第45章 ☆、當人,當地,當時
柳扶渡茫然地睜開了眼睛,混混沌沌地瞧着周圍的環境,從自己的腳下的青草,一直延伸到遠處被乳白色晨霧纏繞着的樹叢。
他的眼睛漸漸充滿了神采。李捧心,你在哪裏?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耳邊一陣輕微的風聲,楊雪洗手裏拿着一個紙包,帶着笑意走了過來。
她來到他的面前,展開紙包,裏面赫然是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她遞到他的嘴邊,輕聲道:“你醒了。”
柳扶渡看到了她,掙紮着要起身,才發現自己被點了穴道,手腳也被捆綁着,他失聲道:“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快放開我!”他的語調再也沒有先前的友善,而是變得有些憤怒。
楊雪洗不答他的話,只說道:“我給你買的包子,你聞聞,好香啊,我敢保證,你從來沒有吃過這麽香的包子。”
柳扶渡皺緊了眉頭,沒有看那包子一眼,真的憤怒地道:“你快放了我。”
楊雪洗的心沉了下來,但是她不以為意,仍把包子送到他的嘴邊,說道:“你從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早上都沒有吃東西,你不餓嗎?來,把這個包子吃了吧!”
柳扶渡絲毫不領情。
楊雪洗咬着嘴唇,看着柳扶渡,終于轉過身,将紙包放在一邊,堅定地說道:“我不會放了你的。”
柳扶渡驚訝道:“你是不是瘋了?”
楊雪洗冷冷地道:“我沒有瘋。”
她眼神一凜,忽然撕開了自己肩膀上的衣服,露出一溜如玉如月的肩頭,肩頭上面是一道疤痕,深深的,如一只邪惡的眼睛。
她冷冷得道:“你看看這是什麽?”
柳扶渡更加驚詫:“錐心刺?”
楊雪洗點點頭道:“便是葉浣花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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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禁不住為之恻然,她把一只水瓶放于地上,靜靜地道:“自從那日氣走了李姑娘,姐姐心裏甚是過意不去……”
楊雪洗斜睨了她一眼:“不許說。”
小雪委屈得眨了眨眼睛,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姐姐本想去向李姑娘說清楚,但是你們卻似在飛雪小鎮消失了一般。後來才打聽到,你們是往洛陽方向去的,姐姐便跟了過去。”她說着雙目漸漸泛起了淚光,“上次姐姐在洛陽的一個客棧裏發現了李姑娘的蹤跡,那天,我和姐姐在街上查訪,正要準備返回客棧休息,姐姐突然站住,悄悄告訴我‘你看那好像是李姑娘。’,我擡頭去看,見那美貌女子身邊還站着一人,便道‘那個就是柳公子嗎?’,姐姐卻搖了搖頭……”
柳扶渡猜那男子應該是唐采撷。
小雪說下去:“我和姐姐悄悄得跟了過去,跟到客棧,在窗外聽到房裏有人大聲呵斥,漸漸得又沒有了聲息,姐姐料到房間肯定是出了事,便讓我守在門外,自己進去打聽一番,誰知……”
柳扶渡問道:“怎麽了?”
小雪回想了一會兒,才說道:“誰知道那人正要對李姑娘做一些茍且之事……”
柳扶渡吃了一驚:“唐采撷怎會……怎會,他是我的好兄弟。”
楊雪洗一撇嘴:“什麽好兄弟,也只有你這麽一個傻子才當他是好兄弟。”
柳扶渡也不做争辯,只急着問小雪:“後來呢?”
小雪眨了眨眼睛:“後來,我和姐姐就闖了進去,制住了那唐什麽的,然後我們搖醒了李姑娘,就要離開那個客棧,就在這時候,忽然門外響起了一個聲音,他說道‘你們走,她得留下!’,我擡頭去看,卻見是一個穿着白衣的,神情傲慢的,姿态悠閑的公子,他掠入的時候,就出手了,他擡手就是三件暗器,打向了我們,暗器在半空中爆炸開來,閃爍耀眼,好像開了一朵朵花,簡直是美如夢境。”她的神情沈湎于往事,“我和姐姐險險避過,那個唐什麽的當時就一命嗚呼了,姐姐問他“你是誰?”,他連正眼也不瞧,就慢慢得吐出三個字‘尹驚夢’,姐姐一聽之下,差點站不樁一晌貪歡尹驚夢?’”
柳扶渡聽到這裏:“唐采撷原來是這樣死的。”他轉念一想,又無限擔憂道,“你們遇見了尹驚夢?他可是個不好惹的人,你們最後是怎麽逃出來的?”
小雪繼續道:“為了李姑娘,姐姐和他拼了命的周旋,但是姐姐的武功一點都不及他,就在姐姐體力不支的時候,從房門外又飄來了一道人影,她輕功輕盈,好像風裏飛的花瓣,她出手很快,我們卻沒有看清她是怎樣的出手,只看到了白衣的尹驚夢突然不見了,還有地上流淌着鮮血。”
柳扶渡嘆道:“這人大概就是葉浣花了。”
小雪點點頭:“葉浣花救了我們,我們很感激她。她将我們帶到了脆弱山莊療傷,在此期間,可是,不知道李姑娘聽了她什麽妖言,就要跟着她走,在脆弱山莊住下,永遠與外面的世界隔絕。姐姐當然不肯,跟她說明了當初的原由,然而,不管姐姐怎麽解釋,她都不願意相信,只是垂淚痛哭。就這樣,葉浣花實在是不耐煩了,說道‘脆弱山莊有自己的規矩。’,說完便将姐姐趕出了脆弱山莊,而且還用錐心刺打傷了姐姐。”
柳扶渡聽得連連哀嘆,為楊雪洗拉上衣襟:“連累姑娘了。”
楊雪洗心中暗喜:就算我受了多大的苦,有你這樣的一句話,我也很高興。她只是在心中默念,卻沒有說出口來,她面上仍是冷冷得道:“我只是……只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小雪見兩人面色和緩,一笑道:“姐姐想到柳公子總有一天會知道李姑娘在脆弱山莊,便和我在一直在脆弱山莊的必經之路守着,昨天果然等到了柳公子。”她說到這裏,瞧了一眼楊雪洗,頓了頓道,“你想想,尹驚夢的武功那麽厲害,卻在葉浣花的手下落荒而逃了,你……我姐姐不希望你出事,你明白嗎?”
這世上最難消受的就是美人恩了!
柳扶渡沉默了很久,最後長長嘆了一口氣:“多謝姑娘厚愛,但是,我一定要去脆弱山莊,我一定要找到李捧心。”
小雪忍不住流出了眼淚,怒道:“你……姐姐為了你尋訪李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多少的委屈,你怎麽……”
“住嘴!”楊雪洗忽然打斷了她的話,她的臉色變得鐵青,她一掌打在他的臉上,然後又拾起那一邊的紙包,恨恨地扔了出去。
她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指着他的咽喉,啞着嗓子道:“你這個傻瓜,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死在我的手裏。”
小雪吓了一跳:“姐姐,你真的要殺他?”
柳扶渡不知道她為何生出這麽大的氣,一臉茫然。他眼見着匕首刺過來,卻是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楊雪洗握着匕首,一下子刺下去,刺在柳扶渡的肩膀上,然後拂手解開了他的穴道,割斷了縛着他的繩子。
她望着他,恨恨地道:“我為你令肩膀受了傷,我也在肩膀上刺你一刀,我們兩不相欠了。你走吧!”
柳扶渡疼得捂着肩膀,看了她一眼,然後,他真的走了。
楊雪洗望着他的背影,終于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她為誰而哭?不僅為他,更多的是為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