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奇怪的女子
陽光靜靜地照進窗子裏,在曲揚指的臉上投上一縷睫毛的側影。
曲揚指擡手去擦拭粉衣女子臉上的淚痕,微笑着道:“我還好好的,你不要擔心。”
粉衣女子見他蘇醒了,揚起一絲笑容,說道:“你真是個傻瓜,為了我這麽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女子,竟然不要命了。”
曲揚指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見死不救算什麽英雄好漢,我想其他的仁人志士若是看到了姑娘正被惡人欺辱,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粉衣女子定定地看着他:“你救我,只是因為想證明自己是英雄好漢嗎?”
曲揚指點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語氣無限溫柔地道:“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我對姑娘還有在江湖道義之外的……”
粉衣女子的臉上又流下了一滴珠淚,她擡起迷蒙的雙目,看着他,輕輕地道:“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樣對我,即使是母親……”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憂傷,講到“母親”,她咬住了嘴唇,後面的話一點都不想說下去了。
曲揚指拍拍她的手背:“姑娘,像你這樣美麗的姑娘,怎麽會沒有人對你好呢?”
粉衣的女子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母親給她唯一的女兒起名叫做葉存愁……”
曲揚指一笑:“存愁姑娘,你小小的身軀裏到底存了多少的憂愁啊?”
葉存愁腼腆一笑,伏在他的臂彎。然後,她把自己的童年的趣事說給他聽,他倚在一邊,靜靜地傾聽,聽着她的沒有自己參與的前生。他也告訴她他以前的事,岳父如何器重他,岳母如何照顧他,蕭府上下如何對他好。她聽得很仔細,很認真,當聽到蕭府千金蕭隔扇如何棄他而去,讓他掩面盡失的時候,她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
柳扶渡站在窗外,隔着碧色的紗,看着床上漸漸蘇醒的曲揚指,以及坐在床邊日以繼夜、侍奉他喝藥的葉存愁。
他想若是自己現在立時死了,李捧心會不會也會為他流眼淚……他做的那些事,的确是傷透了她的心了。
外面陽光真好,風和日麗。
柳扶渡飄然走出了那一所院子,毫無目的地在蕭府中四處游蕩。
他看滿園子盛開的鮮花。
Advertisement
他看花間翩翩而飛的蝴蝶。
魚兒游在水中,成雙成對,自由自在。
柳扶渡依靠在一棵樹幹旁邊,他的衣袂随風而揚。
十年前,他的師父宋絕筆和蕭燃香同屬于桑木派兩大高手,蕭燃香是宋絕筆的大師兄,風流倜傥,十七歲時已成江湖上的一支獨秀,就連桑木派的開山祖師的武功也比他不過,宋絕筆卻生性愚鈍,呆呆笨笨,然而由于他練功腳踏實地,其功力深厚,也可與蕭燃香一比高下。然而,自從十年前發生了一件事之後,宋絕筆便退隐江湖,不問世事。柳扶渡也曾詢問過他原因,但是,宋絕筆總是支支吾吾,不提一字,臨到下小重山的時候,才向他提起在洛陽有他師伯蕭燃香之事。
今番,柳扶渡來到了蕭府。蕭燃香自然殷勤款待,私下裏便問他宋絕筆身體是否康健,柳扶渡只如實照說宋絕筆身體還算健康,只是到了陰雨天便咳嗽不已。蕭燃香聽了,也不再多問,只是皺緊了眉頭,嘆息離去。
柳扶渡也不疑有他。
柳扶渡搖了搖頭,擡頭去看風吹起的楊柳,目光凄涼。
李捧心在哪裏,過的如何?不知道憑借着蕭師伯的人脈,能否找到李捧心呢?
正在柳扶渡思前想後,不得解惑的時候,忽然遠處飄過一道人影。
粉色的人影。
人影飄得很快,幾乎是星星的一閃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柳扶渡困惑不已,于是閃身跟上前去,果見前方有一個穿着粉衣的人。
那粉衣人發上只有一支朱釵,身段苗條,腳步矯捷,行動間雖有些不穩,但輕功很好,直如飛行一般,柳扶渡識得這輕功,正是他們桑木派的華花身法,看這粉衣人的樣子,柳扶渡大感熟悉,卻不知是何人,待看到她的側顏時,柳扶渡才知這粉衣人便是葉存愁。
葉存愁這嬌俏的弱女子怎會他們桑木派的華花身法呢?
柳扶渡感到很奇怪,便一直尾随,也沒有發聲招呼。
到後來,葉存愁來到了蕭府門前的時候才放慢腳步,不再施展輕功,向守着蕭府的兩名家丁交待了幾句,便出了府門,直走向了城東長街。
柳扶渡更加疑惑了。
只見葉存愁走到了一家胭脂鋪,卻并不買胭脂,徑自走進了內室。
這時,柳扶渡也掠上了屋頂,潛身于上,手輕輕地掀開一片瓦,仔細查看內室裏的情形。
葉存愁進到室內,向正坐在榻上的一個穿着白衣的婦人行禮後,便坐在她的身邊,顯然她們是認識的。
過了好一會,那婦人才啓口道:“辛苦你了。”
葉存愁說道:“不辛苦,沒事。”說着,她垂下了頭,“媽媽神機妙算,蕭燃香和那曲揚指絕對想不到我是故意闖進那一家酒館的,他們上了當也是活該。”
婦人笑道:“也沒什麽。原本是設計讓你混進蕭府的,想不到也挑起了蕭燃香和雲散幫的糾葛,一石二鳥,先讓蕭燃香和張風訊鬥個兩敗俱傷,我再坐收漁利,殺死蕭燃香。”
柳扶渡心頭一震:原來前日種種,葉存愁被調戲,從一開始都是被設計好的一個大大的圈套,都是假的。這女人為何殺死蕭燃香?他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
柳扶渡再定眼一瞧,那婦人不是別人,她身穿白衣,頭發上斜帶着一朵小花,眼角眉梢處長着一顆黑黑的痣,神情間皆是萬種風情,正是自己那日在小酒館喝酒的時候,因心中煩悶捏碎了酒杯,而遭到了她的訓斥的那婦人。怪不得,自己第一眼看到那粉衣女子感到說不出的熟悉,原來她們是母女。
只聽那葉浣花挑眉笑道:“怎麽了,怎麽垂着不說話了?”
葉存愁忽然擡頭道:“媽,我……我……”
“你?”葉浣花斂容道:“你怎麽了?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不忍心了?”
葉存愁看向葉浣花,幽怨地說道:“沒……沒有,我住在蕭府這幾日,蕭府上下都對我很好,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葉浣花便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厲聲道:“還說沒有!你現在敢不聽我的話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葉存愁被吓了一跳,慌忙搖頭道:“不是……不是……”
葉浣花緊緊地盯着她:“你從小就不會撒謊。”
葉存愁臉色慘白,不住地瑟縮:“媽,我……沒有。”
葉浣花一笑,眉角的痣更為她增添了幾分詭異。她試探地問道:“真的沒有?是不是怕媽媽殺了他,才說沒有的。”
葉存愁連忙搖頭,強裝鎮定地道:“真的沒有,女兒是您一手養大的,媽媽曾經說過,女兒一生的命運是由媽媽來安排的,女兒……女兒怎麽敢……”
葉浣花聽了,滿意地點點頭。她忽然嘆息道:“明日午飯的時候,你只在蕭燃香的飲食中下了這一包迷藥,其他的事就随你去了,媽媽就再也不管你了。”
柳扶渡驚心不已。
這時正是暮春,柳絮紛飛,像下着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一片柳絮輕輕緩緩地飄過了葉存愁顫抖的小肩,她的眼睛裏顯出了晶瑩的淚光,亮亮的眸子仿佛是李捧心的幽怨,柳扶渡不禁看得癡了。
“唰”的一聲,那一片柳絮已被葉浣花握在手裏,這一招正是桑木派的“楊柳拂面”,葉浣花擡頭向上望去,卻沒有發現屋頂有任何的疏漏,但展開手心,一片雪白的柳絮安安穩穩地躺在手心,這內室的四壁堅固,唯一的窗戶緊緊閉着,又怎麽有柳絮飄來?
葉浣花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她握緊了拳頭,當在展開時,那柳絮已變得粉碎,像一顆葉存愁正在破碎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