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個夢
“好啦！我要走了。”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阮糖便打算離開了，好在夢境裏的時間流速與外面不同，雖然耽誤了這麽一會兒，外面也不過是轉瞬而已，周圍的環境還很穩定，有時間讓她去找到小雨。
“你要去哪裏？”
大手卻一把抓住了她，許之昂的聲音從頭頂涼涼傳來，“你不覺得，還欠我一個解釋嗎？”
什……什麽？
阮糖愣住，大魔王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硬将人轉了個身，彎腰看着她冷笑，“你就是前面遇到過兩次的兔子，對吧？”
他怎麽還記得這一遭！
阮糖眼神飄忽不定，不确定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但現在最好的辦法還是不出聲吧？
“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之昂捏住了她的胖臉，毫不留情地往外扯了扯，“我為什麽會進入到別人的記憶裏？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唔……”
沒料到他會突然變臉，阮糖哀叫一聲，含糊不清地道，“窩也不知道啊，松開窩……”
“你到底是妖怪還是外星人？”
眼看着小姑娘淚花兒都要出來了，許之昂終于良心大發，放過了她可憐的胖臉肉，“老老實實把一切都告訴我，否則你就別想離開。”
早知道就不把他變回人型了！
阮糖懊惱地揉着腮幫子，這下可好，她該編一個什麽樣的故事才能讓他相信？
“其實……”
她組織了下語言，慢慢說了起來，“我原本是在山中修煉的兔子精，得神仙點化進入凡間修行。”
“我的任務就是進入別人的夢境……然後，然後解決別人心裏，心裏沒解決的執念？”
她也有些不确定，上周看的那個小說好像是這麽說的吧。
許之昂冷笑，“可我沒什麽執念。”
“那次是我走錯夢了。”阮糖揉了揉鼻子，“我可以跟你道歉。”
“既然如此，後面又是怎麽一回事？”
許之昂看着她，神色喜怒難辨，“我為什麽會進入王林陽和這什麽小雨的夢裏？”
“我也不知道啊！”
阮糖也很委屈，想了想，試探道，“可能想讓你攢攢人品？”
……
許之昂簡直要被她氣得笑起來，陰恻恻道，“你覺得我人品不好？”
“啊……”
阮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剛想改口，誰知周圍卻劇烈震動起來，頓時臉色一變，“不好，小雨快醒了！”
“怎麽回事？”
眼看小家夥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跑，許之昂連忙一把抓住她，“你不要命了，外面還有那些怪鳥！”
“顧不得了！”
阮糖用力掙開他，“等小雨醒來一切又會白費，不就是被啄幾口嗎？反正醒來就什麽都不會留下！”
“等等！”
許之昂拉扯不及，就看她像小炮彈一樣沖出了林子，外面黑壓壓的烏雲散開，複又化作無數大鳥朝地下撲來，眼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就要被湮沒其中。
該死的！
到底做不到熟視無睹，許之昂一咬牙也跟着沖了出去，險險趕在黑鳥前先一步抱住了那個孩子。
攻擊鋪天蓋地而來，明明是在做夢，痛楚感卻是那麽清晰，他用手臂護住阮糖的頭臉，厲聲問道，“要往哪裏走？！”
“……往前。”
阮糖沒有想到他會追出來，更沒想到他會不顧一切的護住自己，她鼻間聞到了血腥味，身上被鳥翅刮到的地方都火辣辣的，可想而知，他現在是在忍受着多麽大的疼痛。
可即使這樣，他也還在盡力護着自己。
為什麽……明明，跟他毫不相關不是嗎？
“走！”
許之昂用力擊開那些大鳥，一邊推着她往前，“你不是說時間要來不及了嗎？”
“對……”
阮糖也反應過來，現在沒時間分心了，他們得趕快趕到小樓那裏，這樣才可以避開這些黑鳥的攻擊！
就這樣一高一矮在黑色鳥群的攻擊裏艱難前行，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于看到了前面那棟灰色的小樓，可就在這個時候，龐大的鳥群突然發起更加猛烈的攻擊，似乎不顧一切也要阻止他們的前進。
“啊——”
阮糖的手臂被狠狠抓了一下，疼得她慘叫了一聲，許之昂拼命揮開她旁邊的大鳥，抽空朝她大喊一聲，“別慌，只管往前跑！跑進去就沒事了！”
對，她一定要進去，不然許之昂在身後護着她，會一直遭受這些鳥群的攻擊。
阮糖狠心一閉眼，咬緊牙根就往前面沖，無數的翅膀拍打在她的身上，她甚至能感覺到鳥兒的爪子已經抓散了她的頭發，可是這一刻什麽也不想也不顧，只用盡所有力氣朝那個樓道裏撲去。
“我進來了！”
身後壓力陡然一輕，她欣喜地回頭看向許之昂，“你快點……”話語卻斷在了半路，那個白衣的少年已于轉瞬之間被無數的黑鳥淹沒。
“許之昂！！”
阮糖驚駭的睜大眼，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怎麽會這樣？他為什麽沒有來得及跑進來……
“對不起……”
她終于忍不住掩面大哭，要不是她一開始搞錯了對象，他也不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要不是為了保護她，他就可以好好呆在小樹林裏等到夢境的結束。
都是她的錯。
“……哭什麽啊？”
低低的聲音響起，莫名有幾分溫柔，有人摸上了她的頭，嘆道，“你忘記這裏是夢了嗎？我不會死的啊！”
啊？
透過朦胧的淚眼，阮糖看到眼前的許之昂衣衫狼狽，滿身滿臉都是血痕，卻朝她笑得無比輕松，他的身後是亮起的天空，原來烏鴉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散去。
“……好了，別哭了。”
彎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許之昂又捏了捏她的胖臉，“瞧你，真要變成兔子精了，眼睛這麽紅。”
“才，才不是呢！”
阮糖伸手打開了他搗蛋的手，在這一瞬間，卻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你看，那是什麽？”
許之昂沒有再捏她，目光看向樓道深處，那裏出現了一道光幕，他們在這一邊，而有三個眼熟的小孩子卻在對面玩耍。
這情形，仿佛似曾相識。
阮糖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終于明白了，原來這棟小樓裏面藏着的就是歐陽小雨的內心最深處，難怪那些黑鳥要那樣拼命阻止他們，因為它們本就是保護意識的一種具化。
那一邊，滿臉稚氣的歐陽小雨笑得格外陽光，全然不似她曾見過的模樣，他和兩個好朋友玩了一會後就回了家，然後擇菜，掃地，再把晚飯要弄的東西都準備好，就開始規規矩矩做作業。
過了不久，提着東西的趙姨就回了家，先洗手換衣服，然後做飯，母子倆說說笑笑把飯吃完，小雨起身收拾餐桌，然後就開始看書。
等到了八點鐘的時候，趙姨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視頻，小雨這時候才有了幾分稚氣的模樣，快樂的跟對面的男人聊天，拍胸脯保證會當家裏的小小男子漢，照顧好媽媽，讓他在外面放心，直到視頻挂斷了，才露出了幾分不舍的神情。
那天晚上，他爬起來定了一個很早的鬧鐘，決定第二天要起來爬上那顆最高的樹向太陽許願。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平凡人的普通生活，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只是小雨真的很懂事，也很知足，那個妞妞表哥的身影偶爾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也沒有構成什麽大的影響。
直到知道他父親去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縮在樓道的後面，将自己的身體蜷成小小的一團，媽媽已經去工作了，他可以在這裏盡情的哭，誰也不會發現，等到她回來的時候，他又會是那個能照顧她的小小男子漢。
畢竟，爸爸已經不在了，家裏……只剩下他一個男人了。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覺好像已經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已經流完，這時候有人在旁邊輕輕拉扯着他的手臂，小聲道，“小雨，你別哭了，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他擡起頭，朦胧的視線中是妞妞胖乎乎的臉，她哪裏是想哭，明明是已經大聲哭了起來，慌得小富連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你別這麽大聲，小雨躲在這裏就不是不想被別人看見。”
小雨縮着頭，又抽噎了幾聲才低聲道，“我，我爸爸死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妞妞哭得撕心裂肺，看上去比他還要難過似的，一臉冷然的小富也揉了揉眼睛，啞聲道，“你別怕，我聽大人們說，死掉的人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他們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真的嗎？”
小雨擡起了腦袋，聲音裏有着幾分不确定，“那，在那個世界裏，我爸爸的腰還會不會疼？”
“不會的。”
小富很用力的點頭，也不知是說服自己還是說服他，“我奶奶就去了那裏，爸爸說她再也不會喘不上氣，有空的時候還會變成星星來看我，我想你爸爸也會來看你的。”
小雨呆呆的看着他，他比這兩個孩子要早熟一些，其實也隐約察覺這不過是大人哄小孩子的話，然而這一刻，他想要相信……
“那等有一天……”他擦掉了自己的眼淚，努力朝自己的小夥伴笑了起來，“我們一起去看星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