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個夢
劉蘇蘇将櫃門關上，也将最後一點光線從那孩子的世界裏隔離，但對于如今的他，或許黑暗才是最感覺安全的存在。
阮糖心裏沉甸甸的，見好友朝她使了個眼色，也就心領神會地跟着一起去了外面客廳。
“小雨……就這樣放着，沒關系嗎？”
她有些擔心，下意識地往房間看去，劉蘇蘇搖了搖頭，問道，“要不要給你倒杯水？”
捧着手裏的白瓷杯子，阮糖看向劉蘇蘇，“你覺得，我應該給她構造一個什麽樣的夢境？”
沉默半晌，劉蘇蘇低聲道，“糖糖，你有沒有想過，夢境其實是一個人內心最深層意識的體現。”
阮糖怔了一怔，當初莫名有這個能力後，她研究過很多專業書籍，也看過很多案例，知道的确有這方面的說法。
“所以，你能做到的事情，遠比你想象中的還多。”
劉蘇蘇看着她笑，神情溫柔，“我知道你可以的。”
她能做到的事……
阮糖愣住，自從莫名有這個能力後，她最多也就是用來吓吓人，或者讓身邊的朋友睡個好覺，除此之外也就沒什麽了，直到不久前王林陽……
她猛然領悟過來，是了，上一回她進入了王林陽內心深處，看到了他過去的事情，甚至能在那裏改變構造他的夢境，所以……
“其實，我也不知該給小雨一個什麽樣的夢。”
劉蘇蘇低聲道，“糖糖，你好好想想，你一定能幫他的，否則他就毀了。”
她能幫他……
阮糖慢慢垂下眼，那個可憐的孩子，因為父親去世，家境困難一直遭到高年級壞孩子的欺負，偏他又懂事，一直掩飾着怕讓媽媽擔心，那個壞孩子就更加變本加厲，最後帶人脫了他的衣服，把他扔在了生鮮市場的垃圾堆裏。
從那之後，他就害怕與人接觸，總是從睡夢裏驚醒。
醫生檢查後，說他已有些抑郁症的傾向。
可他還這麽小……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他和這個苦難的家庭該要怎麽辦呢？
想起那個憔悴局促的殺魚女人，還有縮在櫃子裏的小小身影，阮糖心裏悶悶的，很快地就做了決定，“蘇蘇，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幫他！”
“嗯，我相信你。”
劉蘇蘇笑了起來，神情也輕松許多，“那我告訴你一些小雨平常喜歡的東西，或許會有幫助。”
……
喝完了美味的魚湯，阮糖從趙姨家出來，劉蘇蘇要留宿一夜，于是她自己一個人回學校，同時好好想一想應該給他什麽樣的夢境。
坐在公交車上，她翻開那本劉蘇蘇給她的漫畫，書本其實已經很舊了，但卻整整齊齊，連書角也沒有折一下，顯然主人十分愛惜。
這是歐陽小雨曾經最喜歡的，那個主角小男孩每次遇到各種問題，都會有他的小夥伴出來幫忙。
或許，在他受欺負的時候，心裏也是渴望有這樣一個人站出來守護他吧。
阮糖心中有了模糊的念頭，只是還不确定可不可行，于是又去市裏書店轉了轉，等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天邊晚霞如火，溫暖的光線灑落下來，A大校園裏的景物都映照成了一片暖橙，許之昂打完球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操場旁的那個人。
她穿着一件毛絨絨的白色毛衣，丸子頭，捧着個燒餅吃得正香，眼睛卻緊盯着操場裏，夕陽給她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看上去有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明明不過十幾天沒見，卻仿佛已經隔了很久，久到他開始懷疑自己加入籃球隊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許之昂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校足球隊在比賽，身穿藍白相間運動服的少年在場上奔跑，戰況顯然十分激烈，她……也喜歡看足球的嗎？
正想着，那邊正好有人踢進了一球，隊友們興奮地擊掌擁抱，她也跟着開心地晃了晃手裏的燒餅，連嘴角上邊沾了一點番茄醬都沒有察覺。
許之昂眼中升起淡淡的笑意，正準備動作，身後卻傳來好友的一聲大喊，“哈哈！小昂子，偷跑又被我抓住了吧！”
粗壯的手臂勒住脖子，汗臭味撲進鼻間，許之昂皺着眉将他拉開，“說過多少次了，不許靠我這麽近，你不知道自己很臭嗎？”
“……這不是你我都有的男人味嘛？好好好，你別瞪我。”
秦朗落敗認輸，又聞了聞腋下，皺着臉道，“好像是有點臭，你說我要不要買那個運動走珠香水，上次微博推送的那個？”
許之昂卻沒有回答，秦朗注意到他的走神，好奇地擡眼，興奮道，“诶，那不是那個喜歡你的可愛小學妹嗎？”
許之昂來不及阻止，就看他像個大猩猩一樣揮舞着手臂，大喊，“糖糖小學妹！這裏這裏！”
那邊幾個人都聞聲望來，許之昂面無表情地轉移了視線，心裏盤算着跟他絕交的可能性，只是下一秒鐘，那團白絨絨的身影就仿佛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裝作什麽都沒看見轉頭就走，很快就小跑着消失在了他們倆的視線裏。
……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還是秦朗先開了口，有些尴尬地笑道，“你看，都怪你，把小學妹給吓跑了。”
許之昂斜睨了他一眼，懶得理會這個白癡，直接把手裏的籃球丢給他就走，秦朗連忙追上去，“好好，不跟你開玩笑。”
“不過，你說小學妹是不是因為拿不下你這個冰山，所以幹脆放棄了呀？”
“我覺得她真的很不錯，人又可愛又乖，還給你送包子……”
“你在想什麽，是不是有些後悔？不然你直接加她微信呀！”
“小昂子，你怎麽不說話？”
許之昂終于忍無可忍地站住了腳，“你想知道我在想什麽？”
秦朗愣了一下，下意識點頭，卻聽他冷笑道，“我在想，退出籃球隊，改踢足球的可能性。”
“別別別！足球有什麽好玩的！”
秦朗被吓到，連忙想掐滅他心中的小火苗，“是男人就該打籃球，打籃球都帥啊，每次圍觀歡呼的女孩子都最多！”
“你說是不是？”
“足球跑來跑去的，半天踢不進一個，還有啊……”
……
在秦朗在賣力說服許之昂時，阮糖一路跑回了宿舍，這才輕舒了一口氣，真是作孽，怎麽又碰見那兩個家夥，幸好跑得快，不然又被他誤會了怎麽辦？
她是真的真的對那種大個子的肌肉男半點都不感興趣啊！
将手裏剩下的最後一點燒餅塞進嘴裏，阮糖低頭給竹馬發了一條信息，說今天有事先走一步，就不看他踢球了，下次再請他吃飯，然後上樓打算繼續去看自己新買的漫畫。
夜色逐漸深濃，宿舍長起床最後一個關上了燈，阮糖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慢慢睡了過去。
……
“妞妞，輪到你了。”
有人戳了戳她，阮糖睜開眼，看着面前的這個孩子有點懵，這是……歐陽小雨？
眼前的他，比今天看到的要小一些，衣着整潔幹淨，笑容開朗，整個人不帶半點陰霾，就是一個尋常孩子的模樣。
“別怕，我在下面托着你，不會摔着的。”
見阮糖不動，他又出聲鼓勵道，“你看小富都上去了，他也會拉住你的。”
身不由己的被推到一顆老樹旁，阮糖莫名其妙地開始往上爬，但也不知道為什麽，無論她怎麽用力都蹬不上去，從樹上傳來一聲輕笑，同時有個低嘲傳了下來，“小胖妞。”
“小富，你別這樣說。”
歐陽小雨聞聲皺眉，同時小小的肩膀更加用力抵住阮糖，安慰道，“別怕，看準了再往上爬。”
阮糖有些過意不去，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爬樹，但此時此刻也只得拼命往上蹬，或許她的努力終于起了作用，整個人真的往上面去了一點，眼看着離那個大樹岔越來越近了。
“小富，你拉妞妞一把！”
歐陽小雨在下面擔心地喊道，樹上傳來懶洋洋一聲應答，然後有只手伸了下來，阮糖趕緊擡手去抓，只是剛握到就看到那個探出來的腦袋，吓得整個人都差點跌落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那個叫小富的孩子抓住了她，同時沒好氣道，“用力啊，跌下去會壓到小雨的！”
不，不是……
阮糖打了個哆嗦，顫巍巍地擡頭看着那張臉，大，大哥，你為什麽會又出現在這裏？
“妞妞，你用力往上！”
此時歐陽小雨已經一邊喊着一邊跟着往上爬，即使心裏再驚恐，阮糖也只得被他拉着用力往上蹬去，待好不容易坐上了樹枝，她看着旁邊的孩子熟悉的五官，雖然小了點，但是的的确确就是那個許之昂。
“看什麽呀？”
兒童版的許之昂轉過視線，眉頭習慣性地皺起，雖然只有七八歲，但也已經可以隐約窺見日後風靡全校的冰山美色，“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你……叫小富？”
阮糖吞了吞口水，莫名覺得這樣故作大人的許之昂看上去有點可愛。
“是吧。”
許之昂有些不以為意，又越過她伸手去拉下面的歐陽小雨，“你小心點，抓住旁邊那根樹枝。”
在他的幫助下，歐陽小雨很快也就爬了上來，挨着阮糖旁邊坐下，于是她不得不往另一邊擠去，身子的一側緊緊貼靠住許之昂。
察覺到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阮糖有些緊張，聽說這個大佬平日生活中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而且她記得他打人時力氣好像很大。
好，好可怕，她不會被他一把推下去吧……
“別亂動。”
就在她忍不住扭來扭去，極力挪來挪去的時候，許之昂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低聲道，“你看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