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七代目和鳴門走進山洞的時候,蒼人和葵像兩條鹹魚一樣吊在半空中。
蒼人正喋喋不休地說話,葵則不停嘗試着新的辦法,試圖使自己擺脫樹枝的束縛,并言簡意赅地讓蒼人閉嘴。
“樣子很好看嘛,你們兩個。”
“老師!”蒼人喜出望外地伸長脖子。
“這就是不聽話的學生的下場啊。”
“老師別說風涼話了,快把我們放下去吧。”
“這些是什麽?”葵揉着剛解放的手腕,問道。
“是以前某個變态研究過的東西,”鳴人蹲在地上查看一會,撿起了一顆種子,“看,是這個。”
“種子?”
“受外界觸發會長出枝條攻擊人,介于植物和動物之間的東西,嫁接了一些特殊的基因……”
蒼人不太感興趣地朝遠離種子的方向走了幾步。
“對了老師,”他像是想起什麽,“我們下來的時候——”
“嗯?”鳴人溫和的眼睛看着他。
“沒、沒什麽……還是快點離開吧,這地方陰森森的。”
蒼人伸手抓住老師的袖子。
鳴人轉身向山洞外走去,在他身後,葵遞給蒼人一個疑惑的眼神。
保密啊!——蒼人的食指豎在嘴唇中間。
幾只鳥飛過,在深紅的天空上縮成肉眼難以察覺的黑點。
鳴門拿手圈在眼前,瞪着眼睛竭力追逐飛鳥的軌跡,最後還是遺憾地放下拳頭,用手背擦了擦酸疼的雙眼。
“雖然我不需要休息,但是你們不行,所以今天就在這邊住一晚吧。”鳴人在鴉之森入口處停步。
“不要逞強了,怎麽可能有人不用休息。”
七代目看着鳴門理所當然的神色,心裏突然湧起“這家夥是不是找打”這樣的想法,難以遏制地挑了下眉。
不,這是你的學生。七代目對自己說。
最近情緒波動有點頻繁,可能是因為幾百年沒見過這麽招他發脾氣的人了。
他克制住自己揍人的沖動,無視鳴門,直接對蒼人說:“你們等會可以去鎮子上逛一下,我就不跟你們去了。晚上你和鳴門一間,葵單獨住,沒問題吧?”
蒼人坦誠地擺出“我并不願意”臉,點頭對老師說:“沒問題!”
“切。”鳴門自顧自走向旅館。
蒼人拖着步子,一點點跟在鳴門身後挪了進去。
天色逐漸渡成暗藍,鳥一只也看不見了。
七代目靜靜站在原地。
他的臉,這張臉,到底是……
“老師,請問我有什麽問題嗎?”
葵平靜的聲音傳到鳴人耳朵裏,讓他剛邁出半步的腳收了回來,轉身直面他的學生。
“為什麽這麽說?”
“今天老師就像在故意避開我一樣。”
鳴人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葵……你很像我……”
只說了半句,聲音就又弱下去,葵幾乎以為是風聲蓋住了他的嗓音。
“你很像我一個故人的女兒。”
這樣啊。
葵想這麽說,卻發現鳴人根本沒在回答她的問題。很像故人的女兒——這和是否刻意避開她有什麽關系?她竟然莫名其妙地覺得很有道理。
葵反應過來的時候鳴人已經憑借不同尋常的速度消失在眼前了。
月色朦胧地透過薄雲,窗外依然嘈雜,烤肉的味道飄到房間裏,讓獨自坐了一晚的七代目覺得饑腸辘辘。
自己那個年代的話,這麽晚人們都該在家睡覺了,真是和過去完全不一樣啊。
無論有多少相似的細節,都無法忽視時間的流逝。
七代目舔了舔上颚。
今天講了太多的話,年輕人麻雀一樣叽叽喳喳地在耳邊說這說那,一句還沒講完就匆忙開始下一句,讓自己不得不跟着開口。
這樣也好,千瘡百孔空落落的心裏,稍微填上了一些。
他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緊緊咬住了牙,仿佛要撕碎不存在的東西。
就算是我,長久以來,也會有感到寂寞的時候。
“白天的時候為什麽沒告訴老師那件事?”被蒼人推進房間的葵出聲詢問。
“我們先看看嘛!也許是老師沒有現世的資料,你不想知道嗎?”蒼人躍躍欲試地拿出一個破舊的方形物體。
表面上對老師惟命是從,卻撒謊私藏了這種東西……葵無言地看着擺弄那個東西的蒼人。不過這種行為,真的和頭腦發熱的追星族很符合。
“什麽秘密——啊?”
“啊,啊啊啊!”蒼人被吓得跳了起來,差點把手裏的東西摔到地上,“鳴門你幹什麽!”
“聽到這邊有秘密我的腳就主動走過來啦!我說你們兩個為什麽一轉眼就跑掉。”
蒼人使勁把東西藏到身後。
“不讓我參與的話,我會告訴老師哦!”
“……”
世界上最能吸引人的話題,永遠是八卦。而八卦這種東西,總是要限定在小團體之內才有趣味的,至于這個團體多一個人少一人,大家并不在意。
于是迅速地,蒼人和葵的小團體裏就多了一個鳴門。
“我跳下去之後其實沒有馬上被樹枝抓住,”蒼人說,“但是我看見這個在旁邊的盒子裏放着,去拿的時候就又觸發了一顆種子。而且我跟你說,我試着對付樹枝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東西就突然放出畫面了!”
“有老師的畫面嗎?”鳴門問。
“絕對是!老師從小到大的樣子我都看過,不會認錯的,還有人大聲喊了他的名字!”
“喊我的名字嗎。”鳴門不好意思地想象了一下。
“是老師,老師!”蒼人瞪他,“那時候也吓我一跳呢。而且葵說,看這個東西的樣子,至少幾百年了,所以肯定是老師年輕時候使用的!”
“嗯,”葵肯定地點頭,“和現在的錄像機不一樣,它是需要查克拉而不是電力來觸發的,這種東西至少一百年沒有人生産了。”
“可是之後就沒辦法打開了……”蒼人懊惱地搗鼓着手裏的東西,“根本沒有見過這種老式的錄像機啊!”
“我也沒辦法……”葵試了之後也搖搖頭。
“拿來!”
鳴門一把搶過蒼人手裏的東西,輸入查克拉。
在另外兩人震驚的眼神裏,那東西亮了起來。
“很簡單嘛!”鳴門洋洋得意地說,“只要輸入查克拉,笨蛋都知道怎麽做。”
正要反駁的蒼人被葵制止。
“快看那個。”
曜日挂在天空,山坡被曬得綿軟。
脫落的葉子晃悠悠向下走,還沒落到樹下少年的臉頰上就被一只手截住,輕輕放在一旁。
鳴人的金發在陽光下亮得刺眼,垂下的眼裏帶着藏不住的笑意。
好難見到,佐助居然在這裏睡着了。
熟睡的人身軀微微起伏,額前發絲拂動,一手搭在腹部,一手擱在身旁草地上。
鳴人用手撐着地,俯身去看他。他的手離佐助很近,兩人的指尖只隔着一朵花的距離。
這樣清晰燦爛的陽光下,佐助臉上細小的絨毛也一清二楚,讓線條利落的臉變得柔軟可親。
鳴人的手于是往前挪了挪。
那朵花是粉色的,花瓣完好無損,細蕊輕顫,是一朵十分惹人憐愛的花。手指卻毫不在意地略過它,這朵花便靠向一側。
鳴人的指尖搭在了更加白皙的指尖上,指腹的溫度透過指甲蓋抵達另一個人的皮膚。
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無論是風的觸覺,還是草木的香味,還是金色的陽光,只有手指相觸的地方保留着知覺。
他把頭放得更低。
嗅覺回來了,鼻尖能嗅到清冷的味道;而後觸覺也回來了,嘴唇隔着一層薄薄的夏日空氣碰到耳後的碎發和絨毛。
鬓邊無數春色。
佐助突然睜開眼,鳴人直起身笑着看他。
“你醒啦。”
這時熏風帶動一地草葉的波浪,蝴蝶驚得振翅飛遠,遠方有另一朵花綻開的聲音。
“白癡。”
兩人的背影一左一右遠去,短發起落間佐助耳後的皮膚一片紅色。
“你才是,就這麽醒過來,真是笨蛋。”
“吊車尾的你說什麽?!”
“我說——”鳴人大聲叫,叫到滿山滿野都是他的聲音,“你是笨蛋啊!”
毫不壓制的笑聲遠遠傳來。
聲音聽不清,影像也斑駁難辨,儀器漸漸暗了下去。
“查克拉好像用完了。”
“啊?鳴門——”
葵打斷蒼人:“那個真的是老師?”
“認不出來嗎,雖然模糊,但是和現在幾乎一個樣啊!”和鳴門一樣——蒼人把這句話吞了回去,“看年齡遠在老師成為火影之前。啊,果然是珍貴資料!”
“老師身邊的人……你認識嗎?”葵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不認識,”蒼人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老師的親人朋友我都了解,這個真沒有看到過,也許只是普通的隊友吧?雖然看上去很親密的樣子……”
“那個人,背後有我家的族徽……”
“啥?!”蒼人瞪大眼,回想老師把那人叫醒後兩人離開的背影,“這麽一說好像真是……那不如再放一次吧,鳴門你……诶,你為什麽這副表情啊?”
鳴門一個激靈:“啊?”
“你再放一次吧,葵看到她家的族徽了。”
“沒用的,”鳴門搖頭,“這個早就壞掉了,激發後只能随機播放,看不到剛才那段。”
“你怎麽知道?”蒼人愣愣地盯着鳴門,葵也不認識一樣看着他。
“……我就是知道啊,這不是很容易嗎?”鳴門茫然地與他們對視。
身後傳來響動,蒼人手忙腳亂地收起儀器。
“你們怎麽都擠在這裏?”七代目沒想到自己一開門就看到學生們老鼠一樣窩成一團,“葵你也早點回去睡覺,以後不會讓你們像今天這樣輕松了。”
火影微笑着說完便轉身離去。
兩百年是多久?時間可怕嗎?
雖然看上去開朗溫和,可是和剛才看到的那個少年,還是差很多啊。鳴門盯着老師離去的背影。即便樣貌不變,也判若兩人。
帶着擁有共同秘密的使命感,三個人相互道了晚安。
今晚的月光,和兩百年前并無不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