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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11)

乏難擋,難道還要連夜進宮去看個病怏怏的老東西?”

下人知道冰藍還在為白石将她支開的事情耿耿于懷,生怕冰藍将怨氣撒在自己頭上,連忙退下了。

“将軍。”青雲在這時候推門而入。

一見到青雲的那張臉,冰藍頓時覺得全身困乏都消失了,“是你來了!近來宮中怎樣?可有什麽大事?”

将今日裏的事情随便說了說之後,青雲頓了頓,“王後要你回來後便連夜入宮。”

“哼!只有他們莊家是人,別人便不是人了?”

“将軍莫要意氣用事,王後要你今天入宮,目的非同一般。”

冰藍挑眉看着青雲,既然他說非同一般,那絕對不會是普通事,“什麽意思?宮中出什麽事兒了?”

青雲稍稍靠近了冰藍将軍,伏在她的耳邊低語。

“什麽?!”剛一聽完青雲的話,冰藍氣得一拍桌子站起身,“白隐那個混賬東西,什麽話都能說出來!?看本将軍現在就進宮去将他的小把戲拆穿!”

“萬萬不可,”青雲屏息凝神,平靜而嚴肅地看着冰藍,“此事關乎大局,不可兒戲。”

冰藍嗔怪,“你淨吓唬我!”

青雲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成敗在此一舉。”

“看來,你還是很看重這件事情,”冰藍起身,那嬌滴滴的動作和她的身姿很是不符,嗲聲嗲氣地貼到了青雲身上,“可就算你能複國又怎樣?乾青國現在已經不複存在,你做個光杆太子,還不如就在我的身邊,我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還有人間極樂……”

青雲躲開了冰藍那越來越不規矩的手,“楚雲還在宮中等着,将軍還是快去快回得好。”

冰藍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你能這樣一直不解風情到幾時!你确定白隐那什麽計劃的确萬無一失?”

“即便不是萬無一失,也必須冒險一試。白澤已經前往甘寧,若不想被莊家壓在腳下,這是唯一的辦法。”

看着青雲那嚴肅的樣子,冰藍深吸一口氣,“好!我倒是要看看這莊家還能猖狂到幾時!”

冰藍連行裝都沒換,便急匆匆地趕入宮裏去了。

深夜,雲香殿裏燈火明亮,楚雲王後朱唇翹着,那少年正将一顆草莓喂進她的口中。

一看這樣子,冰藍便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地一聲,“王後娘娘真是活神仙一般悠閑自在!”

楚雲王後差點兒被嗆到,擺擺手讓兩個少年下去,板着臉給冰藍看了座,“剛回來?”

“是,娘娘,這兩個孩子侍候得你還滿意?”

“有什麽可滿意不滿意的?反正本宮都已經這個年紀,怎樣都無所謂了!”

冰藍賠笑,“哪裏的話,娘娘您還年輕得緊呢!”

“倒是冰藍你這麽多年一點兒都沒變!看來這回春瓊果然名不虛傳!”

冰藍剎那間變了臉色,“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雲王後眯縫着眼睛,陰毒地看着冰藍,“冰藍,這些年本宮待你不薄吧?”

“那是自然,娘娘待我視如己出!”

“既然你知道便好,那我聽說,你曾尋到了一瓶回春瓊……”

冰藍連連搖頭,“娘娘!萬萬莫要聽小人在背後搬弄口舌!冰藍若是真尋到了那回春瓊漿,定然第一個獻給娘娘!怎可能一人獨享!”

“本宮不用你下此般毒誓,那回春瓊到底在不在你手上,你自己心裏清楚!”

“娘娘,”冰藍的臉色鐵青,“冰藍用人頭作保,的确不知道什麽回春瓊的下落!”

楚雲王後冷笑着拍拍手,“那好,看來你的人頭必須要挪挪地方了!人呢?”

話音未落,帷幔後,一個人緩緩走了出來,冰藍倒吸了一口涼氣,“青雲?!”

青雲連看都沒看冰藍一眼,只徑直來到了楚雲王後身邊,從袖子中摸出一個藍色的小瓶,仔細一看,那正是白隐送給冰藍的“誠意”。

冰藍連連往後退了兩步,咬着嘴唇,低下頭去,連辯解都放棄了。

楚雲王後用癡迷而貪婪的目光看着那精致的瓶子,“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冰藍無話可說,”冰藍将軍咬牙切齒地說着,“全憑娘娘發落。”

看着冰藍,楚雲憐惜地嘆了一聲,“你也知道本宮視你如己出,又怎麽能忍心懲罰你呢?你自己說好了。”

“冰藍自願駐守邊疆。”

楚雲搖頭,“那可不行,你走得那麽遠,本宮想你的時候怎樣是好!”

獨立一邊的青雲輕聲開口,“不如,就請将軍前往大野練兵如何?”

大野距離皇都不遠,關西的散兵都駐紮在那裏,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讓享慣了榮華富貴的人前去那裏,簡直和被流放了沒有任何區別。

冰藍滿眼恨意地看着青雲,楚雲王後卻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好!就大野好了!練兵打仗正是你冰藍的長項,也正好在那兒好好為國效力!”

“冰藍聽命!”

“時候不早了,你剛從邊關回來,也早早回去歇息吧。”

“是,冰藍退下。”冰藍說着,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轉頭,怨怒地看着青雲,“沒想到,養了這麽多年,也是條喂不熟的狗!”

035:婚事荒唐

踏上甘寧這一方土地,白澤心中有種奇異的感覺——原來,這便是朱砂自幼生長大的地方,民風是如此淳樸,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外戶而不閉。街上走着的百姓眼神中都能看出溫和與好客。

只可惜白澤趕到這裏并非為了游山玩水而來,軍隊駐紮下來當夜,他便開始了搜尋藍月之玉。

之前駐紮的軍兵和探子只是聽說藍月之玉在此出現的消息,卻并不知道此物究竟埋于何處,白澤趕到之後,親自審問了抓來的俘虜。

那俘虜已經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澤長嘆一聲,命人為俘虜松綁,“将你關于此處,我也于心不忍,這藍月之玉,我等志在必得,你若痛快說來,也可免去皮肉之苦。”

俘虜冷笑,口中血水噴了白澤一臉,“裝什麽假慈悲!你們大商的這群豺狼虎豹,出爾反爾的東西!藍月之玉就在爺爺肚子裏,有本事你掏心挖肺地找出來吧!”

白澤抿着嘴,沖着身邊的下人招招手,“給他準備飯食。”

相比之下,年幼的白澤還是仁慈的,他吩咐手下的人善待俘虜,友好對待甘寧的駐軍,不許傷害百姓一分一毫。

但是,情況也就此僵持下去。

赤木收整行裝的時候,水雲抱着赤焰跟在他身後轉來轉去,“陛下,人家也要去!”

“那是戰場!你個婦道人家去湊什麽熱鬧?”

水雲嘟着嘴,“一睹太子白澤的風采麽!不是聽說白澤很是溫和嗎?怕什麽?”

赤木恨不得抽水雲一巴掌,好好将她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抽醒,“你以為白澤是來做客的?你以為這個皇子真的那麽簡單?”

不理水雲的哀求,赤木帶着兩員親信的大臣匆匆趕往甘寧,以他武昭王的身份去拜見太子。

兩人相見,白澤彬彬有禮。

第一句,他說:“武昭王,近來身體可好?”

第二句,他說:“藍月之玉的确現身于此,為了大商,也為了武昭,還請武昭王行個方便。”

第三句,他說:“如若不肯,莫怪白澤手下無情。”

白澤并不想這樣做,可是他的前程、能否登上王位,都只能靠這藍月之玉了!他出發前,楚雲曾經千叮咛萬囑咐,此番必然要拿下那藍月之玉,讓那些外使們心甘情願臣服,不然,改朝換代的事情只能無限延後,如若硬來,便是拿他整個莊家的身家性命在賭。

他沒有多少時間能等,白隐、白華,時時刻刻都是對他的威脅,在不登上皇位之前,他連一天安穩覺都沒辦法睡。

三天後,俘虜的一家老小慘遭滅門。

七天後,甘寧城中雞犬不寧,軍隊遭大商挾持。

半月後,整個甘寧已經被大商控制,人心惶惶,暗無天日。

“太子!”赤木匆匆趕往大商的駐地,“藍月之玉的确不在此處!就算将我武昭子民殺光,也尋不出本就沒有的東西啊!”

白澤凝視着赤木,“我沒有多少時間。”

這倒是句實話,因為白澤當日一早便收到了楚雲的書信。

白石病重。

在白隐離開之後,白石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消半月時間,已經躺在床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外使們似乎知道了這個消息,蠢蠢欲動。而白石若是一死,白澤和朱砂的婚事也只能等到守孝三年以後。

整個行動像是個不停轉動的齒輪,不能在任何位置停下來。

依莊丞相和楚雲安排,白澤匆忙趕回大商,軍隊則仍舊駐守在甘寧,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藍月之玉。

在白澤趕回的頭一天夜裏,朱砂被召見到雲香殿。

“小朱砂,”楚雲王後頭一次如此溫和地看着朱砂,“本宮向來對你喜愛有加,自打你來到大商,本宮就喜歡上你這孩子了。”

朱砂笑得有些僵硬,“多謝娘娘偏愛。”

“澤兒的年紀也不小了,是到了大婚的時候。現如今,王又病重,本宮想為澤兒安排親事,為王沖沖喜,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選呢?”

“還請娘娘寬恕朱砂愚笨,對太子殿下的婚事不敢妄加議論。”

楚雲王後哈哈大笑,那聲音令人毛骨悚然,“真是個乖順的孩子!那如若本宮說,本宮看好的便是你呢?”

早已聽到消息的朱砂心中已經沒有那般驚訝,卻還是裝作了受寵若驚的樣子,“朱砂何德何能!哪敢妄自攀附太子殿下!”

“你這孩子還是如此謙遜,本宮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這事情本宮早已決定好了,你與澤兒成親後,便是我大商的太子妃了,将來要與澤兒好好相處,你武昭才好與我大商更加親近,懂麽?”

楚雲王後說這話的時候,清荷剛巧站在她身後,朱砂看到清荷的臉色很是難看。

“王後娘娘,”朱砂低下頭去,“朱砂自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實在不敢高攀。”

“不敢?”楚雲王後提高了音調,厲聲厲氣道:“你若知道自己的斤兩,就該知道太子妃這位置對你來說是多麽難得!更何況武昭王都已經答應了這門親事,你還有什麽可說?難道你想拒絕本宮?”

朱砂連連搖頭,“朱砂不敢!”

“那,這門親事你可否願意?”

“朱砂叩謝王後娘娘!”

太子殿下大婚的準備工作浩浩蕩蕩便開始,朱砂整日如個陀螺一般轉個不停,今日試衣裳,明日學禮規,每日天不亮便起,到了深夜才睡,不知不覺,時間便已臨近大婚。

靠在窗邊,朱砂眯縫着眼睛往窗外探着。

“公主,”玲珑站在朱砂身邊,“明日便是大婚之時,公主還請早早休息,明日還需早起的。”

朱砂嘆了口氣,完全沒有個新娘的喜悅。看着門外那密密麻麻将整個醉芙軒都把守起來的侍衛,朱砂覺得自己像是即将押赴刑場的囚徒。

“玲珑,本宮聽說我父王已經趕到了大商,本宮能否出去見見他?”

玲珑皺眉,“按照大商的規矩,本來是可以的,但是……”

還不等玲玲将那“但是”說完,朱砂便從椅子上跳下來,蹦蹦跳跳就往門外去了。

“公主殿下。”一見到朱砂,守衛連忙躬身請安,可手中的長矛卻交叉而擋住朱砂的去路,不肯放下。

“你們攔着本宮做什麽?”朱砂瞪着眼睛,“本宮要出去見本宮的父王!”

侍衛低着頭,看不見他的表情,可聲音卻是那樣絲毫沒有通融的可能,“公主殿下,時候不早,這會兒出去恐有危險,若是公主有何閃失,我等承擔不起。還請公主見諒。”

朱砂氣得直跳腳,“會有什麽危險?!你們陪着本宮一同去不就是了!”

“我等接到的命令是在醉芙軒保護公主,除此之外哪裏都不能去。”

“真是群死心眼兒!”朱砂見他們不肯松口,幹脆急了,“你們讓開不讓開?不讓開本宮可就來硬的了!”

朱砂正要硬闖,白澤便在人群中出現了,“小朱砂!”

多日不見,白澤整個人瘦了一圈兒,朱砂心疼地撲向白澤,“澤哥哥,你怎麽瘦了?”

“旅途勞頓,有些勞累而已。”

朱砂嘟着嘴,“澤哥哥,朱砂想去見見父王,可他們攔着卻不肯讓我去!”

本以為白澤會站在自己這邊,然而他卻和那些侍衛無異,“朱砂,時候晚了,還是早些歇着最好。再說,明日便是大婚,大婚結束之後自然能見到武昭王,不如就再等一天?”

白澤這話聽起來像是好說好商量,可字裏行間卻聽不到任何通融的意思,朱砂忍不住委屈起來,淚珠兒噼裏啪啦往下掉,“這普天之下哪有不讓新娘見爹娘的道理!”

看着朱砂短短片刻就如淚人兒一般,白澤心疼不已,卻只能咬着牙,“玲珑!公主累了,扶公主進去休息!”

“是。”

朱砂被玲珑和鹦女半拉半拽扶回了房裏,坐在床上便委屈地大哭了起來。

玲珑擺擺手,讓其他人退下,心疼地掏出手帕幫朱砂擦了擦,“公主,明日便是大喜的日子,這時候哭壞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澤哥哥,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朱砂泣不成聲,“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公主,”玲珑輕輕地幫朱砂擦淚,“那公主認為太子殿下原本該是怎樣?”

原本?原本不是對自己百般照顧,體貼溫柔麽?為何現在見到自己淚如泉湧都不會動心?

朱砂說不出口,扯着哭腔,“反正,和現在不一樣!”

“那公主可曾想過,原來的太子殿下是真正的他,還是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呢?”

玲珑這話一出口,朱砂突然覺得通體惡寒,好像掉進了冰窖裏一般。

是啊,或許自己以前看到的全都是假象,這個冰冷殘酷的人,或許才是真正的白澤。

036:毒君搶親

“八只老鼠擡花轎,四只老鼠來吹號,兩只老鼠放鞭炮……”

天還未亮,宮人們便起床忙活了起來,整個皇宮裏喧雜吵鬧,連黑夜都快要被他們吵亮了。

綠玉一邊忙着,嘴裏一邊哼着不知哪裏學來的歌謠,翻來覆去也只有這三句。

“哼哼,你是忘詞兒了吧!”鹦女在旁嗤笑着。

這話說得綠玉又羞又臊,“明明就這幾句而已!”

“誰說的?我記得後面還有兩句!”

“那你說還有什麽?”

“我也想不起來了!”

兩人吵吵鬧鬧的聲音将朱砂驚醒了,她躺在床上,明明是醒了,眼睛卻不想睜開。

“貓咪聽了也賀喜,一口一口全吃掉……”

朱砂不知道這兩句是怎麽從腦袋裏冒出來的,只覺得順口溜出來之後,突然渾身冰冷,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一口一口,全吃掉……

鹦女和綠玉沒發現朱砂臉色慘白的樣子,還在嬉笑着點頭,“沒錯兒沒錯兒!沒想到公主也知道這樣的童謠!”

“好了,都忙活起來,”玲珑擺手讓她們不要添亂,“公主,既然醒了不如現在起來?”

朱砂沒說話,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任由玲珑幫自己裹上衣衫。

紅色亵衣外面是紅色襯衣,紅色襯衣外面是紅色紗衣,紅色紗衣外面是紅色綢裙……

左一層右一層,朱砂看看鏡子裏的自己,“玲珑,今天是端午節麽?”

玲珑愣了愣,“公主為何這樣問?”

朱砂只是覺得鏡子裏的自己像是個粽子,沒過腦子便說了這麽句話,回過神來後連連擺手,“沒什麽。”

看着朱砂心不在焉的樣子,玲珑嘆了一聲,扶着朱砂在梳妝臺前坐下。

脂澤粉黛,輕點花钿,玲珑修長精致的手指在朱砂臉上來來回回,如蝶燕翩飛,很快便給朱砂畫上了個精致的妝容。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朱砂有點兒不太認識,她摸摸臉蛋兒,又動動腦袋,甚至吐了吐舌頭,這才敢相信鏡子裏的人真的是自己。

“玲珑,”朱砂有些委屈地嘟囔着,“為什麽要畫這麽濃的妝呢?”

“公主,從今日起,您便要嫁為人婦,不再是少女了,化這樣的妝容也是合情合理的。”

朱砂不懂,“我還是我,為何嫁為人婦就要把自己弄得變了個人似的?”

“出嫁後的女人大抵都會如此吧?比出嫁前更在乎自己的妝容,生怕自己老了醜了不被丈夫喜歡……”說到這兒,玲珑突然頓住,發覺自己不自覺想起了已故母親的事情,便說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話,“玲珑亂說話,還請公主恕罪。”

“這算什麽罪責,”玲珑輕笑,“你說的沒錯兒。”

“相信太子殿下并非薄情之人。”

“但願罷。”

玲珑不再說話,一心專注地幫朱砂盤好發髻。這一次,朱砂的頭發全部被攏上去,不再是閨中少女俏皮的發式,反倒有了幾分妩媚。

尤其是當玲珑将一朵血紅色的芙蓉花帶在朱砂的頭上後,更是顯得美豔過人。

看着那忽閃忽閃像是蝴蝶般飄動的芙蓉花,撲鼻而來的香氣仿若來自異域,讓人有些癡迷,朱砂驚訝,“玲珑,這花是從哪兒來的?”

“回公主……”玲珑的聲音很小很輕,仿佛不想讓朱砂聽清楚似的,“這乃是端王爺送來的。”

朱砂心裏咯噔一聲,白隐?他送來的?他不是說不會為自己準備什麽賀禮,也不會來參加什麽冊妃大典麽?

“白隐,他不是不在宮裏?”

“是端王爺任職前送來的,千叮咛萬囑咐說是到大婚當日才能打開這個錦盒,奴婢見是朵芙蓉花,便給公主帶上了。公主覺得不妥?”

朱砂擺擺手,“放着罷,難得他端王爺的心意。”

“端王爺他……”

玲珑還要說些什麽,然而門外響起的鞭炮聲響震耳欲聾,将她後面的話語遮蓋過去,再聽不清。

迎親的人已經到了,鳳冠蓋在朱砂頭上,珠簾擋住了她的視線,任由衆人攙扶着,往早已恭候在外的人群中走去。

朱砂只覺得心撲通撲通直跳,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好像在履行一個任務般不帶任何感情。

喜樂的聲音振聾發聩,應着這樂聲,朱砂被引到了乾陽殿。

文武百官分立兩側,朱砂的手被人攙扶着,透過那層層珠簾,朱砂看到了白澤,他身穿紅色龍紋錦袍,站在一層層臺階的頂端,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

那,便是将來要與自己共守一生的人?這遙遠的距離,讓朱砂覺得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實。

人群之中,朱砂始終沒有看到白隐,也沒能看到父王赤木,映入眼簾的全是一些陌生的人。除了站在角落裏的白華。

文王白華今日格外低調,看到朱砂之後,他的臉上有一絲悲傷一閃而過,随即便恢複了那不可一世的高傲樣子,看着朱砂的神情,竟然還有一絲憤恨。

那眼神讓朱砂很是不舒服,不覺間加快了腳步。

一層,又一層,眼見着白澤的身影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今天的他,稍稍恢複了以前那斯文又溫柔的樣子,在朱砂面前還剩三層臺階的時候,白澤沖着她伸出了手。

朱砂這時候應該毫不遲疑地伸出手的吧?可是朱砂卻覺得自己的手似乎是被緊緊地綁在身體兩側了一般,無論如何都擡不起來。

白澤的表情有些僵硬,笑容漸漸凝固了。

就在樂曲聲剛剛停止的時候,一個桀骜不馴狂妄不羁的聲音在朱砂的頭頂響了起來。

“搶親的人都還沒有到,你們就要開始大典了麽?”

那聲音,在這茫茫人海之中就如同夜色裏的明燈,朱砂驚訝地一甩那礙事兒的鳳冠,仰頭望去,便看到斜坐在琉璃瓦上輕揮折扇的白隐。

白隐,還是那個白隐,依舊是那一身玄色長衫,依舊是懶洋洋的半躺着,依舊是甩着條修長的腿晃來晃去。

不同的是,今天他的胸口很喜慶地佩着朵芙蓉花兒,與朱砂頭上那朵一模一樣。

白隐這另類的出現方式引來了衆人的唏噓不已,上千人一同竊竊私語也是種非常強大的力量,好像上千只蒼蠅在耳邊飛來飛去。

然而白澤剛一開口,那些聲音立馬安靜下來。

“隐兒,”白澤微笑,皮笑,而肉不笑,“來參加冊妃大典?我就知道你不會錯過的。”

誰想白隐卻不以為然地搖頭,折扇“啪”地合上,指着朱砂,“我答應過她,我不會參加什麽冊妃大典的。”

白澤壓着怒氣,權當是白隐的說笑,“可你不還是來了麽?”

“我是來了沒錯兒,可冊妃大典未必會是冊妃大典,”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白澤冷眼看着白隐,他冷漠起來的樣子,完全不輸給白隐,“你為何要在這兒?”

“我啊?”白隐揚起了一側的嘴角,“我是來……搶親的!”

白隐說着從瓦檐上一躍而下,翩翩然落在了白澤和朱砂的中間,将朱砂攔腰抱起。

那一刻,無比溫暖而結實的胸膛将朱砂裹在其中,她毫不猶豫地攥緊了白隐的衣領。

“來人!”白澤一邊喊着,一邊抽出了身邊侍衛腰間的跨刀,直奔白隐命門而去!

眼看着利刃飛來,朱砂吓得尖叫了一聲,卻見白澤手腕失力,那把刀直直落在了白隐腳下。

白澤驚詫地看着自己,身體竟然使不出一點兒力氣。

白隐聳聳肩,非常遺憾地搖了搖頭,“皇兄,改日再會!”

侍衛們紛紛沖上前來,可也都使不上力氣,滿朝的文武百官就這樣看着白隐抱着朱砂縱身躍上屋脊,在衆目睽睽之下抱着新娘逃走了。

站在大殿上的白澤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咬牙切齒,“給我追!殺無赦!”

037:壓寨夫人

被白隐抱在懷裏,朱砂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至少,要比呆在白澤的身邊踏實許多。

“快跑啊!”朱砂揪着白隐的領子大吵,“被他們抓到你就完蛋了!”

聽到這話,白隐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看,這還是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千儀公主麽!你擔心什麽?難道擔心被抓回去做太子妃?那不是你夢寐以求的麽?”

朱砂頓時臉頰通紅,“白隐!你再這麽說我現在就下去做我的太子妃了!”

“我放下你下去,你肯回去麽?”

看白隐真有将自己放回去的架勢,朱砂緊張起來,“趕緊跑,別廢話!我是害怕你被抓到。”

“可惜我不怕,”白隐放肆地笑着,指着朱砂頭上的芙蓉花,“這香味不錯吧?”

朱砂聞了聞這味道,登時想起那炫白刺殺白石的時候,那時也是類似的香味,朱砂恍然大悟,“這花上的香味,會讓他們動彈不得,對不對?”

白隐刮着朱砂的鼻子,“算你這狗鼻子還算精明!”

“好你個陰險小人!還說什麽不會來參加冊妃大典,原來你是早就安排好的!”

“那是自然,不然眼睜睜看着我的藥人嫁為人婦?”

朱砂瞬間羞紅了臉,低聲嘟囔着,“說的好像滿世界你最聰明似的,那我若是今日沒有帶上這芙蓉花呢?到時候你就玩不轉了吧?”

白隐望着遠處的崇山,“那又如何?我早便想好,若是你今日沒有帶上這芙蓉花,我便權當自己今天沒有來過便是了。”

如果,自己今天沒有帶上這芙蓉花……或許此生都與他有緣無分了。

朱砂喉嚨哽咽,一時間又氣又惱,粉拳捶着白隐的胸口,“那你便不要來好了!”

“我不來,”白隐死死攥住朱砂的拳頭,将她一把扯進自己的懷中,他的唇齒就在朱砂的耳珠旁游走,若有似無地輕輕碰觸,“你這一生,怎麽過?”

還不等朱砂倔強地還嘴,白隐便将手指放在唇邊打了個呼哨,聲音未停,勝雪寶馬便穿越重重人群出現在白隐和朱砂面前。

被白隐抱着跨上馬,朱砂看到追兵已經近在眼前,白隐沖着他們勾了勾手,輕蔑一笑,然後靠在勝雪耳邊輕輕呢喃兩聲,勝雪就如同弦上的箭一般,猛地踏蹄沖出了人群之中。

颠簸的馬背,呼嘯而過的風,朱砂感覺生命是如此真實,她任由白隐将自己抱在懷中。

“你這是要帶我到哪兒去?”

“到一個沒人知道你要做太子妃的地方。”

朱砂哼了一聲,普天之下,還有人不知道這件事情麽?

“對了!”朱砂忽然緊張起來,“我父王怎麽辦?将他留在宮中的話,難免會受到責怪吧?”

白隐淺笑,“怎麽會責怪呢?你父王啊,必然人頭落地的!”

“啊!?”

“你驚訝什麽?別忘了,剛剛你可是主動跟着本王跑出來的,他赤木教出來一個丢下皇子跟別人私奔的女兒,他這個為父的還會有好下場?”

朱砂驚訝不已,用力推着白隐,“不行!你放我下來!”

“你要回去救他?救世主,你想怎麽救?只管得快活便好,何必給自己那麽多負擔!”

白隐說得輕描淡寫,朱砂氣惱非常,“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冷血?趕緊放我下來,你這個混蛋!”

“混蛋有混蛋做事的方法,”白隐死死抱着朱砂,“放心好了,不然讓你這種笨蛋來處理麽?”

“那你倒是說怎麽辦啊!”

看朱砂那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白隐笑得更加開心,撫掉她眼角的淚珠兒後,白隐在朱砂耳邊輕輕一吻,“放心好了,赤木根本就沒有來大商,替他來的,不過是我找的冒牌貨而已。”

朱砂瞪大了眼睛,“你找的冒牌貨?你早就想要今天要搶親,連冒牌貨都找好了?”

“不管搶親與否,赤木都不能來大商。”

“為什麽?”

白隐冷哼一聲,“以後,你自己會知道的。”

兩人一路疾馳,遠離皇城,遠離鄉鎮,遠離村落,最後鑽入了崇山峻嶺之中。

在馬背上颠簸了三天兩夜,朱砂已經疲倦地睡了好幾次,白隐和勝雪寶馬卻一次未曾停歇。

朱砂睜開眼睛,渾身無力地挂在白隐身上,“你這是要帶我到哪裏去?”

“就快要到了……”

話音未落,一陣嘈雜的聲音讓朱砂徹底從睡夢之中清醒過來,她驚訝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沖天的火光将他們圍繞在其中,完全沒聽過的語言嘈雜地在耳邊喧嚣,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亢奮。

還不等兩人下馬,朱砂就被人高高舉起,那群人将自己擡過頭頂,緊緊抓着她的手腳,幾乎快要将她的身體扯碎!

朱砂驚訝地大叫,被吓得魂兒都快沒了,“白隐!這是什麽人?”

“會吃人的野人!”白隐大吼着,“小心,不要讓他們抓住你的頭,會被扯下來的!”

“哇……”朱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大哭了起來,“我還不想死啊……”

她的哭聲剛一響起,周圍的喧鬧聲音頓時停了下來,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砂,她大聲哭鬧着,“我還沒嫁人!還沒有見過我那素昧蒙面的弟弟!我還想再吃一次乃黃酥……”

“行了,”白隐冷靜的聲音突然在朱砂耳邊響起,依舊是那嘲諷的語調,“玩笑都開不起麽!”

朱砂的聲音戛然而止,吸了吸鼻子看着周圍的人,他們都沖着自己咧嘴笑着,完全不像是要殺人的樣子,朱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跳下來扯着白隐的領子,“你騙我!你又騙我!你不騙我會死啊你!”

朱砂氣呼呼地又要“動粗”,卻突然覺得頭暈目眩,三天未曾好好休息的她雖然不像其他王公小姐一樣嬌貴,卻還是支撐不住,終是暈了過去。

神秘而又迷人的馨香就在朱砂的鼻尖暈染開來,還有悠揚的曲調,那是從未聽過的聲音,那麽綿長而細膩,似乎是從眼前的山谷中飄出來的。朱砂的腳步不由自主跟着那聲音往前走着,潺潺山澗流水間,一塊青色的巨石被水流沖刷得光滑晶瑩,一襲玄色長衫的白隐坐在巨石上,手中捧着一杆長笛輕輕地吹着,看到朱砂走來,他放下長笛,拽住她的手往上一用力,便輕松地将她拽了上去。

風景秀美景色怡人,朱砂坐在白隐的身邊,看着他含情默默的眼神,那雙眼睛緩緩靠向自己,越來越近,好像快要将自己的心都看個通透。

那柔軟的嘴唇,漸漸貼上了自己的唇間……

“放手!讓我殺了你們!”突然響起的聲音将朱砂吓了一跳,再一睜開眼睛,便看到白澤已經揮刀沖了過來……

朱砂捂着心口從噩夢之中驚醒,自己睡在竹子搭建成的竹樓裏,身上蓋着繡上了彩線的棉被,她揉揉眼睛,那芳香和樂聲的确是真的,四下顧盼,呼……還好白澤沒有真的追過來。

空蕩蕩的吊腳樓裏,不見白隐的身影,朱砂擦了把臉便來到外面。

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落日已經灑下餘晖,将整個村落都籠罩在玫瑰色的光芒之中。

這是一個非常小的村落,藏在崇山峻嶺之中,只有十幾座吊腳樓互相偎依,而朱砂,現在就在最中央的吊腳樓裏。

炊煙袅袅,幾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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