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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1)

001:夢裏纏綿

夢裏,又依稀聞到了那種味道。

淡淡的藥香,帶着氤氲的幽暗深邃,沉浸在夢裏,是一種心安,還是一種心動?朱砂迷迷糊糊地,只感覺自己的臉龐上覆着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撫摩。

眉,眼,臉龐,鼻,唇。

她聽到了輕輕的嘆息,還有輕輕的口哨之聲。

這是一支什麽曲子呢?好像曾經聽到過似的。哦,是了,就是在那個時候聽到的吧?在自己最痛苦的時候,被白隐的藥折磨的時候,那時候也像現在這樣昏昏沉沉的睡着吧?夢裏依稀也聽過這首曲子,那時候好像是笛子的聲音。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是那樣的沉,朱砂努力過幾次,只覺渾身疼痛,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得,只得乖乖地繼續她的沉睡。

背後的傷口起初疼得火辣,朱砂在昏迷裏像是感覺到有烈火在背後燃燒,燒得她痛苦不堪。然而不知何時,卻有一股清冷淡淡地覆蓋了這種燒灼之感,絲絲縷縷,撫慰着那種痛苦,越來越淡。睡眠,也越來越香甜,令朱砂倍感輕松。

只是,糾纏在夢裏的這飄渺纏綿的笛聲呵,竟然,如此幽怨,讓朱砂的心都微微的疼了起來。

到底背上的傷疼,還是心裏的痛更疼?

朱砂不知道。

臉上還有溫暖的手在輕輕撫摸,朱砂很想睜開眼睛去看一看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誰,可是無論怎樣努力都看不到。

會是……誰呢?

一日複一日,偶爾會有人聲喧鬧之時,便是白天罷?白天,是沒有那溫暖手的撫慰的,只有到了安靜之時,他才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這種微妙的交流,突然間成了朱砂在昏迷時候的小小期待,讓她在最難過的時候也不至于如此難熬。

是夜,再次聽到那輕輕的口哨聲響,朱砂只覺胸口積郁的沉悶之氣憋得她好生難受,不免輕輕地嘆息一聲,眼睛竟能緩緩地睜開來。

紅燭在宮燈裏搖曳,投在牆上淡淡的紅色光暈。有一道玄色的身影憑窗而立,沉默着望向窗外搖曳的花影。

“白隐?”朱砂意外地驚呼,忙不疊想要坐起身來,卻牽動了身上的傷,疼得她輕叫出聲。

“你活過來了?”白隐眼波流轉,薄唇挑成個輕狂的弧度,“還真是讓本王意外。”

“你!”剛剛清醒過來的朱砂哪裏禁得起白隐的這通氣?當下便覺一股怒氣堵在胸口,一張小臉兒都漲得紅了,“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若不是我,你早就被一刀砍死了!”

一面說着,朱砂一面用手輕輕拍着胸膛,好悶好悶,胸膛好像都快要炸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被氣炸了肺?

“呵……”那張臉上又露出了氣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看到朱砂生氣,白隐反而來了興致,他慢慢地踱過來,低頭瞧着朱砂被氣得有如紅蘋果的臉,道,“恐怕連你自己也意外吧?本以為替本王挨了這一刀,等于是還了本王的一個人情。可惜,那些庸醫的藥對你根本不見效,到底還是本王治好了你的傷。你想還的人情沒還上,反而還欠了我一個人情,啧啧啧,太子妃殿下,這可如何是好?”

“你!”朱砂氣得心都哆嗦了,揚手想要去打這張可惡的臉,卻只覺喉嚨湧上一股子甜膩,張口,竟“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白隐這厮,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手帕蓋在了朱砂的嘴上,那吐出的血水被如數擦在了手帕上。

“滾開!”朱砂想要推開白隐,卻被白隐一把拎住,按倒在床塌上趴了下來。

“幹什麽!”朱砂掙紮着。這臭不要臉的白隐,難道他嘲笑自己不夠,還想要繼續羞辱自己嗎?

“別動。”白隐低吼一聲,大手按住朱砂,指尖在朱砂的背上游走開來。疼!朱砂忍不住輕叫出聲,白隐卻牢牢地按住她,令她動彈不得。

就這樣忍受着一陣陣要命的痛苦,朱砂疼得連殺了白隐的心都有。可是漸漸地,朱砂卻發現在這劇烈的疼痛過後,胸口的憋悶之感卻漸漸地消失了。

“怎樣,很享受吧?”終于停止了對朱砂的摧殘,白隐湊在朱砂的耳畔,輕笑着問道。他的長發垂下幾縷,落在朱砂的臉際,忒地癢人。

“無恥!”心裏雖然驚訝于白隐的醫術,朱砂的嘴上卻不打算饒他。更何況這厮現在就在自己的背後,兩腿分開,膝蓋着床,雙臂支撐在左右,如此暧昧地貼近自己,就差壓在朱砂的身上了。

率色的袍子,蝙蝠一樣張開,将朱砂緊緊地包圍在其中,他呼出的氣息帶着淡淡的藥香,形成一種特有的味道,在空氣裏氤氲。朱砂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她被這不要臉的白隐用這樣的姿勢壓着,想要動彈也是不敢動彈的。猶記上一回,在那片灌木叢中,就被這該死的白隐占去了便宜。那個男人特有的危險物什,讓朱砂在心底産生了一股子又恨又怕的情緒,竟是說甚麽也不敢再去與他相碰的。

“滾開。”朱砂憤憤地低吼。“從我身上滾下去。”

“哦?”白隐的眼中閃過一抹捉狹,“要怎麽滾呢?”緊接着,他想了想,又挑唇道,“更何況本王并沒在你身上,哪裏有着力點呢?”

說完,這白隐竟然将整個身體重重地壓了下來。可憐這朱砂如此嬌小的身軀,哪裏禁得起白隐的這通壓?當即便輕叫一聲,整個身體縮成一團。

這白隐想來原意只是想要将朱砂逗弄一番,誰知這一壓之下便覺身下的小小嬌軀如此柔軟可人,心底攸地升起一股子異樣,那雄偉便也陡地向朱砂宣揚起了它的雄風。

“啊,白隐,你無恥,無恥!”朱砂氣憤得大叫不已,粉拳在床塌之上不住地捶着。

“公主?”

“公主殿下?”

門外傳來玲珑等人的呼喚之聲,白隐的身形僵了一僵,然後迅速地低下頭去,在朱砂的耳畔吻了一下。

“滾!”朱砂的音量陡地提高成尖厲的分貝,白隐低笑一聲,突然間翻身而起,影子一樣掠出了窗子。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醒了?”

随着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玲珑等人慌裏慌張地湧了進來。瞧見朱砂趴在床上,一臉悲憤地望着衆人,均唬了一跳。那玲珑立即飛撲過來,卻不想自己方才跑出來時鞋子都沒有穿好,這會子絆了一下,險些跌倒。幸而璇兒扶住了她,衆宮女七手八腳地相互扶着奔到了床邊,便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公主殿下,您可是醒了!”玲珑剛一張口,淚先落了下來,竟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哭。

“你哭個什麽勁啊。”朱砂雖被白隐氣得心情極其惡劣,但到底有感于玲珑的這份情誼,不覺放柔了聲音嗔道,“我這不是好好兒的?”

“嗯,嗯。”玲珑急忙去擦眼淚,可是怎奈這眼淚卻越擦越多,弄得綠玉鹦女等人都跟着掉起了眼淚。

“好了,都別哭了。”朱砂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能不能先幫我翻過來?”

倒是璇兒最先起身,幫着朱砂翻過身來,平躺下去,方才略略好了些。

“說起來,公主您真是命大。”綠玉擦了擦眼淚,道,“先頭剛回來的時候,可把我們都吓死了,一身的血啊,止都止不住。”

“可不,”鹦女連連點頭,“太子殿下當時連臉都變了色,坐在那兒一言不發,我們當時都不認識太子殿下了,竟然也有那麽嚴肅的一面。”

“是啊,”璇兒感慨道,“太子殿下這幾日天天下了早朝都會來看公主殿下您,真可謂是一片情深呢……”

天天來看。

朱砂的心裏,微微地一疼。早朝過後的喧鬧,必定不是那寂靜夜裏溫情的撫慰,那個人……也定然不是澤哥哥罷?

“說來也奇怪,先頭禦醫的藥總是止不住血,害得我們都慌神到了極點,一天要換好幾次的包紮,誰想只過一夜,那傷口便奇跡似的不再流血了,而且愈合得格外快。”想起來,玲珑也覺得奇怪,“而且每過一天,就會好上幾分,或許真的是老天保佑,讓公主殿下少受些疼痛的折磨罷。”

朱砂微微地怔了一怔。她再一次想起了那溫柔的手,那趨驅了背後陣陣疼痛的清冷,難道,那是白隐的手?

朱砂的臉“騰”地漲得通紅,用力地搖了搖頭,想要把腦子裏的這種要臉的念頭甩得一幹二淨。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這是怎麽了?”玲珑被朱砂唬得慌了神,忙不疊地跳起來嚷道,“綠玉,快,快喚禦醫,公主殿下又不行了。”

“誰不行了?”朱砂停止了動作,瞪起眼睛瞧玲珑,“你主子還沒死呢,哪裏就不行了?”

玲珑張了張嘴巴,綠玉卻“哧”地笑出了聲,衆人皆跟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連玲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明兒可要回太子殿下,說公主殿下醒了。”璇兒笑着提醒,“要不啊,太子殿下可要擔心壞了。”

澤哥哥,在擔心我呢,朱砂輕輕地嘆息一聲,安安靜靜地躺了下來。

如衆人所料,白澤在知道了朱砂清醒過來後,非常的高興,下朝之後便趕了過來。當然趕來的還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人,比如白石。

白石對于朱砂救下白隐的舉動大為感動也大加贊賞,當即便加封朱砂為“千儀公主”,且額外賜了座封地給予朱砂。

封地。

朱砂的心猛地一沉,急忙掙紮着起身。

“哈哈哈,小朱砂,你不必驚慌,你對我大商如此忠孝,日後的好東西可有得是!”白石只當朱砂是激動過度,急忙擺手大笑。

“不,殿下,這可萬萬使不得!”朱砂瞧白石原來是會錯了自己的意,慌忙搖手,示意玲珑前來扶她。白石的臉攸地沉了下去,冷冷道:“小朱砂,你難道要駁我的面子嗎?”

“殿下誤會朱砂了,”朱砂終是站了起來,顫顫地跪倒在地,“朱砂乃是武昭國郡主,能有幸被封為公主已然是十分的榮幸,萬不敢受封領地,此乃對殿下的大不敬,更是萬萬不妥的,如若是朱砂的父王赤木知道此事,必定要重責朱砂,罵朱砂不懂得為臣之道,想要逾越自己的身份地位呀!”

002:好名字

白石原本是因着朱砂不買他的賬而十分的惱怒,這會子聽了朱砂的話,卻微微地有些動容了。

低下頭,瞧着眼前的小人兒面色蒼白,唇無血色,原本便巴掌大的小臉兒這會子瘦得幾乎只剩下了一雙大眼睛。這雙眼睛水汪汪的,那樣的楚楚可憐,讓白石的心攸地軟了下去。

“嗐,你這傻孩子,”白石嘆息一聲,将朱砂扶了起來,“你救了隐兒,如何能不讓本王感動?原本因為你是小菱兒的女兒,本王也該賜你一聲封地的,如今只是借此機會把該給你的給你,你卻如何要這般推辭?”

“殿下,”朱砂順着白石的力道緩緩起身,卻幾乎站個不穩險些跌倒,幸而玲珑手疾眼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朱砂身為臣女,只不過是盡了臣女的本分,如何能夠奢望封地?便是臣女的父親也絕對不會同意的,還望殿下體諒朱砂的一片忠心,莫要考量朱砂了罷。”

“父王,”在一旁的白澤早已然心疼得不忍這樣下去了,他低笑着,說道,“既然小朱砂一片赤誠之心,父王不如把獎勵變上一變。”

“哦?”白石很欣然地接受了這個臺階,“怎麽變?”

“想來,小朱砂最為惦念的還是她在遠方的故鄉和家人,倒不如父王賜福給武昭國的子民,也顯得我大商的一片仁厚之心。”

“如此,倒也是個不錯的建議。”白石點頭,大笑道,“好,順海,傳本王的旨意。因朱砂公主的一片義勇和忠誠之心,本王特加封朱砂公主為‘千儀公主’,賜黃金萬兩,綢緞十匹。又憐惜其思鄉之心,特賜牛羊各五百頭,駿馬百匹,稻種、藥材、果種、茶種百種,農戶、醫者百人前往武昭,以示天恩。”

朱砂沒有想到一塊封地換來的竟然是這等豐厚的獎勵,喜得她急忙再次跪倒,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哎呀呀,小朱砂快平身,仔細了你這本就柔弱的身子!”白石急忙扶朱砂站起身來,卻禁不住地哈哈大笑,“日後你若是果真成了本王的兒媳婦兒,那咱們就是親上加親,更加的用不着這般客套了。”

一席話說得原本泣不成聲的朱砂“哧”地笑了出來,蒼白的面色也攸地飛上紅霞。太子白澤瞧了瞧朱砂,俊美的臉上也淡淡地蒙了一絲紅暈。

大商之王白石的兒媳婦兒,這豈不正是朱砂需要做的麽?無論如何,未來的目标就鎖定了白澤。對,就是太子妃朱砂,絕對不會再加上別的前綴!

朱砂堅定地在心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眼前卻十分要命地浮現了一張邪魅讨厭的臉。

白隐,你給我滾一邊兒去!朱砂暗自吶喊。

送走了這一行人,朱砂好不容易才躺了下來。雖然白隐的醫術高明,那被劃得很深的刀傷已然在慢慢的恢複,但是傷了元氣的朱砂卻哪裏禁得起這通折騰呢?這會子早就累得額頭滲出了虛汗,躺在床上竟是一動也不願意動了。

正待這個時候,門外卻響起了一陣輕笑。

“公主殿下,您這裏呀,都快要比‘雲香殿’還要熱鬧了。”清清爽爽的聲音,伴着清麗的身影,卻原來是清荷到了。

“你這死丫頭耳朵倒是忒地尖,公主殿下才剛兒醒過來你尋了來。”玲珑笑着調侃清荷。

“可不是止我一個人的耳朵尖,那楚雲王後也是聽說了公主殿下醒過來了,喚我前來問候呢。”清茶說着,将手中的一個竹籃交與了綠玉,道,“這是正西域進貢來的青玉葡萄,顆顆圓潤香甜,十分的可口。今兒早上才送到宮裏,這不皇後娘娘聽說公主殿下您醒了,便笑着說您有口福,喚我巴巴的送來了。”

綠玉将那竹籃上面蓋着的綢緞掀起,看到了滿滿一籃鮮翠欲滴的翠色葡萄,一顆顆上面都沾着露珠兒,鮮活得耀眼。讓人一見便生垂涎欲滴之感,衆人都喜得驚叫出聲。朱砂便笑着喚綠玉去洗了,大家一同來吃。

玲珑揮了揮手,璇兒會意,帶着衆宮女一并下去了。

“公主殿下,赤木殿下和王妃娘娘都托臣替您捎來了書信。”清荷左右瞧了一眼,玲珑亦默契地走到窗邊四下裏瞧着,方才走回了朱砂的身邊。

朱砂從清荷的手裏接過了這兩封信,打開細細瞧去,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朱砂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有點酸。赤木的信素來嚴謹,只是叮囑朱砂一定要恪守臣子之道,不要做出逾越禮數之事。一定要明哲保身,在大商不要淘氣,不要惹禍,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天天上向不許天天尿炕這些話來。平素裏聽這些話的時候,朱砂總是不耐煩,這會子看在眼裏,朱砂的心裏卻有着說不出的感動與酸澀,索性看了一遍便不再去碰了。

而水雲的信則怡怡相反,她的思路跳躍,語言天馬行空,一會兒叮囑朱砂要盡快把白澤勾引到手,一會告訴朱砂好好享受少女時期的快樂,能多談幾次戀愛就談幾次,千萬不要虧待自己。一會兒,又責備朱砂到現在還沒有給她未來的弟弟想一個名字,很是不講義氣。

為了證明自己是個講義氣的好女兒,朱砂持着信躺在那裏果真想了半晌,最後,她喚玲珑拿來紙筆,醮滿了墨汁,在紙上只寫了一個字。

“焰”。

“焰?”清荷的眼睛一亮,“赤焰?”

朱砂點了點頭。

确實,是個好名字,朱砂自己也這樣覺得。

赤焰,像火焰一樣的男孩子,給武昭國帶來溫暖和希望的皇子,帶領武昭子民走向幸福、平安和快樂生活的未來的王者。她朱砂的親親,武昭國的國儲——赤焰殿下。

“這是個好名字。”清荷和玲珑不約而同地笑着點頭。

飛鴿傳書,帶着朱砂的期待秒祈願,也帶着清荷和玲珑的祝福,飛向千裏之外的武昭國。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信鴿剛剛飛離“醉芙軒”沒有多遠之時,早已然有一個玄色的身影自屋檐上騰空而起,輕而易舉地将那信鴿抓在了手裏。

從信鴿的腿上取出一個小小的紙條,上面只寫着一個字“焰”。

“焰?”邪魅的薄唇輕挑,竟有幾分贊賞之意,“好名字。”說罷,再次将那小紙條塞進了信鴿爪上的皮囊裏,将信鴿放飛。

這麽說,武昭國果然與本王猜想的一樣,并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呵……呵呵呵呵……”低沉的笑聲似龍吟般,在暗夜裏響起,那抹玄色的身影蝙蝠一樣消失在夜色之中。

003:誘惑(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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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獵場受襲一事,似乎造成了異常強烈的影響。

那些前去陪國王白石狩獵的外使們,每一個都身受重傷。想來,這些外使所帶的侍衛及親兵,不是絕頂的高手便是最為親信的精英,竟是死的死傷的死,使得這外使的勢利大大的削弱。

作為受到良好保護只受了些許輕傷的白石,頒布了一道旨意,召那些外使的世子及家眷前來照顧。那些外使心中如何不知這白石老狐貍的打算,只嘆如今自己已然身卧病塌之上,連行動都難,又被白石的親王将宅院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嚴實,如何能夠放出消息?恨得這些外使咬着牙放着屁地咒罵,将白石這三個兒子及未來子孫的菊花問候了個遍。

憤慨歸憤慨,王的旨意就是上天的旨意,怎麽都要執行。

而身為這些外使之首的冰藍郡主則更為惱怒,她既無子嗣也無家眷,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然而沒有牽挂卻并不等于可以高枕無憂,冰藍郡主這會子被捆成一個粽子,躺在床塌之上狠狠地發着脾氣。

“郡主……”随身的侍從怯怯地端了藥碗過去,小心翼翼地問道,“您現在吃藥好麽?”

“吃,吃你奶奶個頭!”冰藍郡主揚手便将那碗藥打翻,滾燙的藥汁四濺,驚得那小侍從“哇”地驚叫出聲,忙不疊跪在了地上。如此熾熱的藥汁濺在冰藍郡主那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身子上,在白布上濺出朵朵深褐色的花。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小侍從叩頭有如搗蒜。

“滾,滾!”冰藍郡主有心想要去抽那小侍從的耳光,怎奈被捆得太過結實,連動也動不得,只得費力地揚着手,好似歡送一樣地上下揚着。

“是,是……”小侍從連滾帶爬地跑了。

冰藍郡主恨得牙根癢癢,想坐坐不起來,赫然發現那小侍從若是真滾了,自己心頭的恨意便更是無從發洩,不由得怒吼道:“回來,給我滾回來!”

那小侍從剛剛如獲大赦地爬到桌邊,給這麽一吼,立刻頓在那裏,滿頭冷汗地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過來!”|冰藍郡主怒氣沖沖地吼道,“你想要用你的屁股對着本将軍嗎?”

“不敢,不敢!”小侍從急忙首尾相調,改用滿頭大汗的腦袋對着冰藍,身體止不住地一陣哆嗦。

“過來。”冰藍郡主惡狠狠地瞧着這小侍從。因這冰藍郡主是個愛美的人,又極不喜歡異性,所以身邊的侍從均是貌美如花的少年。而今這少年卻像一只抽搐的螞蚱,渾身抖得像個篩子,哆哆嗦嗦地連直線也爬不利索了。

“将軍,你何苦難為于他?”門口傳來一陣低低的嘆息,小侍從立即像看到救星般地,全身都虛脫癱成一坨。

“藏蘭。”冰藍郡主那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立刻緩和了些許,僵硬有如木頭般的手臂也垂了下來,“你去哪兒了?”

“我去探聽一下消息。”藏蘭的語氣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的柔,他冷眼瞧了癱在那裏的小侍從,低斥道,“不争氣的東西,還不快滾。”

“是,是。”小侍從急忙抖擻精神,連滾帶爬地爬出了屋子。

藏蘭走過來,輕輕地坐在床邊,清冷的眼中閃過一抹溫和:“不吃飯,也不吃藥,身體如何能夠好得快?”

“我如何需要好得快!”冰藍郡主有如賭氣一般地吼道,“誰希望我好的快?誰指望我好得快?誰?還有誰念着我?他們個頂個兒的巴不得我快點死了!”

“怎麽就有人希望你快點死呢?”藏蘭伸手替冰藍郡主攏了攏亂蓬蓬的長發,“別說這些小孩子氣的話。”

“怎麽不希望?”冰藍郡主邪惡地大笑,“那些外使,都巴不得分我的封地。那個老滾蛋白石,巴不得收回那片肥土。還有那些小賤人們,個頂個兒地希望我早死,好還他們自由!自由?哼,我能給他們自由才怪!等我死的那一天,要統統都拉他們陪葬,一個都別想活。下了地獄也要侍奉本将軍!”

藏蘭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陰霾,溫和的目光攸地變得陰冷,終是轉瞬即逝地,藏蘭再次溫和地笑了起來:“所幸,将軍你受的不過是輕傷,調理一些時日,咱們就可回到邊塞了。”

“那老狐貍不會就這麽善罷幹休的,”冰藍郡主的眼睛裏閃爍着複雜的光芒,“他削蕃的意志如此堅定,甚至不惜翻臉無情,想必皇後娘娘和宰相大人都要動怒了。”

“将軍的話可不全對。”藏蘭的笑意味深長,“皇後娘娘到底是王的發妻,一家人如何不傾向于一家人?更何況,她的未來一半栓在王的寶座上,一半栓在太子殿下的寶座上,将軍以為,皇後娘娘真的能在最後一刻倒戈相向麽?”

一席話竟然将冰藍郡主說得怔在了那裏。

“将軍,将軍大人。”守門的侍衛恭敬地探頭道,“端王爺求見。”

端王白隐……

冰藍郡主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情愫,然而藏蘭卻朝着她點了點頭。

“請他進來。”冰藍郡主遲疑了一下,終是點頭道。

月白色的長袍,襯着那招牌式沒心沒肺的笑,黑發如緞,眉心的柳葉形胎記讓他如此邪魅又如此翩然,在門外大熾的陽光下晃得人恍惚。

看到美男便身心愉悅,這是冰藍郡主最為受用的一種享受。

“端王爺的傷可是好些了?”冰藍郡主躺在床上還不忘記賣弄風情,将她那被包裹得更加豐碩的前胸聳得老高。

“托将軍的福,還好。”白隐的視線一如冰藍郡主所期望的那樣,在她豐膄的身材上打了個轉,漾出意味深長的笑道,“将軍便是身受重傷,也還是如此迷人優雅。”

“端王爺真是好不乖巧啊……”冰藍郡主爆發出受用不盡的大笑,将那被放大了數倍的“迷人優雅”身姿笑得顫了又顫。

“端王爺此次前來,可不是來欣賞臣的身姿的罷?”冰藍郡主眯起眼睛,妩媚地打量着白隐。

薄唇輕挑,白隐的黑眸穩穩地接住了冰藍郡主的目光:“将軍如此英明,怎能瞞得過你的眼睛?”

“想與我做買賣?”冰藍郡主笑得愈發妩媚了,“趕問端王爺有甚麽能表誠意的?”

白隐只是微笑着,沒有說話,修長的手指從袖子裏拈出一支小瓶。

通體金黃,镏金刻花地包裹着一個深紫色的琉璃,然而細細看去,卻發現那并不是一塊紫色琉璃。而是透明的琉璃盛滿了深紫色的液體。這液體有如會發光般,竟然閃着熒熒的光彩。

“将軍如此精通秘修之法,應當對這東西不陌生罷?”眼眸流轉,白隐那雙有若黑耀石般的眸子瞟了一眼冰藍郡主,笑意夾着股子運籌帷幄的滿意,“這東西做為定禮,應該夠份量了。”

冰藍郡主的目光早已然定定地鎖在了那個小瓶子上,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睛裏混合着貪婪與驚駭,連嘴巴都張得老大。白隐悄然與藏蘭傳遞了一個眼神,然後滿意地瞧着冰藍郡主那已然癡了的表情。

“白……隐,你果然,果然全部都記得。”冰藍郡主半晌,方才怔怔地擠出來了幾個字,她喃喃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她的舌頭在打結,她的意識仿佛受到了冰凍般,連轉都轉不動了。

“只是湊巧記下了這方子,”白隐毫無芥蒂地笑,縘緩站起了身來,“若是将軍您不想要,本王倒不妨将它拿走。”說着,便要去拈那小瓶。

“不要!”冰藍郡主的聲音都走了調,她揚手,恨不能沖上去将那小瓶抱在懷裏,然而卻怎奈用力過大扯痛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她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

“将軍莫急,本王既是将它帶了來,就沒有帶它走的道理。”白隐笑着,将那小瓶拈起來,衣袂微動,走到了冰藍郡主的身前,将那小瓶遞到了她的手中,“它是你的,将軍。”

冰藍郡主接過那小瓶,手禁不住地微微顫抖。

“白隐,你就不怕本将軍将你的狼子野心昭示于人麽?”冰藍郡主的表情顯然很沒有說服力,所以白隐便被她言不由衷的話逗得笑出了聲。

“将軍是聰明人,那皇後娘娘所的品性您素來是知曉的。本王說過了,這只是本王帶給将軍您慰問的禮物,至于是否要與本王合作,将軍您有着絕對的選擇權。不過本王既然能對将軍您開城不公,自然也沒有将您當成外人。”白隐微笑着,心中卻早已然知曉了答案,“三日之後,靜待将軍您的回應。”

說罷,也不告辭,只是優雅地走出了房間。

客人不辭別,主人也沒挽留。冰藍郡主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小瓶,像是在捧着一個珍寶,又像是在捏着一瓶毒藥,滿心忐忑與驚喜,更多的依舊是那份難以置信。

“我該信他麽,藏蘭,我該信他麽?”冰藍郡主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問着。

藏蘭眼眸之中的光亮忽明忽暗,負手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這是一個陷井,這絕對是一個陷井。”冰藍郡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個女人的兒子,怎麽會是善輩?”她拿着這小瓶子的手顫了又顫,“可是它太令我夢寐以求了,如若是假的,試上一試又何妨呢?”

冰藍郡主咬了咬牙,終是無奈地嘆息:“白隐呀白隐,你這來自地獄的魔鬼喲……難道果真要誘我下地獄你方才安心麽?”

004:約會?(二更)

據綠玉從外面探聽回來的情報稱,那些外使們的世子,就在近幾日全陸續到來。

據鹦女從外面探聽回來的情報稱,楚雲王後已然差人将宮外十裏處的皇家別院清掃出來,以作那些外使世子休憩居住的地方了。

據清荷從楚雲王後那裏帶來的最官方的情報稱,“皇子孰”将遷至宮外三裏處的“清竹苑”,皇子公主将與外使世子一并在此讀書嬉戲,以表皇族沒有忘記這些外使當初扶植白石殿下的功勞,視那些外使世子們為己出,連讀書都享有與皇族同師的榮譽。

朱砂一面用力地敲起腮幫,将櫻桃核吐在那個小小的玉碟兒裏,一面嗤笑楚雲王後慣會做這些表面的工夫。說是與享有與皇子們一并讀書的榮譽,實則她楚雲王後的兒子,嫡親的太子如今已然成年,再不用上學,而與那些世子們一并讀書的又都是些甚麽人呢?一個嫔妃所生的病殃子皇子,和一個只有大商一半血脈的外姓郡主朱砂。還榮譽?榮譽個喵喵榮譽。那些外使腦子進了屎,腦袋被門夾到才會信她的屁話。

玲珑瞧着朱砂這般放肆的行徑,念着她終是重傷初愈,心有憐惜,便也由得她如此放任。只将那鮮紅欲滴的櫻桃拈了,送到她的口中,朱砂朱唇輕張,貝齒咬了進去,只咬了幾下便剩下個核兒來,嘴巴團圓了腮幫一鼓,就要去吐。

“呔!”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吼,把個朱砂唬了一跳,那正欲吐出的櫻桃核兒“咕”地一下被卡在了喉嚨裏。急得她急忙坐直了身子,用力地拍自己的前胸。玲珑也被吓壞了,慌裏慌張地替朱砂拍着背,朱砂好容易順過了氣,方才朝着窗口瞪去。

蔥心兒綠的袍子,系着雪白的腰帶,正在發育的身體修長得幾乎不成比例,頭截銀色珍珠冠的白華正一手托腮,扶在窗邊瞧着朱砂的窘狀,得意非凡。

“哎,白華,你幹嘛突然冒出來?”朱砂受慣了白隐的氣,卻又如何能再去受那白華的氣?橫豎也得挑個軟柿子捏吧?朱砂死活都要把白華踩在腳底下,以洩心頭對白家之恨。“你是想在我的窗前裝大蔥嗎?”

白華的臉果然由白轉紅,他憤怒地直起身子來,怒氣沖沖地瞧向朱砂:“死丫頭,本王好心來看你,你卻在這裏不識好人心!”

朱砂斜挑眼睛冷冷瞟了白華一眼,将那不識好人心的詞彙演繹得淋漓盡致:“我求你看我了?”

氣得白華轉身拂袖而去。

朱砂縱是氣了白華,可未見得有多解氣,依舊氣呼呼地坐在那裏,瞪着白華憤憤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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