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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3)

看清楚好不好,”朱砂不痛快地甩開白華的手,然後指了指自己,道,“本宮還沒死呢,你哪裏看出本宮是‘死’的?難不成……本宮真的是鬼!”

這個“鬼”字一出口,朱砂便舉起雙臂,雙手十指張開,做了個特別誇張可怕的表情。那文王白華被朱砂的這番樣子唬了一跳,不由得面色驚駭地倒退了一步。

“哧……”朱砂哈哈大笑,“你怎麽還是這麽膽小?你這個樣子怎麽做親王啊?”

鹦女已經不行了,她別過臉,緊緊地咬着嘴唇,強迫不讓自己笑出聲來。要知道,從來沒有人膽敢這樣捉弄過文王白華。這個雖然平素裏有些神經兮兮的文王,卻有着無與倫比的自尊心,誰若是冒犯了他,那可是……

“呸!你這死丫頭!”白華氣得跺了跺腳,怒道,“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果然。

鹦女含笑與玲珑對視了一眼,卻遭到玲珑用眼神的責備。

“啊呀,”朱砂再一次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若不說,本宮都忘記了你還有這個口頭禪哩。”

朱砂笑嘻嘻地上前一步,這一步大概是跨得大了些,竟然直站到了文王白華的面前。撲面而來的清香讓白華的臉攸地紅了紅,他的眉微微皺了一下,身形微晃,似乎是在猶豫着要不要後退,卻終是穩穩地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瞪住了朱砂。

“不過,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哦……”朱砂伸出一根纖細如玉的手指頭搖了搖,不無遺憾地說道,“可惜本宮不是任你殺任你刮的小小宮人哎……本宮,乃是武昭國郡主,大商當朝王的侄女,冊封在案的公主朱砂。”

朱砂說着,揚頭湊近了白華,那塗着淡淡胭脂的、若桃花般的唇呵,團成一個花骨朵兒般的小團兒,在白華的眼前張合:“你怎麽殺?”

這調皮的話語,這該死的如蘭香氣,纏繞在白華的眼前,卻忒地讓他憤然。

朱砂說了這一句,便扭頭“嘻”地笑着,蹦蹦跳跳地走了。

“失陪。”玲珑手裏的輕紗早就抻得直了,似是在催着她快走,方才朱砂那搞怪的神色縱然讓玲珑想要禁不住笑出來,但是玲珑到底是玲珑,在這樣的情形下還是能穩若泰山地對文王白華匆匆地行了個禮,方才追逐着朱砂離去。而鹦女可沒那麽深沉了,早就掩着嘴巴眯着笑眼跑開了。

“朱砂!”白華氣得舉起手來指向朱砂,怒道:“你莫以為本王就拿你沒辦法了,遲早,讓你知道本王的厲害!”

“敬候大駕!”朱砂扔下一句,便早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哼!”白華憤怒地一把抓向面前的桅子花兒,潔白秀美的花兒從修長的指間探出頭來,好像一張調皮的容顏,白華眼裏燃燒着的怒火卻不知怎地頓了一頓,但緊接着這股子火焰卻攸地燃燒得更加熾熱了。

“死丫頭!死丫頭!”白華舉起雙臂,用力地抓向那些花兒,片片花瓣翻飛,花香四散,卻愈是撲散,愈是香濃……

“死丫頭!”白華不解氣地一腳踩在一片花冢之上,雙拳緊緊握在一起,“看本王如何收拾你!”

035:意外

因着白石正在禦書房召見邊疆節度使,遂使晚宴的時間延長到了戌時,朱砂只覺腹中有點饑餓,慢慢地便也連欣賞周圍景致的興致也沒有了。

“要不,奴婢去給公主殿下取兩樣點心來?”鹦女見朱砂的臉上已然漾出了掃興之意,便急忙提議。

“好。”朱砂點了點頭,鹦女便瞧向玲珑,玲珑略略地遲疑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此時距戌時還有近半個時辰,玲珑雖然想着這到底是朱砂頭一回來到這多外使聚集的地方,還是人多點服侍朱砂好些,但是又恐朱砂餓壞了,縱有遲疑還是點了頭。鹦女曉得玲珑的擔憂,便急忙說道:“玲珑姐姐放心,鹦會快去快回的。”

玲珑遞給鹦女一個贊賞的眼神,鹦女便得令而去了。

“玲珑,你今兒好緊張哦。”朱砂原本便是因為白天折騰了一大通而有些累了,這會子又逢肚子餓得要命,所以只覺有些困倦了,禁不住站在那裏掩着嘴巴打了個呵欠。

“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玲珑一直在繃着神經,卻是哪裏不累來?她嘆息一聲,道,“公主殿下,在大商邊關的外使,多數都是些性格粗犷之人。對于禮法多有不遵,而今四國統一,但基業卻并未穩定,所以這些外使的權勢依舊很大,便是連殿下,恐怕也不能完全左右他們。玲珑只是恐萬一有哪些個不懂禮數的外使沖撞了公主殿下,節外生枝,只恐徒增麻煩。”

“唉,我就說玲珑你太緊張了,”朱砂擺了擺手,繼續朝着前方慢慢走去,“這禦花園這麽大,人又這麽多,哪裏會有人注意到我們來?我們就像小魚兒一樣溜着邊兒地走,鐵定沒事!”

正說着,卻恰逢前方的一片茂盛的茉莉兒叢裏突然竄出幾個身着華麗的女官兒,一路嬌笑着奔出,險些将朱砂撞倒。

“喂,你們……”朱砂打了個踉跄,剛想要責備這幾個女子,怎地連撞了人都不道聲歉的,卻有一個人扶住了自己。

“唔,好美的人兒!”

一個甜膩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惹得朱砂臂上的雞皮疙瘩攸地立起一片。她轉過頭去,但見扶住了自己的乃是一個年輕男子。這男子額上系着一條錦色絲帶,一頭長發披散肩頭,細細長長的眉眼,尖削的鼻子下是一張既輕且薄的嘴唇。他穿着一件敞開衣襟的淺蔥色長袍,露出修長的脖子和大片胸肌,雖然他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但他的眼角眉梢卻不知怎地有着一股子輕薄之意,神情之間也有種讓朱砂心生厭惡的邪淫。朱砂注意到這男子的脖頸之上還帶着片片粉紅的胭脂唇印,很顯然這男子剛才與那些女官在做些甚麽。

朱砂迅速地閃身,躲開了這個男人的攙扶,眉也禁不住地皺了起來。玲珑更加的緊張,急忙大步上前來扶住了朱砂,轉身便要離開。

“咦,怎麽就要走了?”這男人嘻笑着,大步上前攔在了朱砂的身前,“我好心地扶了你,你怎地連謝都不謝一聲便要走呢?”

朱砂才不想要跟這樣的人廢話,她太知道這些厚臉皮的好色之徒需要的就是你的一句話,任何的話若是被他們捕捉到都會惹出一大堆的話來,索性便板着一張臉,滿目厭惡地瞪着他。

“這位大人,請您讓開,”玲珑冷冷地說道,“後宮的規矩乃是女子不宜與男子親近,還請您自重。”

“喲,”男子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打量了一下玲珑,緊接着便嗤笑出了聲,道,“你卻是個甚麽東西,也敢跟本公子這樣說話?來人,把她帶到一邊兒去,讓公子我與這位小美人兒好好親近親近。”

“你!放肆!”玲珑的眼睛立刻立了起來,她憤憤地瞪着這男子,怒道,“你身在皇宮之中,難道不遵守皇宮的禮法嗎?”

“禮法?”男子嘿嘿地笑着,伸手抓住了玲珑的脖子,陰冷冷地笑道,“去他的禮法,本公子就是禮法。”

“你!”玲珑氣得臉都漲得紅了,剛想說些甚麽,卻被突然沖過來的一個身着青衣的少年拉住,捂住了嘴巴。

“放肆的東西!”朱砂瞧見他們竟敢在皇宮裏這樣撒野,不由得也跟着生起氣來。丫的,我這火爆脾氣的,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不成?本公主可不是好惹的!朱砂的性子這一上來,便全然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索性伸手拎起裙擺,擡腿便朝着這男子踢過去。這男子哪裏有防備這嬌滴滴的美人兒會來這一招?當下身形一晃,險些被朱砂踢得趴在地上。

“哧,果然是個繡花兒枕頭!”瞧見這男子如此不中用,朱砂不由得嗤笑出了聲,“就你這般模樣,連站都站不穩,還想要學着市井無賴調戲女子不成?虧得你也能登得這大堂之雅,參加這等皇宮的晚宴!”

這男子踉跄了幾步方才站得穩了,他轉過頭來,聽到朱砂的這番嘲笑,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先前還是滿臉風流樣的五官這會子全部都串了位。

“好你個不識好歹的死丫頭,本公子還當你是個美妞兒,有心想要讓你嘗嘗快活的滋味,你倒是敢發起瘋來了。看本公子怎麽收拾你!”

說罷便突然伸手探向腰間,但只得“铮”的一聲,一道金光便迅速地襲向朱砂。

“公主!”玲珑驚得一口咬在那捂着她嘴巴的少年的手上,疼得那少年手一松,玲珑便高聲呼叫起來。

朱砂的心猛的一沉,剛想要張口呼救,卻只見眼前人影一晃,“哎喲”之聲響起,緊接着便是“當”的一聲,卻是有東西掉落在地。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朱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待到她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了到底發生了甚麽。那地上掉落的,赫然是一柄閃着金光的軟劍,而橫在自己身前的,卻是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由于他是背對着朱砂,便看不到他的長相,但是這個男人身着青色長衫,黑發被玄色的絲帶系着垂在身後,雖然衣着簡單,卻不知怎地只從背影看便透着股子飄逸與優雅。

“炫白,你的膽子未免有些太大了。”淡淡的笑意,悅耳的聲音,像泉水般淙淙輕響,朱砂的嘴巴便攸地驚訝得張的大了。

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如此好聽,卻不是那天在泉水邊見到的男人是誰!

朱砂這會子也全然忘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她一心只想要證實自己的猜想,于是她便快步繞到了那男人的身邊去瞧他。

果然!

那白若細瓷般的面容之上,戴着個銀色輕薄的面具,雖然遮住了他大半個容顏,卻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地為他的美豔而驚嘆。

而這男人卻根本沒有看朱砂,他的唇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那個被稱作炫白的男子。他的手,抓住了炫白的手腕,大概便是這樣,才使得炫白那柄軟劍掉落在地上的吧?

“青雲,你少管我的閑事!”炫白惱怒地嚷着,用力地掙紮,想要甩開青雲的手。

“我當然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青雲的語氣輕松的像是談論今天的天氣。“我只是不想你給将軍惹上麻煩罷了。“

“哼,”那炫白的臉上出現了不屑的表情,他用輕蔑的目光掃了眼青雲,冷笑道,“那又如何?便是我惹下天大的麻煩,将軍她都會替我擋下。你以為你是誰?可以在這裏對我大呼小叫?你不過是将軍麾下的一只走狗,難道還想與本公子争寵嗎?”

“呵……”那婉若鳳鳴般的笑聲再次響起,青雲用帶着嘲諷的語氣說道,“炫白,你莫不是以為将軍袒護你的程度,也包括你在皇宮裏對宮裏的小主兒揮劍麽?你可知道,你進入皇宮私自帶劍已然是死罪,對宮裏小主兒不敬,便是罪上加罪。你以為,一會兒引來了侍衛,将軍會因為袒護你而得罪了殿下?”

炫白的臉色變了變,他瞧了一眼朱砂,緊接着又死死瞪了眼青雲,最後用力甩開了青雲的手。這一回,青雲順着他的力道松開了手,炫白悻悻地撿起了地上的軟劍,然後掃了眼捉住玲珑的少年,轉身匆匆地離開了。

玲珑被松開來,慌忙跑到了朱砂的身邊,扶住了朱砂。

“謝謝你……“朱砂瞧着青雲那美侖美奂的側臉,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子的迷惑之情。這個男人,不知道為甚麽,總是會讓朱砂感覺到眼熟,雖然只是見過一面,卻總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便見過似的。可是朱砂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曾經是在哪裏見過的,他的面孔這樣俊美,朱砂是不可能會只見過一次便忘記罷?他到底是誰呢?為甚麽剛才那個炫白會用那樣難聽的話來說他?而他卻又為甚麽不生氣,不反駁呢?

朱砂的心裏湧動着一股子莫名的感覺,可是她卻怎麽也理不清,眼前,這個時候,該說的話,或許便只有感謝了罷?

“你……“朱砂的話還沒有說完,那玲珑便拉住了朱砂,用力地拉着她離開。

“咦,玲珑你拉我做甚麽!”朱砂奇怪地瞧了眼玲珑,但見玲珑的皺緊緊皺在一起,臉上的表情是格外的嚴肅,“玲珑,我還沒有說完話。”

玲珑卻根本不聽朱砂的話,只是自顧自地,用力地拉着朱砂大步離開。

“哎……哎!”朱砂從來沒有看到玲珑這麽大力氣的時候,她被玲珑拉着一路踉跄着倒退,卻還是伸出手去,朝着青雲揮手,“青雲?你是叫青雲麽?”

青雲緩緩地轉過身來,縱然戴着面具,他的眼裏還是傳遞出了淡淡的笑意,像是默認與友善般的感覺。

“很好聽的名字,青雲……”可惜好聽的話兒還沒有說完,朱砂便被玲珑死命地拉着離開了青雲的視野。

“玲珑,你幹嘛呀!”朱砂不痛快地責怪玲珑。

036:輕嘆朱顏

“玲珑,你幹嘛呀。”朱砂被玲珑這樣一路拉着,走得飛快,可是玲珑的表情卻是那樣的奇怪,好像恨不能快快地離那青雲越遠越好似的。

然而玲珑卻不說話,直拉着朱砂走出了好遠,方才站住了。“玲珑失态了,還望公主殿下恕罪。”松開了朱砂,玲珑深深地向朱砂行了一禮。

“唷,你這是怎麽了,玲珑,怎麽這會子變得如此怪異了?”朱砂不解地瞧着玲珑。

“公主殿下,方才的失禮實屬玲珑不對,然而那些人卻是公主殿下萬萬不能走近的!”玲珑急切地說道。

“為甚麽?”瞧着玲珑這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朱砂愈發地感覺到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玲珑嘆息一聲,她想了想,終道,“公主殿下尚且年幼,原本奴婢是不應将這種事情說與公主您聽的,然而如若不提醒公主,又恐公主結交上不體面之人,有損公主殿下的清譽,所以,還是得據實相告。”

“不體面之人?”朱砂奇怪地問道,“誰會是不體面之人?你是說青雲?還是說那個炫白?”

“都是。”

“都是?!”朱砂詫異不止,怎麽可能呢?那個青雲,他明明是那樣的優雅,那樣的美麗,那種美貌,恐怕連這世間的女子之中都是難尋的,何況是個男人?不知道,會不會是因為他太過美麗,才會戴上那樣的面具呢?

“是的。”玲珑嘆息一聲,道,“公主殿下也聽他們在提到了他們的主子冰藍将軍罷?”

“冰藍将軍?”朱砂确實聽到了青雲和炫白提到了将軍二字,“不過,這冰藍,卻怎地好似女人的名字?”

“事實上,她也确實是個女人。”

“女人!”這一波接一波的驚駭已然讓朱砂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便索性放棄了自己的猜測與思考,怔怔地瞧着玲珑。

“不錯,那冰藍将軍原本是護國大公紮藍之女。因這位紮藍大公的家族乃是上古麒國貴族的大家,世代習武,在擁護王建立大商之時,紮藍家族立下了汗馬功勞,卻也因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紮藍大公與其兒子武青将軍均戰死,只留下了一個女兒,便是冰藍郡主。這冰藍郡主因自幼與父兄一起練武,在兵法與武藝上甚得造詣。在紮藍大公臨死之前,要王立下重誓,好好照顧冰藍郡主,并且要将北疆這一代的封土都交給冰藍郡主。王立下了重誓,并且如約兌現,這位冰藍郡主便被立封為将軍,獨守北疆。想那北疆雖然蕭瑟,卻也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冰藍郡主在那裏獨享爵位,卻已然與土皇帝無甚區別了。”

“原來如此,”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氣,“如此說來,這個冰藍郡主雖然是一介女流,手中卻握有兵權,着實不是個一般的女人呢。”

“她可自然不是個一般的女人!”這會子恰逢鹦女手中提着一個小小的食盒,快步走了過來,“公主殿下,玲珑姐姐,你們可讓我好找!”

“帶吃的過來了嗎?”朱砂瞧見了食盒,便感覺到肚子更加的饑餓了。這邊玲珑急忙扶着朱砂在花叢中尋了住坐椅,将食盒打開,卻是兩樣點心和一小盅米羹。

“公主殿下和玲珑姐姐在說那冰藍郡主的事情?”鹦女好奇地問。

“是啊,”朱砂咬了一口點心,道,“那冰藍郡主雖然是一個女子,卻能握有這等重兵,還能駐守邊關,卻是個了不得的女人哩。”

“哧,”鹦女嗤笑出聲,“公主殿下您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個冰藍郡主啊,不僅地位了不得,她的嗜好興趣也甚是了不得哩!”

“嗜好興趣?”朱砂喝了口玲珑喂過來的米羹,奇怪地瞧了眼鹦女。

“是啊,”鹦女左右瞧了瞧,然後湊近了朱砂的耳朵,悄聲道,“她喜歡收集男色!”

“咳!”朱砂還未咽下的米羹頓時嗆了她一下,便劇烈地咳了起來。玲珑急忙輕輕拍着朱砂的背,一面不悅地瞪了鹦女一眼,道,“你這死蹄子,告訴便是告訴了,怎地不能用個溫和的方法?卻吓到了公主殿下,看回頭怎麽收拾你!”

“哎喲,我的好姐姐,”鹦女急忙遞過來手帕,嘟着嘴委屈道,“我這說話的方式還不溫和呀?我都快貼到公主殿下的耳朵上了。”

“……!”玲珑頓時一臉黑線。

“好了好了,”朱砂用手帕遮着嘴巴,又咳了幾聲,方才啞着嗓子問道,“那個冰藍郡主果真是那樣的人?”

“可不!”鹦女煞有介事地說道,“那冰藍郡主而今已然是将軍了,有錢有權,卻沒有任何男人願意娶她。也難怪,誰願意娶個老婆回來,屁股後面還跟着一圈男妾?哧……”

鹦女說着,禁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玲珑恨得掐了這鹦女一把,鹦女方才止了笑,正色道:“聽說這冰藍郡主雖然相貌平凡,卻十分喜歡年輕貌美的男子。在她的府坻裏養着至少二十個美貌豔絕的男子,并且多半都是不出十七歲的少年,這些人卻都是用來服侍她一個人的!每每她進宮,也總要挑上一兩個最為寵愛的帶在身邊,啧啧,人家都是一個丈夫幾群妻妾,這位将軍大人卻是男妾成群,真是了不得哩!”

“還真是……匪夷所思啊……”朱砂不可思議地嘆息。一個女人,圈養了一群男人來服侍她一個人,這女人卻也……應付得來麽?

這龌龊的想法一經腦子裏蹦出來,連朱砂自己都被唬了一跳,她調整了下坐姿,臉都漲得紅了起來,有些不自在地用手帕拭了拭嘴唇。

玲珑只當是朱砂年齡尚輕,聽到這種不體面的事情有些不雅,便急忙用眼神制止鹦女不要再說下去。

“可是,方才那個炫白和青雲,難道……”朱砂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您是說您遇見了青雲!”鹦女尖叫,“卻果真是青雲麽?”

“閉上你的嘴!”玲珑卻是有些惱了,她立着眉毛,瞪向鹦女,斥責道,“不得在公主殿下的面前失禮。”

“是。”鹦女瞧見這玲珑卻果真是生氣了,便急忙收斂了臉上的興奮,規規矩矩地低下頭去,垂首而立。

“那個青雲,到底是甚麽人?”朱砂問玲珑,“他也是冰藍郡主的男妾麽?”

不知道為甚麽,朱砂一想到這個青雲是男妾的事情,就覺得心裏怪怪的。那青雲的身上有着一股子無法用語言訴說的優雅與高貴,朱砂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與“男妾”這兩個字聯系起來。

“他啊,”玲珑嘆息一聲,轉過頭來,充滿了擔憂地瞧向朱砂,道,“他的身份對于我們來說都是個迷,就在一年前,他突然出現在冰藍郡主的身邊,并且深得冰藍郡主的信賴。是不是男妾我們不知,但他倒是一直以冰藍郡主的使者身份出現,所有冰藍郡主的事宜都是由他來出面打理。不過,想來,與那冰藍郡主也并非普通的關系罷……”

“唉,可嘆了這麽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鹦女無限惆悵地嘆息,“怎麽卻與那冰藍郡主攪在了一起?”

朱砂的心中産生了與鹦女同樣的遺憾之感,她想起第一次與青雲相遇之時,便看到他坐在泉水之邊發呆的情形,那個時候的他,是懷着深深的難過之情的罷?會不會是,因為自己的際遇而難過呢?

“不是所有玉樹臨風的男子都值得你嘆息,”玲珑冷冷地扔給鹦女一句。

那鹦女張了張嘴,想來是要反駁的,卻終是扁着嘴巴沒敢吭聲。朱砂看得出,玲珑确實對這些與冰藍郡主沾邊兒的人都無甚好印象,便也只得将那青雲的事情抛在了一邊兒。

玲珑将那些點心等物收拾在了食盒裏,道,“時辰也快到了,咱們走罷公主殿下。”

“好罷。”朱砂點了點頭,便慢慢地站了起來,朝着那宴席的方向走了過去。

遠遠兒的已然看到了白石與楚雲王後還有白澤端坐在了澄黃的金椅之上,那高高在上的三個人均是那樣的意氣風發,讓朱砂的心裏禁不住地産生了一股子異樣的感覺。

都道是君王命裏最尊貴,卻不知,在他們的光芒之下,有着多少平凡而普通的人們,他們的命運往往不能憑自己而掌握,所以,是不是便也有着無法與人訴說的悲哀?

這一番場面果然熱鬧,朱砂的座位乃是與後宮內的女眷坐在一起。即是離主席稍遠一些,卻離那青石臺稍近一些的,雖然更方便看歌看舞,卻倒是被那看臺擋了個嚴實。朱砂暗暗揣測這番安排會不會是故意将女眷與外使隔開,使得那些粗俗無禮的外使不至于瞧着女色而失禮呢?想來,今日的這番經歷,倒是驗證了玲珑的擔憂,這些外使果然都不是些好惹的角色。

朱砂翹首瞧着那上首的酒席之處,極為盼望看到那個傳說中的冰藍郡主。這個以收集男色為嗜好的郡主,到底長着哪般的模樣呢?

到底,是甚麽樣的女人,會使得有着那樣一張美豔面孔的青雲,會心甘情願地為她鞍前馬後呢……

037:冰藍郡主

一直以來,君主帝王之地的座位安排便都有着極深的講究。最上首的自然要是王,然後是王後和太子。公主皇子分列兩旁,然後是親王及重要的皇親國戚。因着白石子嗣稀少,坐在下首的便是端王白隐和文王白華及白華的母親素妃。而朱砂留意到一件事情,那便是,坐在白石旁邊的人,竟然是當朝丞相――楚雲王後的父親,莊丞相。

看起來,或許果真如那白隐所說的,這莊家的勢力在大商不容小觑呢……

朱砂正在自己琢磨着,卻不妨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嘻哈的笑聲,她轉過頭,瞧見了澈玉、澄玉二人正湊在一處,不知道在悄悄談論着甚麽,但兩個人的臉紅彤彤的,眼角眉梢盡是喜氣洋洋的笑意,好像很熱鬧的樣子。朱砂悄悄地側耳湊過去,卻只聽得“米好壞……”,“我聽說青雲他……”,“郡主……”如何如何的。

雖然只有只字片語,卻很顯然地在讨論關于青雲和冰藍郡主的事情,看起來這位冰藍郡主似乎真是的這皇宮裏的緋聞紅人哎。朱砂剛剛側過身去,想要再聽得清楚些,卻不妨耳邊傳來“哇”的一聲大叫。

“哎呀!”朱砂被唬得同樣叫起來,忙不疊地伸手捂住了耳朵,旁邊響起一陣得意的嘻哈笑聲。

“米在偷聽啥!”澄玉揚着下巴,斜睨地瞧着朱砂,“偷聽會變女耳朵!”

“甚麽女耳朵啊?”朱砂一邊揉着耳朵,一邊不示弱的反擊,“誰家的耳朵還分男女?”

“米!”澄玉最惱人家挑她吐字不清的毛病,氣得睜大了眼睛去瞪朱砂。

“澄玉,你何苦跟她一般見識?”澈玉的臉攸地冷了下來,冷笑道,“她準是想從咱們的口中聽到點有價值的消息,好去釣金龜呢。”

“哇咧,”朱砂驚奇地睜大眼睛,“怎麽你們大商現在都不釣魚,改成釣烏龜了?那麽你們都是吃烏龜長大的?”

“你!”澈玉咬了咬牙,忿忿然道,“朱砂,不用你在這裏嚣張,到時候且看本郡主怎麽收拾你!”

“好啊,本宮等着。”朱砂笑眯眯地,微側着小臉兒瞧了澈玉一眼,然後便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啊,那個風騷的老女人又在勾我的銀哥哥。”澄玉突然指着前方叫起來。

朱砂瞧過去,但見白隐的身邊不知甚麽時候多出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皮膚微黑,鵝蛋形的臉龐,劍眉下一雙眼眸蕩漾着風騷,嘴唇塗着鮮紅的胭脂顯得異常突出。她比之一般的女子都要高出很多,身材豐腴,飽滿的胸裹在紫色的衣衫之中呼之欲出,而她卻将朝服大敞,披在了那細軟貼身的絲綢衣裙之外。

身為臣子,卻不将朝服完整地穿好,這樣的行徑若是在武昭國,便定是會被定為失禮之罪,有辱皇家尊嚴和身為臣子的榮譽。但這女人卻在這樣一個場合公然如此,難道她是在挑戰皇室的忍耐麽?

這女人正俯下身來,湊近了白隐,她的身體彎得很低,那輕薄的衣衫簡直要遮不住她的豐滿了,而那雙紅豔豔的唇卻在笑着,幾乎快要碰觸到了白隐的耳朵。

這便是傳說中的冰藍郡主麽?

朱砂突然間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失望。

曾經以為,可以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應該是個優雅而媚到了極點的大女人罷?然而這女人卻只讓人感覺到了淫和蕩,卻并無半點風度和優雅可言。怪不得玲珑要這樣讨厭她哩!

只是……為何青雲會心甘情願地服侍這樣的一個女人呢?難道……是朱砂将自己一腔情願的美好感覺強加給了青雲,而青雲本身,卻并不是那般美好的?

正在思量着,卻恰逢白隐看了過來。視線與朱砂相遇,白隐的唇立刻斜斜地挑了起來。

“你個浪,蕩,的,家,夥!”朱砂惡心地做着口型,然後狠狠地賞了記白眼給他,轉頭去尋找青雲的身影了。白隐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擴大了。大概是感覺到了白隐的目光,冰藍郡主也朝着這邊看過來,然而恰在此時,卻有一隊宮女手端托盤魚貫而入,擋住了冰藍郡主和朱砂的視線。

朱砂沒有在人群中找到青雲,未免有些失落。而那澄玉瞧見冰藍郡主如此不要臉地貼在白隐的身上,氣得捉住了桌案之上的象牙筷子用力地擰。

“她不過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女人,你何苦與她一般見識?”澈玉見澄玉的這般模樣,不禁嗤笑,“你當你那隐哥哥是吃素長大的?老的少的美的醜的,他見得多了。呵呵,呵呵呵呵……”

澈玉的一番話讓澄玉立刻不悅地反擊起來,朱砂沒去聽澄玉是如何反擊的,只是這句話倒是飄進了心裏,讓她也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許是又餓了罷。

朱砂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是這感覺卻稍縱即逝,快得讓朱砂分辨不清到底剛才産生異樣的是身體的哪個部位了。

精美菜肴陳列到了桌上,朱砂瞧了瞧這些菜肴,方才原本還饑腸辘辘的,這會子卻又突然間沒了胃口。她雙臂支撐在桌案之上,雙手托起腮來望着眼前的這些外使。分座在前排的,大多都是男子,這些男子身着朝服,顏色各異,圖案也有不同。朱砂不知道大商到底是按着怎樣的圖案劃分品級的,但是這些人,大多都是面目粗犷,神情乖張的。他們舉着金樽,大聲地笑着,談論着甚麽,與先前所見的那些連大氣也不敢出的文武百官完全是兩般模樣。而在他們的身後,則分坐着男男女女,大概是這些外使的親信及家眷罷?

“來來來,今日可是個歡喜的日子。”一個女聲突然提高八度,竟然如此洪亮,令朱砂的思緒立刻中斷,轉頭瞧向了上首。

但見那冰藍郡主舉起金樽,朝着白石與楚雲王後敬去。

“臣冰藍,與各外使甚感王恩,祝願我大商千秋萬代,祝願王與王後福泰安康,祝願太子殿下與各位王爺英明神武!”

“祝願我大商秋秋萬代,祝願王與王後福泰安康……”

在座的朝臣們便都站了起來,高舉金樽,齊聲高喝,把個白石與楚雲王後樂得滿面放光,甚是得意。

朱砂瞧了瞧那頭戴珍珠镏金冠,身着白色麒麟百彩袍的白澤。即便是在這樣盛大的場合下,他依舊玉樹臨風,面帶從容之色。他的笑容溫和而儒雅,舉止泰然,俨然一派王者之氣。而那白隐,則被那冰藍郡主緊緊地纏着。那冰藍郡主的整個人都快要貼到白隐身上去了,就這樣幾乎是半倚半靠在白隐的身上飲下了酒。白隐這個花花大少,就是這樣也竟然能夠泰然自若的喝下了酒,簡直讓朱砂無語到了極點。

而在白隐身邊的白華,則是淺淺地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金樽坐在了座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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