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玻璃牌九④
千濑是被颠醒的。
睜開眼時她已經坐在了一輛車子裏面，左邊是大花臂，右邊是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兩個人把她夾在中間。
大花臂手裏還拎着跟鐵棍。
比起這根鐵棍，千濑更忌憚自己右邊的那個男人。
這兩個人闖進她的家裏，帶着千俊的錄音，半帶威脅地跟她要錢。
千俊嗜賭，欠了他們前前後後有五十多萬，都有欠條在手裏，最後實在還不上，人也被賭場給押了下來。
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的女兒很有錢。
五十多萬，千濑不是拿不出來，為了自己的安全，其實應該選擇主動把錢交出來，再讓警察解決後面的事情——畢竟這些人開設賭場也是違法的。
可千濑不想。
她一分錢也不想出，甚至還想罵人。
不知道是不是撬鎖的騷動引起了鄰居的注意，那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敏銳地發現樓上好像有人要下來。
時間緊迫，千濑又死咬着不肯拿錢。
中年男人臉色一變，在千濑反應過來之前，出手敲昏了她。
此時千濑一睜開眼，中年男人就發現了。他臉上的表情不再像之前裝出來的那樣和善，而是黑着一張臉，也沒有多說什麽，好像料定了把千濑帶走就能拿到錢。
車子一路颠簸，朝着城市的邊境駛去。
千濑稍微挪了一下屁股，感受到手機還好好地藏在身上，就是不知道電話是不是還在通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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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偏頭，透過窗戶看向外面，語氣冷淡：“你們打算帶我去哪裏？”
沒有人回答她，好像她的意見和掙紮都沒有任何作用。
千濑又觀察了一下自己所處的環境，總覺得這樣的情節如果畫到漫畫裏也足夠驚險刺激了。
剛剛的一些畫面還殘留在腦海裏，甚至想要當場就畫出草圖。
最初的害怕這個時候已經幾乎感受不到，千濑不确定是自己心理的原因，還是目前的狀況過于平和，确實沒什麽好害怕的。
她一個人待得久了，面癱臉也掌握得很好。
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的時候就面無表情，總不會出什麽大錯。
開車的是個年輕人，一邊開一邊跟人通話，車子開得不快，只是在坑坑窪窪的鄉野小路上開得很颠，千濑感覺有點暈車。
過了大約十分鐘，車子停在了一棟小別墅前面。
是那種農村蓋的獨棟小別墅，門口拴着兩只狼狗，遠遠看過去，院子裏還有幾只雞。
大花臂跟中年男人帶着千濑進了屋。
兩個人的眼神都很兇悍，個頭也高，雖然不及魏臨風，但千濑站在兩個人中間，還是顯得十分瘦小，好像随手一拎就能扔出去似的。
他們帶着千濑繞過屋子，直直走向後院。
後院裏又停了一輛面包車，千濑被塞進去，這次換了大花臂開車，中年男人坐在千濑旁邊。
年輕人則是把開始的那輛小轎車給開走了。
這兩個人确實是賭場的“工作人員”。
賭場開設在一個千濑完全不認識的地方，她在這個城市裏生活了十多年，卻不知道城市外面還有這樣的荒野。在大片的麥田和油菜花田野之間，有着一條僅供一輛車通過的小道。
面包車在小道上穿行。
過上一段距離，可以看見旁邊的麥田裏支着個小棚子，有人在裏面喝茶。
如果只是誤入這裏的游客，看見這種場面，可能還真的以為這是農家人在休息納涼。
實際上這些人都是放哨的。
經過那一次換車和現在的單行道，千濑确定就算是魏臨風派出的人，也沒辦法跟蹤自己到這裏而不被發現。
她開始後悔，自己應該先把錢給了的。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總不至于把自己給搭進去。
千濑向來随遇而安，這個時候後悔也沒有多大用處，只能配合他們的行動。
最後終于看見了賭場。
跟電視劇裏那種正規的豪華賭場不同，這種開設在鄉野的賭場本就是違法場所，環境就沒有那麽考究。
從外面走進去，乍看還有點像棋牌室。
十幾桌人搓麻将的既視感。
千濑跟着那兩人走，走到中途時腳步突然停頓，整個人愣了一下的動作非常明顯。
中年男人頓時警覺起來：“怎麽了，有熟人？”
千濑指着其中一個桌子問：“那是什麽東西呀？”
“想玩兒？”大花臂回答，“這叫牌九。等你給你老子還了錢，也可以來兩把，說不定能把他賠的錢賺回來，呵呵呵。”
他笑得極為不懷好意：“到時候叔叔教你怎麽玩兒。”
千濑：“……謝謝叔叔。”
中年男人皺起眉：“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三人繞過兩個桌子往裏走。
千濑剛剛指着的那桌，坐着一個非常高大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背心，隐約露出右邊肩膀上有些誇張的紋身，一條腿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摸着牌，嘴裏叼着根煙。
千濑透過缭繞的煙霧，看見了他的臉。
兇巴巴的，一臉不屑，好像面前打牌的都是他的仇人，随時會掀了桌子，掏出機關槍把在場的人都給噠噠噠了。
她以前覺得警察當卧底靠的是演技，現在想來，也許是靠臉。
有點想笑。
緊張感全都沒了。
可惜這一丁點輕松的氣氛很快消失，中年男人把她帶到了賭場後面的休息室。
千俊正坐立難安地走來走去。
看見千濑進來，頓時眼前一亮，接着又皺起眉：“你們怎麽把她帶到這種地方來？”
“我們不是她老子，她不肯掏錢。”大花臂說。
千俊立刻壓低了聲音：“濑濑，聽話，把錢給他們。”
可能是背後有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在撐腰，千濑一下子有了底氣，之前不想給錢，現在也不想給，将來也不會給。
“我沒有錢。”她說，“剛買了房子，都花光了。”
千俊：“你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做什麽！賣了換個小的……”
“別他媽廢話。”大花臂一巴掌打在千俊臉上，“演戲騙我他媽等你們賣房子？”
旁邊的中年男人攔了一下：“等也可以，一個月，百分之五十，小姑娘來簽欠條。”
千濑笑道：“我不想簽。”
千俊頓時情緒激動起來，大花臂上前鉗制住他，中年男人擡手又給了千俊一巴掌，沉聲問：“不簽？”
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比看起來魁梧的大花臂力氣大了很多。
千俊被這一巴掌扇得腦袋都昏了，生理性眼淚瞬間滾了下來，整個人狼狽不堪。
千濑倒抽一口冷氣。
在場的人都以為她被吓到了，畢竟是個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小姑娘，總歸是很容易處置。
誰也不會知道，她竟然在偷偷摸摸地想：啊，給警察叔叔報仇了。
她有些驚訝于自己的薄情。
看着面前狼狽的男人，竟然沒覺得半點同情，反倒有點好笑。這家夥是怎麽生出這麽善良可愛又天才的我的呀？人類的基因真是奇妙。
不對，好像也稱不上善良。
“你們打他吧。”千濑說，“別打我就行，我沒跟你們借錢。”
中年男人原本都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了，聽她這麽一說，表情頓時僵在臉上，甚至顯得有點兒迷茫。
打破僵局的，是賭場內傳來的騷動。
屋子裏的人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大門就被人猛地踹開。
荷槍實彈的刑警圍住門口，為首的男人穿着黑背心大褲衩，手裏舉着槍，嘴裏還叼着煙。
明明是嚴肅的對峙場面，千濑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光看魏臨風一個人，還真像是來搶銀行的匪徒。
之後的事情，是千濑從小孫那裏斷斷續續聽說的。
這個賭場規模不大，不至于這麽大陣仗，更是不至于魏臨風親自出馬。
不過他那個時候在家養傷，就接過案子看了看。
在疑似出入賭場的人員名單裏，看到了千濑的爸爸。
他不知道千濑跟她的爸爸之間發生過什麽，可即便明顯地感覺到兩個人關系不好，那也是千濑的親爸爸。
魏臨風開始接手這個案子。
他摸清了賭場的大概位置，親自潛入。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在千濑被千俊債主帶走以後，第一時間猜到她極有可能是來到這裏。
千濑來的時候，他剛剛開始打第一局。
實際上他根本不會打這個，雖然補習過基礎規則，但是不熟練的樣子一眼就能看出來。
本來應該動手的時候，千濑進來了。
魏臨風冷靜地沒有動，而是擡手點了根煙。
這裏人那麽多，場面難以控制，他貿然行動會把千濑卷進騷亂。
跟在後面的小孫也有點着急了。
牌九這個東西玩法很多，在這一桌四個人，每個人摸八張牌，然後開始打。
魏臨風摸到第六張牌的時候停下，手指撚住了香煙，吸了一口。
突然暴起，把手裏的牌砸向莊家的臉。
埋伏在周圍的人也收到訊號，抓捕行動在這個瞬間打響。
在小孫的描述當中，魏臨風如天神下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雙手一拍雷雨交加，抓人就像抓小雞，咧嘴一笑就是如來佛，沒有人能逃得出他的手心。
他可能不知道，那天行動的最後。
魏臨風帶人，風馳電掣地制伏大花臂和中年男人時。
他的嘴裏還叼着那根香煙，用力地咬着，都快把煙屁股咬斷了。
緊張得像是第一次參加抓捕行動的新人。
還多揍了大花臂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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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濑：這算是公報私仇嗎？
魏臨風：算正當防衛。
千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