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玫瑰塔羅③
魏臨風把煙在身邊的垃圾桶上摁滅，對着千濑伸出另一只手：“給我吧。”
千濑把水管遞給他。
手裏沒了東西，一下子感覺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了。
沒有安全感。
千濑偷偷瞥了他一眼，感覺，有點尴尬。
空氣過于安靜，她不得不沒話找話：“那個……”
魏臨風沒吱聲。
千濑偏頭看了他一眼，“我覺得你說的對，404老師和明謀老師都很優秀。”
魏臨風：“嗯。”
千濑：“你也喜歡看漫畫嗎？”
魏臨風沉默片刻，道：“我表妹喜歡看。”
“這樣啊。”千濑笑着說，“那她喜歡明謀畫的故事嗎？”
不知道是不是千濑的錯覺，魏臨風的步幅似乎縮小了一點，速度減慢，表情也緩和下來：“很喜歡。”
雖然不确定是他喜歡，還是他的表妹喜歡。
但聽見人這麽誇自己，千濑還是不可遏制地開心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受了，好像睡到自然醒的下午，沒有工作，懶洋洋地癱在飄窗的毛毯上，曬着冬天溫暖柔和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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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
魏臨風看見千濑笑起來的樣子，眉頭稍微松了一些。
安裝水管的工作并不複雜。
唯一看起來讓這位高大威猛的警察先生感到費力的，是千濑廚房裏的活動空間。
她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實在太多，水槽下面又鑽不進去，魏臨風蹲在那個潮濕的角落，似乎很是憋屈。
裝水管花了十多分鐘。
魏臨風檢查了一下別的地方，确保不會出問題了，站起來對着身後的千濑道：“好了，去拿個拖把來。”
千濑：“哦哦。”
她跑去衛生間拿來了她的海綿拖把。
千濑家裏打掃衛生的事情有阿姨負責，一周兩次，她差點兒沒找到拖把在哪裏。
人家鄰居來幫忙修了水管，總不好也叫人家幫着拖地。
千濑撸起袖子，打算讓她那雙不做家務的寶貝雙手親自拖一次地。
她的粉塑料拖鞋踩在積水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魏臨風扭頭，一看她拎拖把的笨拙姿勢就知道她沒怎麽做過家務。那雙好不容易舒展開的眉又皺了起來，朝着千濑伸出手：“我來吧。”
千濑一驚：“沒事沒事，不麻煩您了。”
……被他吓得敬語都出來了。
魏臨風抿唇收回了手，卻還不忘囑咐她：“小心一點。”
千濑彎腰拖地，她那一頭棕色的長卷發就在身側随着她的動作晃來晃去，有時候垂到臉側擋住視線，特別礙事。
——果然精致的女人不适合做這種事。
千濑心裏感慨，随手攏了攏自己的頭發，放下拖把道：“我先去紮個頭發……”
她說完回到洗手間，從梳妝臺上拿了個梳子梳頭。
脫發大概是困擾當今無數青少年的問題。
千濑的脫發也很嚴重，雖然燙了大卷看上去還算蓬松，發際線也沒有往後多少，但實際上頭發一把捏在手裏，少得可憐。
她也不是特別在意這個事情，頭發少一點反倒更方便打理。
別人綁小辮子用的那種小皮筋，她可以直接拿來紮馬尾。
千濑梳完頭，低頭拿起小皮筋，再擡頭時，被突然出現在鏡子裏的另一個人影吓了一跳。
魏臨風正站在洗手間門口看着她，手裏還拎着一個拖把。
千濑一手抓着自己的馬尾，一手抓着小皮筋，疑惑地問他：“怎麽了？”
“拖完了。”魏臨風面無表情道。
千濑：“……麻煩你了。”
這位警察先生也太熱心了吧。
千濑笑着松開自己的頭發，随便用手指勾了勾，從魏臨風那兒接過拖把，放回原來阿姨擺放的地方。
魏臨風低頭看了一眼千濑剛剛站着的位置。
一地的頭發。
随便一梳都能掉下來五六根。
吃得太油太辣會加重脫發——魏臨風很想這麽告訴她。
他在她的廚房裏看到好幾罐辣椒油，各式各樣，可能都是她自己做的。
可對方只是個見過兩次面的普通鄰居，他也沒什麽立場來說這句話。并且對方還是個女孩子，就這麽被揭穿脫發的事情，或許會覺得很沒面子。
魏臨風吞下了那句話。
千濑也不好意思白得人家那麽多好處，她想了又想，對魏臨風道：“今天謝謝你呀，我去拿個東西給你，你先別走。”
“什麽？”魏臨風問。
千濑道：“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算是回禮……”
她說着說着，又轉身走了。
魏臨風思忖片刻，跟上了千濑的步伐。
這小姑娘走起路來還蹦蹦跳跳的，一副非常心大的樣子，把木地板踩得噠噠直響。
魏臨風的腳步卻幾乎沒有聲音。
千濑一點兒也沒發現，她心心念念都是自己剛剛想起來的那個東西，她覺得魏臨風應該會喜歡的，或者他的表妹可能會喜歡。
她來到自己的書房。
書房也是她的工作室之一，平時她會在這裏思考故事梗概，有時候還會寫一寫大綱和人設，當然更多的，是在這裏閱讀各種故事必備的資料。
她和她一些朋友的出版書也在這裏，放了滿滿一個書架。
千濑走到最裏面的一個書架旁邊。
魏臨風也跟着來了。
千濑也沒什麽好隐藏的，當着他的面開始找東西。
不過那些東西對她來說年代有些久遠，怎麽找也找不到。
她從書架找到書桌旁邊，翻箱倒櫃。
魏臨風不由出聲道：“要不然就算——”
他的話被突然乍響的“無限大な夢のあとの”打斷。
千濑的手機在她口袋裏激情歌唱，她掀起T恤邊角，魏臨風才發現這件寬大的T恤下面還有一條短褲。
千濑從短褲口袋裏拿出手機。
看見手機屏幕時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她很快又恢複過來，笑吟吟地對魏臨風說：“不好意思呀我接個電話你等等我馬上就來！”
她舉着電話往外跑，動作慌張，跑出去時還猛地撞了一下桌子。
魏臨風刻意沒有去看她的手機屏幕，自然也不知道是誰給她打了電話。
不過她撞到桌子時，從桌子上掉下來一堆東西。
有個白白的小瓶子咕嚕咕嚕滾到了魏臨風的腳邊。
他低頭把瓶子撿起來。
本來無意去看，但瓶子上五個醒目的黑體字還是被他瞥見了。
艾司唑侖片。
——一種安眠藥。
魏臨風把瓶子拿在手裏，像是沒看見那五個字一樣，不動聲色地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他隐約看出來一點。
這個小姑娘看上去總是笑眯眯的，又好像很膽小，經常一驚一乍。
脫發、敏感、焦慮失眠……
千濑接完電話回來時，手裏拿着一個鐵盒子。
她當着魏臨風的面把盒子打開，笑嘻嘻地從裏面拿出兩本書。
這是兩年前，“明謀”的第一本漫畫單行本。
這個故事的女主是個塔羅牌狂熱愛好者，信任自己占蔔的結果，卻又不願意去做出改變。
如果占蔔出的結果是“努力一下，或許可能成功”，她就會直接視為“肯定失敗”。
某一天，在這個喪氣女孩的世界裏，忽然出現了一個特別的人。
他自信又堅強，每一天都閃閃發光。
女孩對他産生了強烈的向往和渴望，在一個月光正好的夜晚，虔誠地問塔羅牌——關于她的戀情。
塔羅告訴她：需要努力。
她決定去嘗試一下。
最後，那個像太陽的男孩子主動給她寫了情書，并且在信紙後面貼上了一張塔羅牌。
——太陽。
“太陽”是塔羅牌的大阿卡納中，寓意最好的一張牌。這張牌象征着知識與活力，是希望和理想的力量。就算有黑暗和煩惱要來阻撓，他們在太陽下也會立刻消失。
“我可以成為你的太陽嗎？”他這麽說。
這個單行本出版的時候，千濑自掏腰包，一下子買了二十副塔羅牌，從裏面抽出那張“太陽”，簽上名，夾在書裏當做福利。
為什麽只有二十副呢——因為當時太窮了。
誰也沒想到那本漫畫最後爆火了，兩個月的銷量比出版社頂梁柱一年的銷量還要高。
千濑也因此一躍成為了“暢銷漫畫家”。
随書附贈的塔羅牌最終變成了工廠印刷的卡片，只印那一張。
不再需要為了那一張牌而買下一整副塔羅牌。
千濑自己留了一張，不過放在家裏已經很久了，她現在也用不到。
這張牌在她的粉絲群裏也經常有人提到，被粉絲戲稱為“身份的象征”，還做成了表情包。
千濑把卡牌夾在書裏一起給他。
魏臨風看到這本書時顯然愣了一下，他結果書翻開，看見了夾在裏面的那一張“太陽”。
“願世界和平。”千濑笑眯眯的，覺得自己說得非常官方，“願警察叔叔幸福安康，事事順意。”
魏臨風卻慢慢收攏了手指。
良久。
低沉的嗓音發出“嗯”的一聲，帶着胸腔的顫動。
聽得人心裏發癢。
魏臨風的指尖在“明謀”的簽名上摸了下，唇角輕輕勾起一點。
怎麽辦，他開始想要管這個小姑娘的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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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臨風：我可以成為你的太陽嗎？
（現在的）千濑：人民警察是人民的太陽！
魏臨風：……
魏臨風：我可以成為你的太陽嗎？
（暴露本性以後的）千濑：我可以太陽你嗎？
魏臨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