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紀寒經過鄭重考慮之後,決定去找廖震。
少年和喬知顏說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過了,既然那個令他身敗名裂的視頻是由東城快報首發出去的,報道策劃者和撰寫者的署名也都是廖震,那麽無論如何,他也要去試一試。
縱然機會渺茫,廖震會幫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他,總不能背負着一身罵名,去愛一個人。
喬知顏堅持要和紀寒一起去。
女孩子說這話時,神色是說不出來的堅定認真。
紀寒拗不過她,只得同意了。
只是兩人去了幾次辦公樓,廖震都在外面跑新聞,他們并沒有見到他本人。
喬知顏和紀寒都是學生,平時又只有晚間放學的時候才真正有時間過來,這麽一來二去,就有些耽擱了。
不過紀寒倒是不着急。
少年雖只有十幾歲,卻因為過早接觸社會,心智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
他并不傻,就算廖震真的出去跑新聞,等他回來,他的同事也會告知他始末。
但直至今日,廖震還是沒有聯系他。
紀寒便知道,所謂的“跑新聞”,只是一個回避他的借口。
他一開始的擔憂成了真,廖震并不願意幫他澄清,甚至連表面功夫都不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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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垂眸。
看來,他得自己另想辦法了。
紀寒知道自己的名聲已經很不好聽,但想要挽回,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世人向來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東西。
他現在,是所有人眼中的敗類,成見已深,難以動搖。
分班考試的成績很快就下來了。
這天上午,學校終于放出了考試的紅榜。
喬知顏趕到走廊的時候,紅榜前已經擠滿了人,很是熱鬧。
其實一會兒上課之後,老師肯定會将成績單分發到每個同學手裏,可看這狀況,大家顯然是都已經等不及了。
喬知顏站在喧嚣的人群外面,努力踮起腳尖。
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紀寒”兩個字高高位于榜首。
她杏兒眼不自覺地彎起來,分明寫滿了與有榮焉的喜悅。
喬知顏聽到周圍有人倒吸氣的聲音。
緊接着,站在她前方的幾個男孩子就讨論了起來。
“紀寒成績好高啊,真沒想到,他成績比霍少都要高,以前真是低估他的實力了。”
“別的不說,他分數是真的讓人服氣。”
“呵,成績好有什麽用?我啊,要是有個他那樣的兒子,保準氣的食不下咽,原地去世!”
他這話聲音不小,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一陣哄笑。
喬知顏被他們氣的眼睛都紅了,小姑娘握緊了拳,想要過去找他們掐架:你才是兒子,你全家都是兒子!
然而還沒踏出一步,就被身後的人握住了手腕。
她一回頭,看見紀寒就站在自己身後。
喬知顏剛剛升騰起的勇氣突然間就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深濃的擔憂:糟糕,剛才他們說的話,紀寒是不是都聽到了?
小少女實在太單純。
有什麽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
她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紀寒将她拉到自己身後。
大掌拍了拍前面調笑的那幾個男生,他們還在肆無忌憚地調侃着那件事情,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調侃正化作把把利刃,插在別人的心間。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
正說話的那個男孩子回過頭來。
他臉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平平無奇的長相,紮在人堆中都認不出來。
見到紀寒的剎那,他有一瞬間說人壞話被現場抓包的恐懼。
可他又想起之前的祁鵬,不由惡從膽邊生。
反正這種人,給幾個錢就能打發,更何況,他還有兄弟在身邊,有什麽可怕的?
他心裏這麽想,反應到言語上的就是對紀寒更深層次的鄙夷:“你兇什麽兇?不就是一個窩裏橫的渣滓,打自己老子,也好意思來耍威風?”
話剛說完,手腕就被紀寒握住。
咔嚓一聲,是骨頭脫臼的聲音。
紀寒眼神冷的像冰,聲音很淡,卻偏偏帶着一股強勢的壓迫感:“嘴巴放幹淨兒!”
那人捂着自己的臂肘,嗷嗷叫的樣子像只發瘋的猩猩。
他哀嚎道:“小偉,吳強,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沒看我被人打了嗎?”
小偉和吳強,想必就是他兄弟的名字了。
只是那兩個所謂的兄弟,此刻正恐懼地盯着紀寒,連動都不敢動。
他疼得要命,什麽面子裏子都顧不上了,破罐破摔地威脅:“紀寒,你趕緊把手松開,信不信我告訴老師,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眼中,告老師,絕對不是什麽有種的行為。
紀寒不理他。
手中的力道更甚。
喬知顏還是第一次看到紀寒動這麽大的怒,她無措極了,生怕紀寒真的把這個男同學打出什麽好歹來。
一中有很嚴格的校規,或許約束不了像褚橙那樣的權貴,但還是有絕對的權力将紀寒開除。
喬知顏将手放在紀寒的手背上。
少年手背青筋暴起,看上去着實有些駭人。
她放輕了聲音,在他耳邊勸:“紀寒,上課鈴快響了,你跟我一起回班好不好?”
剛剛還有些失控的少年,就這樣奇跡般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看一眼喬知顏。
小少女眸中已然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紀寒又開始心疼。
他扭頭望一眼那只還在嗷嗷直叫的猩猩,手腕用力。
那人發出一陣豬叫,聲音之大,讓人不禁懷疑一中這棟飽經風霜的老舊教學樓都跟着顫了幾顫。
男同學哼哼幾聲,發現自己的手奇跡般地不痛了。
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面前這個兇戾的少年,竟然接好了自己的手骨。
他再不敢罵罵咧咧,跟着自己的兩個兄弟灰溜溜地跑了。
喬知顏拉着紀寒往教室的方向走,越走越生氣,到最後直接停下來,開始訓他:“你剛剛怎麽能動手打人呢,萬一被記大過怎麽辦,你還要不要高考了?”
她生氣跳腳的樣子,簡直像被人偷了松果的小松鼠。
沒有一點兒殺傷力,反倒讓他覺得可愛。
紀寒彎了彎唇。
沒控制住,大掌摸了幾下她頭發:“那你剛剛又是怎麽回事兒?”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他當時若是沒有攔住她,她拳頭就直接揮過去了。
真是的。
小丫頭,還學人家打人。
剛才那幾個,分明就是混混,橫起來可是什麽都不顧,哪管你是不是女孩子?
喬知顏氣呼呼地叉腰:“你懂什麽,我不一樣,我可以打完就跑,甚至在老師問我的時候直接說是他們先打的我,你可以嗎?”
紀寒被她這蠻不講理的言論驚住了。
半晌,低低地笑出了聲。
他這一笑,喬知顏真是什麽氣都生不起來了。
她揮揮手:“算了算了,反正你打的也挺解氣,但下次不許再這麽沖動了知道嗎?”
紀寒“嗯”了一聲。
他沒有告訴喬知顏,其實他并不是沖動。
他只是,不願讓她看見自己隐忍的樣子,也不願讓她再因為自己流淚。
卻不成想,最後還是讓心愛的姑娘紅了眼眶。
少年在十六歲的年紀,承受了太多謾罵和侮辱。
可也是在這個年紀,第一次深刻明白了愛人的意義。
紀寒在心裏默默起誓。
總有一天,他會成為她的榮光。
紀寒到底是沒有去上課,而是被教導主任叫去了辦公室訓話。
話題的內容自然是圍繞着方才走廊上的事情。
紀寒沉默着聽教導主任喋喋不休的勸導,全程不發一言。
教導主任見他油鹽不進,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心裏的氣憤更甚,他把成績單拍到桌子上:“紀寒同學,你不要仗着自己成績好,就挑戰老師的底線!”
紀寒終于擡起眼來。
少年臉不紅心不跳:“老師,我并沒有打他。”
教導主任捂着胸口:“他說他手骨脫臼了!好多同學都看見了!”
少年接話:“您可以把他叫過來,現場檢查一下他的傷勢。”
教導主任頹廢地坐在椅子上,感覺心好累。
你他媽都給他接好了?
我怎麽檢查?!
紀寒又說:“您可以把走廊的監控調過來看一下,我并沒有說謊。”
教導主任仿佛受了開導。
趕忙打開電腦,開始調監控。
然後發現,走廊的監控不知何時壞了……
他無奈,只能苦口婆心地道:“紀寒啊,如果你主動承認錯誤,老師可以考慮從寬處理。”
紀寒仍舊是沉默。
半晌,突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如果您被人當衆污蔑,不懷好意地冤枉和辱罵,您會怎麽辦?”
教導主任一愣。
這還是他第一次從紀寒口中聽到類似于解釋的話。
以往他對這少年的印象,一直都是不論承受了多大的委屈,都隐忍不發。
可今天,他卻在試圖澄清自己。
是什麽激起了他的改變?
男人腦海中又回憶起當時祁家父母看紀寒的眼神……
他嘆息一聲,沉默片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讓紀寒回去上課了。
這世間事,很多都是糊塗賬。
最後校方給出的處理結果是紀寒和那名男同學各打掃公共廁所一個星期,外加長達八千字的檢讨書,要求态度誠懇,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憑良心講,校方的處理其實很是公正,并沒有特別偏袒哪一方。
這場惡性鬥毆事件,雙方都有錯,所以都該受到懲罰。
或許成長的開端就是如此,每個個體,都應該學會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無論是正确的,還是錯誤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囧,其實我本來想把标題寫成“成為她的榮光”的,但是瞅瞅列表裏排列的整整齊齊的标題,還是算啦~
感謝小仙女們的支持和評論,會繼續努力的,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