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過他此刻卻沒有心情去探究霍思衡的小心思。
盡管喬家姐弟不願去霍家，霍國棟還是将自己的聯系方式告知了喬知顏。
男人雖尊重小姑娘的決定，但到底是不放心這姐弟倆，暗下決心要時不時地過來看看他們生活的如何。
臨走前他沒忍住，又再次同喬知顏道。
“你不願意去霍家沒關系，可叔叔的好意你總要接受吧，長華高中是本市最好的高中，教育資源和師資力量都是一流的，你真的不考慮一下？還有知謙，叔叔也可以将他轉到長華的附屬小學去。”
霍國棟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放心，不用擔心費用的問題，叔叔會負責處理好一切。”
喬知顏禮貌地搖頭。
上輩子她和知謙就是這樣的軌跡：一個去了長華高中，一個去了長華的附屬小學。
然而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她和知謙是因為霍國棟的原因才去上的所謂的貴族學校，可到了那裏之後，卻因為身份的原因備受排擠。尤其是知謙，小小少年倔強的很，在學校受了任何委屈都是自己強忍着，不論她怎麽問就是不說出口。
那時候，他身上經常是帶着暗傷的。
也因為這個，原本還算開朗的知謙日益沉郁，變成了大人們口中不服管教的叛逆少年。
“叔叔，我已經填報了志願，準備去市一中就讀了。”喬知顏頓了頓，垂眸看向自己的大拇指，從剛才到現在，知謙一直緊緊握着的地方，接着回答：“至于知謙，我覺得對于他來說，待在熟悉的環境會更好一些。”
幾句話，不動聲色地婉拒了霍國棟的提議。
見狀，霍國棟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強求，只得帶着霍思衡離開了喬家。
當晚，喬知顏和喬知謙在顧心瑤的靈前守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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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知顏跪在靈前，望着母親的牌位，有些許的恍惚。
重來一次，有些事仍舊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苦，她摸摸自己心髒的位置，很疼，幾乎是讓人窒息的痛感，痛的她幾近昏厥。
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經淚流滿面。
她死死咬住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害怕因自己兩世的脆弱，吵醒剛剛淺眠過去的知謙。
那孩子眼睛還腫着，許是熬了太久，實在受不住，這才勉強在地上蜷縮着休息了。
他睡的極不安穩，偶爾還會蹦出幾句呓語。但要是貿然挪動他的位置，依他高度緊繃的狀态，想必會立馬醒來，不會再睡。
喬知顏看着心疼，起身尋了毯子蓋在他身上。
收拾了一下心情，這才敢擡眼，再度看向牌位上的黑白照片。
上面的女人笑得爽朗至極，短發飒爽，眉眼妍麗，怎麽看也不像是會患上陰郁症的那類人群。
——
那是，她的媽媽……
她再也回不來了。
兩個月後。
燥熱的夏季已逝，伴随着九月的清風，有些悲傷亦被掩藏到了靈魂深處最最隐晦的角落，被有心人細致地封存了起來。
金秋時節，各校的學生陸陸續續地開學。
喬知顏的中考分數雖從全省的範圍來看不算特別拔尖兒，但也超出了錄取線不少，自然成功被市一中錄取。
自建校以來，一中在當地已有幾十年的歷史。長華沒有建立之前也算是久負盛名，出過不少高分狀元，可自長華建立後，便逐漸有些式微。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中的底子到底是在的。
九月一號，喬知顏吃過早餐後，和知謙分開去了學校。
到達一中的時候，她站在校門前，不知為何，眼眶突然有些微的濕潤。
真好，一切都和上輩子不同。
從今天起，她的生活中，沒有長華，沒有霍家，更沒有……那個人。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少女身上，她穿着最簡單的白色衛衣搭配黑色小腳褲，只是靜靜立在那裏，都美好的不像話。
喬知顏仰起頭，微眯着眼睛望向不遠處“公立第一中學”的字樣。
纖長睫毛随着她的動作在眼睑處投下一片陰影。
她微微低頭，默了幾秒鐘，後擡腳，挺直脊背，大步朝着校門內走去。
喬知顏根據錄取通知書上的內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班級。
她的班級很好找，進教學樓左拐，一樓的第一間教室就是高一（一）班。
已經有不少同學到了，幾乎每一張年輕的面孔上都洋溢着初入高中的喜悅，班裏有些鬧，可恰恰是這份煙火氣，讓喬知顏原本忐忑的心情漸漸變得平穩起來。
她掃視了一圈兒，最終選擇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這裏視線最好，可以不受絲毫阻攔地看清窗外的景色。
走近，才發現內側的桌鬥裏已經放滿了書。
喬知顏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位置有人占了，不過她也不在意，這是雙人桌，她坐在外側就是了。
更何況，估計一會兒班主任來了還要再重新排座位的。
喬知顏将自己的粉色包包放進桌鬥兒裏，又拿出一本高中英語詞彙小聲朗讀。
上輩子她的成績一直馬馬虎虎，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英語了，重來一回，她不指望自己能一下進階成學霸，只求能順利考上一所差不多的大學，不給知謙拖後腿就好。
想到這裏，她唇角不由挂上淡淡的笑容，知謙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可比她這個姐姐強多了。
她這也算是……與有榮焉？
喬知顏正全神貫注地背着單詞，頭頂突然傳來一個略有些低沉的聲音。
“同學，請讓一下，我的位置在裏面。”
她下意識地仰頭。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少年逆光而站，颀長身形隐在光影的交界處，從喬知顏的角度，只能依稀看見他漂亮至極的下颌線。
匆匆忙忙起身，給他讓座。
起身的時候，喬知顏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少年長相極其出色，五官每一處都生的恰到好處，宛若被上帝精心打磨過的一般：尤其是一雙瑞鳳眼，眼尾微微挑起，連帶着看人的時候，都仿似透着幾分濃稠的豔麗，像是畫師精心在宣紙上勾勒暈染出的濃墨重彩，有種攝人心魄的美感。
然而，可惜的是，擁有這樣絕豔面容的人，周身卻盡是生人勿近的疏離氣質。
她和他的眼神在空氣中有片刻的交彙。
喬知顏微怔。
眼前的少年，有一雙太過純粹幹淨的黑眸，不知為何，她竟覺得有些熟悉。
然而兩輩子加起來，和她有過交集的男生都屈指可數。
以前，她心中喜歡一個人，也曾趁他不注意時，偷偷觀察過他的瞳孔，那是極淺淡的琥珀色，像極了櫥窗中擺放的琉璃工藝品。
每每看到，她都下意識地躲避，害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少女心思……
——
“同學，麻煩讓一下。”
這廂，少年的聲音中已經帶了淡淡的不耐煩。
喬知顏才發覺，她又走神了，她苦笑，趕緊讓出位置。與此同時，在心中暗罵了無數遍自己沒出息。
她咬了咬唇，已經決定放棄的，她就絕不會再去留戀。
少年落座後，沒有再看喬知顏一眼，他沉默地從桌鬥兒裏拿出一套數學卷子，自顧自地學習了起來。
喬知顏注意到，他拿的是高三上學期的套卷，可依着少年“下筆如有神”的模樣，明明是胸有成竹，半點兒看不出他只是個才上高一的學生。
她沒忍住，等他做完最後一道選擇題，問：“同學，你高一高二的數學課程都已經自學完了嗎？”
少年微微擡頭，勁碎黑發掃過眉梢，用他那雙黑眸，定定地注視着喬知顏，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幾分古怪。
就在喬知顏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少年輕輕地“嗯”了一聲。
後，再度埋首于無邊題海中。
喬知顏望着他挺直的脊背和專注認真的側臉，突然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廢柴的現實。
她嘆了口氣，拿起手邊的單詞默背起來。
班主任來的有些遲。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端着盛滿茶葉的大號玻璃杯走進教室的時候，班裏的喧鬧在剎那間停止，轉為叽叽喳喳的議論聲。
中年男人眉頭皺了皺，猛地放下玻璃杯，斥：“安靜！”
教室裏的議論聲頓消。
他不虞的面色稍緩，清清嗓子，開始做自我介紹：“同學們好，我叫石毅，負責教你們歷史，同時也是你們的班主任。”
說着，他從粉筆盒中抽出一根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估計是用力太過，寫字過程中粉筆折斷了幾回，他也不在意，仍舊自顧自寫着。
石毅寫完後，接着道。
“你們不要以為高一課程不多，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了。老師在這裏給你們提個醒，一個月後有一場階段性考試，依校領導的意思，應該是要根據這次的考試成績重新分班。”
此話一出，全班嘩然。
石毅慢條斯理地掀開玻璃杯蓋，吹了吹浮在玻璃杯上的茶葉沫子，喝了一口茶水，老神在在的補充：“初定應該是分出兩個精英班，三個實驗班，若幹個普通班。”
說到這裏，他又突然提高音量：“諸位，好好加油吧，祝你們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績！”
喬知顏的心情因石毅的一番話緊張的不得了。
後面石毅又說了一大堆，她這才知道，一中往年并沒有這樣的規矩，從一班到二十一班，學生都是按成績高低的比例分配的。
也就是說，所有班級都算是平行班。
今年之所以實行這種分班模式，主要是因為學校卯足了勁兒想要跟長華争個高下，這才進行了改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