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公主10
秋闱之後,長公主的幹政行為日益升級。群臣心裏着急又都拿長公主沒有辦法,誰讓小皇帝擺出一副“朕實在不行,只能問政于最信任的皇姐”的态度,長公主又沒出什麽昏招……不,應該說長公主的每一步都是有的放矢,她提出的政見就沒人能挑出錯兒來。
當然如果是認認真真地雞蛋裏挑骨頭,那錯兒總是能找出來的。可即便長公主罪證确鑿,這些罪證放在小皇帝的面前也連個屁都不是一個,欲加之罪就更不用提了。
祝太師不死心,命禦史臺一禦史上書說長公主心思不純,或有謀逆之心。小皇帝這會沒燒奏折,他直接以“妖言惑衆”、“挑撥天家關系”兩大罪狀将這名禦史下了獄。
禦史臺算是朝廷裏比較幹淨的一塊地方,能做禦史的十有八。九都是不會被收買的硬骨頭。祝太師手那麽長在禦史臺也不過只有兩個能用的人選,其中一個還是被祝太師逼急了一定會緊要關頭反水倒向皇帝一邊的忠君者。
祝太師一計不成還折損了禦史臺裏最方便使用的人脈,這讓老頭子一晚上氣白了好幾根頭發。
放棄了暗殺葉棠,祝雲奎回到了祝家。他挺矛盾的。
理性上他知道自己是祝家人,他該幫着他爹。但感性上他無比傾向于投入葉棠麾下。無他,葉棠身上有一種身為上位者的吸引力。她那非凡的領導才能讓人但凡窺見她心中小小一方丘壑就想随着她去闖蕩世間,去好好了解她心中究竟還有多麽廣闊的天地,去見證她還能帶着身邊的人走到什麽地步。
祝雲奎一邊告訴自己不能做背叛自己爹娘家族的不孝二五仔,一邊心裏又冒出一個聲音問他:“你真覺得你就這麽幫着家裏是好事?”
“你不也知道你爹想扳倒長公主不是為了這天下變得更好,也不是為了百姓能生存得更輕松些。他只是為了他自己的私心權欲還有祝家一家的利益才妖魔化長公主,打着正義的旗號試圖扳倒長公主的?”
“你過去十幾、二十年讀的那些聖賢書是在教你為虎作伥嗎?你為什麽能明辨是非卻還要做那個葬送光明的歹人呢?”
祝雲奎感覺自己的腦瓜都要被自己的道德良知給問炸了,只好拿酒精麻痹自己。
祝夫人每每見祝雲奎喝得醉醺醺的便淚流滿面,說自己最出色的兒子被朝雲長公主給毒害了。看看二郎他自打從公主府回來他都做了些什麽?他居然變成了個沒有酒就活不下去的廢物!
喝酒是為了逃避令自己痛苦的良心苛責。不想逃過了良心的苛責逃不過母親的苛責。祝雲奎在家待不下去,開始到花街柳巷、畫舫酒樓裏喝。
反正只要有酒,哪裏都一樣。
祝夫人聽着自己二郎越來越差的。名聲,哭着哭着也就麻木了。她将視線從祝雲奎的身上移開,只當自己沒生過這個兒子,專心教養三郎去了。
葉棠聽到了祝雲奎的現狀,但她并無動作——他與祝雲奎無親無故,也就比陌生人多見過幾面罷了,她有什麽必要去做祝雲奎的知心姐姐?她又不是到處拯救男主男配的天使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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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了年去,四月的春闱很快就到了。
葉棠去年在秋闱上說得那句“參考者不拘男女”并沒有太多人在意,然而到了殿試,衆學子才發現參考者裏真尼瑪有女子!雖然參考的女子少得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
“去年秋闱本公主大失所望,今年春闱希望能有學子讓本公主眼前一亮。”
葉棠今日穿了一身紅袍,內裏則是芍藥色的曳地裙裳。黑色衮金邊的腰帶顯得她的腰肢格外纖細,金色的披帛則猶如花上嫩瑞,為葉棠莊重的打扮添上一絲活潑。
款步而來的葉棠就像一朵盛放的牡丹,其高華的氣度令人不敢逼視,更不敢違抗。
殿試開始,出乎衆人意料,先出題目的不是葉棠,而是明惠帝赫連烨。赫連烨今年出的題目一聽便能讓人知道這不是從過往題目中随意抽選出的內容,而是實打實的,就是夏朝目前國情裏需要解決的問題。
群臣大感意外,但同時又難掩興奮之情——只要皇帝能立起來,他們還怕什麽長公主幹政?……說起來他們或許還真得感謝一下朝雲長公主的幹政。她若不幹政,只怕小皇帝也沒法短時間內成長這麽多!
祝太師面上也看起來為赫連烨欣慰,實際他心裏一陣陣地暴躁。
一個操偶師哪裏能樂意自己手裏的牽線木偶生出自我意識來?要知道皇帝越有主意,臣子就越難操縱皇帝了。
雖說赫連烨遲早是要長大的,但祝太師哪裏願意這麽早就還權給皇帝?心裏咒罵了葉棠一千次一萬次,祝太師只恨自己沒有早點除掉長公主。若是他早些去挑撥南王與長公主……
想到南王赫連承天,祝太師後悔不已。
去年秋闱上赫連承天試圖擄走慕容安結果未遂,南王妃慕容安暴露了自己的男子身份,長公主又護着慕容安好似與慕容安有私。本來這是足夠京城談論整個冬天的大八卦,可是葉棠的幹政改變了這一切。
葉棠說要女子也來參加科舉,這樣的“戲言”遭到了包括祝太師在內的幾乎所有朝臣的反對。
于是葉棠先是上奏嗚呼哀哉了一通,說來殿試的全是男子,男子們卻說不過她一個女子,莫不是男子太過無能,所以她才要求女子也來參與科舉。
太監宣讀葉棠這份奏折時幾次都差點兒快要笑場,無他,聽着宣讀的臣子們一個個都被氣成猴子屁。股臉。
不少老臣出來慷慨激昂地表示:“長公主怎麽就知道我大夏無人了!?怎麽就知道男子無能了!?你這是以偏概全!你這是坐井觀天!你這是吧啦吧啦——”
葉棠手托香腮平靜得很,她就跟看猴耍戲似的笑道:“既然你說本公主有錯,那你倒是證明一下本公主哪裏有錯了?來,你只要今天之內能拿出一個駁得倒本公主的學子,本公主立馬點他做狀元。”
群臣要是能拿出這樣的學子,秋闱上也不會有葉棠那一番放話了。
抱着“反正不會有女子參加什麽科舉”的僥幸,群臣勉強算是認可了女子可以參與科舉這一條。
葉棠這就滿足了嗎?當然不可能。
她說:“居然女子也能參加科舉,那是不是也應該增加女子也能去的學堂?否則只有高門之女才能讀書,那科舉還有什麽意義?不如大家都蒙陰入仕算了。”
這次阻止葉棠的臣子少了很多,因為葉棠說了,辦學堂的錢她從自己私庫裏出。學堂所需要的人手也由她公主府出。除了一紙鼓勵女童去學堂學習的公文,其他的朝廷什麽都不用出。
群臣們感覺自己犯不着為了這麽點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也不會有什麽作用的玩意兒去與長公主對着幹,從而惹了皇帝的不快。就這樣,鼓勵女童上學的公文張貼到了各地,葉棠興辦的學堂則已在建設之中。
朝堂上葉棠與群臣的鬥智鬥勇可比家長裏短有意思多了。人人都想知道長公主與朝臣們今天又怎麽鬥法了。
至于南王、南王妃與長公主之間的事情……那些事情怎麽扯都屬于家事範圍。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幽州侯之子頂替姐姐以男子之身代嫁是幽州侯之子有錯,但追根究底南王不顧幽州侯之女身上已有婚約,強行登門求娶是南王有錯。
兩邊各大五十大板,幽州侯不光要退回南王的聘禮,還要賠償南王五倍于聘禮的財物。南王攻擊幽州侯之子,對其進行幽禁、斷食斷水等等的侵害行為,被罰軟禁于府中,三年不得出。
南王下的聘禮相當于幽州兩年的稅貢,幽州侯要賠償五倍于聘禮的財物給南王的處罰絕不是罰酒三杯。南王被軟禁府中三年不得出等于南王的政。治、軍事影響力直接被降到最低。三年後即便他還能東山再起,南王也不再是那個能傲然于天下的南王了。
幽州侯傾家蕩産也賠不起這樣多的財物,慕容安這傻小子幹脆屁颠屁颠地去求葉棠買下自己。
葉棠好笑極了,但也如了這小子的願,把他留在了身邊,将能助慕容安與赫連承天兩清的財物送到了南王府上。
赫連承天一身武功,他會一怒之下産生殺上公主府、繼而破罐破摔地殺死慕容安與葉棠兩人的想法葉棠是能夠理解的。
事實上赫連承天也确實來了。可不知是不是慕容安陪在葉棠身邊幸福地甜笑刺痛了他的眼睛,葉棠與慕容安說話時安然又自在的模樣刺傷了他的心靈,這人沒有去妨礙一起起床、一起沐浴的兩人。他回了南王府,自己拿鸠酒送了自己上黃泉路。
赫連承天的自盡讓本想讓南王再憋屈一些,再恨葉棠一些才去挑撥南王殺了葉棠的祝太師算盤打空,祝太師錯失了殺死葉棠最佳的良機。祝太師再想找高手去殺葉棠這個長公主,那是難了。
到了翌年春闱,祝太師本想即便有試圖參加科舉的女子,他的人也能把這些女子給節攔下來——女子可最怕名聲有瑕,稍微拿閨譽威脅一下女子,誰都會放棄去參加科舉的。
長公主逼着群臣捏着鼻子允許女子參加科舉,卻沒有女子願意來參加科舉。想想,這是多麽劈啪作響的打臉啊!
誰想京中并未出現疑似要來參與科舉的女子。直到殿試這日,參與科舉的女子才突然跳了出來。
祝太師一看這四女,馬上發現這四女有三女都是葉棠身邊的熟面孔。祝太師終于意識到,長公主去年秋闱那席話、長公主主持殿試……不!是一年多前長公主上奏請求皇帝開恩科的時候,她就在醞釀着這一切了!
祝太師察覺得太晚了。殿試過後四女都得到了極好的成績,除了那個原本不是葉棠手下、沒被葉棠培養過但自身天賦異禀的女子稍微要差另外三人一點之外,其他三人完全是無論哪一個都能是狀元之相。
學子們騷動不已,群臣更是紛紛嘩然。
又過幾日殿試名次公布,四女成績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三人屠榜,第四人陪跑沒能進入前十。學子們見了狀元、榜眼、探花游街的隊伍,一個個羞得面紅耳赤,更有那不服輸的學子放下狠話:自己苦讀三年,三年後必不輸給今日屠榜的三女!
游街過後便是按照名次行封賞。前十都由皇帝親自授予官職,十一到五十名進入太學院繼續學習,五十到兩百名若是有哪個部門的上官看上了,那可以拉回去讓其從低級官員做起。若是無人看上……要麽繼續考科舉,要麽另謀出路給人做先生或去給書院當山長。
大殿之上,赫連烨說完一番勉勵春闱前十學子們的話,跟着就要授官。
從來不親自上陣的祝太師卻是自己上前一步,道:“臣反對!”
赫連烨停住了動作,立在赫連烨身旁的葉棠也看了過來。
“哦?”
葉棠微微一動,頭上的三頭鳳凰嘴裏的銜珠便微微搖晃,閃動出一片豔色。
“祝太師何以反對?”
問話的是葉棠,但祝太師看着的人是赫連烨。他理也不理葉棠,只對赫連烨道:“陛下,女子科舉之事前所未見!女子做官之事更是前所未有!老臣鬥膽提醒陛下!應尊祖宗禮法,守祖宗規矩!這朝堂……是男人的天下!”
“這……”
赫連烨似乎十分為難地看向自己的皇姐。
葉棠與他對視一眼,望見彼此眼中都隐有笑意。
“可祝太師——”
葉棠紅。唇輕啓,吐出讓祝太師差點心肌梗塞的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