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Halloween

第8章 ☆、Chapter 人偶之屋

“填方塊……”

穆玄英坐在地上，袖子垂落下來，手指撐着光滑如鏡的磚面，眉頭緊蹙，一臉肅穆。

每個方塊都有黑與白兩種可能，非黑即白。根據謎題給出的線索，總共400個方塊中，有176個黑格，224個白格。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出那176個黑格的正确位置。

“解題的方法……先從黑格最長的行列入手，比如從下往上數第8行，題目給出的線索是（2,12），這12個黑格可在第8行任意處移動，并且12黑格不能頂到左側排列，至少需要空出3個格子給2個黑格和1個白格，由此，我們可以模拟出第8行有21種可能的情況……”

在這21種可能性之中，第9到15列的結果是确定為黑的，其他列即灰色的部分存疑，因此，第8行第9-15列的7個白格可以直接翻轉成黑色。

同樣的道理，利用每一行每一列給出的數字訊息，先把确定的黑格翻轉過來。然後，把之前所填充的方格當作新的線索，以此來排除黑格較少的行列中不符合條件的可能性，一步步縮小選擇的範圍，直到還原出原本的圖案。

咔。咔。咔。

石板反複翻轉，莫雨站在原地，正能看見穆玄英微微低頭的安靜側影，發絲垂落而下，眼睫壓低，投下一片輕羽般的陰影。

飛蛾扇動薄翅，悄然停在南瓜燈的邊沿，放大的影子在他的肩頭伸展扇動。籠罩在淡光中的少年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安靜蔚然的氣息，眼中洋溢着柔和而自信的明麗色彩。

在穆玄英看不見的角度，莫雨的眸色紅得近乎發黑，眼底流光暗動，悄然流轉着妖異詭谲的光彩。

在他的視野中，本為白色的石磚發出幽幽的血光，這些血磚正一塊一塊被翻轉到黑磚一面，與之共同組成一個鮮明無比的圖形。

“完成了！”把最後一個黑格翻到地面，穆玄英欣喜道。

解開謎題，得到的形狀是——

一只在玩毛線球的貓。

聽見房門發出“咔嚓”的聲響，穆玄英頓時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在原本門鎖的位置下方不起眼的地方，一個小小的隔板忽然移開了，露出來的俨然又是一個鎖孔。

根據魔女在地磚旁的留言，很顯然，這才是真正的門鎖。

上面的鎖孔只是個障眼法而已。或者說，那是陷阱。

“這種設計真的好狡猾啊！”穆玄英驚嘆。

莫雨“嗯”了一聲，看着他，伸出手。

穆玄英毫不遲疑地握住莫雨的手，站起身，回頭又看了一眼還原後的地磚圖形。

“這個，好像是……一只玩毛線球的貓？”他略略遲疑，不确定地猜測着，“還挺可愛的。”

“惡趣味而已。”莫雨說着撇了撇嘴。看樣子他對魔女的愛好不屑一顧。

穆玄英笑了笑。

看來确如傳言，魔女真的非常喜歡貓咪啊。

不過說來……這裏還真是防備森嚴啊。

守在門口的九命貓、門前的謎題，最後還需要使用鑰匙來打開門鎖，還未進入魔女的房間，他們就已經歷經了好幾次考驗。若非有了食屍鬼的提示，他和莫雨從樓梯走到二樓，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找到這裏的。

機關重重，在這過程中他們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錯，就有可能受傷或者喪命。

他得更加謹慎，更加謹慎才行……穆玄英悄悄看了莫雨一眼，暗下決心。

絕不能讓莫雨哥哥陷入危險的境地。

魔女之屋，是一個處處精致美麗的屋子。垂紗幔帳，甜美的橘花蜜混合着馥郁的玫瑰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安息香的氣味若有似無地萦繞鼻間。微微晃蕩的搖椅鋪着一層柔軟的白狐皮毛，好似上一刻還有人悠閑地躺在上面。

房間到處擺置着穿着華麗洋裝的人偶娃娃，錦緞絲滑鮮豔，繁複精巧的蕾絲層層疊疊堆簇在袖口裙擺。這些洋裝娃娃被制作得美麗無比，或是金發碧眼嬌憨可愛，或是銀發紅眸冷若冰霜，或是黑發藍瞳清麗脫俗，或坐或立，擡眼蹙眉，栩栩如生。

“好厲害，就像是真人一樣……”

穆玄英見過不少洋娃娃，鎮裏的女孩們家中總是有着這麽樣一個玩具，有的珍之重之地被擺在家裏最顯眼的位置，有的被她們成天抱在懷裏。但就算是小鎮裏最貴的商店裏也沒有這麽精致的人偶，恐怕連那些自诩技藝精湛的手藝人對此也無能為力。

其中，最為莊重華貴、巧奪天工的一尊——

女王人偶。

正處于面對大門的視野中央，女王頭戴冠冕，手執鑲嵌着巨大寶石的等身權杖，多達三十層的克裏諾林式長裙撐起鳥籠形的優美弧度。長裙面料是鮮豔柔滑的塔夫綢，花邊堆簇，裙裾長長地拖曳于地。她站姿端莊，美豔絕倫，一簾茜紅帷幕迤逦垂墜，讓人只見得她的肌膚白嫩得好似泛出輕光，一雙潋滟眼瞳勾魂攝魄，柔媚入骨。

女王腳邊盤卧着一只迷你的白色波斯貓，金銀妖瞳，小小毛氈做得分外逼真。

如果站在這裏的是兩個女孩，可能早已對這些漂亮的娃娃流連忘返，愛不釋手了吧。

但莫雨一眼掃盡屋裏全局，卻無動于衷，就差把冷漠兩個字寫在臉上。

忽然間，一本黑色硬皮的書進入他的視野，莫雨的神色微微改變，走到書櫃前。

這本書看起來平凡無奇，書脊與封面都沒有任何文字，但在他的眼中，封面卻浮現出一個火焰形的圖紋。翻開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帶着紅兜帽的清秀女童，金箔片、銀鈴铛、波斯貓，是一張色彩明麗的圖畫。

翻到第二頁，上面寫着：

《魔女筆記》

「每個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惡鬼。

兇惡的惡鬼，狡猾的惡鬼，它們與人類天性中善的一面不斷鬥争，誘惑着人們走向堕落的道路。

一天天滋長，一天天變得強大，人類年歲越長，受到它的蠱惑越多。

我是魔女米麗古麗，與死神簽訂了契約，屬于黑暗世界的魔女。

人們義正言辭地說我是邪惡的，我的貓卻告訴我，他們心中的惡鬼啊，早就已經把人性吞噬了，長得比食屍鬼還大好幾倍哩！

嘻嘻嘻。

人類啊，都是一群自私自利、自欺欺人的騙子。」

不信任任何人，甚至是厭惡着人類的魔女嗎？

穆玄英湊到莫雨身邊，他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悄悄地踮起腳偷看少年手中的本子，一臉沉思。

所以她在自己的房間裏擺了那麽多人偶娃娃，寧願獨自孤僻地生活着，與貓為伴，也不願意接近他人嗎？

“你有什麽發現嗎？”莫雨頭也不回地問。

“啊？”被抓包了？莫雨哥哥什麽時候察覺的？穆玄英吓了一跳，緊張道，“呃、我發現……我發現這裏的人偶好多啊！”

這不是廢話嗎？他瞬間欲哭無淚。

莫雨回身瞧了他一眼，輕飄飄地“哦”了一聲。

為了證明自己并不是一無所獲，穆玄英忙把自己的發現說出來：“我數過了，這間屋子裏總共有66個人偶。”

“……所以呢？”

一個用紅緞帶束起的信封被遞到莫雨眼前。

穆玄英笑眯眯地看着他，歪過頭，長長馬尾順着肩頭滑落。

“在人偶的面前找到的，我猜這是新的謎題。”他說。

莫雨不做聲地接過信封。

拆開蝴蝶結，緞帶落到腳邊，打開的信紙散發出清新的甜月桂香氣。

香葉淺淡卻存在鮮明的香味逸散到空氣中，兩人并肩站在一起，一起看着绾色的信紙。

古銅燈光澤照人，橙紅的燭火透過薄薄的水晶，顯得越發透亮。女王人偶手執權杖的倒影照在地面，驀的動了一下。

“我是人偶王國的女王。”

「我是人偶王國的女王。」

“我擁有最美麗的容貌，和最華貴的衣裙。”

「我擁有最美麗的容貌，和最華貴的衣裙。」

穆玄英微微一怔，回身看去。房間裏分明沒有第三人的存在，然而女王人偶站立的位置竟然在不覺間發生了變化。她站在帷幕之外，面朝的方向，分明就是他和莫雨兩人站立之處！

甜美的女聲幽幽飄至耳畔，訴說着她的心聲，也是信紙上書寫的文字。

人偶王國擁有66尊人偶，最美麗的一尊是女王，而其餘的人偶則是她的臣民。

“但是，再如何優秀的人偶，也需要無數玉石珠寶的裝飾，才能襯托出我的高貴與美麗……

“魔女大人賜予了人偶王國66顆珍貴的寶石，每個人偶擁有一顆。

“女王擁有重新變革寶石分配方案的權利，但變革的方案必須通過臣民的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我自己不能投票。

“我的臣民都是自私自利的。如果她得到的寶石增加了，她就會贊同我的決定；如果她得到的寶石減少了，她就會反對我的決定；如果她的寶石數量不變，她就不會參加投票。

“我是偉大的女王，我理應獲得最多的寶石，那些醜陋的人偶根本不需要寶石的裝飾，她們的容顏根本無法襯托出那些寶石的光輝。

“你能幫助我實現我的願望嗎？作為獎賞，我将把我最喜愛的一支玫瑰賜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