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亮
零點整, 電話來的猝不及防。
這語氣風格,除了大名鼎鼎的秦鲲,恐怕再無人能駕馭, 溫月月登時睡意全無, 腦袋從被窩裏鑽出來, “有什麽事嗎?”
“作業不會寫。”
那邊好像在抽煙,聲音比平時黯啞三分。
“哪題?等明天我教你。”
即使知道他故意, 溫月月也不敢造次。
“這樣啊。”畫風突變, 秦鲲咬字輕慢,“因為怎麽解也解不出答案,孩子郁悶的翻出一張光碟。”
溫月月臉色大變。
“啊, 原來是傍晚時,我在懷志書屋租的那張整整花費二十四元人民幣的碟,我竟然把它和《鄉村愛情》丢在一起——”
“秦鲲同學!”溫月月急火攻心,眼淚在眼眶打轉, “方便開視頻嗎,你把作業展開, 我現在給你報答案。”
秦鲲很痛快的挂了。
沒過幾秒, “尼古拉斯·鲲”請求視頻。
溫月月抽噎着下床,迷迷瞪瞪坐在書桌前,把做好的試卷一股腦都翻出來。
等将來!她要把秦鲲寫進小說裏!翻來覆去虐!虐的讀者寄刀片都不帶停!
劃下綠色的接通鍵, 手機剛剛支好,屏幕晃動兩下, 流暢的骨骼線條出現,鏡頭漸漸聚焦, 頸上那條冷感的銀鏈消失,鎖骨、腹肌清晰可見。
秦鲲扶在陽臺欄杆, 手裏夾着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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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月月抽氣,盯着他□□像被人點了穴道。
“啧。”秦鲲的唇翕開,白色煙霧溶進濃濃夜色,他眼尾藏着促狹,“哥性感不?”
可愛的紅暈從耳根快速升騰,三秒到達頭皮,溫月月哀嚎一聲,雙手捂住眼睛,“你流氓啊?!”
大半夜的在陽臺吹風,還半.裸?
手機被倒坎在桌面,與木質碰撞發出聲響,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氣憤,她心跳的很快。
“手機擺好。”
手機裏傳來秦鲲的聲音,很簡單四個字,不是命令的口吻,卻讓人不敢違背。
溫月月慫包的要命,下一秒便擺好了。
她盡力把視線定在秦鲲眼睛,委委屈屈的問:“你怎樣才能不看那張光碟嘛。”
煙霧缭繞下,秦鲲的臉有些不真實,他饒有興趣的悶笑,“那把你桌上那只唇膏送我。”
溫月月發懵,老半天才反應過來。
桌角的草莓味青蛙王子潤唇膏豎着擺在臺燈下,正好映進了屏幕。
翌日。
嚴嚴寒冬,冷風像刀劈在臉上。
溫月月循着記憶,摸索到老板口中“他老婆開的店”,店面比老板稍微氣派一點點,但也許是做的生意并不高雅,所以位置僻靜。
店門虛掩着,她戰戰兢兢推開。
屋裏光線晦暗,但物件擺放的利落簡潔,看起來很舒服。
“——你這人真讨厭。”
說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嬌柔,含着蜜糖似的。
收銀櫃邊,男人的手鑽進女人衣下胡作非為,另只手揪着腰間皮帶,滿眼□□熏心,被猥亵的人半推半就,上翹的眼尾張揚迷離,暗含輕蔑。
買這些東西就注定見不得光。
而見不得光的地帶吸引來的,是見不得光的人。
“老板娘,好久不見。”
音色稚嫩柔軟,溫月月不擅長演戲,走路姿勢變的拘謹。
那邊絲毫不受影響。
溫月月攥緊胸前巾縧,繼續道:“我來的時候看見你男人了,他今天開門比你早,托我給你捎句話,說中午去他那吃,他買了排骨。”
溫月月講完,那個男人果然不動了。
她抽出本露骨的小說,假裝鎮定的翻開閱讀。
不出片刻,那男人什麽也沒留下,匆匆夾包離開。
神經終于放松,溫月月長長籲出一口氣,将那本一個字也沒讀進去的“露骨小說”放回原位,她這邊還沒開口,那邊老板娘的話茬先抛來。
“小姑娘,你認識老馬?”
很明顯,她口中的老馬應該是兩條街外的老板。
溫月月點點頭。
雖說騙人的勾當她鮮少做,但方才是特殊情況,老板娘一介女子生活艱辛,開了這麽個“難做生意”的店,既然遇見了能幫就幫一幫。
區區小事,何足挂齒。
贈人玫瑰,手留餘香。
“不用謝我,只要把鄭卿卿的絕版寫真專輯賣我就行。”
老板娘用笑音發出一個“哦”,眯眼睛,“不賣。”
溫月月清秀淺淡的五官卡殼,表情凝固在臉上。
這不是她設想的劇情線。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你壞了和老娘好事。”老板娘核對近兩天的賬務明細,抽口指指門口,“而且我不招待老馬認識的人。”
看來這對夫妻關系很惡劣……
溫月月張張嘴,什麽也沒能說出口。
這時,門外進來幾個帶着黑色工作帽的男人,他們七手八腳将大箱子擡進來,往寬敞的地方一扔,拍拍屁股走了。
老板娘罵罵咧咧撕開密封膠布,裏面是滿滿一箱新到的光碟。
全部取出來壘的小山那麽高,她粗魯掀開酒紅色針織長裙,蹲下整理、分類、登記。
溫月月自然而然的迎上去,低頭幫她打下手。
從清晨暖陽到日上三竿,周遭的飯店熱火朝天的做起生意,香味交雜飄得很遠,飄到一大一小鼻尖。
“你走吧,趕緊的。”
溫月月不反駁,默默退到一邊。
外頭嘈雜的人聲忽然進了,原來是有人推門進入,老板娘不耐煩的扭頭,看見老主顧馬上換上一張笑臉,二人表面做生意,實則頻頻肢體交流,你來我往間,又不知誰吃虧誰賺翻。
總之,送走那男人的時候,老板娘春花燦爛。
這次溫月月學乖了,她收斂着眉眼,假裝看不見聽見,蹲在一邊專心幹活。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別人無權幹涉。
“不久之前,我認識了個很優秀的朋友,就叫她小A吧。小A喜歡我們班某個男孩,喜歡了很久,并一直堅持努力着。就在昨天,她托我把親手做的巧克力送給男孩,而她會在男孩最感動的瞬間出現了。”
溫月月悻悻的笑了下,放下碟片,“可是男孩把巧克力扔掉了、碾碎了,男孩說,想要鄭卿卿所有的寫真專輯。”
老板娘沒擡頭,視線還在剛更新的賬本上。
“我也覺的傻。”聲音輕輕的,帶着甩不掉的自卑,從陽光抵達不了的角落來,“世上的喜歡是要對等的。人家給多少,就在多少裏活動。不是最重要的人,就不要做多餘的事。”
“那你怎麽還幫她?”冷不防的,老板娘搭話。
“每個女孩都有公主夢啊,你不能剝奪別人做夢的權利。”
“那你呢?”
這次,溫月月停頓了幾秒,“我只是平常人。除了好好學習,其他什麽也不敢妄想。”
“所以那個女孩現在人不在,一切由你推進。”老板娘繞過收銀櫃,走到窗柩邊,不知斟酌什麽,忽然偏頭,“我要一張,那個男孩脖子上,種滿草莓的照片。”
這畫風未免轉的太快,溫月月當場傻眼。
“如果你能在那個女孩回來之前,弄到那樣的照片。”窗外陽光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鍍上輪廓,她笑時竟三分神似鄭卿卿。
千嬌百媚皮,風華絕代骨,“帶來給我,我就把寫真專輯送你。”
周一早晨,同學們來的非常早。
溫月月的作業在她踏進教室的第一秒被借幹淨,祝橙最精明,周末便提前預定好自己要的科目,現在正坐在董雨涵座位奮筆疾書。
“橙橙,我咨詢你個問題。”溫月月難得主動開口。
“說呗。”
“就是……”溫月月不知道怎麽說,“如何在男一官配不在的情況下,給他種草莓?”
關于“種草莓”,溫月月周末百度過,大致了解操作方法。
祝橙半低着頭,視線向上瞄溫月月,蹙眉狐疑,“你要給誰種草莓?”
她說這話時,教室莫名其妙安靜了一秒,原來是王阿南他們進來,于是,這句“你要給誰種草莓”響當當的回蕩在教室。
四五十雙眼睛齊刷刷朝這邊。
溫月月尴尬的擋臉,空出來的手捂祝橙嘴,“不是我。就是除了官配,還有誰可以?”
注意力被後排的人吸引,祝橙心下奇怪,王阿南這群人今天怎麽來這麽早,抽空道:“兄弟喽。”
她扭過頭,“比如男一是秦鲲的話,那唯一能近他身的,不就是王阿南那些人嗎?霍離不行啊,你別打他主意……”
溫月月恍然大悟。
橙橙說的在理。
而後排。
王阿南覺的老大這兩天越來越反常了,比如今天,他沒睡懶覺,導致向來團體出動的老友們全部起個大早。
他堂堂王阿南居然準點來上早自修?
威名何在?
“老大,你是不是單身久了憋壞了?今晚去Future吧?我們放松一下。”
秦鲲在補作文,“不去。”
拒絕的很冷漠,王阿南習慣了
就那麽很随意的,他瞄了一眼老大龍飛鳳舞的字體。
作文名——我想擁有一只草莓味青蛙王子唇膏。
“老大,我提醒一下。”王阿南拎拎不夠長的褲腳,“這作文是要交到德育處的。”
教導主任發起的“自由命題作文大賽”,一等獎廣播臺通報表揚。
秦鲲支着額角,眼簾垂着,某個角度看神色極溫柔。
王阿南怏怏撇嘴,掏出手機打游戲,屏幕一亮他忙拍桌,喜上眉梢,“哎喲我去!這是溫月月吧?她怎麽突然加我啊?”
這話瞬間吸引大批目光。
邱潮一副未蔔先知的表情,“呵,女人。”
王阿南美滋滋的想第一組看,滿臉寫着“都怪哥太有魅力”。
于是一個早自修,秦鲲從前門進進出出,每每走過帶起一陣行風,那風猛地很,三米外便能嗅見煞氣。
“秦鲲同學。”溫月月同學終于忍不住了,她停筆“你到底要幹嘛?”
他這樣無時無刻不在自己眼前晃,真的讓複習單詞變的很有難度。
“上廁所。”秦鲲懶洋洋的瞥她一眼。
溫月月不服氣,“可是你已經去了五趟了。”
早自習總共四十分鐘,她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那雙筆直修長的腿緩緩從眼前晃過。
秦鲲拽動腕上皮筋,指尖一松,熟悉的痛感侵襲。
“我尿頻尿急尿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