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救人
林瓊瓊沒想到再見到外公時, 他已經被白布蓋上了。她腦子一片空白，顫顫巍巍地走到床邊時，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了。
王京扶住她，安慰道：“瓊瓊, 逝者已去, 活着的人得要照顧好自己才行。你不要太傷心, 否則你外公在酒泉之下，都不能安穩了。”
林瓊瓊只覺得耳邊嗡嗡嗡直想, 她現在壓根聽不清她爸在耳邊說了什麽，她眼裏只有躺着的外公, 想到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林瓊瓊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她叫不出來，也哭不出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沒辦法接受, 接受不了外公去世的那麽突然。
後來的事, 都是她爸去處理的。外公沒什麽親人, 所以守靈的也只有她跟她爸。最後, 外公被送到火葬場，一一把火燒的幹淨。
林瓊瓊捧着外公的骨灰回家，墳地還沒弄好, 只能把外公的骨灰先帶回家。林瓊瓊坐在小板凳上，木讷的看着外公的遺像和骨灰，連眼睛都不記得要眨了。
王京在外面打電話, 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要債的人，已經蹲在他家樓下了。他家門口，都被塗上了滲人的紅油漆，把他一家子人吓得不清。
他老婆哭訴着說：“你說你女兒有個寶貝, 我才同意你去認她的。結果呢，你又是給買吃的，又是給買穿的，投下去一大筆錢了，現在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你別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到時候我們什麽都撈不到！”
“你少啰嗦，肯定有這寶貝。現在我那女兒孤單一個人，只能依靠我這當爸的。東西到手，是遲早的事情。”
王京進去的時候，看到林瓊瓊在摸一個東西。他盯着看了一會，眼睛就亮了。
“瓊瓊，這是.....”他湊近了剛想拿過來看一眼，林瓊瓊就躲過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玉镯子，手也攥的緊緊的。
“瓊瓊，放好吧，別把東西給弄碎了。”
林瓊瓊聽都不聽，背過身去，用紅布把玉镯包好後，放到了自己的包裏。
大概是受刺激，這丫頭現在看上去怪怪的。沒有他預料中的嚎啕大哭，她今天已經不聲不響地坐了一上午，連水都沒怎麽喝。
不僅如此，她把她外公留下的東西看得比什麽都重。收拾老人遺物的時候，她都不讓他搭手，連快毛巾她都要親自去疊。
這下，他想拿那個玉镯，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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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林瓊瓊的精神稍稍恢複了點。可是，她還是覺得胸口悶得慌，四肢也沒什麽力氣。
李婕和思瑤都給她發了短信，林瓊瓊不想讓她們太擔心，就回了一切都好。韓喬也給她發了短信，內容和前幾天的差不多。
他現在在和一個著名的音樂大師接觸，思瑤說了，有良師在旁，他能進步的更快些。
林瓊瓊現在特別想他，很想在他懷裏痛快的哭一場。但現在，他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她也不敢太打擾他。
正想着，她面前多了杯熱茶。
是她爸爸送來的。
“喝點熱水，這天又冷了點，不好好保養身體要吃不消的。”
林瓊瓊嗯了一聲，雙手摸到了茶杯上。
真的好暖，她已經凍得沒有知覺的指尖，又有了觸覺。王京見她微眯着眼，臉色也沒有早上那麽吓人了，就勸說道：“瓊瓊，明天跟爸爸回家吧。這裏太冷，你要凍壞身體的。”
回家？林瓊瓊眉眼間有了波動，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又問：“可以嗎？你家裏的那些人？”
王京微笑着說：“當然可以，那些也是你的親人。你弟弟年紀比你小不了多少，你無聊的時候也能跟他聊聊天。”
她手将自己環住，這天真是冷，以前外公在的時候，他們圍在這小桌子上面對面地吃熱湯面。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外公的床只剩下一塊木板，他的衣櫃裏也是空空蕩蕩的了。林瓊瓊看着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頭痛的要炸掉。
她還是不能接受外公去世了。可是待在這，什麽都看不到，只能對着牆發呆。
“我.....能帶着外公一起去嗎？”
王京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些，他這把年紀了，還是有些忌諱的。可想到那個寶貝，王京又堆起笑容，道：“當然，你外公也是爸爸的親人啊！”
第二天，他們坐車回了A市。
林瓊瓊在大學打工時，一直想着把外公接到這。這裏的養老院比她們縣裏首富的房子還好，這裏有好多大商店，可以買到很多保健産品。林瓊瓊早早就看中了一個洗腳桶，想要買來給外公做腳底按摩。
現在，外公終于來到這座大城市，只是那些東西，他再也用不到了。
到了他爸爸家，林瓊瓊看到牆上刷的紅字，吓了一跳。
王京尴尬地笑笑，然後扯了個謊：“樓上的人欠了高利貸，讨債的人弄錯樓層了，所以把我們這弄得一團糟。你不用擔心，物業很快就會處理幹淨的。”
林瓊瓊将信将疑的點了點頭，然後跟着她爸進去了。
她見到了他的家人。
王京的老婆叫齊鳳，是個跟她媽媽完全不一樣的女人。她媽媽纖弱的很，看上去很柔弱，就像一根綠瑩瑩的綠蘿。而齊鳳，她大臉盤，一雙丹鳳眼，眼角向上吊。山根看着不順，有節，鼻尖也很尖。嘴巴有些大，塗了鮮豔的口紅，顯眼的不得了。
從面相來看，她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但林瓊瓊也不好表現出不喜，只是怯生生地望着她。
“這就是瓊瓊吧，長得可真好。”
林瓊瓊嘴角抽了抽，臉上滿是尴尬，卻還是禮貌地開口：“阿姨好。”
“瓊瓊，我房間幫你收拾好了，你早點去休息吧。”頓了頓，她又道：“你弟弟住校，等他回來了，介紹你們認識啊！”
王京幫她把行李拎到房間裏，林瓊瓊想接手他都不讓。
“瓊瓊你這兩天累了，讓爸爸來吧。”
“可是......”
“我是你爸爸，這些事是應該做的。”
....
他把她的東西拿到房間，就叮囑她午睡一會，等晚上了，他來喊她吃飯。
房門被關上後，林瓊瓊局促的心安定了不少。雖然.....他們都對她很客氣，可林瓊瓊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多餘的人，她不由得覺得，自己答應來這，是鬼迷了心竅。
等稍微修整下，她就回學校吧。也得快些把墳地的事安排好，好讓外公入土為安。
這個房子，比她和外公的小屋，大了三倍都不止。而且裝修都很考究，客廳裏那個看上去像水晶的大吊燈，看上去很奢華。
屋子裏開着暖氣，她被凍僵的身體複蘇了不少。林瓊瓊把外套脫了以後，就走到床邊坐下。
好軟，一坐下去身體就陷下去一半，舒服的好像坐在雲端之上。
只是，她的心空的厲害。像是懸浮在半空中，沒有着落。
這時候，韓喬的短信也來了。他說他的事情忙好一大半，接下來幾天他能好好陪她了。
林瓊瓊握着手機，把他的短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感覺心裏好受許多。
最後，林瓊瓊實在按捺不住了，給他發了條消息過去。
“我在爸爸家，現在好想你。”
然後她就捧着手機，目不轉睛地盯着，等消息進來。
可.....韓喬沒有發來。
大概是太忙了吧，林瓊瓊苦澀地想，然後就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她真的有些累了，這兩天都沒怎麽閉眼，一閉眼就想到外公的樣子。
這個午覺她睡得也不踏實，做了很多噩夢，夢見外公躺在床上斷氣的樣子，夢到外公瞪大了眼睛，拽着她的手跟她說他不舍得她。
她也不舍得啊，可是抓不住怎麽辦！林瓊瓊做着夢，躺在床上也不安分，手在亂抓。齊鳳被她揮了一巴掌，假睫毛都被弄下來了。她氣的直瞪眼，恨不得立刻把這掃把星丢下樓的。
門外的喧鬧聲越來越大，她再不快找到東西，這家裏的東西可都要搬空了。想到這，齊鳳的膽子也大了許多，翻東西也翻得更肆無忌憚。
終于，她在她枕頭下摸到了一個小紅包，她打開來一看，眼睛都亮了。
又潤水頭又好，絕對是好東西。
這時候，林瓊瓊在夢裏突然看到她外公睜眼了。老人怒目圓睜，大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瓊瓊！”
她瞬間驚醒，然後看到齊鳳手裏拿的小紅包。
本來還有些迷糊的，這一看，林瓊瓊完全醒了。她騰地一下起身，把她手裏的東西奪回來。
“你幹什麽碰我的東西！”林瓊瓊像是握着絕世的珍寶，緊緊捏着，沒有一絲松手的念頭。
“你拿了我們家的錢，難道不該付點什麽嗎？”齊鳳這時候也顧不得僞裝了。要債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居然把她兒子給打了。她一直捧在手心裏的寶貝，現在滿身是傷的躺在門口。她得趕快把錢還上，帶她兒子去醫院看看。
“誰拿你錢了，你少胡說八道了！”
齊鳳冷笑，指了指她的手機，還有手上的镯子說：“這....這還有這，不都是我老公給你買的？你以為你這賠錢貨，我老公當一回事啊！要不是為了你手上的那個古董，我們家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林瓊瓊聽了搖搖欲墜，險些要站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襲來，她都沒有反應的力氣了。她看了眼手上的翠玉镯子，想到她爸爸看着镯子的眼神，林瓊瓊恍然懂了。
外公說的沒錯，她爸，果然不是個好人。所以說，他曾經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在迷惑她？
見她分神，齊鳳又要去搶镯子。哪知道林瓊瓊突然發了狠，将她重重地一推。
“別碰我的東西！”
齊鳳跌倒在地，慘叫連連。王京原本在應付那些讨債的人，聽到屋裏的動靜，他就知道自己這老婆又壞事了。
他進了屋，看到捂着腰，一臉痛色的齊鳳，再看冷若冰霜的林瓊瓊，他心都提了起來。他上前，想伸手碰一碰林瓊瓊，卻被她一把甩開。
“你別碰我！”
“瓊瓊，你聽爸爸說，爸爸.....”林瓊瓊冷笑：“你不要再騙我了，難怪前些天你一直沒消息，聽到我外公去世了，就緊巴巴地趕過來。”
“原來是為了我外公的東西啊！”說着，她把脖子上的項鏈，手上的镯子，還有手機全都丢到他跟前。
“我不要你的東西，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她丢下這話，就要去收拾東西，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呆。
王京呆呆地站着，這時候外面響起了兒子的呻吟聲。他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握了握拳，就朝林瓊瓊沖來。
“把镯子給我！”
“我不要，那是外公給我的，你這樣子搶，不怕我報警嗎？”
王京就像是一頭聞到血腥味的野獸，這時候他腦子裏只有掠奪。
“誰讓你不聽話？本來這镯子賣了，爸爸把債還了還能留點餘錢給你辦嫁妝。既然你那麽不聽話，那就把東西拿來！”
王京已經想好了，等把镯子拿去抵債了，他就把林瓊瓊關在房間裏不讓她出去。他有的是辦法把她的棱角磨平。
反正她現在也是孤身一人，像她這樣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随便哄幾句，就能把她哄的團團轉。
林瓊瓊急了，感覺身上的血管都要爆了。她逮到一個機會，把镯子放到口袋裏後，然後抓過她爸的手，狠狠地就是一口。
她的仿徨害怕，都化作了力氣。她牙齒間已經有了濃濃的血腥味，舌頭上也有血液流過。
這感覺，真是比什麽都痛快！
王京慘叫連連，一把将林瓊瓊甩開。他是男人，力氣到底是大些的。她被他甩到了桌角上，頭磕在了上面。
那一刻，林瓊瓊覺得頭悶悶的。巨疼過後，就是天旋地轉。
她頭發完全散了，臉上好像有粘稠的液體。林瓊瓊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燈，瞳孔漸漸失了焦距。
這時候那些要債的人來了，抓着王京的衣領，問他錢在哪裏。
王京被他們吓得腿都軟了，他雙手合十，指着林瓊瓊說她手裏有古董。那畏畏縮縮地樣子，真是比下水道的老鼠還要倒胃口。
林瓊瓊不由得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父親時的樣子。他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穿着得體的西裝，溫和地朝她笑着。
她覺得像是一陣溫暖的風吹來。而現在，這個人狼狽不堪，還出賣她這個女兒，簡直是下三濫到極致。
惡心，真惡心！
聽到她有古董，哪些人邪笑着朝她走來。
林瓊瓊緊緊捂住口袋，讓自己整個人都貼在地面上。
這是外公給她留的，她死的不會給的。林瓊瓊倔脾氣上來，八頭牛都拉不回。那些人拽她的手，要把她的手拽開，把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
見拉不開，領頭的混混說：“這小姑娘長得還挺好的，要不拿她來抵債吧！”
林瓊瓊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他們這是什麽意思？還沒等她想明白，那些人就來扯她的衣服。
她歇斯底裏地掙紮着，手亂揮不讓他們靠近。可這時候，有人把她兩只手給锢住了，她平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王京吓得縮在牆角，連話都不敢說。齊鳳躲在角落裏，把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
“聽着，欠錢不還，這就是下場。”
說着，他把手伸到林瓊瓊的衣服拉鏈上。可還沒碰到，就聽到外面一聲巨響。
“怎麽回事？”幾個人面面相觑，然後派了一個人進去，剛出房間門就被踹回來了。
林瓊瓊像是碰到了救命的稻草，她急切地朝門口看去，就看到韓喬進來了。
秦澈和帶來的人把門口的小混混都撂倒了，韓喬着急地搜尋着林瓊瓊的身影。終于進了最裏面的房間。
裏面的場景，足以讓韓喬全身的血液倒流。
“什麽人？”問話的人剛上前，就被韓喬重重地一拳，打翻在地。韓喬甩了甩手，表情冷若冰霜。
她認識他那麽久了，第一次看到他那麽吓人的表情。這時候，沒人再顧着她了，所有人都朝韓喬跑去。
林瓊瓊害怕他受傷，他的手可是比什麽都寶貴，要是受傷了可怎麽辦？可她現在渾身都疼，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在一旁急的直瞪眼。
可韓喬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殺紅了眼，誰來他就打誰，一拳一個，都被打翻在地。秦澈進來的時候，韓喬已經打翻好幾個了。他氣勢雖然不錯，但那些人也不是吃幹飯的，跌倒了又爬了起來。
這祖宗，要是把手給弄傷了，他跟誰交代啊！
他忙吆喝了一聲，示意外面的人進來。然後他啐了一口，就上去幫忙了。
很快，戰火就被平息了。那群要債的躺在地上，叫苦連連。
“呵呵，要債也要有點職業操守，盜亦有道不懂嗎？”
那些人沒被打乖，笑得痞氣十足：“臭小子，哪個學校的？有種的報上名，改天再打！”
秦澈笑得溫和，但眼裏卻一絲笑意都沒有：“我倒是無所謂，就不知道我家老頭子肯不肯了！”說着，他輕輕說了個名字出來，那些人聽了，個個吓得臉色慘白。
處理了那堆混混，秦澈伸了個懶腰，然後看了眼縮在牆角的王京，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瓊瓊，他.....”
“不用管他！”林瓊瓊咬着牙，恨恨的說。韓喬已經在她身側蹲下了，他想伸手碰碰她，但是又怕碰疼了她。
林瓊瓊知道他在擔心，她強迫自己擠出絲笑容來。可一笑，牽扯着臉色的傷口，她疼得龇牙咧嘴。
要死了，肯定是醜爆了。
韓喬心發酸，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伸手從她肩下穿過，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來。
“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林瓊瓊靠在他胸口上，安心地點頭，然後她指了指桌邊的東西。
“我....外公。”
韓喬見了，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他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如果他多關心她一些，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秦澈見兩人膩歪在一塊，一副生死相随的模樣，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忙去幹活，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
他留幾個人在這收拾爛攤子，然後叫人收拾了林瓊瓊的行李。他則抱着她外公的東西，跟在他們後面。
出門前，他看了一眼王京萎靡的樣子，心生鄙夷。
然後頓時覺得自己的爸，形象偉岸了許多。
他爸雖然對外頭人狠，但對自己家裏人是好的沒話說。
哪像這個！
其實知道林瓊瓊有個爸爸的時候，他就動手去查了。他不像韓喬，那麽天真。
他了解人性！大部分人，骨子裏都有利己的一面。這林瓊瓊單親家庭了那麽久，怎麽突然就有人尋親了？
這裏面絕對是有貓膩的！果然，查到了這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欠了一大筆債。
這絕對是個麻煩！秦澈本以為他會用林瓊瓊來威脅韓喬的，哪知道這人就是賣女兒的！
那麽下三濫的惡人，也真是少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