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島複仇
由于夏季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天氣,又因為沒有直飛冰島首都雷圌克圌雅圌未圌克的航班,故而吳坤宇只能在中途停留在德國法蘭克福轉機。現下飛機延誤,吳坤宇只得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法蘭克福候機室,望着窗外傾盆的大雨,心裏彷徨着不知何時才能到達目的地。
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吳坤宇直覺自己一定快要感冒。他随手自包中抽出一冊口袋大小的冰島旅游宣傳冊。當時在機場随手自一旁架上抽下來,現在剛好用來消磨時間。
冰島有世界上最純淨的空氣和水,以及最好的溫泉,并且擁有這個地球上最類似月球的地形。也正因為如此,才吸引了衆多旅游者紛紛趕赴這裏,進入這個神秘莫測的國度,來體驗這裏較其他北歐國家更加原始,人與自然更加貼近的新奇。
但在此時已經打了四個噴嚏的吳坤宇眼裏,冰島和其他任何一個他曾去過的國家沒什麽兩樣。這個國家于他,不過是長時間的飛行和短暫的停留,他對于冰島也只是個黃皮膚黑頭發的亞裔陌生人。他融入不了當地人的生活,那麽只是捕捉到一些美景又有什麽用呢。
吳坤宇暗暗嘆一口氣,起身把宣傳冊子扔進垃圾箱裏,再回到原位坐好。他早已習慣了多年以來只倚靠自己一個人的生活,或許說,是生活不允許他過多的依靠別人。盡管後來的他遇到了導師兼兄長的俞溫,再後來還有二組那一群人的陪伴,可轉身之後,吳坤宇還是覺得,世界仿佛孤寂曠廖的只有自己。
他自包中掏出那個魔方,放在掌間,盯着散亂的顏色方塊,腦中閃過自網絡上搜羅來的長短不一五花八門的公式,眉頭輕鎖。他試圖按照計算公式轉了兩下,許久仍是無果。感到有些自讨無趣,吳坤宇指尖輕輕摩挲過棱角已有些微磨損的魔方,将它細心地塞進包裏的夾層。
他裹緊外套,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忽然一股溫熱的牛奶味洋溢在四空。吳坤宇迅速地睜開雙眼,卻發現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慈祥和藹的德國老奶奶。
她花白的頭發卷卷地蓬着,帶線的金絲框眼鏡後面,是一雙掩映不了笑意的善目。老人手上拿着一杯熱牛奶,散發出香甜可口的氣息。
就好像……每夜失眠時俞溫都會煮給自己的一樣。吳坤宇不由自主地舔圌了舔嘴唇。
“孩子拿着。”老人親切地在他身邊坐下。說話先是用德語,發現吳坤宇疑惑的眼神後立即改用英語,這才解除了兩人之間的語言障礙危機。
“謝謝。”吳坤宇習慣性地站起身,禮貌地微微鞠躬,雙手接過牛奶。喝一口,直覺得暖洋洋的溫度自胃部散發至全身。他甚至好心情地輕輕揚起了嘴角。
“小夥子去冰島?”
“是。”吳坤宇将牛奶捧在手心裏。
“一個人?”老人似乎有些驚訝,“我還以為現在的年輕人只有度蜜月才會去冰島。”繼而又坦然笑道,“我剛剛在外面碰到一個和你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也是去冰島。不過他可沒你那麽好運,從咖啡館回機場大廳五分鐘的路就被淋成落湯雞了。”
吳坤宇配合着她笑,“您呢,您也是去冰島?”
“我?哦不,我是當地人。只是偶爾來這裏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得上忙的。”老人爽朗地擺擺雙手,“我丈夫當年死于一場空難。所以老圌習慣了。”
“很抱歉,提起您的傷心事。”吳坤宇微微低下頭。
“沒關系。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笑容依舊那麽富有感染力,“時間也不早了,我再去別處轉轉。看你的樣子也沒帶傘吧?”她從身後的大登山包裏掏出一把折疊傘,“給你,孩子,當心感冒。”
“謝謝您。”吳坤宇看着老人熱情的臉龐,也不好推辭,只得拿着。
“那麽祝你旅途愉快。”
“謝謝。”
望着老人的身影在來來往往的人海中一點點被淹沒,吳坤宇還是朝她消失的方向招了招手以示再見,這才小心翼翼地将傘也裝進随身攜帶的包裏。滿足地再喝一小口牛奶,這下連心裏都變得暖和起來。
旅途中,只是陌生人的一點點好,便足以叫人津津樂道很久。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你的工作,不知道你的薪金,卻仍舊選擇對你好。
這時大廳裏工作人員的通報聲連連響起。吳坤宇連忙喝光最後一口牛奶,扔掉杯子,拎起包向登機口跑去。
但願,旅途順利。
一下飛機,吳坤宇沒有心情跟随一般旅行者趕赴距離冰島機場二十公裏的blue lagoon,也就是聲名遠揚的藍湖。而是直奔一家名為icelandica的賓館。
icelandica,一棟歐洲古堡風格的建築,座落在市中心101區。房子內部大量采用硬木和凸窗,裝飾以彩繪玻璃和繪畫作品。依稀記得旅游手冊中介紹說,在這裏就着爐火看書邊喝加了甜酒的咖啡,和其他的旅游者交談,可以讓你想見一個真正冰島人日常生活的悠閑。
悠閑?的确非常悠閑。Check in之後吳坤宇換了一身休閑裝,端着一小杯冰酒,緩緩踱步在二樓走廊裏。偶爾還很有閑情逸致地駐足于古典壁畫之前,抿一小口冰酒,作出一副欣賞的神情。而實際上,他則是在将酒店布局與住房編排熟記于心。
他可是苦苦哀求了好幾天才終于要到了那些人的去處。不過也只能說自己的運氣太好了,剛好趕上他們最近來冰島談生意的大動作,遠離老窩,帶的人手少,也便利了自己下手。而一直對此事閉口不言的俞溫好友,在面對追纏的自己也不知怎地忽然就答應了。
也許,他也不願再隐瞞下去了吧。
從前無數次,吳坤宇都會私下裏去企求計算機小王子尹向謙,而每到最後一步都會被不知名的防火牆阻擋。也無數次,吳坤宇都在俞溫不經意的恍惚間,也快要跟着落下淚來。
他知道俞溫心底潛伏至今的仇恨,卻和尹向謙一樣無能為力。
只是現在,知道了複仇往事的吳坤宇決不允許自己再一次放棄。
此時還是下午,旅游者大多應該都在冰島美麗的自然風光中流連忘返。吳坤宇在一樓接待大廳後面的咖啡館裏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耳邊很清靜,除了……
他略有些嫌惡地将目光從遠處潔白的冰川轉移回室內,坐在自己斜後面三桌的一群粗犷大漢身上。他們桌上橫七豎八地倒着許多烈酒瓶子。許多人臉都喝得通紅,卻還是一個勁地喝個沒完沒了,招呼着酒保小姑娘繼續上酒。似乎是嫌小姑娘手腳太慢,一個大漢猛地站起來,啪地甩手就是一巴掌,嘴裏罵罵咧咧。
小姑娘畏縮地捂着臉,操着并不熟練的英語向客人道歉,卻還是遭到了客人蠻橫無禮的對待。此時酒店老板娘也趕了過來,一邊向客人道歉,一邊不斷責備小姑娘。兩邊聲音混雜一談,直吵得人心頭發怒。真不知道這樣一群人是怎麽入住這個地方的。
吳坤宇皺皺眉,心煩意亂地保存好尹向謙發在他手機的圖像資料,剛想回房,卻眼睛一轉,注意到了那桌一直坐在一邊的一個身着西裝的男人身上。
他正好與他面對面。男人鼻梁高圌挺,眼窩深陷,典型的北歐人面孔。他坐在一旁不喝酒,不參與那群人的鬧劇,卻也并不上前制止。他的彬彬有禮與那群大漢的野蠻格格不入,可直覺他們隐隐約約有着思縷的隐秘聯系。
吳坤宇強抑制住內心的躁動,裝作不經意地再瞥過去一眼。這一次與男人的視線相遇。
陰鹫。無情。冰冷的淺藍色深不見底。
只一眼,便很快移開。
吳坤宇低垂下眼睑,心裏總感熟悉……他再一次偷偷望過去。雙方的糾紛以咖啡館免單告一段落。老板娘回到廚房,小姑娘趴在前臺上哭得眼睛紅腫。而那群人卻依舊吵吵鬧鬧喝得不亦樂乎。
思考着,一個想法闖進了大腦。吳坤宇眼前一亮,拿起小湯匙攪攪面前混了牛奶的咖啡,湊近聞了聞,佯裝不滿地皺了眉。他走上前臺,“您好,可以為我換一杯咖啡嗎?”
“哦是的。您請稍等。”小姑娘聲音都還在顫抖着。
“謝謝,我就坐在那裏。”吳坤宇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是。”小姑娘雙手囫囵擦了擦眼淚,忙開始着手準備。
吳坤宇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将已經開始泛涼的咖啡無所謂地推到一邊,聳聳肩,低下頭把圌玩自己的手表。絲毫不在意對方的眼神肆意在自己周圍打轉。
“您好,您的咖啡。”小姑娘看起來是熟手,速度很快。
“是。謝謝。”吳坤宇坐着,雙手去接咖啡。特地将右手擡高,表面直直正對着那個男人。在擡起手的一瞬,設定好的手表內部攝像頭咔咔咔連閃三下,将處于人群之後的男人的樣子拍了下來。
“榮幸。”女孩顯然是敷衍客套,說完了便兀自回到吧臺裏。
謝謝。吳坤宇微勾嘴角,喝一口咖啡,頓時唇齒間充斥了滿滿的可可醇香。他擡起頭再次看了看那群人,但顯然他們都處在歡愉之中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那個男人也只是在他喝咖啡的時候掃了一眼過來,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借用換咖啡作為掩飾,拍下了他的模樣。
目的達成,但是為了不引起對方懷疑,吳坤宇還是好耐性地在座位上看了半晌的冰川,這才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不愧是比一般冰島酒店價格都要昂貴的icelandica。潔白的紗簾,雪白的床單,一塵不染的白牆壁。整個房間似乎都被北極的雪覆蓋,但橙黃的燈光又叫人不至于覺得像北極那麽寒冷。生活用品一應盡有。吳坤宇打開冰箱,開了一罐啤酒,端坐在沙發前,自卡裏導出兩張面部截然不同的相片,等待着電腦中的眼膜掃視結果。
一個人的面貌形态可以改變,但他的眼膜卻絕對不可能在短期內發生變化。
吳坤宇在賭。
他松了松緊握酒罐的手,三下五除二地喝光,把罐頭踢到一邊。掃視結果出來的很慢。
越是這樣的等待便越是磨人。他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擡眼望了望屋頂的監控,輕車熟路把箱子拖到攝像頭盲區,掏出自己珍愛的‘淘氣鬼’別在腰間。
夜幕在等待中慢慢降臨。游客們紛紛游玩歸來,一個個興高采烈。樓下白天還清雅無比的咖啡館搖身一變,成了衆人歡聚的搖滾酒吧。吳坤宇聽着樓下的狂歡,眼睛死盯着還差一點就出現的結果。他沒有開燈,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綠瑩瑩的電腦屏幕閃着詭異的光芒。
Loading……
96%……97%……99%……
100% 匹配。
不得不說結果出來的那一瞬間,吳坤宇的內心雀躍了。他危險地舔圌了舔還留有啤酒苦澀味道的嘴唇,露出了嗜血的微笑。
我不再需要你的保護,我不再滿足只躲在你的身後。我在學着長大。如水之就下。我已然長大。
讓我證明給你看。我的親愛。
接下來的兩天吳坤宇憑借良好的專業素質和一副好皮囊,成功掌握了那一夥人的出入規律和房間位置。那個眼神陰狠的男人顯然是這一夥人的頭目。他獨住一間,其餘人三人一間。分別分布在他房間的左右兩側。
淩晨一點整,吳坤宇摸黑趴在自己房門上,果然又聽到了那一群人東倒西歪的腳步聲。他們每晚都要喝酒喝到很晚才回來。吳坤宇握緊槍,待他們紛紛關門進房後,才屏息慢慢打開自己房門。
深夜,酒店隔音效果很好,走廊裏安靜極了。吳坤宇拿着從酒店老板娘那裏偷拿來的房卡,悄悄潛進了‘目标’的房間。果不其然,那人還是沒有改掉一回來就洗澡的‘好習慣’。
吳坤宇邪笑一下,舉着槍等在浴圌室外面。
蒸騰的水汽和舒适的按摩最能叫人四肢發軟頭腦發昏,連帶着警惕也放松下來。室內地暖充足,所以即使是在北歐緯度最高的國家,他也只在下圌半圌身裹了條浴巾便惬意地出來。‘目标’人物似乎對于這家酒店的防護措施過于放心,居然連槍也忘記在浴室裏備上一支。看來當年他們滅俞溫家族也不過是仗着人多,并且出其不意罷了,并無任何技術含量。
吳坤宇輕輕綻開嘴角,夜的嗜血在體內翻騰洶湧。他忘記掩飾。
行動過程甚至簡單地連計劃都用不上。吳坤宇一個手肘直擊‘目标’腹部,接着不留絲毫喘息之際便幹脆利落地将其雙手反剪在身後,另一只手持槍抵在對方太陽穴,冷酷迅速地扣下扳機。吳坤宇不費吹灰之力地圓滿完成任務,在透過白紗簾的月光下,滿意地看着那人陰冷的藍色瞳孔一點點失焦無神。
白色浴巾浸染上鮮血,慘烈,絕華。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吳坤宇微擡臉頰向門口打量了一下,接着快速閃身,側身持槍躲進浴室。唯一的計劃之外。吳坤宇小心翼翼地探頭出去,發現是‘目标’的一名手下。估計他是見老大門開着,好奇便走了進來。他也并未打開大燈,倒在血泊中的老大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就是現在。吳坤宇抓緊時機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迅速地捂住他的口鼻,以免他叫出聲引來更多同伴。同樣地一槍斃命。
黑暗裏只見一個高而消瘦的少年回身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彎腰将并未沾上指紋的槍動作輕柔地放在他們身邊,接着步伐穩重地走出房門。并不忘細心地将門鎖好,在門外圌挂上請勿打擾的牌子。
尹向謙早已應自己要求在今晚入侵了酒店的監護系統。所以吳坤宇非但不擔心自己會暴露,反而張狂地沖鏡頭做了個大鬼臉。這才回到自己房間,飛快地換下帶血跡的衣服,正要提起早已整理完畢的行李離開,卻發現不知不覺中,一把小巧的左輪手圌槍抵在自己的腦袋。
房間裏太黑,只能看清那人的大致輪廓。年齡與自己不相上下,動作輕快準狠,居然連自己都沒能他是何時潛入房間的。看樣子槍法也不會在自己和俞溫之下。應該不是‘目标’的人。吳坤宇大腦快速轉動,得出這樣的結論後不禁松了一口氣。
接着猛地向後擊肘。可惜不管是誰,阻攔他,都得死。
但是沒料到那人竟敏捷地躲開這兇猛一擊,槍口也因為防守動作從吳坤宇的太陽穴轉移到了脖頸大動脈處。吳坤宇不敢再輕舉妄動。
沉默片刻。
“小子,幹得不錯。”
來人帶有笑意的聲音很耳熟,而且好像并無惡意。吳坤宇在腦中分辨着,一時也不急着回擊。
“怎麽,不記得你V哥了?”V不開心地鼓起了包子臉,“真是的,每次闖禍都是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結果你還不記得我。”
“放下槍。”吳坤宇表面冷靜自持,天知道他的狂暴因子正在體內拼命沖撞。
“啧。”V收起槍,又湊近了幾分,伸出食指來抹了抹吳坤宇脖間的汗滴,笑道,“都說過了有病就不要晚上到處亂跑。走吧,小晨叫我接你回家吃藥。”
吳坤宇白了V一眼,但礙于情況緊急也不好多說些什麽。兩個人提着行李堂而皇之地從酒店check out,抛下此時身後的響鈴大作和一片混亂,伸手攔了輛的士直奔機場。
直到兩人順順利利地坐上飛機出境,才顧得上發問,“從什麽時候開始跟着我的?”
V正在對付機餐裏附送的一小盒酸奶齤,頭也不擡,“從你離開二組開始。還害我在法蘭克福淋了雨,現在感冒都沒好。”
“活該。誰叫你跟着。”吳坤宇看着舷窗外面漂浮的白雲。
“沒良心的小子。”V倒也不生氣,鼓起嘴巴。
“如果不是我,你現在早都不知道被誰毀屍滅跡石沉大海了。知道全K.S.有多少人觊觎二組的暗夜吳坤宇嗎?光在法蘭克福我就幹掉了三組的兩個。如果不是我在安全部,聯合鄭承烈瞞天過海,組織會那麽輕易地放你出境嗎。真以為全球通的簽證和免安檢的通行證是免費的啊。小子,要不是看在俞溫的面子上我才懶得幫你。”
“嗯?”吳坤宇轉頭看向V。澄淨的眼眸裏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竟有些不屑,“我又不是什麽富甲一方的小公子,不需要你當我保镖二十四小時保護我。”
“這不是保護,是幫助。”V的聲音溫柔,“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別人的幫助,坤宇。還有,你做的很好。”V大哥哥般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眼裏閃爍着贊賞的光芒。
“嘁。”吳坤宇佯裝毫不在乎,打掉V的手,徑自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小世子脾氣在臉上一覽無餘。
還在對付那一小盒酸奶的V毫不在乎地笑笑,“你的病好了嗎,吳坤宇。”
“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