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為何11
不是真的離婚,難道我專誠搞你心态,哄你去民政局門口晃一圈就算?
這是許晗煙的第一反映。
接着,她費解的看向陸尚,像是想确定之前那句話到底是不是出自他口……哪怕她很清楚此時院子裏沒有第三個人。
陸尚已經從椅子裏坐起來了,看上去很清醒,濃稠的眼色專注彙聚在她臉上——讨一個答案。
這不像是他會主動做出的提問。
許晗煙不明白了:“還有計較的必要嗎?”
陸尚堅持:“如果我說有呢?”
她似乎無所謂的笑了聲,眼色卻在一瞬間變得鋒利,“提醒你一下,在你跟我計較這些之前,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我為什麽要為沒有做過的事情向你解釋?”他折起長眉,不近人情的調調,和上輩子他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一模一樣。
許晗煙就很窩火,不自覺拔高音調:“因為全世界都在唱衰我們,一次又一次!而你卻表現得無動于衷,這讓我覺得——”
“我不在乎你?”陸尚替她說完剩下的話,刻薄地反問:“照你的邏輯,嚴蕭幾次三番對你示愛,還在《荒野》的首映式上當着我的面要我們離婚,當時我是不是應該和他打一架,以此宣誓對你的主權,這樣才叫在乎你?”
話到這裏,他怔住。
許晗煙表情僵硬的看着他,眼淚不斷從發紅的眼眶裏湧出,沒有一點兒征兆。
她仿佛沒有感覺,只是一味的看着他,不小心把他卷入傷心極了的情境裏。
陸尚也知道,許晗煙是挺能忍的一個人,從小到大,她掉眼淚的次數屈指可數。
但巧了,次次都與他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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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感到罪孽深重。
好像自己真的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背叛了他們的感情。
但事實上,并不是那樣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有一會兒,陸尚做了個恢複理智的深呼吸,主動開口:“那些新聞都是無中生有,沒有及時對你說明,讓你不安,我很抱歉。”
如果解釋意味着舉白旗,那麽,是的,他投降了。
許晗煙也克制着平靜下來,收回對他的那些含糊不清的目光,說:“你從來不需要證明什麽,對于我對你的感情,你自信得一塌糊塗。遺憾的是,你沒有給我相同的安全感,所以每次章寶莉抓住一切機會制造和你私下有點兒什麽的新聞,大肆散布出去……即便我們都知道那是假的,她卻能趾高氣昂的向我炫耀一番,就好像,那些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事已經真實發生了。”
“不過——”許晗煙用手把臉上的眼淚抹掉,聳了聳肩,勉強笑道:“都是過去式了。”
她應該慶幸的,她得到了重新開始的機會,可以避免那些錯誤的展開。
陸尚注意到她的态度轉變,心下說不出的落空……或者該認定為:恐慌?
“我不認為那些是過去式。”他站起來,想走近她,卻不小心打翻茶缸。
搪瓷的器具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濺了一地的水和茶葉。
恰巧這時,于秋和姜藝翎摘了兩籃子新鮮的時蔬瓜果回來,就見兩個小的灰頭土臉的杵在院子裏,那氣氛,不問都知道怎麽回事。
“怎麽了嘛這是?好不容易見一面,吵架啦?”于秋見許晗煙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明顯哭過一場,心疼得不得了,卯足勁向孫子飛眼刀。
陸尚站在原地任奶奶眼神淩遲,都是重活一遭的人了,搞得這麽狼狽,他也覺着自己沒長進。
“不是的,我找陸尚幫我對戲,對得太投入……我去洗把臉。”許晗煙胡亂找了個借口解釋完,縮着脖子鑽進二層的小洋樓。
姜藝翎想追上去看看,猶豫着摁住這念頭,轉而,沒好氣的問兒子:“你又欺負煙煙了?”
又?是又?怎麽就成了又?
剛才那局面……
陸尚兩只手揣進羽絨服的口袋裏,仰頭對天嘆:“我就差沒給她跪下了。”
姜藝翎人是一愣,這個風水轉得那麽快的?
這算兒子開竅曉得追了,還是煙煙突然醒悟覺得不值當了?
于秋在旁邊輕哼:“你就該跪,下次直接點,幹幹脆脆跪了,省事兒。”
陸尚:“……”
嗯,都是他的錯。
許晗煙在衛生間洗了把臉,腫着一雙水蜜桃似的眼睛,把之前那場橫跨‘兩輩子’的架做了複盤。
總結下來只有一句話:陸尚是個混蛋!
情緒平複完畢,再去到院子時,陸品旭和她的作家爹在果園裏逛了一圈回來,對坐在棋盤前,似模似樣展開對弈。
姜藝翎和于秋正在搗鼓吃的,用錫紙将番薯包好,塞進火盆裏烤,還有玉米,核桃……吃法兒可多了。
人活一世,不就是圖口好吃的。
陸尚又躺回那張老爺椅裏,長腿交疊,合眸而息,十分安寧的睡相。
許晗煙眼神不善的盯着他的臉皮一頓瞧,最後,懷着‘願他長睡不醒’的美好願望,折回二樓有電熱毯的房間補瞌睡去了。
吵架真耗體力。
這一覺睡得不算踏實,昏昏沉沉的,還能聽到樓下院子裏作家老爹和陸叔叔他們的閑聊聲。
然後許晗煙就夢到以前……
大學裏跟風織的圍巾,混在粉絲送給陸尚的生日禮物裏,第二天被他圍在頸項上,之後整個寒冷的冬天再沒換過別的。
學院的走廊裏偶遇,他輕描淡寫的對她說謝了,許晗煙假裝不知,陸尚就用看絕世傻子的眼神瞅着她,口吻篤定:“我認得你的狗爬字。”
夾在圍巾裏的卡片只寫了一句‘生日快樂’,她極盡潦草之能,還是被他認出來。
因為認出,所以特地戴的。
《未來閃現》上映短短一周,爛到沒有口碑,許晗煙被對家發通稿黑遍全網,說她沒有演技,只會綁着陸尚炒作。
她慫在家裏連路演都不敢去,經紀人帥姐叫她看娛樂新聞,她以為公司要單方面宣布和她解約了還是怎麽的……
結果打開電視,看到記者在影視盛典中采訪陸尚,“網上都在說許晗煙拖你的後腿,你自己覺得呢?”
陸影帝板着一張少年老成的臉反問:“礙着誰的事了嗎?”
現場一片嘩然,被鏡頭掃進去的路人都是震驚臉。
在利益至上的娛樂圈裏,關系得多好,才能在公開場合說出那麽護短的話?
許晗煙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傻了眼,太受寵若驚了!
要說陸尚對她沒有一點兒維護,那是昧良心的話。
可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
夢裏,許晗煙虔誠的做着自我反省。
夢外,她被房內刺眼的光線強制清醒。
睜開眼睛,那把燈打開的人從門邊走到到床前,柔聲細語地:“快吃晚飯了,起來醒醒神兒,喝酸奶嗎?”
來人十七、八歲的模樣,巴掌大的鵝蛋臉,五官不算出挑,但勝在眉眼清秀,那對眼珠子格外有神,整個人精神氣瞧着就與衆不同。
她穿一件短款的灰白色皮草大衣,非但不顯臃腫老氣,配上平底的過膝靴,從視覺上把身高憑空拉長3厘米還要多。
明晃晃的燈光從腦袋頂上打下來,竟然給她周身添加了自然的柔化效果,仙女似得好看。
“你怎麽在這兒?”許晗煙把頭歪向一邊,不加掩飾的煩躁從皮膚的每個毛孔溢出。
章寶莉全當她沒睡醒脾氣大,不介意的笑笑:“我來送邀請函,下周五,晚上8點,我在吉祥樓出師,唱《玉堂春》,記得來捧個場。”
出師了啊……
許晗煙想起來了,确實是這個時候。
章寶莉打四歲起開始學戲,15歲以前,每周五、六早晨都會到陸家來,讓于秋奶奶帶着上兩堂課,勉強算奶奶的關門弟子。
上輩子她也是用這個頭銜打出名號的。
實際上,章寶莉在準備考戲曲學院那年就提前簽好經紀公司,京劇只是她進入娛樂圈的踏板。
畢業之後她立刻接了一部民國諜戰劇,女主角生逢亂世,美慘弱的花旦人設為她攢了一大波劇粉,還提名了當年的視後。
最關鍵的點在于:那部劇的男主角是陸尚。
愛國軍官和絕美花旦的CP沒完沒了的炒了一年又一年,然後漸漸的,營銷號開始吹章寶莉是陸尚現實中的紅顏知己,許晗煙才是插足他們感情的第三者……
許晗煙就???
在十年後全民娛樂的時代,真相是什麽根本不重要。
人們只想大肆談論明星名人的私生活,以此宣洩浮躁。
而章寶莉呢,搞出那麽多事情,一則是她真有一顆渴望大紅大紫的心,二則,她對陸尚的迷戀不亞于當年的許晗煙吧。
不過她那腦子,比起上輩子的自己那可靈太多了!
現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許晗煙完全沒有撕她的欲望。
陸尚她都不在乎了,眼前這個,至多算演技拙劣的跳梁小醜。
章寶莉等了一會兒,不确定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于是又道:“下周五,晚上8點,我給你留二樓最好的位置。”
她就是有這點兒能耐,哪怕只是為了達成一個很小的目的,都會不擇手段誓不罷休。
許晗煙從床上坐起來,興致缺缺的掃了一眼她放在枕頭邊的酸奶,電熱毯正好睡得口幹舌燥,拆了吸管塑封,慢條斯理的喝着,間隙,敷衍地:“沒時間,你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