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為何9
說來也感嘆，許晗煙和陸尚在同一所學校，同為表演系，上課的老師幾乎是同一撥，平時在學院裏隔着樓上和樓下的距離，吃飯差不多都去最近的3號食堂。
過了那麽久，連偶遇都沒發生過。
許重逸先生這麽假裝随口的一問，許晗煙再後知後覺的一思量，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有緣無份……
她打太極說學業繁重，而且中影跟其他大學不一樣，校門口常年有八卦記者蹲守，考慮到兩個人将來的發展，公共場合還是注意回避的好。
這番話說得克制有度，隐晦的向父親表示，自己已經收起對陸尚的感情。
求而不得也好，強行斷舍離也罷，終歸她下定決心翻篇了。
許重逸在電話裏幹巴巴地‘嗯’了一聲，又默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說：“你有主意就好，不過從戀愛對象的方面考慮，爸爸希望你找一個開朗的男孩子，能逗你開心，時時照顧你。陸尚嘛……到底是內斂了些。”
‘內斂’換個說法就是心思深。
你喜歡他，免不了猜測他的想法，他卻連基本的喜好都不一定告訴你。
累不累？
這幾年許重逸看着女兒悶頭跟在那個臭小子身後，挖空心思讨他的歡心，簡直不要太心酸！
你是陸家的小祖宗，我家煙煙就不是許家的小公主了？
奈何女兒喜歡，做家長的總不能直接幹預阻止，許重逸年輕過，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孩子們還小，那點兒朦朦胧胧的好感能成什麽氣候？
眼下瞧着像是真的沒事兒了，許作家忽然又傷感起來。
總覺着煙煙和陸尚之間是發生了一些什麽的，否則不會有那麽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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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放心吧。”許晗煙反過來安慰動不動就多愁善感的老父親，“我要是談戀愛，肯定找一個哈士奇屬性的男朋友！”
“哈士奇屬性？”
“蠢萌一根筋，對主子忠心不二！從類型上解釋，叫‘忠犬系’男友，在你們家長中間很受歡迎的。”
“可以，找到了帶到老爸面前，給你過過眼。”
“那必須的，讓他給你斟茶遞水，你趕稿的時候只用在旁邊念，他給你做人肉打字機。”
許重逸被女兒逗得開懷大笑。
笑着笑着，就被經理人拎着後衣領關進書房趕稿去了……
國慶小長假，許晗煙特地去看望了獨居的祖父。
這件事情她考慮了很久。
許重逸年輕時離經叛道，那響當當的北大文學系，他讀了一年覺得沒勁，任性退了學……
家裏安排的工作看不上，成天寫老一輩看不入眼的詩歌散文和小說，和朋友在胡同巷子裏瞎混，玩搖滾，三更半夜來了感覺，都能開啓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與大自己四歲的顏敏相戀，還玩閃婚，是直接導致許重逸與許家決裂的主因。
所以，許晗煙打小就跟爺爺奶奶不親厚。
第一次參與許家的大型家族活動，還是她祖母的葬禮……
這些年許重逸幾度反省年輕時放縱不羁愛自由的自己，隔三差五給老先生打電話，逢年過節上趕着問候，大多扯不了幾句就被打發了。
老先生的心被傷得不輕，始終不肯原諒這個不孝子。
許晗煙回帝都念大學，許重逸從未明示她去看望祖父，但她是覺得，有些聯系剪不斷。
該她去做的，她得做到位。
老先生住在東三環臨着公園的小區裏，周邊環境不錯。
許晗煙去之前與他通過電話，次日見面時，許誠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孫女站在家門口，眼底流露出的只有滿意，又見她兩手空空，全身上下只斜挎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包，耐人尋味‘喝’出一聲：“好家夥，還真沒跟我講客氣。”
許晗煙就彎起眼睛笑：“您是我親爺爺，我要拎着果籃上門看您，那多見外。”
這話許誠愛聽，憋了最多兩秒，自己先樂了。
祖孫兩吃了一頓頗為溫馨的午飯，許晗煙聽許誠講許家的故事，講她爸當年多混賬多不聽話……後來又拿出幾本厚厚的老相冊給她看。
老先生精神不錯，下午還用視頻指導學生搞課題研究來着。
許晗煙在旁邊聽了個茫然，幹脆一門心思去逗那只名為‘糖葫蘆’的鹦鹉玩兒。
學生從視頻裏看到她，問老師這小姑娘是誰，許誠就用炫耀的語氣說：“我孫女兒，今年剛考上大學。”
又問是哪個大學？
——中國電影學院，表演班！
學生一聽，不得了了，那可是未來的大明星啊！隔空跟許晗煙求簽名。
許誠再做個勉勉強強的樣子替孫女拒絕，等她将來出息，再來求這個簽名也不遲。
此舉充分滿足老年人‘曬孫子’的虛榮心……
未來的許大明星是看破不說破。
晚飯過後，許晗煙該回學校了，許誠叮囑孫女，周末有空多回家蹭飯，家裏夥食好。
她點頭應下，憋了半響沒憋住，冒死進谏：“我爸現在被經理人關着趕稿，等他手裏的小說寫完了，讓他回帝都給您磕頭認錯！”
許誠老臉僵了一瞬，眼眶都濕潤了，鼻子裏發出嗡嗡的輕哼，“我可不一定原諒他。”
許晗煙卻覺得作家老爹有戲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又能真的硬得起來。
國慶節小長假結束，許晗煙接到通知，開始為《狂想曲》的動畫部分進行配音。
動畫裏她是一只寡言的小綿羊，白天和森林裏的小夥伴一起玩耍，晚上化身為超級英雄羊，飛檐走壁，懲奸除惡。
很酷的一個角色。
臺詞方面，全是‘嘿’、‘哈’這樣的拟聲詞，于她而言沒什麽難度。
暑假在片場大家聊起這部分，角色自帶話痨屬性的鄒亞對她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許晗煙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前往距離學校不遠的配音工作室，輕松且漂亮的完成任務。
兩周後，手機裏收到銀行發來的短信息，提醒她收到一筆兩萬塊的轉賬。
人生中的第一筆片酬，收獲遠遠超過數字上的價值。
許晗煙心滿意足。
她将這筆錢一分為二，整一萬塊交給于秋和姜藝翎随她們支配，另外一半給許作家買了支鋼筆，給許老先生和陸老先生買了同款木煙鬥，送了陸導一個從懷舊市場淘來的手工記事本。
又在一個周末，帶未來的林大律師去帝都二次元餐廳狠狠搓了一頓。
關于銀幕初體驗的《狂想曲》，關于高三畢業後的夏天，就此畫上句號。
帝都的秋天很短，進入11月，早上若不帶一件外套出門，課上會格外煎熬。
許晗煙的大學生活漸入正軌。
她狠心給自己報了民大對外開設的古典舞訓練班，平時閑下來讀一兩本感興趣的書，周末回家陪老許吃頓飯，天氣好的時候逛逛故宮雍王府頤和園，看一場話劇，或是冷門的藝術展覽……
現在明星效應遠不如十年後那樣厲害，微博也才推出一年多，表演班和其他系的學生沒兩樣，不會受到過多關注。
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
立冬那天，她終于在學校裏看見陸尚。
當時她剛和同學吃完晚飯從食堂出來，天已經黑了，路燈卻還沒亮起來，旁邊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那是不是陸尚’？
許晗煙下意識擡首，從諸多晃動的輪廓中一眼認出他，猶如出生就自帶的本能。
路燈霎時亮起，一下子點亮了他的眉眼和笑容，把他和身旁的人輕易區別出來。
實力演繹什麽叫生來不凡……
即便這是中影的校園，幾年能出一個陸尚呢？
許晗煙站在食堂外的花圃邊，埋沒在人群裏，看他與同伴說笑着從自己眼前不到三米的地方經過，平靜的內心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整個大一上學期，這是他們唯一的交集。
月底，《狂想曲》做了一場小範圍的試映，業內好評如潮，葉新禮乘熱打鐵宣布正式加入春節檔，電影的前期宣傳如火如荼展開。
與此同時，陸尚拿到《兵臨城下》的男主角。
這部戰争題材的硬漢電影将在兩年後橫掃國內外各大電影節，陸尚就是從那時開始全面爆發，成為影帝專業戶，獎項收割機。
而許晗煙呢，托《狂想曲》試映的福，得到國際知名導演中島淳一的賞識，意外收到原創劇本《春雪》。
試鏡安排在年後，角色需要她自己争取。
轉眼，寒假來臨了。
奇幻大神筆墨雲山閉關九個月，嘔心瀝血推出最新巨作《荒野·戰》席卷各大暢銷書榜單。
重獲自由的許先生立刻飛到帝都和寶貝女兒團聚，一起來的還有陸家全體成員，久違的家庭活動開展起來。
下午兩點的帝都郊區農家樂。
許晗煙走進院子的前一分鐘還在正兒八經思考，最近葉導帶着《狂想曲》主創大江南北的跑路演，娛樂新聞裏天天能見到陸尚抱着各家話筒接受采訪。
就是不知道今天這位男主角在哪座城喊小作文……
下一秒，許晗煙就看到男主角坐在小院兒的老爺椅上，手裏抱着一杯熱騰騰的枸杞茶，邊喝邊思考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