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羅格之花的隕落（10）
基德被抓到惡魔的巢穴之中，他能感覺到,他身邊那些湧動着的是屬于黑暗地獄的力量。
當意識到自己是落在惡魔手中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很快就無幸了，畢竟，人類落在惡魔手裏,有哪個還能全須全尾的回去的？
他又憑什麽會是那個意外？
基德已經做好了慷然赴死的準備。
他甚至已經醞釀好了，面對惡魔的拷打和痛苦的折磨，他都要說一些什麽樣的豪言壯語。
如果死亡已經不可避免，連死法都無法自己決定,那麽他只能選擇死的慷慨豪邁一點,這樣說不定……日後傳出去,還有個死後的好名聲。
抱着這種破釜沉舟的勇氣，他被推進了一座空落落的地下室。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代替了原本浸在血和骷髅之中的安達利爾的鐵王座的，是一個很現代式的，甚至很柔情很女性的閨房。
當他被綁着雙手戴上頭套推到這個房間內部的時候，他甚至還聞到了若隐若現的香水味道，根據基德自己當時內心的想法：大概就是，魯高因皇室之中的女子，都沒有這種渾然天成的體香。
那種清淡而若有若無的味道，即使在基德，也是平生未見，一聞之下，立時想到了陽光底下帶着露珠的花蕊，想到了清晨第一抹露珠。
而由此，他感覺到有女人，由遠及近。
然後他臉上的頭罩被人輕輕摘了下來。
他面前出現了一張很是嬌俏的，但又十分楚楚可憐可又是那種特別有氣質惹人呵護的女孩子的臉孔。
基德就愣了一下，饒是他作為非常長壽的職業者，今年已經一百多歲了，但他當時還是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的喉頭微動。
這張臉孔，顯然是極易惹起男子保護欲的女子面容，而基德不管他再怎麽愛錢也好，他終于還是個男人。
而男人，在很多方面就是相似的。比如，他們中間的大部分，對某些惹人呵護的女人格外沒有抵抗力，基德就是這大部分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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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剎那他幾乎沒有細想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只是下意識的想要去抓對方的手，嘴裏一邊喊道：“姑娘，你怎麽會在惡魔的巢穴？我帶你逃出去!落在那些惡魔手裏，像你這樣的美人，下場肯定奇慘不堪！”
崔雅并不是避不開這一抓。
她只愣了一秒鐘就忍不住的抿唇微微一笑，然後越笑越大聲，旁邊的陰影裏，這時候走出來一個對她畢恭畢敬的，膝蓋跪在地上全身蓋着鬥篷的男子，這人自然就是她如今的左右手，堕落者克利奧：“主人。”
基德一看這人打扮就知道他是堕落者了，再看他雙膝跪下，一下子就意識到情形不對，他這時候才像是從迷幻之境當中回過神來，但看着崔雅的眼睛裏，還是泛着不敢置信的光芒：“姑娘你……”
“自我介紹一下，”崔雅笑吟吟的伸出了她保養的剔透無暇如玉一般的手，和還在愣神之間的基德輕輕一握，“我的名字叫j□j瑪。如今，是安達利爾女王的王座接替候選者之一。”
基德的身上瞬間迸發出了一種叫做戰鬥的火焰。
他倏然一退，身上殺氣迸射，克利奧上前一步，兩人對峙起來。
崔雅又笑：“基德先生，不要這樣。我呢，和安達利爾女王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惡魔呢，你瞧瞧這個房間就有數了，我的手上，是沒有沾染着人類的鮮血的。”
基德警惕的看着她，一言不發。
惡魔都不可信，這一點，是這個大陸上每個人都尊奉的守則。
盡管這個看上去完全就是個嬌弱女子的女惡魔并不像安達利爾一樣，用人頭骷髅和人類血肉來組成哀嚎的王座，但有惡魔手上不沾人類鮮血的？那她怎麽上位，怎麽力懾群魔？
這簡直就跟老虎說“我不吃肉”一樣荒謬嘛！
崔雅當然看出來了他反抗的情緒。可是她并不在意這個，有一些事情，遠比她說的跟有力。
而真正的堕落和腐化，并不在于力量，卻一直存在人類的內心。
在崔雅看來，惡魔們的攻打，一直都找錯了方向。
實際上，如果讓這個世界變成了像是現代那樣的末法時代，讓這個世界變成了無信者的時代，那麽惡魔自然不戰而勝了。
用武力攻打甚至導致大面積傷亡，再惡性循環把人類愈發的推往天使那邊，那才是最愚蠢的做法呢。
“我今天來，是要跟基德先生你談一樁交易的。如果這個交易成了，那麽基德先生就是人類最大的功臣，甚至，可能名傳千秋萬代，超越與你同時代的任何偉人。”崔雅的話語甜如蜜糖，笑容亦是一樣的讓人無法拒絕，“先生想一想羅格營地裏那些歧視你的家夥們，你難道……要任由他們一直将你視作腐化堕落的小偷麽？你難道不想，永遠的把他們踩在腳下麽？”
基德的呼吸有那麽一瞬間亂了。
不想麽？怎麽可能不想！
他艱難的擡起頭來，狠狠咬了咬牙：“惡魔的交易……哼！”
“哎呀呀，”崔雅啞然失笑，“你可別誤會了，我要的可不是靈魂那些東西，嗯，我對你的靈魂，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基德倏然盯住了她。
“嘛，”崔雅攤了攤手，很随性的勾了勾克利奧的下巴----這堕落者沒堕落之前，可是個聖騎士呢。
對了，還是聖騎士團的。
騎士團的這些騎士們，大概是選擇的時候選過臉，個個都帥的1B，外加上肩寬腰窄身材俊挺，比起基德那個每天弓着背彎着腰眼睛滴溜溜亂轉的猥瑣男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哪怕克利奧現在堕落了，是個堕落者，但那股子勾人的禁欲勁兒還是很有愛的，她笑眯眯在克利奧臉上摸了一把，果然看到了基德眼中一閃即過的“嫌惡”：“我就算是要呀，也是要漂亮小哥的靈魂的。至于像你那種蒼老污濁還被金錢浸染的一塌糊塗的靈魂，真不好意思，虧本買賣，不做。”
基德惱羞成怒，臉漲得通紅看着面前的女惡魔：“休得羞辱我！”
“這就是羞辱了？啧……下限真低，”崔雅攤了攤手，她往前湊了一湊，一雙燦爛的翠色的眼睛盯在了基德的菊花老臉上，低低嘟囔了一句，“的确不好看嘛。”
基德氣的呼哧呼哧的用鼻孔出氣，崔雅瞧着火候差不多了，這才玩椅子上懶洋洋一攤：“老兄，你知道我為什麽能成為安達利爾王座的候選人麽？”
基德倏然擡頭，眼裏果然全是問號。
“我手上沾着的，可是天使的血液啊。”崔雅輕輕笑着，“實際上，你們人類從來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我們真正的敵人，是天使議會才對！”
地獄和天堂的戰争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基德當然不例外，在這個世界，就算小孩子都知道這個故事。
這個女惡魔把他抓到這裏，又鄭重其事的說這麽一段話，當然不是要說一些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基德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他有預感，真正的謎底，她将自己揭開。
崔雅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瞧着他的确在聽，并且不由自主的專心在聽，她這才笑着輕松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件事，在天堂，曾經有過一次投票，而這一次投票的議題，則是要決定是否滅絕人類。”
“什麽！”基德豁然立起，“不可能，你騙我！”
惡魔都是騙人的生物！從他們嘴裏說出來的話，一定帶毒！
天堂滅絕人類？這怎麽可能？
在第四幕哈洛加斯的冰原上，這數百年來，有多少人類英雄抛頭顱灑熱血，把自己的生命和畢生都奉獻在了和惡魔交戰的平原上？
他們第一幕的羅格營地只是新手訓練營，而他們目送着多少好男兒好姑娘，從這裏出去以後，一去不複返，最後回來的，只有火化的骨灰？
如果天堂曾經有過關于滅絕人類的提議，那他們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拼命？
“我說的是真話。”崔雅憐憫的笑了一笑，“在那一次的投票裏，僅以一票之差，天堂差一點就将整個人類滅族，”這不是她編出來的，而那個投下了關鍵票的人，就是天堂裏的大天使泰瑞爾。
而他也是後期，整個天堂中唯一對人類抱持着相信态度的人。
除了他之外，其他大部分的高階天使，其實是保持這一種看不起人類的态度的。
崔雅看着呼吸急促的基德，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冰冷的憐憫---這世界的人類，不過是天使和惡魔雙方交戰的武器，他們的命運，真是可憐可憫！
不管是像安達利爾那樣的堕落，還是像成為勇者的人類那樣死在和惡魔對抗的沙場上，人類在這個世界裏，根本就沒有過真正屬于自己的命運！盡管，被稱之為涅法雷姆的人類，卻是所有生物當中，唯一真正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生物。
就在崔雅怔愣期間，她耳邊忽然再一次的響起了系統不帶感情的提示聲：“宿主已觸發，本世界主線任務的額外附加任務：人類的命運。完成此任務，将根據世界影響度來決定總任務的百分比走向。”
咦？系統提示！
世界影響度？這麽說，自己的确是做對了？人類的命運……不錯，不管是安達利爾的悲劇，還是羅格營地這些人的未來，現在看起來，都是夾在天堂和地獄之劍，而安達利爾，或許她在死前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堕落是因為魔王他們的算計了吧？
她或許愛的卑微，所以從未因此而怨怪過迪亞布羅，但身為人類，卻無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線，她心裏，難道不會心有不甘？
而安達利爾的願望之一，如今看來，就是給予自己或者是其他一些和自己有一樣使命或者未來的人，自由選擇的權利。
哪怕要堕落要毀容，也不是因為旁人的算計，不是因為所謂的“命運”，而是自由的，自己的決定。
崔雅想明白了這一點，看着面前這個猥瑣男人的眼光，立時比看情人和帥哥更甜蜜了，而這種眼光，讓原本乍然知道了真相，正對天使議會滿腔憤怒和不滿的基德，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喂，不要拿那種要生吞活剝了我的眼光看我可以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