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院子裏滿滿當當的兩百多名下人,卻沒人說一句話。
這五皇子雖然不怎麽管事,卻是出了名的任性脾氣。一言不合踹翻你都是小事,一頓板子下來能要了你的小命。
所以大家平日裏怎麽都好,在他面前都是大氣不敢喘一下的。
再加上靠牆站着的兩排佩刀侍衛,衆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敢言語。
段弘瑾也不管他們怎麽想,示意林嬷嬷直接開始。
林嬷嬷朝他行了一禮,轉身面對衆人。
“老身自小入宮,你們也大都是打宮裏跟着出來的老人,宮裏的規矩應當是清楚的。”林嬷嬷淡淡道,“宮裏規矩嚴,從行走起卧,到言行舉止,無一不是時時注意。在宮裏,說錯一句話,輕則掌嘴,重則喪命。這些,想必大家還是記得的。”
“現在大夥出宮了,加上主子心善,日常也不拘着大家。除去該守的規矩,其餘小細節,主子也不會與你們計較。日常吃穿用度,四季衣鞋節禮,無一疏漏,甚至比一些小門小戶的小姐少爺還好。
“我們主子爺,是天潢貴胄。除了宮裏那幾位和幾位皇子,哪個能比我們爺尊貴?連我們做下人的,出去也能得幾分薄面。這樣的府邸、這樣的差事,多少人眼紅着想進來。”
說到這裏,她臉色一肅:“但是,沒想到主子如此優待,竟然養出一堆白眼狼。”淩厲地掃視一圈。
衆人噤若寒蟬。
林嬷嬷不再繼續往下說,拿起手上的小冊子翻開:“查,內門管事鄭川、廚房采買趙阿福,”
站在安管事邊上的鄭川擡起頭,不解地望向她。
人群裏的趙阿福則一直低着頭,手指用力攥緊。
林嬷嬷沒管他們,繼續往下念:“利用職務之便,将主子的出行消息傳遞給,”她頓了頓,“四皇子府。”
趙阿福瑟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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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川一臉氣憤站出來:“胡說八道!林嬷嬷,你不過剛回府幾天,為了在主子面前賺點面子大家都能理解,可是不應該污蔑別人、踩着別人上位。”他轉向段弘瑾,拱手一鞠,“主子切勿受小人蒙蔽,亂了府裏的風氣。”
段弘瑾挑眉:“哦?是嗎?”
鄭川聽其語氣并沒有不悅,立馬跪了下來:“主子,你要相信奴才!奴才真的沒有做這等賣主的事情。奴才自小看着您長大,不說主子待奴才如何,光是憑這多年的情分,奴才也不會做出對不起您的事情。”他砰砰地磕了兩個響頭,“求主子給奴才一個清白。”
“這麽說,你還是個忠奴呀……”段弘瑾放下腿坐起來,雙手搭在左右膝蓋上,笑看着鄭川,“你是自認做得天衣無縫,還是覺得爺就是個傻子?”他臉上笑容一收,“安叔。”
“是。”一直靜立一旁的安管事走出來,手裏同樣拿着一本本子,“五天前,鄭川趙阿福将主子進宮、并請回林嬷嬷的消息遞了出去。三天前,将主子關掉珍馐樓的消息再次傳了出去。兩次與趙阿福接頭的人,都是四皇子府布房采買一遠親的連襟,姓付。”他停下,擡頭看向鄭川,“不知事實可有出入?”
鄭川啞口:“奴、奴才……”
趙阿福噗通一聲跪下來不停磕頭:“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奴才是迫不得已的,奴才一家子是被威脅才……”
段弘瑾好笑:“他們怎麽威脅你了?說來聽聽。”
趙阿福只是不停磕頭:“主子饒命!”
安管事躬身一禮:“回主子,這個奴才倒是知道,去歲至今,趙阿福上京老家那邊就多了十畝的田産。如今他家裏還請了幾個下人,回去也是一位爺呢。”
趙阿福跪伏在地上,抖如篩糠。
“這麽說,他們是拿銀子威脅你了?”段弘瑾啧啧,“鄭叔也是?”
鄭川這會兒覺出怕來,吶吶不敢答話。
“啧啧,看來還是四皇子府銀子多啊,看把你們砸得,一個個都想着他們了。我這小廟還是窮了點啊。”段弘瑾搖頭嘆氣,轉頭看向身後的牛大山,“大山,怎麽辦啊?爺我窮啊,你這麽能吃,爺會不會養不起?”
牛大山目視前方,淡淡道:“寧死不背主。主子要是養不起,我就去搶別人的回來吃。”
段弘瑾一噎,看了他半晌:“沒想到你還會開玩笑。”
牛大山:我沒有開玩笑。
段弘瑾心裏想的是:長本事了啊,大庭廣衆下給爺說情話?!
不再跟他瞎扯,他轉回來:“鄭叔,阿福,你們覺得這回答如何?”
鄭川、趙阿福倆人跪在下面瑟瑟發抖。
段弘瑾擺擺手,示意林嬷嬷、安管事倆人繼續:“繼續,念出來讓大夥聽聽就是,誰再嚷嚷的……”斜睨了牛大山一眼。
牛大山點了點頭,朝邊上幾個侍衛比劃了幾個手勢。
“查,一等侍女春墨屋裏有銀票五百兩,金飾若幹,銀若幹,與賬內打賞不符……”
春墨嬌顏一怒,就想說話,邊上一個侍衛走上來直接給了她一巴掌,一把将她按跪下。
春墨瞬間蒙了,捂着臉頰不敢說話。
段弘瑾眼帶贊賞地瞟了一眼牛大山,見他依然不動如山,不悅地輕哼一聲,轉回注意力到院子裏。
“再查,春墨多次在旬休時與大皇子府的內門管事外侄女見面……”林嬷嬷不受影響,繼續往下念着。
待全部念完,地上已經跪了十幾人。
林嬷嬷合上本子:“以上奴才,吃裏扒外,賣主求榮。按照宮裏的規矩,杖斃,家人發賣。”她轉身蹲了一禮,“主子,請降罰。”
段弘瑾單手托腮,懶洋洋一揮手:“還有啥好說的,該打的打,該賣的賣。”
“是!”
安管事讓其餘下人把懲戒院裏的長條凳搬出來,将這些人一一綁上去。
相應的家人也捆好扔到一邊。
院子裏頓時亂成一團,哭喊求饒聲不絕于耳。
春墨更是梨花帶雨:“主子,主子饒了春墨吧,春墨再也不敢了。”
段弘瑾皺眉。
“堵上嘴。”林嬷嬷低喝。
秋墨抖着手抱來一大堆舊布條,帶着幾個侍女把這些人塞住嘴巴。
牛大山比了個手勢,站在兩邊的侍衛們走出來,各領了一根木棍,兩兩站在長條凳旁邊,等他手往下一揮,噼裏啪啦拍打聲就響了起來。
此起彼伏的悶哼聲響起。
不過片刻,院子裏就飄出濃濃的血腥味兒。
等長條凳上的人都不再動彈,侍衛收棍站回牆邊。
段弘瑾掃視剩餘人等一圈。
抖個不停的有之,壓着聲音哭得鼻涕眼淚直流的有之,甚至直接吓尿褲子的也有幾個。
被綁在一邊的那些家人,有好幾個更是哭暈過去。
段弘瑾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都給爺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爺這兒可不是善堂。吃着爺的糧,還敢扒着別人大腿?”嗤笑一聲,“爺不發威,真當爺是病貓呢。”說完揮了揮手,“嬷嬷,繼續。”
“是。”林嬷嬷應諾,再次拿起手中冊子,翻到後半部分,“查,二門門房容婆子、張婆子、李婆子,值夜喝酒賭錢,擅離職守……”
撲通撲通。
這回,林嬷嬷念到名字的,立馬腿軟跪下,十幾號人眼帶驚恐地看着段弘瑾。
“主子,這些人罪不容赦,卻也罪不至死,該如何處置?”
“按章程,該如何處置?”段弘瑾摸摸下巴。
“或發賣,或發派到莊子裏。”
大手一揮:“那就全家發賣了吧。爺窮着呢,少幾口人吃飯也是好的。”
“是。”林嬷嬷不管他的玩笑之語,蹲禮應諾。
跪着的衆人松了口氣。
雖說不知道會被發賣到何處,總歸比命喪黃泉要好。
不多時,這跪下的十幾人加上其家人,林林總總幾十口被一一捆住趕到一邊。
扣去侍衛、杖斃的下人以及即将被發賣的下人,餘下人數也就剛過百。
“今兒什麽情況看清楚了嗎?爺這兒不養白眼狼、不養閑人,沒事兒想想自個兒的腦袋,別讓爺給摘了。”
衆人齊聲應諾。
“累死爺了。”段弘瑾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安叔、嬷嬷,這裏就交給你們了。”
安管事、林嬷嬷行禮應諾。
“大山,走了。”說罷,他率先擡腳往外走。
“主子。”牛大山忙攔住他。
段弘瑾眨眨眼,不解地看他。
“中間地上髒,走這邊。”牛大山呼吸一頓,忙移開視線,伸出大掌引着他往牆根邊上走。
“哦。”他也不反對,乖乖地跟着走出院子直接往主院方向去,嘴裏開始跟他閑唠嗑,“大山,我們今兒這麽大動作,大哥四哥那邊會不會上蹿下跳打探消息?”
“會。”
“唔……想必也是。”他點點頭,“那我們突然少了這麽多人,需要再買些下人嗎?”
“都聽您的。”
他摸摸下巴:“府裏就我一個主子啊……”右手握拳直接在左掌上一敲,“這麽多人伺候我一個,夠了。我窮着呢,養不起忒多人。大山,你說我去做點小生意怎麽樣?”
“都聽您的。”
“那一直貼着爺的錢的珍馐樓不是剛關了嘛,就從這個開始如何?”他吸溜了把口水,“日常搗鼓些吃的好像很不錯。”
“都聽您的。”
“除了這你就沒別的話了嗎?你長嘴巴是幹嘛用的?”帶怒意的聲音遠遠傳來。
“我只需要聽您的就行。”
“……”
剛剛理順府裏人事,段弘瑾正想着好好偷懶幾天,再想想珍馐樓怎麽整改,那邊林嬷嬷就來報。
“什、什麽?”段弘瑾目瞪口呆,“母妃竟然做出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