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鴕鳥和無角龍

第8章

【68】

見我打算帶走小敖吟，這孩子的父親第一個沖出來反對，族長敖玺也是面色陰沉，果斷拒絕了我的要求。

他們反複警告我，說敖吟是條不祥的龍。

這一點，光是從他頭上那兩個黑色的龍角就可以看出來了。

雖是生于敖氏家族，但敖吟根本算不上神龍，身上反而自帶魔氣，一出生就吸幹了母體的養分，“害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小敖吟生下來就沒了母親，也完全不受父親的疼惜和憐愛，不僅如此，龍宮中絕大多數的龍都有點畏懼和害怕他，一見到小敖吟，就都退避三舍。

小家夥的資質很不錯，早早就幻化出了人形。他人形的模樣像極了他美豔的母親，但就算這張臉再美再精致，極具誘惑力，龍宮中的大家仍是不親近小敖吟，都知道不能被他美好的皮相所欺騙。

小敖吟的兩個龍角皆為黑色，而原形的龍身，本應該是一條純白的龍，可他的身體上卻黑斑點點，異常的醜陋和詭異。

敖玺為此憂心不已，便向龍族的長老們請教。

長老們見狀紛紛搖頭，一致表明這乃是不祥之兆。随着時間推移，小敖吟慢慢長大，黑斑可能也會逐漸加重和擴散，若是放任不管，再這樣一直下去，等到了他的成年期，必然會通體發黑，成為真正的黑龍，堕入魔道。

于是，敖玺只好将最小的龍孫敖吟禁足，指定他的活動範圍，不讓他出面見任何外族，變相的囚禁起來。

敖吟的父親更是不在乎小敖吟，視這個兒子為怪胎，是他們家族的恥辱。一旦敖吟出現了什麽異變，他也會親手扼殺，“大義滅親”。

敖氏龍族的族系龐大，外界都以為敖玺目前有七個孫子，哪裏又知道，龍宮深院還藏着一個半魔化的最小孫子。

我調查了前因後果，發現這事根本不能怪小敖吟。

敖玺有五個龍子，其中老三是最花心的，處處留情。偏偏敖吟的生母妒忌心又非常重，毒死了幾條母龍姐姐後，見夫君仍是風流本性不改，還懷有身孕的她竟然開始亂吃藥，還故意去了一趟魔界，導致魔氣侵入胎體。

她最後也是破罐子破摔，自我放棄了，想着最好能生出一個小怪物來報複整個龍族，後來産下小敖吟後，她含恨而終。

還真是一出狗血大戲！

我感慨道，這酸爽程度堪比人間的說書先生的劇本了。

我替無辜的小敖吟打抱不平，上一代的鍋，憑什麽非要讓他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來背！

【69】

搞清楚了真相後，我更加堅持要帶走小敖吟了。

我和敖玺争論不休，險些就要大大出手，之後這件事自然也鬧到了天帝那裏，淩霄寶殿上，除了高坐着的天帝，這回連佛祖和觀音菩薩也都出面了。

家裏的醜聞被抖了出來，敖玺的老臉也挂不住了，一雙眼睛直直地瞪着我，嘴裏都快噴出火來了。

望着眼前的“噴火龍”，我振了振翅膀，仰着脖子一點也不怕他。一方面，我仗着背後有佛祖給我撐腰，另一方面，這件醜聞歸根到底就是敖玺沒管教好兒子。

敖玺主動認罪，并表示已經嚴懲了三子，但對于小孫子敖吟一事，他滿嘴的大義凜然，說是為了仙神兩界的安定，不能輕易交出小敖吟。

我笑了笑，說自己會好好教育小敖吟，以身作則，用人格魅力和仙氣感染和熏陶他的身心。

在場的衆神仙：……

我可沒吹噓！

我們朝鳳閣處于上界的第七重天，仙氣确實比海底龍宮要多，也能抑制小敖吟體內的魔氣，如果泡在殿中的鳳清池裏，也有去穢清心之效。

再說了，有我這麽善良可愛的鳳凰随時照顧他，小敖吟肯定能健康長大。

總之我列舉說明了一大堆好處，也做了擔保讓他們放心。

大殿內的神仙們有的站在我這邊，有的則全力支持敖玺。天帝摸着下巴，有些左右為難，佛祖微笑着卻遲遲不開口，最後還是觀音菩薩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觀音菩薩向來慈悲為懷，說我們長輩應該尊重孩子自己的意願，便讓小敖吟自行選擇。

這小龍娃看了看他的敖玺爺爺，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指向了我：“要…要你！”

瞬間，在場的衆位仙家們皆是一驚，驚訝的不是小敖吟的選擇，而是……

他原來不是啞巴，居然會說話！

敖玺更是瞠目結舌，自小敖吟出生以來，他活了一百多年，從沒開口說過一個字，敖玺一直以為小孫子是啞巴，誰知道今天？！

我心中一喜，高興地抱起了小敖吟，然後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小家夥的臉頓時一青，有點後悔了。

佛祖說這是我和他的“緣起”，但後半句，佛祖當時并沒有說。

我遇見他是緣，更是劫。

【70】

先是鬧了龍宮，後來又在淩霄寶殿上進行了一場唇舌大戰，費了一番功夫，機智的我總算“拐”來了小敖吟。

見我牽來了一個模樣出衆，卻頂着黑色龍角的小龍娃，朝鳳閣的一群鳳凰仙鳥們都傻了眼，一個個跪伏在地，不敢輕易靠近，唯獨鳳老。

鳳老的仙齡比我還大，可以說是從小看着我長大，他是世世代代一直伺候我們仙鳳家的老奴。

鳳老第一個上前迎接，他上上下下端詳了小敖吟好久，小敖吟見不得生人，便默默躲到了我身後。

我正了正臉色，對鳳老嚴肅道：“好了，我知道他長得好看，別急，你們以後有時間可以慢慢看。”

鳳老微微咳了兩聲，随後點頭颔首。

相處了兩天下來，我發現小龍娃不喜歡我叫他“敖吟”，這個敖氏家族的名字，估計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

敖家那群龍從不将他當作一家人，他自己對他們更是毫無留戀。

我看着他頭上的黑色龍角，想了想道：“那我喊你……小黑？黑黑？”

小黑龍：“……”

“還是‘黑黑’好啊！念着多順口多歡樂。”我笑着不停地喚他，“黑黑，黑黑黑，嘿嘿嘿！”

他的臉色明顯更難看了。

【71】

小黑龍剛住到朝鳳閣不習慣，每晚都會做噩夢驚醒，于是我打算抱着他一起睡覺，往後就讓他住進我的寝殿，睡在我的鳳床上。

鳳老得知此事，連連搖頭：“不妥，不妥！”

我問：“哪裏不妥了？”

鳳老接下來就啰嗦了一大堆，但我一句也沒聽進去，只默默數了他一共說了多少個“魔”字。

我一向英明神武，可偶爾也想任性昏庸一下，所以無論鳳老怎麽勸，我非要擁着美龍入睡。

小黑龍起先很害羞，也不願意，尤其是我睡到半夜，每次伸手抱着他，把長腿也圈在他身上的時候，小黑龍推不開我，發起狠來還張嘴咬了我。

但我沒受傷，他卻咬了一嘴的羽毛，被我反将一軍。

“哈哈，你想跟我鬥，還差個幾千年呢。”我摸了摸他的小龍角。

事實證明，真的不能說大話，天道好輪回，很久之後我就被打臉了。

當然，那些還都是後話。

【72】

自打我帶走敖吟後，敖玺他每次一見到我，就冷言警告，而且說來說去都是那麽幾句話。

他說等到敖吟成年後，極有可能成魔，必須得采取措施！

要做什麽？我冷笑，像龍族一樣把他囚禁起來，或者幹脆一刀宰了，一了百了？

我甚至在想，說不定那孩子成魔了也好，能徹底和他們敖氏擺脫關系，再也瓜葛，也能離開這冷漠的天界。

敖玺臉色鐵青，又被我氣成了“噴火龍”，一遍遍的重複着：“鳳陌，你會後悔的！”

後悔？那也是将來的事，與其擔憂将來，倒不如珍惜當下，過好每一天。

【73】

我幾乎整日都陪在小黑龍的身邊，每晚也都抱着他入睡，時日久了，我身上的仙氣變得不純，似乎遭到了魔氣侵染。

鳳老苦口婆心的，又在勸我了。

他提醒我說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要閉關修煉，等順利出關後，佛祖便會賜予我神君的封號，到時我也會由“上仙”升級為“鳳陌神君”，為鳳家又添一份榮耀。

我點點頭，其實我不擔心自己，一直在想小黑龍。這孩子也有不良反應了，脖子和背後都起了不少紅色小疹子。

我急匆匆地抱着小黑龍去泡澡，我二話不說就将他扒光了，然後和他一起泡在鳳清池裏。

我倆都赤身裸-體的，小黑龍掙紮着，到處躲閃，根本不好意思看我，當然更不讓我去摸他碰他。他急得下半身都化成了龍形，甩着龍尾巴，濺了我一臉的水，水珠也濺出了池子。

浪費仙水啊！這孩子太不乖了！

我也急了，施法把他的龍尾重新變為雙腿，接着對準他的光屁股就打了一巴掌。

“啪！”

聲音聽起來響，但我打得一點也不重。

小家夥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不知是害羞，還是被氣的，他不發一言地瞪着我，估計想着以後要加倍報複回來。

哈哈，我笑了笑，他要打本仙的屁股，依然還是差了幾千年！

後來再次驗證了什麽叫“天道好輪回”。

【74】

我幫小黑龍洗完澡，結果池水都黑了。

小黑龍盯着烏黑一片的水，竟忽然推開了我，冷冷道：“鳳陌，你走吧。”

“……”我頓時傻在了原地。

讓我走？

我不怒反笑，這小黑龍太有趣了！分明這是我的地盤，他竟然敢直呼我的名字，還要趕我走？！

當然，我也明白他大概是覺得自己沒救了，想讓我放棄他。

我輕笑而過，再次抱住了小黑龍：“沒事。”

我安慰他，跟他講了很多笑話，晚上入睡前，我也依然摟着小黑龍：“放心，我不會走的。但是小黑，你不能如此沒大沒小，要喊我‘師父’才對。”

【75】

我讓小黑龍喚我“師父”，他又搖頭。

一開始小黑龍不肯喊，但後來也總算懂事有孝心，願意開口了，他軟軟糯糯的聲音，聽起來可好聽了。

我還記得他第一次開口時，吞吞吐吐的，憋了老半天：“師…師師…師父！”

我哭笑不得，才兩個字而已，他硬是喊成了一個小結巴。

和小黑龍相遇之前，我從未想過收徒弟。

朝鳳閣那麽多仙鳳和鳥鶴們，鳳老也有意讓我從中挑選一個資質好、有天賦的，可惜我這只鳳凰可懶了，特別怕麻煩，死活不肯收弟子。

小黑龍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小徒弟。

我教他讀書寫字，傳授他心法咒術，書本上的東西太過死板，我才不會照着教小黑龍，我很随性，按照自己的想法教他。

有次我說漏嘴了，說是讓他成為一方魔君。妖魔的規矩不多，魔族更是憑心而為，可以肆意妄為，等小黑龍成魔後，他完全可以回到龍族，親自報複曾經欺辱過他的壞蛋龍，那樣豈不是很爽？

小黑龍震驚了：“……你…你你還是個神仙嗎？”

“我當然是啊！”

誰規定神仙就不能有壞心眼了，小黑龍還小，所以很多事我還沒告訴他，仙界其實也很亂很複雜，不如做妖入魔來得逍遙。

【76】

不過六界之中，我最喜歡人界了。

我和小黑龍一起洗澡，一起入睡，每晚臨睡前我也總跟他說人間特別好，比天上有趣多了，順便還學着人間的說書先生，講述了許多人間的趣聞轶事。

一天，小黑龍忍不住道：“師父，我想去人間。”

我不禁一愣，不顧鳳老和其它鳳族的反對，還是帶着小黑龍偷溜下凡。

小黑龍是第一次下凡，我首先就帶着他進飯館吃路邊攤，嘗了的各色人間美食後，我沒想到他最愛吃路邊的糖葫蘆。

我“噗嗤”被他逗樂了。

小黑龍似乎對人界的算命也有興趣，呆呆地徘徊在小攤前。這種算命十有八-九都是假的，誰料奇了，小黑龍随便一站，就站到了一位半仙的攤位前。

頭發花白的半仙一瞧見小黑龍，當即一慌，就想要收攤逃命了，因為他看出面前是一條半魔化的龍。

我攔住了這位算命先生，朝他擠眉弄眼，還塞了好多銀子。

他無奈地擠出一絲笑容，說小黑龍生來就是富貴命，不僅身份高貴，而且天資聰穎，才貌雙全，命途也是一帆風順，把小黑龍誇得天花亂墜。

我扶額，有點聽不下去了，讓算命先生适可而止。不過小家夥卻很高興，嘴角彎起，難得露出了笑容。

我當即被他的笑顏迷住，都看癡了，心想我的銀子沒白花，為博美龍一笑，值得，什麽都值得。

事後小黑龍想了想，覺得不對勁，他跑來問我：“是不是師父搞的鬼？你騙我？”

我立馬一副正經臉：“我們神仙是不能說謊的，不然會受罰。”

其實我現在已經說謊了。

“什麽樣的懲罰？”小黑龍擡頭望着我，天真道，“天帝和佛祖，會打你的屁股嗎？”

我：“……”

這小壞龍，就惦記着打我屁股了。

【77】

小黑龍的生日那天，我送了他很實用的金色儲物袋。我還對他強調，其主要制作材料可是金鳳凰遺落在凡間的羽毛，乃是無價之寶。

“可以裝什麽？”

“裝什麽都可以。”

我告訴他可以裝吃的，衣物和用品，還能裝很多奇珍異寶，活的也可以，包括妖精和大活人。往後小黑龍要是看上誰了，幹脆就直接打包帶走。

“那我可以把你裝進去嗎？”

我一愣，這袋子無法裝入神仙，但我沒說話，只是又笑着親了親他的臉頰。

他微微轉頭，這麽多年了，好像仍是不習慣我的親吻，依然是條純情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