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鴕鳥和無角龍

第6章

【44】

貍美美偷偷送了一本書給我。

書的表面包裹得很嚴實，他也笑得神秘兮兮：“二二，你快成年了吧，這是我提前送你的成年禮物。”

我眉角一抽，總覺得這不是什麽正經的書。

果不其然，我拆開一看，一本小冊子裏竟全都是春-宮圖，而且是男性與男性之間的各種姿勢，詳細記載了龍陽十八式！

我面紅耳赤地合上了書。

貍美美倒是臉不紅心不跳：“二二，你要好好學習，先有了理論基礎，将來才方便實戰。”

“美美，你…你怎麽……”我害羞得都結巴了，其實我想問他怎麽看出來我彎了？

貍美美眯了眯眼，眼神意味深長：“二二，我已經活了九百多歲，就快成千年貍貓精了，雖然沒有火眼金睛，但你的那點小心思，我早就看穿了。”

我更尴尬了。

既然瞞不過貍美美，那無角師父他肯定也已經……

【45】

沒過多久，貍美美決定離開了。

說是算了算時日，又該去尋他的相公了，畢竟已經等待了漫長的輪回，貍美美可不想錯過。

我當時并沒過多在意他口中的那個“又”字，因為我的心情有些複雜，一方面希望他能找到相公，幸福厮守，但另一方面，我心裏卻很難過不舍。

除了無角師父，鴕鳥老大，還有灰灰等那群鴕鳥們，貍美美算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外族朋友。

分明一開始我很不待見貍美美，可現在我抱着他都快哭了，我舍不得他，況且人妖殊途，我也很心疼貍美美。

貍美美自己心裏肯定遠比我清楚，他卻依然嬉皮笑臉的，還摸着我的腦袋，承諾我和無角師父，他以後會經常回來看我們的。

離別之際，無角對貍美美淡淡說了一句：“珍重。”

“哥哥，你記起我了嗎？”

我們的相處這段時間，看似不長，卻也不短。春夏秋冬，人間過了一年又一年，貍美美常常這麽問無角，他明亮的眼眸裏含着期盼，等待着無角的那個答案。

這或許是貍美美最後一次問無角了，可惜，無角仍是搖頭。

內心雖是失落，可貍美美輕笑而過：“哥哥，以前有些事你想不起來也好，我覺得你現在活得更開心了。”

無角輕輕點頭。

【46】

貍美美走後，我繼續跟着無角師父在人妖兩界修行。雖然妖界适合我這種低級小妖修行，但我更喜歡人間，一旦待久了，就舍不得離開了。

人類很有趣，他們喜怒哀樂，愛恨情仇的真實故事更是精彩，只可惜人類的壽命實在太短太短了。

我和無角師父走遍了人界各地地方，從平原到高谷，從綠洲到荒漠，由南及北，但除了貍美美，就沒有第二個人或是妖精認識無角了。

我常常在想，大概因為師父是條古董龍，所以曾經認識他的生靈們早就不複存在，入了好幾次輪回。

這天，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元宵花燈會。如今身邊沒了活躍好動的貍美美，我和無角師父都懶得出門逛街了。

“師父，我當年送你的那盞鳳仙花燈呢？”

“……”無角沒回應，他阖着雙眼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眼皮都不擡一下。

說到那盞鳳仙花燈，我都好久沒看見無角拿出來過，不會是被他弄不見或是丢了吧？

我頓時又氣又委屈，撲過去就壓在了無角身上，兩只手在他身上到處摸索着，伺候和照顧無角多年，我如今的膽子可大了不少。

由于我的動作太大，雕花的木椅搖晃個不停，無角只得睜開了雙眼：“別亂摸。”

語畢，他就用手輕輕一點我的鼻尖，瞬間用定身術将我定住了。

“越來越沒大沒小，二毛，你長大了，現在翅膀也硬了是不是？”

當然不是！

我的鴕鳥翅膀不硬，并且上面的羽毛還很柔軟呢。

看出了我的不服氣，無角眼神一暗，又拍了拍我的屁股。

師父他又趁機耍流氓！

盡管我僵在了無角身上，但耳根子迅速發紅發燙。

無角師父就當沒看到，他拿出了随身攜帶的金色儲物袋，在我眼前晃了晃：“燈還在。”

本來還氣鼓鼓的我，一下子就洩氣了。

我知道這袋子裏裝的都是奇珍異寶，沒想到我送無角的花燈也被他放了進去。所以我不僅不氣了，心中還樂開了花。

我一個興奮激動，也很快就自行解開了無角的定身術，這一次的用時明顯比之前少了很多。

這幾年，無角師父也在訓練我的解咒和化術能力。

“師父，我這次是不是很快？”

“還是慢。”

我：“……”

師父他老人家一如既往的挑剔。

我又能動了，但見無角師父不趕我，我就依然賴在他身上：“師父，你的金色儲物袋裏到底裝了多少寶貝啊？”

無角師父掂量了幾下，搖搖頭，他自己也不清楚。

這時，我忽然想起貍美美曾悄悄對我提過，金色儲物袋裏或許就裝着無角的記憶，因為無角習慣把重要的東西都裝進去，還是裏面最深的一層。

我眼珠子一轉：“師父，要不你把寶貝都拿出來，我們數一數，不就知道有多少寶貝了。”

無角抖了抖袋子，下一刻卻是話鋒一轉：“麻煩！二毛，要不我把你裝進去，你自己在袋子裏慢慢數？”

聽起來好可怕！

我連忙搖頭，儲物袋也能裝活物，說不定無角的袋子裏還有妖獸，我這種小妖精進去哪裏是數寶貝，很可能是生死探險啊！

【47】

七八十年，對人類來說，已經是很長的一生了，但在我們妖精看來，卻是生命的一個小階段。

今天是我的破殼日，也就是生日，但意義卻和往年不一樣了，因為我終于是只成年的鴕鳥精了。

鴕鳥老大寄了書信和禮物給我，他也代表鴕鳥草原上的全體鴕鳥們，向我傳達了祝福。

我看着老大的書信，眼淚嘩嘩，非常想念他們，可看到了後半部分，全是他列舉出來的我的毛病，他又罵了我，還送了我一本《老大傳說》，是他自吹自捧寫出來的自傳。

至于別的鴕鳥夥伴們送給我的禮物，也是一言難盡：灰灰是一把灰土，黃黃是幾根綠草，粉粉則送了一雙繡花鞋……

我……感覺眼淚都白流了。

貍美美前陣子回來過一趟，他送了我一套衣裙和目前最新版的春-宮小冊子。

我嘴角抽搐：小冊子就算了，這套衣裙是什麽意思！

“二二，你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啊。”

貍美美一本正經的解釋着，“冊子上的內容，我和我相公都親身實踐過了，非常受用，除了傳統的姿勢，現在道具和變裝也越來越流行了，不是還有專門調-教的那種……唔唔！”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急忙捂住了貍美美的嘴巴。

已經千歲的貍貓精，道行果然非同凡響。

【48】

成年的生日當天，周圍沒有其它朋友，依然還是我和無角師父，雖說場面有點冷清，但只要無角還陪着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因為我喜歡他。

是的，我喜歡，從此開了竅，每過一天，我就喜歡他多一點。至于到了什麽程度，我自己也說不清了。

我的酒量差，往常無角師父不允許我多喝，怕我發酒瘋鬧事，不過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日子，見他沒說啥，我就放開了喝，自然很快便醉了。

醉醺醺的我更加沒小沒大，捧着無角的臉，一個勁地誇他：“師父，你又美又帥，真好看啊！”

無角卻說我傻：“二毛，你沒看到我臉上還有疤麽？”

“看不見，看不見！”我直搖頭，“師父你最好看了！”

說完，我就對着無角臉上的傷疤親了上去。

無角怔住了。

我借着酒膽，又踮起腳吻上了無角的唇。

無角愣愣的，眼眸裏閃過驚訝，但他沒拒絕我，任由我笨拙地吸着他柔軟的唇瓣，輕輕的在上面厮磨着：“師父，無角，我…我喜歡你。”

無角的眼瞳裏幾番變幻，似有巨大浪潮卷起，但又沒一會兒歸于平靜，只餘一絲淺淺的漣漪。

終于，他的大掌攀上了我的腰際，摟着我，回應了這個青澀笨拙的吻。

氣息交織，我倆的唇舌交纏互動，吞食着彼此的甘甜，吻得愈發激烈和動情，尤其是無角，他緊緊扣着我的後腦勺，一向淡薄的他竟變得霸道起來。

我以為自己快要窒息過去之時，無角才放開了我，但我們的唇間還隐隐挂着一條水亮的銀絲。

一張臉早已漲紅，我微微喘着氣，這時候突然想到了貍美美送我的春-宮圖，那裏面的龍陽十八式，簡直是……

無角想要轉身離開，但我拉住了他，眨着眸子：“師…師父，你知道雙修嗎？”

【49】

夜已三更，透過紗窗，依稀可見兩個身影交錯，模糊而暧昧，而室內更是春光無限，引人流連。

我和無角的衣衫盡數褪去，發絲也糾纏在一起。我分開了雙腿圈住他的腰，而他趴在我身上一會兒揉捏，一會兒啃咬，一次次的挺進和沖撞，像是恨不得将我和他融于一體。

我哭叫顫抖着，又黏又濕的內-壁也是緊緊收縮，渴望着無角的深入，情不自禁的包裹着他。一陣陣的電意仿佛流遍了全身，我的理智逐漸瓦解：好…好大啊！而且無角的原身是條龍，所以我這是騎在龍-根上了？

這麽一想着，我的身體更熱了，明明眼淚不住的下流，可身下也是水流不止，不斷發出陣陣羞-恥的水聲，床榻也被震得不停搖晃。

到了最後，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不知在極度的歡愉中昏厥了幾次，好像無角一直壓着我，他也深深淪陷，難以自拔……

“二毛，醒醒，口水又流出來了。”

昏昏沉沉睡了好久，我是聽到無角的聲音才醒的，醒來時發現都第二天晚上了。

我居然睡了這麽久？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沖無角羞澀一笑。

“傻笑什麽？做錯了事還笑，口水都流到我的被子上了，趕緊起床換洗！”無角皺着眉。

我內心郁悶，我才剛醒來他就又開始使喚我了，一點也不知道心疼我。

要知道昨晚為了容納無角的巨大，我可是疼得要命……等等！

“诶？！”

好奇怪，為什麽我現在衣衫整齊，身下好像也完全不痛？難道……

“二毛，你又在發什麽呆？”

“師父，我們昨晚…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麽…特…特別的事？”我有點臉紅，但這件事我必須得問清楚。

“昨晚你喝醉了，鬧了一會兒，然後我抱着你睡覺。”

“只是這樣？！”

我不敢相信，昨晚那麽真實的感受，怎麽會……

“要不然呢？還能發生什麽？”

我：“……”

所以昨晚的那些親親抱抱都是我在做夢嗎？

我…我我做了一個春-夢。

沒想到成年後，我居然變成了這樣的一只浪鴕鳥。

【50】

鴕鳥老大化為人形，親自到人界來看我了。

我熱情地招待了老大，老大仍是會吐槽我，但只要無角稍微一皺眉，老大就瞬間慫了，他對無角卻好像更加敬畏和害怕了。

私下裏，老大卻悄悄找我談話，他說既然我會化形了，如今也已成年，那就別在外頭繼續奔波，不如早點跟他回到鴕鳥家族。

我搖搖頭，謝過老大的好意，還對他表明了态度：“老大，我這輩子都會跟着無角。”

“唉，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鴕鳥老大深深嘆息，滿面愁容，“鴕二，但你可知？無角他可能不是妖，而是一條魔龍。”

我呆住了。

之後鴕鳥老大表情肅穆，向我解釋了緣由——

上古時期，天地間本不存在黑龍，但赤龍，白龍，黃龍，青龍，紫龍和蒼龍都是有的，比起其它小族，龍族的族系相當龐大。

龍神行雲，風調雨順；龍神布雨，五谷豐登。

敖氏一族擅長施雲布雨，又在神魔大戰中立下了功效，被封為龍神，龍神一族裏多是青龍和白龍，而神界天帝或佛祖的身邊，皆是金龍在守衛。

關于龍神的傳說流傳到了人間，皇帝身為天子，也需要身份高貴的龍來守護，他代表人類向上天祈求，後來天帝也确實派了黃龍或是赤龍下凡守護。

紫龍多為雌姓，它們家族的族長就是一條霸氣的母龍；至于蒼龍，它們并不是純種的龍，應該算是後代繁衍出來的旁支。

總之龍族中最強大的就是敖氏一族的神龍，之後其它的族氏分為四大旁支，它們雖屬于妖龍，卻也是妖界的貴族。

龍生而高貴，只有誤入歧途，堕入魔道的龍，才變成全身純黑的邪龍或魔龍，況且無角連龍角都沒了。

鴕鳥老大又說了，無角一開始在鴕鳥草原所布下的結界，滿是魔氣，除非修為頗高，或是魔族才可以接近。

鴕鳥老大最先是不清楚，遲遲不敢确定，現在弄明白後，非常為我擔心，怕我引來殺身之禍。

畢竟面對暴戾兇殘的魔族，別說是它們這些小妖了，就連有的神仙都有所忌憚。

我聽完後，依然淡淡一笑。

就算無角是魔龍也沒關系，我一點也不在意他究竟是什麽，只要他還是我的無角，就足夠了。

見我心意已決，鴕鳥老大也很無奈。

【51】

人界的夏季，這一陣子多是暴雨，暴雨傾盆而下，天空中也是電閃雷鳴的。

無角師父近來總是失蹤，白天一整天見不到身影，只有半夜才會回來，我不知道他突然怎麽了？就算我問了，他也不說，變得非常沉默寡言。

我的眼皮子最近一直跳個不停，看着天上雷電交加，更是憂心忡忡。

藏匿在人間的小妖精們這幾天也都在讨論此事，一只青蛙精感慨：“唉，接連一周都是雷雨天了，也不曉得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河裏的魚精也吓了一跳：“渡劫渡一周啊！天啦，要是道行太淺，肯定早就被劈死了吧？”

大黃狗妖“汪汪”叫了兩聲：“你們懂個屁！這才不是什麽渡劫！這是天帝發怒了，沒準劈下雷電在懲罰誰呢？”

聽它們這麽說，我的心裏更不安了。

之後，無角師父的身體出了問題，原本光潔的皮膚上生出了好多黑斑，也逐漸開始腐爛流膿。

無角不再讓我接近他，他身上滲出黑氣，眼瞳也泛着紅光：“鴕二，你走吧。”

無角第一次喊對了我的名字，卻是要趕走我。

“為什麽？”

“我是魔。”

魔物都是不祥的，無角的眼瞳發紅，眼裏卻是一片死氣沉沉。

我牢牢的抱住他：“你是師父，是無角！是…是我喜歡的無角！”

“無角，我…我喜歡你，好喜歡你……”

我哭了出來，抱着他一遍遍地說着。

【52】

無角的身體越來越惡化，都散發出了惡臭，我問他要怎樣幫他，他卻是不發一言，後來直接昏迷不醒了。

我急得團團轉，想找貍美美一起想辦法救無角，可我聯系不到貍美美，他似乎失去了行蹤，後來還是鴕鳥老大出面幫了我。

鴕鳥老大給了我一張地圖，上面指明了女娲仙湖的地點。

無角是魔龍，那麽普通的丹藥肯定對他沒效果，妖氣無法傳輸到他體內，就算是靈氣，他目前這種半腐爛的身體也無法吸收，但也許女娲仙湖的湖水可以救他。

在女娲大神的眼裏，六界生靈皆是平等，只要心存善意，女蝸大神都會一視同仁，惠澤天地間的一切生靈。

傳說中這片仙湖是女娲掉落的淚水形成，但地點隐蔽，周圍又設有重重結界，一不小心就會誤入到其它密境中失去方向，一般的妖魔鬼怪是無法進入的，若是強行進入，必然神識受損。

鴕鳥老大再三提醒我一定要慎重，如果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他會當即燒毀地圖。

我急忙搶過地圖，然後背着昏迷的無角去尋找女娲仙湖。

【53】

我找到了女娲仙湖，本以為我無法闖過外圍的結界，沒想到我卻輕易通過了，就是眉心微微發燙，有一點點不适。

我一時想不通原因，也沒時間細想，立馬就用手掬水，捧着仙水沖洗着無角的身子。

無角是魔，沒辦法泡入到內湖中，我只能用這種方法，一遍遍地為他沖洗身體，并在心中默默祈禱。

忽然，我在湖面上看到了一個身影，正是微笑着的無角。

我想起鴕鳥老大還說了，傳聞這片神奇的仙湖除了可以治療生靈，透過湖面的倒影，還可以看到心愛之人的模樣。

原來傳聞是真的。

我笑了笑，然後抱起了無角，湖面上也随即起了變化，但湖面倒映的卻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

那人一襲的白衣翩然，寬袍廣袖，而且有一頭如雪的銀發，清俊的臉上還隐着淡淡的笑意。

我還想要仔細瞧一瞧，但光影一閃即逝，很快就沒了。

他是誰？

無角從沒對我說起，但我明白，他肯定和無角從前的記憶有關。

原來無角最喜歡的不是我，我心中失落，但總算不枉此行，無角的皮膚恢複，清醒過來了。

【54】

無角的身體恢複後，我之前一直無法聯系的貍美美，卻忽然回來了。

上一次的女娲仙湖之行，我和無角算是踏入了仙境，等我們再回到人間時，人界已經過了幾十年。

自從貍美美為了找尋情郎，與我們分開，人間改朝換代，如今已過百年。這期間，貍美美回來探望我和無角的次數，算起來卻不到十次。

他曾經承諾的“經常”，并沒有兌現。

但我和無角其實也不計較，只要貍美美能幸福安康，還記着我們就好。

以前貍美美回來看我們的時候，走路姿勢怪怪的，還會護住胸口和脖子，我見他這樣也有點不好意思，還以為是那些羞羞的事才導致，卻不知……

這一次，貍美美的模樣完全不同了……

他還是美美嗎？

我的眼眶頓時就紅了，一時竟有點認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