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接連幾日的晴天驅散了寒冬遺留的冷意，初升的陽光透過半掩半開的玻璃窗斜照進來，在病房一角留下一小片明媚。
姝蔓坐在那片明媚中，悠然地曬着暖陽。
可惜男人說在外不能随便變來變去，不然她現在就可以變回本體，讓這暖暖的陽光灑滿自己的葉子。
叩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姝蔓有些疑惑，男人下樓了，現在房間裏只有她一人。是醫生過來查房了嗎？
她起身走過去，透過房門上窄小的透明玻璃，依稀可見兩位中年婦女站在門外：一位是她見過多次的沈媽媽秦曉彤；另一位則是昨天來過的阿姨，趙淵的媽媽。
姝蔓并不知道她們為什麽會一同過來，或許她們本身就是好朋友，就像沈清晏和趙淵一樣。
沈清晏也同她說過，今天他有事離開，秦曉彤陪她在這裏。姝蔓便走過去，替她們拉開房門。
開門瞬間，秦曉彤臉上的表情就僵住——這不就是沈清晏的女朋友嗎？什麽時候變成趙淵的女朋友了？沈清晏還給這位女孩畫過一副漂亮的油彩畫，而且沈清晏今天叫她過來照顧的就是這位女孩！
趙媽媽顯然沒有心思去注意自己好閨蜜臉上的表情，她和藹地跟自己心中确認過的“未來兒媳”打招呼：“妹妹這麽早就起來了？”
姝蔓的視線在她們之間來回逡巡一圈，對趙媽媽點點頭，最後看向沈媽媽：“阿姨早！”
“妹妹嘴巴真甜！”趙媽媽高興得合不攏嘴，熱情地說，“你手臂上有傷，該多在床上躺着休息。阿姨今天早上自己包了些餃子，味道雖不如外面的，但裏面的餡兒是自己剁的，新鮮幹淨些，外面那些店裏賣的都不知道是什麽肉。阿姨給你帶了一份過來，妹妹你別嫌棄。”
姝蔓不解地看向她，暗道煙鬼男的媽媽真熱心。
對于趙媽媽的一片好心，姝蔓很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妹妹不用跟阿姨這麽客氣！這孩子真懂事！”趙媽媽後面這句話是對沈媽媽炫耀的。
沈媽媽心中現在只有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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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媽媽接着又給兩人介紹：“妹妹，這位是沈阿姨，趙淵朋友的媽媽，也是阿姨的好友，你叫秦阿姨就行。她兒子是個大明星，很多小姑娘喜歡。”
姝蔓看了一眼趙媽媽，她說的話好奇怪，秦阿姨的兒子不就是沈清晏嗎？她住在沈清晏家中，和沈清晏很熟，也知道他有很多人喜歡。
這位趙媽媽的話分開看每句都是大實話，但合起來聽卻橫豎都有些不對味。只是哪裏不對味，她又一時分別不出來。
她只好點頭說：“我認識沈阿姨。”
趙媽媽：？？？
趙淵還帶女朋友去見過沈清晏的媽，卻沒有帶回家給自己看？
趙媽媽心中正窩火，就聽秦曉彤哂笑道：“真是多謝英姐帶路！不然我還找不到我家蔓蔓的病房。英姐怕是不知道吧？這位妹妹就是我們家清晏的蔓蔓。”
這回換趙媽媽的笑僵在嘴邊，秦曉彤又皮笑肉不笑地說：“阿淵腿傷着了，該多吃點補一補。蔓蔓這裏我給她做了新鮮馄饨，她一個女孩子吃不了那麽多，就謝謝你的好意了。”
秦曉彤把趙媽媽的盒飯推回去，趙媽媽的臉色越來越挂不住，唇角一點點往下壓，像挂了兩塊秤砣。
姝蔓打量着兩人，有點摸不着北，兩位阿姨都很熱心，但臉色都不好，明明剛才她們還很親密。
人類的心思真是詭谲難測。
趙媽媽很快回過神來，暗諷道：“人家女孩都沒表态，曉彤還是別這麽着急認領。你家清晏那麽多女粉絲，姐姐妹妹一大堆，弄錯了多尴尬。”
秦曉彤剛緩和的臉也沉了沉：“我們家清晏到底是公衆人物，喜歡的人當然要多一些。他在這方面從來都清醒着，沒有亂來過，英姐就不用為我操心了。”接着她話鋒一轉，“說起來阿淵那個性格啊，該改一改，都老大不小了，還能把女孩子氣哭。”
趙媽媽當然也不是吃素的，“趙淵直來直往，沒有你們清晏八面玲珑。人家都說清晏跟移動中央空調似的，走到哪兒，就暖到哪兒，蜂啊蝶啊的，最喜歡了。”
“哪個人家說的？我家清晏以前都沒談過女朋友，清清白白着呢！”秦曉彤氣過後，又酸道：“要說招蜂引蝶，還是你們趙淵強一些，辦個案子都能招來桃花運，女方還跑到家裏來找了。我們家清晏就沒他這種本事，和他合作的女星那麽多，一個賽一個漂亮，也從來沒鬧出過緋聞。他呀，就喜歡在家裏弄弄花草，畫畫之類的。”
姝蔓在一旁點點頭，沈清晏卻是喜歡養花，而且畫得也很好。
姝蔓的反應落在兩人眼中，秦曉彤臉上的表情頓時就高興不少，趙媽媽的臉卻更黑了。
大家都知根知底，要數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趙媽媽當然也不會這麽快敗陣下來，她先給自己找個臺階下：“趙淵老實巴交，刀子嘴豆腐心，做事又容不得一點馬虎，他辦過大小案子不少，常常有受害家屬非要找上門來給他道謝。有的人吶，聽風就是雨，來個稍微年輕點的漂亮點的，就開始胡猜亂想。實際上我們家趙淵連人影都沒見着，他們還能傳得有鼻子有眼。”
随後，她看了眼姝蔓，又故意一拍腦門驚道：“我倒是想起來了，蔓蔓就是清晏以前談過的那個高中同學吧？難怪我覺得特別眼熟。”
姝蔓搖搖頭，糾正道：“我不是他的同學。”
“不是？那我認錯了？”趙媽媽一臉不可思議，“哎喲，妹妹你長得真像清晏的初戀，我給你說啊……”
秦曉彤氣得臉都黑了，“我們清晏沒戀愛過！沒有初戀！”
“沒有嗎？”趙媽媽故作驚訝，“我還以為那個叫什麽雪霏的女孩和你們清晏談過呢，當時他們關系那麽好，不過蔓蔓和那個女孩長得真像。”
“我們清晏和她只是普通同學關系，沒有很好，畢業後沒有往來。蔓蔓和她長得也一點都不像，蔓蔓比她可愛多了。”秦曉彤拉着臉說，“英姐，你還是早點去看趙淵吧！一會兒餃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秦曉彤下了逐客令，招呼姝蔓進屋談。
正好這時過道上傳來趙淵的聲音：“媽，你怎麽在這裏？喲，和秦阿姨一起過來的？”
趙媽媽一回頭，就見自家兒子夾着腋拐和沈清晏并肩朝這邊走來。
她今天早上還有一股氣堵在胸口，現在見了趙淵，更是火冒三丈。
上學時候比成績，趙淵和沈清晏不相上下。可惜論起多才多藝，趙淵比不過沈清晏；但論起惹事請家長，趙淵卻是一把好手。
長大後趙淵進了市局，混了個聽上去不錯的職務，但人家沈清晏已經成了大明星，數錢數到手發抖。
現在自己好不容易看中的兒媳婦，馬上也要拱手讓人了。
趙媽媽那口氣簡直難咽下，等趙淵過來就在他手臂上狠擰一把，劈頭蓋腦就罵：“我為什麽在這裏，你不清楚！成天不務正業，就知道鬼混，三十了還不着急！比啥都比不過人家！”
趙淵一聽他媽開口，就大致明白過來，老人家一定是昨天想多了，今天撞見了真相，現在正氣頭上。
趙淵忙道：“哎喲，痛！媽，這是公衆場合，你多少給我點面子。”
“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你要什麽面子！”趙媽媽簡直恨鐵不成鋼。
姝蔓見到沈清晏，忙走到沈清晏旁邊，他們說的話，她聽不太懂，不過她也沒什麽興趣去深究，沈清晏手上的零食袋對她來說更有誘惑力。
“你給我帶了什麽？”姝蔓瞅着零食袋問。
“等你餓了或者無聊的時候再吃，早上要先吃早餐。”沈清晏說着，又跟趙媽媽和秦曉彤打了招呼，讓他們進屋聊。
秦曉彤臉色不善，趙媽媽自然也沒得好。
趙淵見狀就道：“我想起醫生一會兒要過去查房，我還是先回病房等着吧。秦阿姨，小美女，拜拜！”
趙媽媽狠狠剜他一眼，一點競争意識都沒有，難怪處處都落在下風。
趙淵和沈清晏交換了一個眼神，随後拄着腋拐走了。趙媽媽馬着臉，像有人欠了她幾個億，拐過彎就開始數落趙淵的種種不是。
秦曉彤把自己帶來的馄饨給姝蔓放到餐桌上，借用趙媽媽的話複述了遍：“蔓蔓，過來吃。阿姨今天早上去菜市場買的肉剁的陷，湯也是大骨熬的。你傷了骨頭，要多吃肉、多喝骨頭湯，這樣才恢複得快。”
她和顏悅色地把盛着馄饨的飯盒給姝蔓打開，又招呼一旁的沈清晏：“清晏，你要不要吃點？我帶了兩人份的。”
沈清晏嗯了聲，把自己下樓買的零食放在櫃子上，過去和姝蔓一起吃馄饨。
秦曉彤見姝蔓沒有受雷英的話影響，又覺得這個女孩很大氣，不是那種小肚雞腸愛猜疑的，便更喜歡一分了。
吃完馄饨後，沈清晏看時間不早了，就準備離開。秦曉彤送他到樓下車庫，邊走邊碎碎念：“要是這次姝蔓不出事，你還不準備給我說是吧？上次我問你，你還給我扯謊，現在出了事，就想起你有個媽來了？”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那是什麽關系？”
沈清晏對這個問題有些頭疼，便解釋道：“你就當她是我妹妹好了。”
秦曉彤一聽就來氣了：“妹妹？我可沒給你生妹妹！你什麽時候也學起那些壞小子的幹妹妹幹哥哥來了？人家姑娘對你有情有義，你要不喜歡，就早點分，喜歡就認真點，這種哥哥妹妹的暧昧少來！”
“還有，你看看你英姨，都比我先登上門來了。你都29，馬上就三十了，你還想浪到什麽時候？我還沒問你，趙淵怎麽和姝蔓一起了？還被雷英誤會，如果今天不是你媽我在，說不定姝蔓就被趙淵把牆角給你挖走了。”
秦曉彤噼裏啪啦地說了一通，就跟爆豆豆一樣。
今天早上鬧這麽一場烏龍，沈清晏也很無奈：“我昨天回去拿東西，讓他幫我照顧一下姝蔓，可能被英姨誤會了吧。”
“什麽東西那麽重要，你不知道給小高打電話？你昨天就該給我打電話，我過來就沒那麽多事。”
“你別小看趙淵那小子，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喜歡他的女人還不少。還有你英姨，心眼太壞了，還把你和你那個高中女同學拿出來說，還好姝蔓看上去不介意，但難保她心中不多想。”
沈清晏沒想她們還會扯到這些十多年前子虛烏有的事情上去，他簡直哭笑不得，便低頭看了眼時間，打斷了秦曉彤的話：“媽，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也上樓吧！姝蔓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耐心一點。”
“知道！還要你說！”秦曉彤不耐煩地看着沈清晏離開，這才轉身上樓。
她一回病房就見姝蔓還在那裏吃剩下的幾只馄饨，小姑娘胃口還不小。能吃的人少些病，秦曉彤很滿意。
要是像她朋友家的媳婦那樣這也不吃那也挑剔，成天為了身材拼命喝減肥茶的，秦曉彤覺得才頭疼。
沈清晏大致給她說過這個女孩的情況，說她父母雙亡，身世可憐，有些道理不太懂。
單論條件的話，眼前這女孩的條件算很糟糕。但難得沈清晏喜歡，秦曉彤見她長得漂亮，人也乖巧，他們家也不缺錢，要是能讓沈清晏早點把婚姻大事解決了，也很不錯。
他們沈家不是什麽豪門，所有的家底都是沈清晏一手掙來的。在感情方面，秦曉彤雖然催得厲害，但沒想過要幹涉沈清晏的選擇。
姝蔓吃完馄饨，把嘴巴擦幹淨，見秦曉彤正打量着自己，不禁有些好奇，便也回視過去。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秦曉彤敗陣下來，覺得這樣看人家一個姑娘不妥，就主動笑道：“蔓蔓吃飽了嗎？阿姨手藝不行，做得不怎麽樣……”
“沒有，你做得很不錯，我已經吃飽了。”姝蔓誠實地說，這些肉餡香而不膩，人類果然心靈手巧。
秦曉彤見她說得認真，心中很受用，便又道：“你喜歡就好！下次和清晏來阿姨家，阿姨再給你做好吃的。”
“嗯，謝謝你。你和沈哥哥都是很好的人。”
這姑娘，太會說話了。這簡單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比花言巧語都還要甜，主要是人家表情很真誠。
秦曉彤粗略地評估了下，這女孩沒有花架子，乖巧可愛，好相處，越看越讓人喜歡。
“我家清晏呢，雖然忙是忙了點，但他對感情很認真。他這些年，都沒從來沒跟我們說過喜歡誰，你還是他第一個給我們介紹的女孩。剛才英姨說的話，你別當真，清晏沒有耍得好的女性朋友，那個高中女同學和清晏只是同班同學，畢業後都沒聯系了……”
姝蔓饒有興致地聽秦曉彤說沈清晏的事，秦曉彤說的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雖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過多聽聽也沒什麽壞處。
“哦，對了，上次我去他家還找到你的畫像，你見過沒有？”
“見過，我看着他畫的。”
“我就說難得他那幅畫畫得像個樣子。”
姝蔓并不同意這個觀點：“他畫的其它畫也很好看。”
秦曉彤笑了起來，其實她也覺得自己兒子很優秀，只是口頭上謙虛謙虛而已。聽到姝蔓這麽說，心頭也很認可這種說法。
兩人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因為昨天晚上打電話的時候，沈清晏和秦曉彤溝通過，所以秦曉彤也沒有問姝蔓什麽問題，就只是天南地北地閑侃。
姝蔓說話比較直接，很維護沈清晏，把秦曉彤哄得很開心。
沒隔多久，醫生過來例行檢查。
醫生拿了聽診器放在姝蔓心口處，頓時吓了一跳，陡然睜大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