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桑欲嘴裏啧啧稱奇, 稍稍側了身，讓自己的後背正對着身後昏暗的燈光，将程俞年整個人擋在自己的陰影裏。
只有放在程俞年脖頸處的手能被看見。
脖頸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脆弱的地方，尤其是這個世界, 因為腺體的位置就在旁邊, 這也讓脖頸防護成為星際每個人的必修功課之一。
掌握一個人的脖頸, 就是掌握了一個人的命門。
而桑欲的行為, 遠遠看來就像在威脅，在挑釁。
“程俞年, 之前的錯我也認了，可是想給你補償你卻不接，這可就是你的問題了。”
她低頭, 又湊到程俞年耳邊去，憋着笑小聲問他：“我收些利息，不過分吧？”
說着, 她的手又揉了揉，清晰感受到了懷中人的顫抖。
他已經徹底沒有了力氣，後頸處強烈的刺激讓他站不穩，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組織不了，只能眼裏閃着淚花，被動靠在桑欲身上。
他使勁兒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才能讓自己勉強保持清醒。
她實在是太大膽了。
傷害公民的腺體，這個罪行僅次于傷害omega，更何況, 他現在就是一個omega。
程俞年閉了閉眼, 想要積攢些力氣, 将桑欲的手給打下來, 可桑欲的指尖還在不斷的上升落下，他的手根本擡不起來。
他只能用力地捏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齒：“放……開我。”
以他現在的力氣，所謂的用力在桑欲看來也不過只是輕輕地觸碰，至于他顫着聲音，有氣無力的“咬牙切齒”桑欲就更不在乎了，一點氣勢都沒有，不光沒有震懾住她，反倒讓她想笑。
“哦？”桑欲擡眉，像個好學的學生般點點頭，“好的，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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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便将雙手一收，朝後輕輕一退。
沒了支撐，程俞年也沒有力氣，他甚至連牆都靠不住，一頭栽倒下去。
桑欲在他快要倒下時又将他撈了回來。
她半摟着程俞年，好像很失望，臉上極其無辜，好像真的在為他着想一般：“不行啊程同學，你現在好像生病了，站都站不穩，我怎麽能将你放開呢？”
“那我也太不是人了吧。”
她的右手又回到了原位，手指再一次有一下沒一下地按壓着。
程俞年：“……”如果她的手指不再作亂，他可能真的會信。
“程俞年，你說，要是你以後被程老頭子安排婚姻，和omega結婚了，卻被omega發現你也是個omega會怎麽樣？”
“或者，你沒有再次分化回alpha，而你的身份又提前被發現，知道一切後的程老頭子将你随意聯姻嫁給某個alpha，她會不會也……”
會不會也像我現在一樣肆無忌憚，讓你毫無抵抗之力？
或許是良心突然被發現，想到程俞年現在的omega性別，後面的話，桑欲沒再繼續，只是手上也一直沒停。
擡起，輕按，如此循環。
程俞年不知道她突然說的那些話是想表達什麽意思，只是随着腺體再一次被按壓下去，他終于抵抗不住，擡起頭小聲喊住桑欲。
“別，別碰了……”再碰的話，信息素就該洩出來了。
這裏離宿舍樓并沒有很遠，而且帝國軍校裏面每天晚上都有巡邏值班的人，就他這幾天的觀察來看，每天晚上都至少有三班巡邏隊在這兒附近交替巡邏。
omega的信息素又普遍容易被識別，要是真被發現，他就真的只能流放了。
他不想。
桑欲并不知道現在程俞年的腦海中到底想的是什麽，但這并不妨礙她察覺到他聲音裏隐隐約約的哭腔。
啧。
也不是要真的對他的腺體做什麽，他應該不至于真的會……哭吧。
持着懷疑的态度，桑欲微微低下頭，目光擦過他緊鎖的眉，掃過他幾近渙散的眼，再略過他紅潤光澤的唇，最後移到了他的後頸。
他後頸處的衣領被她剛才不小心往下拉了些，本來被全部掩蓋好的腺體也露出了一小部分邊緣。
天太黑了，燈不夠亮。
可饒是這樣，桑欲還是發現，程俞年的腺體邊緣已經開始發紅。
桑欲：……
她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癢，不自覺吞了吞，假裝不在意地挪開了眼，眼裏卻還是剛才他後頸的畫面。
應該是被她剛才弄的。
想到這兒，桑欲頗有些頭痛，她真的沒想到，程俞年的後頸皮膚居然會這麽嫩，她那麽控制着自己的力氣，幾乎都沒用力氣，也還是給他弄成這樣了。
也怪不得他現在這樣淚汪汪的。
罪過，真是罪過。
想歸想，桑欲面上是不會表現出來的，反倒又迎着他的眼，揚起唇，笑着逗他：
“程俞年，你怎麽分化成了omega之後，變得這麽嬌啊？”
“嗯？”
因為從前的進修校都是alpha和omega混讀，所以桑欲認識很多omega，尤其因着桑家的特殊地位，她還接觸過不少的優質omega，比如空檀。
從alpha和beta的數量來看，omega很稀少，物以稀為貴，人也是一樣，他們被保護得太好，眼裏常常只有高傲。
沒有一個像程俞年現在這樣，冷，又軟。
她悶笑着，程俞年本就靠在她懷裏，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但還是發現了她揚起的笑容，感受着她胸腔傳來的振動後，一時有些恍惚。
如果兩人真的可以……該多好？
但恍惚的時間很短，程俞年很快就回過了神，垂眼将一切情緒掩去，啞着聲音道：“放開，我要回去了。”
桑欲卻笑了：“我就是放開，你現在也回不去啊。”
“這樣吧程同學，我是個很愛惜對手的人，看在你我二人從前是敵人，現在是敵人，以後也是敵人的份兒上，免費給你靠一靠恢複力氣，怎麽樣？”
不是桑欲說些廢話，而是她早就發現程俞年有些奇怪，看着是完全靠在她身上的，實則他自己也在暗戳戳使勁兒，不敢将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
好像她是洪水猛獸，會趁機要他命一樣。可她真的只是怕他摔倒，這才把他往自己懷裏帶。
程俞年擡頭看她，抿着唇不答。
他做得不明顯，沒想到桑欲會看出來。
面對程俞年無聲的拒絕，桑欲半點兒不放在眼裏，向後一退，手掌一個帶力就把程俞年輕巧挪了過來，緊緊将他托住，同時強制性将他暗中使的勁兒給卸了。
程俞年沒有再堅持，最終整個人軟在了桑欲的懷裏。
寂靜的夜裏最終只剩兩人的若有若無的呼吸。
擾得程俞年的心有些亂。
他有些分心的想着，認識桑欲的這些年裏，除了兩個月前，他剛被标記分化成為omega，處在極為依賴和茫然的依賴期時，她好好哄過他之外，這竟是兩人第一次這麽平和地，近距離地面對面。
其他的日子，撇開他還沒入桑欲眼的那段時間，兩人見面時，除了不滿還是不滿。
是她對他的不滿。
就這樣靜默了幾分鐘，程俞年已經恢複了幾分力氣以後，桑欲突然動了動，正當程俞年從自己的世界出來，輕輕擡眼猜她會幹什麽的時候，他聽見她開了口：
“雖然我們還是敵人，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離空檀遠點。”
……離空檀遠點？
為什麽？
程俞年不解，喉間湧起難以言說的酸澀，他深呼吸幾口，将那些無意識産生的情緒艱難壓下，勉強站直身體，從桑欲的懷中掙脫出來，視線轉到它處。
“為什麽？”
“為什麽不是你離他遠點兒？”
所以說今天晚上把他騙出來，不只是為了勸他離開帝國軍校，更是為了告訴他，讓他離空檀遠點兒嗎？
所以這才是她的最終目的嗎？
程俞年的心一瞬間發冷，剛才桑欲觸碰過的地方全都火辣辣的，像是在嘲笑他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心思。
他不敢看她，害怕又會看到她眼裏那些他不喜歡的東西。
看着一瞬間空落落的手，桑欲收了笑容，靜靜頓了兩秒，最後還是沒将站着都費勁兒的程俞年再次拉回來。
她收回了手。
對于程俞年的反應，她也有些摸不着頭腦，斟酌一下，沒有将原書的未來發展搬出來，而是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反正你都得不到空檀，離得近有什麽用嗎？而且，他是個omega，你現在也是個omega，中央律法裏好像并不承認沒oo戀的合法性。”
“再說，就算你以後恢複成alpha了，以你程家的實力，你跟他也走不到最後。”
桑欲自認為分析得比較到位，更何況，除了這些理由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
程俞年只是原文中的反派。
雖說現在沒有按着劇情走，但誰能知道以後劇情會不會自動修正呢？
但這種東西她也說不了，總不能直接告訴程俞年，她是一個穿書者，她和他兩個都是主角的墊腳石，為了空檀互相殘殺，最後雙雙去西天吧。
誰信啊。
真說了，她可能還會被當成一個瘋子。
跟桑欲的擔憂不同，程俞年唯一能想到的桑欲今晚說這話的原因只有一個。
她對空檀賊心不死。
“所以說，你覺得你會得到他嗎？”
“你覺得，你會和空檀走到一起嗎？”
程俞年心中的酸澀一點點溢出，他冷着臉，捏着拳頭，指甲掐進肉裏，等着桑欲的回答。
可桑欲既沒點頭承認，也沒搖頭否認，她追着空檀跑了好幾年，突然說“不”好像也不符合她的人設。
而且她和程俞年也并不是太熟悉的人，只是互為情敵而已，這種問題也算得上挑釁了，她也可以不回答吧。
桑欲決定沉默。
等了半晌，最終只等到桑欲平靜眸子望過來，程俞年自嘲地牽了牽嘴角，最後擡腳，慢慢朝宿舍方向走去。
“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