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捉蟲)
信元三月。
天空靜谧,皎潔的月亮挂在天邊的簾幕上,在中央星球上投下一層薄紗。
明亮奢華的大廳裏,杯觥交錯,形形色色的男女alpha攜着自己的舞伴omega,端着銀白色的酒游走在彼此之間,語氣溫柔相互敬酒。
各alpha口中或家族生意,或醫療技術,或機甲軍械,眉眼間或懊惱,或傲慢,或激動或悔恨。
而他們帶來的omega,則帶着得體的笑容站在旁邊,偶爾才說幾句話。
也有獨身前來的alpha。
很少,只三四個,幾人或站或坐,姿态不同神色各異,只有一個共同點。
盯着大廳中央一位格外顯眼誘人的漂亮男omega。
他們看得目不轉睛,尤其是大廳角落,陷在沙發裏的一位沉默女alpha。
可惜,omega并沒有給她哪怕一個眼神,只牢牢跟在身邊的alpha旁邊,愛恨嗔癡,一颦一笑,都給了自己的心上人。
她冷冷看着,眼底有些不耐煩。
不過,哪怕她作為一個A級alpha,桑家未來的唯一繼承人,她也确實不能将心心念念的omega搶過來。
她比不上他身邊那位。
心裏想着,女alpha火氣愈發旺盛,不耐煩扯了扯自己的領口,灌了一大杯酒,再擡頭,一個熟悉的人影匆忙從廳角的門口走了出去。
思索兩秒,視線掃過大廳中央的omega,他還挽着自己的alpha,正在嬉笑談話。
收回目光,她也忽的笑了,眼神玩味,擡腳起身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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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跄進了花園,扶着一株新白木,程俞年幹嘔幾聲後,還未緩過神來,便聽見身後悠哉腳步聲響起。
一步一步逐漸靠近。
程俞年沒有回頭。
“喲,這不是程家小公子嗎?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二次分化成了o,還懷了小omega了?”
腳步緩緩停在身後,一聲哼笑後,欠揍至極的聲音傳進程俞年耳裏。
果然是桑欲。
程俞年尚且扶着枝幹,微微彎着腰沒有理睬這近乎是人身攻擊的挑釁。
他習慣了。
他沒說話,桑欲卻不是這麽好打發,玩味的笑收起,一眨眼出手便制住程俞年,将他扭過身,把他後背狠狠磕在新白木的血紅枝幹上,眯着眼,冷冷打量他。
“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話?老子叫你離空檀遠一點。”
空檀便是方才大廳裏,桑欲心心念念求不得的男omega。
“你不就是個廢物,你有什麽資格追求空檀,嗯?憑你o裏o氣的臉,還是憑你是個不受寵的b級alpha垃圾,抑或者是憑你嬌弱無比三步一喘的體質?嗯?”
邊說,桑欲的火氣越大,像是要将所有脾氣撒在眼前人的身上。
程俞年卻始終低着頭沒有回答。
“啧。”
桑欲最讨厭的就是程俞年這種弱雞alpha,a不a,o不o的,欺負起來也一點兒不得勁兒。
她幹脆上手,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手上用力,迫使他擡起頭。
卻是一愣。
眼前的alpha面容精致漂亮,臉色卻蒼白無比,甚至額發已經被打濕,汗水從太陽穴滾落,順着下颌線落到她的手上。
病态。
此時桑欲的腦海裏只有這個詞語。
無視手上的溫熱觸感,她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他卻仍舊閉着眼,一言不發,意識混沌,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忽略掉心底的一絲異樣,桑欲有些興奮,手逐漸下移,握住了程俞年的脖頸。
她想将手下光滑脆弱的脖頸捏碎。
夜深人靜,今天的宴會上也沒有追蹤器,可不就是幹掉他的好時候?
畢竟兩人還是死敵,程俞年死了,她的對手便又少了一個。
這樣想着,桑欲的手逐漸用力。
“俞年?”
“俞年,你去哪兒了?”
幹淨的呼喚傳來,桑欲的手猛地頓住,一邊心裏咒罵着方才沒用的alpha,連空檀也看不住,一邊松手想要将程俞年放下自己脫身,免得被空檀發現她又針對了他。
誰知一時不察,肩膀卻猛地被不知何時睜開眼的程俞年給咬住,痛苦襲來,桑欲不自覺痛叫出聲。
“嘶!”
“我他媽,你屬狗的嗎!?”
腺體在脖子後面,脆弱私密,連帶着肩膀一塊兒,是每個人的重點保護地。
現在卻被死敵給咬了一口。
哪怕身上的衣服比較厚,但程俞年不知哪根筋不對,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照樣把桑欲痛得要死。
她氣急敗壞,将自己肩膀解放出來後,掄起拳頭就要揍他。
程俞年喘着氣閉上眼。
想象中的拳頭卻并沒有落到他的身上。
原來剛才他那口把桑欲咬痛了,發出的聲音把空檀吸引了過來,為了不被空檀發現,她急匆匆放下他便走了。
這個位置并不隐蔽,程俞年很輕易便被找到,聽着空檀隐約的抱怨和責怪,他卻抹了一把唇角的血跡,垂着眼,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急匆匆走掉的桑欲并沒有聽到空檀的咒罵,也并不知道程俞年默默朝着她走的方向看了好幾眼。
她只覺得心煩意亂。
不是因為空檀,而是因為程俞年那狠厲的一口。
除了疼痛之外,她還察覺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可現在她已經被亂了心神。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轉頭看了一眼肩膀,燈光下,淺淡的血跡從厚重的衣服裏面滲透了出來,可以想象到程俞年有多恨她。
媽的,不會是給她下毒了吧。
桑欲惡狠狠咒罵一聲,沒有再回宴會,而是三步并兩步直接上了懸浮車回自己的住所。
推開門,家裏空無一人。
桑欲早已習慣,雖然她是桑家的寶貝,但是住家裏難免有些限制,她便在分化後直接搬了出來。
這就是她置辦在北邊空三層的浮居房。
星幣不菲。
她喜歡安靜,且剛分化時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需要有自己的領地,而這裏來往人極少,住戶之間也有足夠的空間,恰好能夠滿足她的需求。
剛打開燈,還沒來得及換鞋,桑欲便忽覺胃裏翻湧,捂着嘴,一股子沖到了廁所。
幹嘔幾聲,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她忽然就想起了方才程俞年的症狀,也是如此。
媽的。
她想要咒罵,腦子卻忽然混沌非常,奇異又陌生的畫面一幀一幀出現在腦海,帶來難以忍受的劇痛。
雙手使勁撐着洗手臺,大口大口喘氣,好一會兒,桑欲才終于忍下了疼痛,恢複一絲清醒。
她擡頭看向鏡子。
鏡子裏,女孩一頭柔順黑亮的長發別在耳後,給她增添了一層冷冽,皮膚白皙骨相完美,五官也精致秀麗,眉眼帶着少年人獨有的英氣,年紀并不大。
單從外表來看,是個很不錯的女alpha 。
因為方才的喘息和痛苦,她的頭發有些淩亂,眉眼泛紅,唇瓣卻發白,還被自己咬破了皮,多少有些狼狽。
狼狽之下,襯得金黃色的眼更加透徹明亮。
她就這樣,冷着臉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好似在發呆。
良久,等打濕的額發都被體溫蒸幹時,她才終于回過了神,懊惱地皺起眉,掄起拳頭猛地錘向洗手臺,以此來抒發自己內心的憤怒和困惑。
她這次是真的想罵街。
因緣巧合之下,某些被禁锢遺忘的記憶忽然席卷,像重回海裏的魚,在她的頭腦裏肆意跳脫,占據記憶高地,也因此,桑欲終于想了起來。
——她是一個穿書的。
雖然很離譜,但她确實是在大一開學當天出了車禍,穿到了臨死前幾天看過的一本星際ABO文裏。
成了文中某個主角……的追求者,也就是炮灰之一。
嗯,還是胎穿。
她已經在這兒生活了十八年,成功混為了原住民,成為一個必死的炮灰。
回憶起這本星際ABO文的具體內容,桑欲很無語,內心煩躁得想要自我了結。
這是一本小甜文,講了一個萬人迷男omega和他的n個保護者alpha的故事,alpha們各種類型各行各業都有,無一例外全部愛o。
為o瘋,為o狂,為o咣咣撞大牆。
故事真的很甜,前提是忽略alpha們的修羅場,以及男主之外,各alpha們的慘狀。
真的很慘,包括她這個角色。
她對這個角色的印象還挺深刻的,一個是因為重名,一個就是因為這個角色實在死得太慘。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作為桑家大小姐兼唯一繼承人,再加上A級的alpha身份,沒少給男o的追求者們下絆子争高下。
兇殘暴虐。
可以說,她把自己能幹掉的情敵都幹掉了。
除了程俞年。
而她最讨厭的就是程俞年,除開他的太過驚豔的長相,撇開他b級的alpha身份,光是和男o走得近這一點,她就沒打算放過他。
可惜。
因為程俞年有男o護着,她不敢明面上下死手,只能玩兒陰的,很多次都得手了,但程俞年命硬,每一次都頑強挺了過來。
最終他成長起來,二次分化為S級alpha,成功奪過程家家業,同時把文中原主給囚禁。
極盡折磨,絕地反殺。
想到這兒,桑欲不由打了個顫,同時心裏松了一口氣,幸好她記憶恢複得早,現在還沒到彈盡糧絕被逼絕路的時候。
也許可以挽救一下。
想了想,她覺得還是不對。
雖然她之前沒有記憶尚未醒悟時,走了書中原主的老路,這可以說是劇情原因,只要醒悟過來就好了。
但是,現在……不就是她已經将死敵程俞年給得罪完了,只等五年後他成長起來取自己小命的時候嗎?
桑欲:……舔他一下,能活嗎?
不行。
作為一個alpha,要是她被人天天打,她也會毫不猶豫弄死這人,還不去現在直接逃走。
心髒砰砰跳,桑欲冷靜下來後,思來想去,最終決定跑路。
她家這麽有錢,她随便去個小行星舒舒服服住幾年,等以後程俞年把自己忘了,再回來也不遲。
說做就做,她立馬便要去收拾東西。
可有句話說得好,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誰會先來。
擡腳瞬間,桑欲腺體突然疼痛起來,仿佛要炸裂般,同時大腦一片空白,直直噴出一大口血。
她抓着門框,想要緩一緩,随後撐着出門去中央醫院,或者打開智腦求救,卻最終沒能抵過腺體的猛烈疼痛,身子一軟,猛地栽倒。
失去意識那瞬間,桑欲只想說一個字: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