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許諾回到住處後，偌大的住處毫無光亮。她本來是想徑自朝樓上走去的，只是胃部疼得愈發厲害起來，她自己下意識的伸了手心抵在胃的大概。
即便如此，她還是毫無胃口。
她才剛走到走廊上，大門哐當一下，是厲寅北回來了。
這個點上，許諾本來以為他是早已睡下的了。
“三哥，今天怎麽這麽晚？”她轉了身子，站在樓梯上問道。
“我打你電話怎麽都沒接——”他說這時眉梢微蹙，不知為何又有些不悅起來。
“我剛剛才看到，以為你已經睡下了，就沒有回給你了。”她略一思索後應道。
“恩。”他微點了下腦袋。
“你——晚飯有吃過嗎？”許諾突然又開口問道。
“還沒。”他依舊硬邦邦的應道。
“想要吃什麽，我給你燒下。”許諾便又重新走下來，之後往廚房間那邊走去。
厲寅北也沒有多說什麽，她過去後便又快速的燒了兩碗面出來。
其實她自己也餓的怏怏的，等着把兩碗面端上來後，他也安靜的吃起來，沒一會就吃得見底了，而許諾只是扒拉了幾筷而已，她吃的那碗面沒吃幾口，面就脹的沒有一點湯水了，看着比沒吃之前還滿了一些。
“身體不舒服嗎？”厲寅北開口問道，心頭的那點悶氣不知不覺中已經消了大半。
他自己今晚下班後就開車到許諾的公司樓下特意等她。
打她電話也無人接聽。他想着許諾工作忙，發了短信給許諾後便繼續耐着性子坐在車裏等，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多了，許諾還是毫無反應。他這才特意又到許諾公司裏走了一趟，她們部門還有同事在加班，厲寅北徑自過去，掃了一圈，都沒見着許諾的身影。
臨走前随便問了個附近的同事。
“小許今天準時下班回去了。”那個同事如實應道。
“好的，謝謝。”厲寅北說完後便坐電梯到地下車庫，徑自開車回去了。
只不過，在家裏也沒有見着許諾的身影。
他自己不知為何心頭隐有不安起來，繼續打她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其實以前的厲寅北并不會這樣多想起來，可是顧慮到許諾事情頗多，他無端便要多想起來。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多了，厲寅北又出去了一趟。
許諾應該是去醫院了，他心想道。
果然，等他到許薇薇的病房裏，特意找了護士推門進去時，許薇薇已經睡着了。他詢問了樓層的護士長，許諾在這邊呆了大半天，跑進跑出的，她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守在這邊，和護士長說話間都是無比禮貌的，希翼着護士長能夠對許薇薇多關照點，因此那護士長對許諾還有點印象，“你說的是那位看薇薇的家屬吧？她大概在半小時前回去了。”
他聽了心頭倒是無故的松了口氣，和護士長道謝後便又下來直接開車回去了。
果然，他到家時許諾也剛到而已。
他打了許諾那麽多個電話，還發了短信給她，這麽大半天的，她手機并未關機。他知道她是會看到的。
所以回來後才見着她的那刻，臉色多少有點帶了情緒的。
越是在意，便愈發計較。
不過此時見着許諾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他無端又開始擔心起來。
“我沒事。”她簡短的應道，本來還是要想勉力扯點笑意出來好讓他安心着，只是還沒有笑出來，眸子裏倒是蒙上一層碧清的霧氣了。
“身體不舒服的話，我現在送你去醫院裏看下？”他依舊耐着性子問道。許諾這樣食欲不振的，算了下日子，他不知為何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擔心歸擔心，心頭卻還是隐隐的期盼起來。
“我沒事——三哥，我很擔心薇薇，她情況不太好，今天我過去時醫生建議停止一陣化療，先做一期放療再說——”她快速的解釋起來，嗓音一直發抖着，那短短的幾句話都說得無比漫長起來。
原來如此。
他心頭隐隐的落空了。見着許諾這般難受，他心頭也跟着有些沉重起來，想了想後又說道，“你先不要急，我找朋友了解下。”
他這麽一說，許諾果然鎮靜了許多下來，再擡起頭望着他，臉上原本剛上來的霧氣不知何時已經消散了大半。
厲寅北說完後就掏出手機打了靳斯南的電話，這三更半夜的，靳斯南已經許久沒有被厲寅北騷擾過了，半睡半醒間抱怨起來，“三哥，你下次打電話好歹看下時間啊！”
“斯南，我問你了解下淋巴瘤的信息，還有這方面國內哪家醫院是最專業權威的，或者國外也成——”
“三哥，你好端端的問這個幹嘛，不會是你吧？”靳斯南才聽了一半就立馬清醒了過來，分明着急的問道。
“不是我自己，是我一個朋友。我需要了解下這方面的信息。”厲寅北言簡意赅的應道。
靳斯南以前學的并不是這個方面的專業，不過學醫多年好歹還是了解一些的。聽他說了許久後，厲寅北才挂了電話。
“他建議等薇薇第一期放療結束後再轉院，醫院方面的事情他會幫我們安排好的，而且會幫我們聯絡這方面最權威資深的主治醫生的。”厲寅北說道。
“那就好，三哥，謝謝你——”許諾聞言後心頭果然大大的松了口氣。她對厲寅北是極為相信的，眼下厲寅北都這麽說了，她原本甚至都已經絕望的心灰意冷的了，眼下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不管你怎麽操心薇薇的事情，不過你首先要照顧好自己。”厲寅北說完後示意了下許諾面前那一碗發脹的面條起來。
“我知道啦！”許諾這會心頭的重壓陡然消失，上一刻還對着面碗蠢蠢作嘔的，這會忽然拿起筷子，快速的莢面吃了起來。
他見她吃得歡快，倒像是在吃美味佳肴似的，眉梢間無端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還沒漾開一會，心頭的某處倒是愈發的幹疼起來了。
過了這麽久，那面早已涼了下來。許諾沒幾分鐘就解決了面前的一碗面，方才還萎靡不振的，這會又精神抖擻起來，随即起來利索的去收拾碗筷去了。
厲寅北也由着她，她拿起碗筷朝廚房間裏走去，他卻是難得沒有跟了過去。
有了厲寅北的這句話，接下來的幾天許諾難得睡了幾天安穩覺。
許諾想着許薇薇再過幾天便要轉到外地的醫院，她沒辦法總得要請假一段時日的，這麽一想，這陣子她愈發沒日沒夜的加班起來，恨不得要将手上一個月內的任務量在一個星期內都要壓縮完成。
不過說也奇怪，心頭有了個目标，連着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她竟然也不覺着累。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許諾已經有段時日沒有炖湯給許薇薇送去了，她便想着上午去趟菜場買點滋補的食材，還沒出門就接到了沈辰燕的電話，是她大學睡在隔壁床的室友。
班級裏就沈辰燕和許諾是靠助學貸款才完成學業的，偏偏兩人又都是學霸，兩人也經常一起到外面去兼職賺點外快，一起拿系裏的最高獎學金，興趣也算是相投。
不過畢業後各自都為生計奔波，這幾年都沒有聯絡過。
好在兩人的號碼都還沒換過。
“諾諾，我今天過來了，你有沒有空抽個半天陪下我？”沈辰燕本來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許諾剛接起電話，她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燕子，你今天剛過來的嗎？我有空的。”畢竟是多年未見的同學，許諾不假思索的應道。沈辰燕大學畢業後就回老家那邊發展了，許諾則是直接留在了大學所在的城市，正好是省會城市，經濟自然比省裏的其他地方要發達許多的。也不知道她怎麽會好端端的過來，總是有點奇怪的。
“諾諾，你有空真是太好了。我現在在韓方整形醫院，地址你記下。我一個小時後就要進手術室了，可是忽然又有點害怕起來，你要不趕緊過來陪下我吧？”沈辰燕在電話那端無奈的訴苦起來。
“你要做什麽手術，嚴重嗎？”許諾這陣子對醫院神經過敏着，自動忽略了沈辰燕提到的整形兩個字，一臉嚴肅的問道。
“額——也不是很嚴重的，就是割下雙眼皮，開下眼角而已。我咨詢過，醫生說手術一個小時就差不多了，割完立馬就可以出院了。我出門時特意帶了副墨鏡出來，待會等我手術好後，我們再去逛街吧？”沈辰燕詢問道。
“好端端的幹嘛要去割雙眼皮，這種整形醫院都不正規的吧？你怎麽事先都不和我說下？”許諾第一次聽說整形手術這些，在她的觀念裏，動手術什麽的都是很要緊的事情，眼下還是無比緊張的問道。
“畢竟是去整形醫院不是去美容醫院，我本來想不告訴你的，等傷口好了到時候再讓你吃驚下的。不過現在臨到上場了又有點害怕了，諾諾，要不你先過來吧？”沈辰燕在電話那端可憐巴巴的問道。
“好的，那我立刻過來。”許諾問了醫院地址後就快速的出去了。
等她趕到醫院的時候，沈辰燕正坐在三樓那邊的沙發上，無聊的看着手機。
“辰燕？”許諾走近了些還是不太确定的問道。以前的沈辰燕手頭也拮據，衣着樸素，加之天生有些嬰兒肥，許諾的印象裏都是那個會對着自己憨笑起來的女孩子。
而面前的女人，大冬天的穿着齊p的豹紋小短裙，長靴快到膝蓋處，這麽大冷天的，她就穿了條單薄的絲襪，整個人的身形都靈巧了許多，比之先前漂亮了不止一點點，可是真要說哪裏變漂亮了她一時間也說不上來，可是又覺得她整個五官都漂亮了許多。
“諾諾，好幾年不見，你怎麽還和剛畢業的大學生似的！”才一見面，沈辰燕就不留情面的對許諾的着裝點評起來。
“辰燕，你怎麽瘦了那麽多？是不是工作挺辛苦的？”許諾也無比訝異的問道。
“我那份工作，可是清閑的很。就我這易胖的體質，減肥也減不下來，我去抽脂才瘦下來的。不過你可別和其他的同學說這事。”沈辰燕爽快的應道。
“怎麽想起來要去割雙眼皮，還要動手術，聽起來就挺恐怖的，你想清楚了嗎？”許諾還是勸說起來。
“放心吧，我想清楚了，再過三個月我就要結婚了，我現在還沒拍婚紗照，我就想着拍婚紗照的時候美美的，你不知道，沒有雙眼皮每次畫眼線都好難畫——”沈辰燕和許諾抱怨道，見着許諾還是有些愁眉不展的，她這倒是拍了下許諾的肩膀說道，“放心吧，醫生說是小兒科的手術，而且割雙眼皮手術的又不單我一個，這裏算是口碑最好的整形醫院了，做個手術都要提前一個月預約的，據說很多富太都來這家醫院做微整形的。”
“那要多少費用？”許諾看了下這邊的裝修富麗堂皇的，又是在市區最繁華的地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到了什麽俱樂部呢？
“要三萬多點吧。”沈辰燕随口應道。
“這麽貴？”許諾吃驚的應道。
“便宜的也有，五千七千的整形醫院也有，這臉上動刀子，一刀下去可是沒辦法修補了，這點錢還是不能省的。”沈辰燕繼續解釋起來，不過神色自若的像是在說着三五百的小費似的。
看她的做派，明顯是經濟能力頗為敦實的。
畢業後都是差不多的起步，才幾年而已，沈辰燕就已經奮鬥到這般程度了，而自己每天累死累活的手頭還是緊巴巴的。
一想到這，許諾倒是不由得對沈辰燕佩服起來。
兩個人還沒說幾分鐘，立馬有個穿戴完畢的醫生過來，沈辰燕接了醫院提供的病服過來，到旁邊的房間那邊換好後，就進入手術室了。
許諾坐在外面，她也沒事可做，便掏出手機低頭看了起來。
沒一會又聽到前臺那邊似乎有些喧鬧。她也随意擡頭望那邊看了一眼，有個身形豐腴的婦人正和前臺說着什麽，許諾也沒怎麽聽清她的內容，而且那人又戴了副墨鏡，饒是如此，說話間不可一世的神色還是可見一斑的。旁邊那個偶爾補充幾句的大概是她的閨蜜，也差不多的打扮，差不多的神色，而且也是戴了副墨鏡。
大概到整形醫院裏，怕撞見熟人，都要戴副墨鏡出門的吧？許諾心想道。
好不容易一個小時過後，沈辰燕還是沒有出來。
許諾又多等了半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才打開。許諾也不知道沈辰燕會變什麽樣，立馬朝手術室門口那邊走去。
沒幾分鐘，果然有護士把沈辰燕攙了出來。沈辰燕手上拿着一張紙巾，一直在揩淚水。雙眼一圈都是紅腫而且帶着血漬的，許諾才看了一眼，便不敢去看第二眼了。
“諾諾，醫生說我是易出血體質，今天和明天都要留在這裏挂消炎藥水才可以回去。”沈辰燕斷斷續續的說道。
“現在還痛嗎？”許諾幫着去扶了一點。
“痛！估計右邊沒割好，醫生開刀的時候又補了一刀，手術時本來是局麻的，我居然都痛得直接掉眼淚了！諾諾，下次我再也不相信醫生的鬼話了！什麽無痛整形都是騙人的！”沈辰燕抱怨道。
沒一會，就有專人把她引到那邊的vip病房裏，拿了冰袋過來給她敷上。
等沈辰燕挂上消炎藥水後，反正旁邊還有張床空着，許諾想着起碼要等上幾個小時的，她就脫了鞋子，靠在那裏争分奪秒的休息起來。
不過她迷迷糊糊的剛合眼，就聽到病房裏有喧鬧聲，她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
病房裏不知何時來了一個護士，還有兩個中年婦人。其中一位中年婦人眼上也敷了冰袋，不過看她臉上并無血痕，應該不是剛做手術的。
許諾早已利索的穿起鞋子下床了，未料到那婦人才瞥了一眼，立馬沒好氣的嚷嚷起來，“你們王院長今天沒在是吧？連個單人用的vip病房都不給我安排？人家都已經在上面睡過了，這種床，讓我怎麽躺的下去？”
“馬女士，真的不好意思，今天已經排了兩個手術，另外的vip病房都已經有人了。”那護士大概也知道面前婦人的厲害，立馬小心翼翼的賠禮起來。
這家整形醫院在市區塵土寸金的地方單獨租了五層辦公樓下來，不過病房數目比之普通偏僻地方的醫院的确是少一些的。
“萬一別人身上有傳染病什麽的，我躺上去沾了傳染病，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等你們王院長回來，看我不和他反應情況！”那婦人怒氣沖沖的說完後就打算出去了。
“你丫才有傳染病呢？不帶這麽滿嘴噴糞的！”原本一直在閉目敷冰袋挂鹽水的沈辰燕不知何時拿開了冰袋，沒好氣的應道。她這人也是吃不得虧的，眼見着許諾被人家明裏暗裏的罵了幾句，她立馬毫不客氣的回擊起來。
“喲，這裏原來還躺着一個呢？該不是正好說到您的短處了吧？”那婦人本來都要出去了的，此時聽沈辰燕說了幾句，立馬又鬥志滿滿的轉身，幹脆走到沈辰燕的病床前，陰陽怪氣的譏笑道。
那種說話的腔調，許諾一時間聽得有些耳熟，下一秒只覺得大腦裏沖上一股熱血，還來不及開口早已一把拉住面前婦人的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