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對峙
袁舒康死死盯住這個标題, “小狼狗”是說袁歌嗎?袁舒康并不覺得女兒是屬于這種風格的。
他點開帖子浏覽起來, 翻到第三樓就看到了那張處于輿論風暴中心的照片。
缪之清是側對鏡頭方向的, 可以清晰辨別她的面容。另一個女孩子比她高出一些,是大學女生中比較常見的黑長直,只是一個背影認不出是誰。但根據袁舒康對自己女兒的了解, 照片上的絕不可能是袁歌。
最讓袁舒康覺得觸目驚心的是那個女生把嘴唇貼在缪之清的臉上!!!照片的背景分明是學校圖書館的長廊,在如此嚴肅認真的治學氛圍之下,她們竟然還會行此等茍且之事?!
袁舒康下意識地滑動鼠标,下面的讨論熱火朝天——
汪洋一片:啊!小狼狗好勇猛,禦姐一看就是臉紅心跳了,awsl!
周扒皮:雖然是很賞心悅目啦,但樓主這樣直接發出來都不給當事人打馬賽克的嗎?而且也不一定是小情侶吧?你們女生之間親親抱抱不是常規操作嗎?
Sunny day:女生之間也有真愛呀,如果打碼就看不到啵啵的畫面了,我倒覺得樓主應該給她們p上粉色泡泡背景。
大宋青年志:只有我的關注點在小狼狗是誰身上嗎?畢竟禦姐明顯是那位啊……
袁舒康按住額頭, 發帖之人知道這是故意洩露他人隐私嗎???雖然下面并沒有什麽特別負面的評價, 但這卻正是袁舒康所擔心的, 難道同性之愛已經在青年人中常态化了?所以大家才這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這成何體統!男女搭配,陰陽調和才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他原本以為拆散袁歌和缪之清以後, 她們能反省自我,重新走上正軌。沒想到他如此替缪之清着想,她卻淪落到這般田地,成為同學茶餘飯後的笑柄。
袁舒康毫不猶豫地撥通了缪錦程的電話,如果能及時止損, 他不介意做那個缪之清心中的惡人,他對這兩個孩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啊……
......
“呵呵呵,”缪錦程怒極反笑,“你倒還有臉說?你這樣做對得起缪家、對得起袁家、對得起你自己嗎???”
缪之清的脊背從來不曾這樣挺直過:“我和袁歌從交往到分開,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缪丫頭,你還是沒有意識到錯誤嗎?”袁舒康痛心疾首,出國的那天袁歌......他的袁歌也是同樣的不肯低頭認錯。她們可以是最交心的知己好友,但如果逾越了那道關系,将不為世間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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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同缪家一樣,延承了幾朝之前的古舊思想,這是根植于老一輩腦海中不可動搖和颠覆的頑疾。
“豈有此理!你這個敗壞家風的不肖女,我真恨不得從未生過你!”缪錦程氣急,把茶杯重重砸在地板上,茶葉四濺,熱茶汩汩而出。
“老頭子你先消消氣,之清就是一時沒轉過彎來,我們好好說,她會懂的。”姜有蘭坐到缪錦程身邊安撫他。
福伯适時拿着毛巾出來,想給缪之清擦擦身上的雨水。
缪錦程怒不可遏的聲音傳來:“福伯你退下,不必管她死活!”
福伯張了張嘴,沒說什麽安靜地離開。
“有蘭,你說‘一時’?呵呵呵,倘若只是‘一時’,她何故在袁歌之後又被其他的女孩招惹去了?”缪錦程問得姜有蘭啞口無言,他們都知道缪之清在這之後又有了新的同性對象,顯然毫無悔過之心。
缪之清的身形晃了晃,原來他們的興師問罪不僅僅是針對袁歌,還有馬休......他們也知道她了麽……
缪之清是無神論者,但此刻她只想祈求老天對馬休仁慈一些。因為她的猶豫和退縮,她們感情的開端已經是波折重重,好不容易見到曙光,如果最後她不能扛下這一場拉鋸戰,她真怕自己會成為對方永遠的陰影魔障。
缪之清此時的心情诠釋了愛一個人最深重的顧慮。無論自己将會面對和承受什麽,只希冀于對方能遠離這些淩遲心靈的硝煙和炮火。雖然未曾開口訴說,但她對馬休的溫柔盡在不言中......
缪之清眨去那代表一腔孤勇的淚意,倔強地直視缪錦程:“我的性向就如你們看到的那樣,我沒有刻意去思考過,但這應該是天生的吧。”
戰火一觸即發,缪錦程猛地站起身。
一步一步逼近缪之清,他決絕的步伐像是踐踏在他們本就單薄的父女親情之上,但他不在乎。即便要舍棄這份血緣關系,他也不能放任女兒和同性厮混在一起,毀了缪家的聲譽!
“你給我跪下!”缪錦程面對面呵斥着缪之清,擲地有聲。
“沒有做錯,為何要下跪!”在今天之前,缪之清絕對想象不到她也會有這樣堅韌勇敢的一面,原來想要争取的心情真的是會傳染的......缪之清不敢深思,想到那些她只會擴大心中的痛意。
“你!”缪錦程氣急敗壞地繞到缪之清背後,用盡全力踹了她的膝彎一腳,“你憑什麽反抗?你有什麽底氣反抗?!”
“砰”的一聲,毫無防備的缪之清雙膝重重砸在地板上,是鑽心的疼痛,缪之清咬住嘴唇死死克制住發出呻吟的沖動。
“老頭子——”
“老缪——”
這樣的場面,袁舒康和姜有蘭二人實在不忍見到。
缪錦程揮手攔住了他們的未盡之言:“怎麽教女兒,我心中自有數。我知道你們心軟,所以都先散了吧,我自己處理。”
他深深看了一眼袁舒康:“老袁,勞煩你走一趟也勞煩你把真相告知我。我會好好管教她的,比起袁歌,她已經多了一次糾正行為的機會,可惜她不知道珍惜。死不悔改是嗎?我倒要看看她的骨頭有多硬!”
缪之清跪在旁邊一聲不吭。
“我知道了……”袁舒康近一年蒼老了許多,“老缪,就像我雖然把袁歌趕出國,但我心裏一直記挂着她一樣。缪丫頭始終是你的孩子,對自己的孩子多一些寬容吧。”
善意的勸慰之後,袁舒康離開了缪家,在家沒有多少話語權的姜有蘭也上樓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裏只餘沉沉的死寂,父女倆一個立得很挺,一個跪得很挺,都是不甘示弱的樣子。
“你知道錯了嗎?”缪錦程率先開口。
“我沒做錯什麽。”缪之清予以回擊。
“還是嘴硬?那或者我來換個問題吧,你現在交往的女孩子是誰?”平靜下來的缪錦程似乎拿捏住了事情的關鍵所在,氣定神閑地坐回了沙發。
“我們沒有交往,她只是我一個合得來的朋友,你不必知道她是誰。”這不單單是缪之清的維護之詞,她和馬休的關系的确還沒有踏入新階段。缪之清甚至有些慶幸,從父親的話語中她得知馬休的身份沒有暴露。
“沒有交往?”缪錦程的語氣滿是輕蔑,“呵......沒有交往就親來親去了?我從小是怎麽教你的,女孩子要自尊自愛!”
缪錦程在氣頭上口不擇言,揀那些難聽的話傷害女兒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實在無法接受女兒是個同性.戀!這比缪思程當年反抗家族,執意娶一個日本戲子更讓他心寒!
缪之清雙手摳着褲縫,死咬唇瓣沒有一句解釋和讨饒,只是固執地凝視着她的父親。她從小敬畏着的、仰慕着的父親,她想看看對方到底有多狠心,是不是可以親手撕裂他們之間的骨肉親情。
缪錦程見女兒沒有吭聲,他繼續抒發着自己的不滿:“我原本還在奇怪呢,我女兒怎麽這麽優秀。莫說雙休日了,連寒暑假都待在學校流連忘返。是為了搞你那些研究項目???呵呵……我太傻了……你不過就是談了見不得人的感情,所以不敢回家吧?”
見不得人麽......或許就是因為生在長在這樣的家庭中,她和袁歌潛移默化中也會把自己當做不見天日的老鼠,因為她們相愛了所以才會招致人人喊打的下場?她們之間從未讨論過這個敏感的話題,但彼此的不安卻在交往過程中無限擴大。
其實這個世界遠比她們想象中的包容,每一種類型的情感都有紮根的沃土、都有開花結果的權利。這是在遇到馬休之後她才體悟到的。馬休贏得了她室友們的認可,也把她介紹給她雜志社的同僚們。沒有人質疑或反對她們,因為相愛這件事原本就沒有錯。
還差一步就能掙脫原生家庭的桎梏,徜徉在擁有自由也擁有愛的純淨天地。
可惡!缪之清的眼角再也克制不住地濕潤了,老天為何要如此捉弄她。如果沒有遇到馬休,她不會了解世界的廣闊和美好,卻也不會在瀕臨失去時這般痛苦和絕望。
缪之清連流淚都是那樣克制,淚水靜靜淌下,流到嘴邊,鹹味混合着嘴唇破口處湧出的血腥味,這是一種只有自己才能體會的苦澀。
“你哭什麽?你以為掉幾滴眼淚我就會算了嗎?”缪錦程臉色鐵青,看到一貫內斂冷情的女兒落淚,他承認他的心裏很不好受。
可他擔負着缪家傳承的責任。缪之清雖然是女孩,但如果按部就班找一個優秀的男人結婚生子延續香火。他也會不遺餘力好好教育他的外孫,缪家的門風與榮耀将會伴随着孩子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