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
蘇蔓青還是很知禮的, 第一筷子金蟬并沒有進自己的嘴,而是夾給了蕭老太太,“娘, 吃飯了。”
說完就不客氣地開動起來。
而三個孩子也早就等着, 趁蕭家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往金蟬夾去,這可是他們的勞動成果, 憑啥便宜這些打秋風的家夥。
金蟬經過鹽浸,再用油一炸, 頓時鹹香酥脆。
加上在地底積攢了十幾年的營養, 一口進嘴, 立刻就是滿嘴的香。
“咔嚓, 咔嚓——”蘇蔓青母子四人吃得滿嘴流油。
“我的金蟬!”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牛翠花,大手一撈, 就想把整盤金蟬撈走。
早就防着她這招的蘇蔓青用手一壓盤子,說道:“大嫂,你啥意思, 這金蟬你昨天從我家拿走時邀請我們回家吃飯, 怎麽剛吃上你還興收盤子,這可是我家三個孩子孝敬給爹娘的,你別不是沒跟爹娘說吧。”
“不是, 我什麽時候讓你們回家吃飯的?”
牛翠花着急搶金蟬,也就沒來得及回答蘇蔓青後半段的話。
“你不是說爹娘想我們讓我們回家看看?我家的禮你昨天就帶回來了, 現在怎麽還不承認?”蘇蔓青就沒打算讓牛翠花好過。
“對啊, 我可以作證, 大伯娘昨天在我們家說過這樣的話, 不然今天媽媽也不會帶我們回家看望爺爺奶奶。”大毛一邊往碗裏扒拉金蟬, 一邊跟着蘇蔓青說了一句。
“嗯, 我們也能作證。”
甭管牛翠花邀沒邀請過蘇蔓青母子回柳樹村吃飯,反正一定要把事給坐實了,二毛一邊跟二牛搶金蟬一邊也慢悠悠說出這麽一句。
“我的,我家的金蟬,不許你們搶,還給我!”
眼看盤子裏的金蟬越來越少,二牛氣得站起來直接上手搶,本來牛翠花跟蘇蔓青就在角力,再加上一個突然插進來的二牛,盤子上的力道頓時失衡。
盤子一歪,金蟬全部都掉到了地上。
“我的金蟬啊!”
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地上沾了灰的金蟬,牛翠花心疼得差點掀了飯桌。
幸好還有點理智,知道掀桌上也是自己吃虧。
膈應完牛翠花的蘇蔓青母子四人端起自己的碗就把金蟬往蕭家老兩口碗裏倒,一邊倒還一邊說:“爹,娘,大嫂真的太不應該了,這金蟬本就是孩子們抓來孝敬你們的,她咋能把金蟬倒地上,可費了那麽多油,可惜了。”
風涼話說起來反正自己不心疼。
聽蘇蔓青這麽一說,蕭老兩口子看向牛翠花的目光有點怪異。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牛翠花昨天去了蘇蔓青家,還又是借糧,又是金蟬。
不是說金蟬是她娘家給的嗎?!
“爹、娘,快嘗嘗金蟬,大嫂炸得剛剛好,好吃。”蘇蔓青用自己的金蟬做人情一點都不心虛。
順着蘇蔓青的話,老兩口還真夾起金蟬放進了嘴裏,鹹香的味道刺激得兩個老人眼裏差點冒出了淚花,他們都多少年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金蟬了。
“老二家的,你嘴胡咧咧啥,明明是你把金蟬搶掉地上的,怎麽還怪起我來了。”牛翠花蹲在地上撿拾金蟬。
油炸的,不沾灰,吹一吹還是能吃的。
一旁的二牛早就盯上了蕭家老兩口碗裏的金蟬,“奶,我要吃。”說完,直接就上手搶,不僅搶了蕭老太太碗裏的,還把蕭老爺子碗裏的也都倒到了自己碗裏。
一個都沒給老兩口留。
老兩口還擔心二牛不夠吃,關心道:“二牛,慢點,慢點,盤子裏還有。”
“沾了灰的不要。”二牛還知道嫌棄。
“不吃拉倒,我們吃。”牛翠花一點都沒介意沾了灰的金蟬,抱着盤子先是撥了七八個給蕭忠良,然後就直接用手抓着往嘴裏塞,也沒說分點給兩個面黃肌瘦的女孩。
那可是她的親閨女。
眼巴巴看着牛翠花的大丫、三丫眼裏是深深的渴望。
看着蕭家飯桌上的亂相,蘇蔓青跟大毛幾個孩子都沒吭聲,而是冷眼看着。
他們早就猜到會是這麽回事。
一臉擔心親孫子吃不飽,吃不好的蕭家老兩口手忙腳亂關照着二牛,自私自利的牛翠花兩口子只顧着自己的嘴,蠻橫張揚的二牛一邊嫌棄一邊猛吃,兩個受氣包一樣的女孩無措地看着,這就是蕭家。
“媽媽。”
三毛往蘇蔓青的身子靠了靠,他不喜歡爺爺奶奶家。
“吃飯吧。”
蘇蔓青把碗裏還剩下的幾個金蟬給三個孩子分了分,視線突然就轉到了大丫、三丫臉上,最終給兩個孩子一人夾了一個金蟬。
蘇蔓青的筷子剛收回去,二牛的筷子就伸進了大丫的碗裏把金蟬搶走。
大丫臉一白,看向了蘇蔓青。
不敢搶,不敢争,自己立不起來等着別人施舍,蘇蔓青可沒這麽聖母。
就在大丫看着蘇蔓青時,二牛的筷子又伸向了三丫的碗。
也不知道三丫是怎麽想的,她突然扔下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碗裏的金蟬就塞進了自己的嘴裏,頓時,金蟬的蛋白質跟油在她口中爆了個滿口,讓從來沒吃過如此美味的她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你敢搶我的金蟬!”
二牛沒搶到三丫的金蟬,頓時不滿了,不敢欺負大毛幾兄弟他直接跳起來窩裏橫,一雙胖乎乎的爪子直接去扯三丫的臉頰。
緊緊閉着嘴,三丫來不及多感受金蟬的滋味就囫囵個地吞了下去。
“三丫,你怎麽不讓讓二牛,二牛可是你哥哥。”見二牛跟三丫起了争執,大丫也不顧的看蘇蔓青,趕緊一邊安撫大發脾氣的二牛一邊責怪三丫。
三丫眼裏含着淚,沒有吭聲。
“吐出來,快點給我吐出來。”二牛霸道慣了,見三丫臉頰都被自己揪紅也沒吐出金蟬,頓時火氣噌噌噌往上漲,繞到三丫的後背就是一頓猛捶。
“哇——”
後背被捶打,八歲的三丫頓時疼得張嘴哭了起來。
原本蘇蔓青是不想管的,但畢竟是自己給的金蟬惹的事,她先是看了一眼視而不見二牛暴行的牛翠花夫婦,然後又看了一眼什麽話都沒說的蕭家老兩口,最終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
“夠了!”
一聲厲呵,就跟按下停止鍵一樣,蕭家安靜下來。
“爹,娘,慣子如殺子,你們要是再不管管二牛,他以後不僅敢在家裏橫,還敢出去橫,外人可不會讓着他,早晚得惹麻煩,早晚得吃虧。”蘇蔓青是真的讨厭二牛這熊孩子。
“老二家的,你怎麽說話的,我家二牛咋了,不就是吃幾個金蟬,搶了就搶了,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女孩本就該多讓讓,不讓挨打不正常嗎?”剛好舔完盤子上的油,牛翠花也敢跟蘇蔓青叫板了。
蘇蔓青沒有搭理牛翠花,而是平靜地看着蕭家老兩口。
面對蘇蔓青的視線,老兩口的視線有點飄忽。
蕭家老頭是個男人,不好跟二兒媳掰扯什麽,于是看了老伴一眼,接到眼神的蕭家老太太對蘇蔓青開了口,“老二家的,你沒必要發脾氣,家家都是這麽養孩子,也沒見哪家孩子出問題,你多操心了。”
多操心就是說少管閑事。
“行吧,不是我的孩子,你們愛咋樣就咋樣,我也不願意管。”看着拎不清的蕭家老兩口,蘇蔓青也不想多停留,直接站起身,“爹、娘,家裏還有事,我們跟孩子們走了,你們多保重。”
說完招呼大毛幾個孩子一聲就往大門走。
一直擔心蘇蔓青是來分錢的牛翠花松了一口氣。
這人一放松,嘴就賤。
“弟妹,下次回家記得帶禮,雖然咱們分家了,但爹娘也是你跟老二的爹娘,你們可得好好孝敬,別讓人指着背脊骨說閑話。”
轉身,蘇蔓青看着犯賤的牛翠花直接罵道:“你們吃着我家蕭旌旗的,用着蕭旌旗的,還嫌棄他老婆孩子,有點良心行不行。”
“怎麽就是吃老二的了,家裏的田地可都是我們種的,我們吃的可是自己種的糧食。”牛翠花嘴硬得很。
蘇蔓青氣笑了。
“喲,這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了,行,嫌棄我家蕭旌旗,可以,把他留給我的錢吐出來。”
“他什麽時候留錢給你了?”牛翠花心虛地看了一眼蕭家老兩口。
蕭家老兩口臉色那是又紅又黑。
老二娶親前确實留了一筆錢說是要給自家媳婦,但老二走得急,他們倆又想多補貼一點給二牛也就先留着,結果還沒等緩過勁,老二家的就鬧着要分家。
剛進門的新媳婦要分家,老兩口一生氣怎麽肯把錢給蘇蔓青。
三個孩子都不是老二的,老二媳婦也沒跟老二圓房,這種情況下老兩口更是不可能把錢的事張揚出來,要是二兒媳跑了,那錢不是打了水漂。
算計來算計去,最終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蘇蔓青沒去猜測老兩口的小算盤,但看着一聲不吭的兩人,她心裏跟明鏡一樣,這是沒把自己當自家人看,防着自己呢。
深深看了一眼蕭家老兩口,蘇蔓青帶着三個孩子轉身離開,以後再也不登蕭家門了,至于蕭旌旗,愛咋的咋的,要是嫌自己不孝那就離婚。
“老二家的,你等等,這有五十塊錢,你拿去吧。”看着蘇蔓青跟三個孩子遠去的背影,還有廉恥心的蕭老太太最終忍疼出了一點血。
算起來蘇蔓青養的這三個孩子還是自己兒子的責任,他們家要是一分錢沒出,老二回來了他們也沒法交代,算了,給五十塊堵二兒媳的嘴。
“娘,不用了,除了蕭旌旗的錢,你們的錢我不要。”
面對打發叫花子一樣的蕭家老太太,蘇蔓青內心那是冷笑不止。
三個孩子擔心地拉着蘇蔓青的衣角,他們能感覺得出媽媽此時的心情有多糟糕。
“老二家的,這就是老二留給你們的錢,好好養孩子,你就算是對得起我家老二了。”蕭老太太把話說得非常冠冕堂皇,但也無比膈應人。
“謝謝奶奶。”大毛看了一眼蘇蔓青的神色,跑向了蕭老太太,爸爸留給他們家的錢,不拿白不拿,可不能便宜了二牛那一家子。
大毛算得很清楚。
“大毛,把錢給你媽媽。”蕭老太太去屋裏翻了好一會才拿着五十塊錢出來遞給大毛,錢給了,以後就算老二問起來,他們也問心無愧。
接過大毛遞來的五十塊,蘇蔓青轉身就走。
她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
目睹蘇蔓青母子的離開,蕭家人都不再吭聲,就那麽看着。
就在蘇蔓青的即将跨出院門時,清脆的鈴铛聲響起。
是穿着綠色制服的郵遞員,對方手裏正拿着一封信。
蘇蔓青眼睛尖,一眼掃過,看到了地址,想到蕭旌旗此時的情況,心中有了猜測,也就沒急着走。
“蕭老太太,你家的信。”郵遞員不認識蘇蔓青,驚異地看了一眼無比吸引眼球的蘇蔓青母子四人才對着院子裏的蕭家人喊道。
“诶,來了,來了。”
一聽是信,牛翠花第一個沖了過來,因為她猜到可能是蕭旌旗寄來的,這信可不能讓蘇蔓青拿去,說不定裏面有彙款單,那可是錢。
“北京來的,你家老二寄來的信。”
郵遞員不知道蕭家的情況,按照慣例說了一聲,然後遞出的信就被兩只手同時捏住了。
“蕭旌旗的信。”語氣平靜的蘇蔓青看向牛翠花。
在蘇蔓青的目光下,厚臉皮的牛翠花都忍不住紅了臉,但她絕對不可能就這麽放手,于是梗着脖子道:“這是老二寫給爹娘的信,我幫忙拿。”
蘇蔓青視線轉向信封。
信封上的字蒼勁有力,氣勢猙獰,正如蕭旌旗給人的感覺。
看着上面蕭老兩口子的名字,蘇蔓青默默放了手。
“我就說是給爹娘的信,你還跟我搶,真是能耐得你。”用手摸了摸信封的厚度,牛翠花一邊猜測裏面有多少錢的彙款單,一邊又在蘇蔓青的面前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甚至瞪了蘇蔓青一眼才進門。
大毛幾個孩子的小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對了,你家還有一封信,是給蘇蔓青的,誰是蘇蔓青?”郵遞員又從大包裏掏出一封信,掏完還嘀咕了一句,“本來這兩封信都應該是縣武裝部送的,但送信的人臨時出了點狀況,就托我送了。”
一聽還又信,牛翠花轉身又跑了回來,伸向想拿郵遞員手裏的信。
“牛翠花,信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明蘇蔓青親啓,你叫蘇蔓青嗎?”
郵遞員可是附近幾個村子送信的,對于每家每戶都熟悉,一口就叫破牛翠花的小心思,當然也沒把信給她。
“我是蘇蔓青。”
終于等到信,蘇蔓青把手伸了過去。
郵遞員不認識蘇蔓青,只能把目光看向牛翠花。
看着厚厚的信封,牛翠花一直在猜測信裏有什麽,根本就不想給蘇蔓青作證,反而回頭叫了蕭家老兩口一句,“爹、娘,老二還有一封信,你們快來看看信裏有什麽。”
本就在往院門走,聽到牛翠花的話,蕭家老兩口加快了腳步。
蘇蔓青冷眼看着,她不着急,她想看看蕭家能無底線到哪一步。
蕭家老兩口還算休養得不錯,沒用多久就走到了院門口,然後看着郵遞員笑得很慈祥,樂呵呵道:“我家老二的信給我們就行了。”
“這封信是給蘇蔓青,請問誰是蘇蔓青。”
郵遞員并沒有依言把信交給蕭家老兩口,而是目光在衆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甚至還看了看院子裏的蕭忠良、二牛跟大丫、三丫,最終停留在了蘇蔓青的臉上。
憑感覺,他覺得這個女孩應該就是蘇蔓青。
“我是蘇蔓青。”蘇蔓青再次申明自己的身份,然後伸出手。
“她是蘇蔓青嗎?”郵遞員不認識蘇蔓青,只能把求證的目光看向蕭家人。
蕭家沒有一個開口,現場氣氛頓時就尴尬了。
郵遞員撓了撓頭,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只能再次把視線停留在蘇蔓青臉上,紅着臉說道:“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你能證明你是蘇蔓青嗎?”
說完解釋了一句,“這信非常重要,是直接從軍部轉送來的,必須交到收信人手裏。”
蘇蔓青猜到這信應該是蕭旌旗上戰場前寄回來的。
“我叫蘇蔓青,是五裏外蘇家莊的人,我爸叫蘇稷,排行第四,我之前在上海上大學,剛回莊子沒多久,你只要去蘇家莊打聽打聽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蘇家莊蘇稷的女兒?”
郵遞員瞬間就相信了,他跑這片送信,知道蘇家有個女孩常年在大城市上學,他還沒見過對方。
“對,我是蘇稷的女兒,月前嫁給蕭旌旗為妻。”蘇蔓青耐心回答郵遞員的話。
“信給你。”
郵遞員松了一口氣,就在他把信遞給蘇蔓青時,牛翠花粗大的手擋在了中間。
“爹娘還在呢,這信怎麽就不能給他們。”
“信封上寫了誰親收就必須交給得誰,不能胡來。”郵遞員非常有原則地向牛翠花等人解釋。
“爹,娘,你們看?”牛翠花擔心蕭旌旗寄錢給蘇蔓青。
蕭家老兩口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對視一眼,蕭老太太臉紅着臉低下了頭,她有點丢不起這個臉,要是信裏是老二寫給老二媳婦的親密信,她的手就伸太長了。
但蕭老頭想的不僅僅只是這些。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開口了,“我是蕭旌旗的爹,難道也沒資格收信嗎?”
這問題讓郵遞員無比為難,想了想,回答道:“不管你是寄信人的什麽人,這是軍部蓋了公章的信,不能私拆,我們要是真找不到收信人會把信原路寄回去的。”
蕭家所有人:……
沒人阻止,郵遞員才鄭重把信遞給蘇蔓青,同時說道:“我下午要去蘇家莊送信,我會去了解你的情況,你也準備好身份證明待查證,如果有假,收了這信你會被縣公安局抓去坐牢的。”
“嗯,我下午在蘇家莊,你來我家,我把身份證明給你看。”蘇蔓青一點都不怕查證,很自然地接過厚厚的信封,心裏猜測蕭旌旗到底給自己寫了什麽,居然這麽厚。
“好,我一定去。”郵遞員再次看了一眼一臉平靜的蘇蔓青才牽着騾子走了。
他還有很多信要送,不能耽擱。
目送郵遞員離開,根本就不想在柳樹村多待的蘇蔓青帶着三個孩子轉身就走。
“爹娘,把信拆開看看,裏面都有啥,彙款單在不在,如果不在,是不是在老二家的那封信裏。”牛翠花一點都不放心,慫恿蕭家老兩口。
蕭家老兩口也怕兒子吃虧,趕緊拆了信。
沒來得及看內容,直接找起彙款單。
沒有,沒有彙款單。
“不可能沒有,以前老二每次寄信回來都有彙款單的。”牛翠花不相信地搶過信翻了起來,兩頁的信,不管怎麽翻也不可能藏着東西。
所以這次是真沒彙款單,還是……
牛翠花盯上了蘇蔓青的背影。
“老二上次回來剛送了那麽多錢,會不會沒錢再寄,畢竟這時間過去還不到一個月,要不,咱們再等等。”蕭忠良猶豫着說了心中的猜測。
“我不信。”牛翠花一點都不信。
你不信還能咋的,畢竟不管哪封信你都不是收信人。
“我讓老二家的把信拆開看看,咱們不看老二寫了啥,就看有沒有彙款單。”留下這句話,牛翠花追上了蘇蔓青的步伐,“弟妹,把你這封信拆開看看。”
“憑啥?”
蘇蔓青覺得牛翠花挺搞笑的。
牛翠花當然不能以自己的名義讓蘇蔓青拆信,只能托蕭家老兩口來說事,辯解道:“老二家的,爹娘說想看看你這封信裏都有啥。”
“是爹娘想看,還是你想看?”蘇蔓青問得直接。
牛翠花可不敢接這話,她一個當嫂子的怎麽可能看小叔子的信,要是被人知道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于是趕緊搖頭否認,“老二家的,你想多了,真是爹娘想看,不信你問問爹娘。”
這點她還是有把握的。
“大嫂,這是蕭旌旗寫給我的信,蓋有軍部公章,別說是爹娘,就是縣長來的都沒有資格拆這封信。”說完這句話,蘇蔓青似笑非笑地看着牛翠花,“你知道軍部蓋了公章的信件代表什麽嗎?”
“代表什麽?”
牛翠花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她更心虛了。
“代表着機密,除了我,沒有人可以看,除非你們想被軍部審查。”蘇蔓青狐假虎威吓唬牛翠花。
“老大家的,要不就算了。”
蕭家老頭也聽到蘇蔓青跟牛翠花的對話,想到蕭旌旗的軍人身份,再想起對方留給家裏的幾百塊錢,突然就不太想看蘇蔓青那封信了。
“爹,這怎麽行!”
早吃慣了紅利的牛翠花怎麽甘心,要是彙款單藏在蘇蔓青那封信裏怎麽辦?只要一想到蘇蔓青給大毛幾個孩子做的新衣服,她心裏就超級不平衡,她想給二牛穿衣服,也想自己穿新衣服。
“老大家的,老二是軍人,咱們不懂就不要摻和了,回來吧。”
蕭老頭畢竟是蕭旌旗的爹,就算為人重男輕女了一點,但該有的覺悟還是有的,更重要一點,他膽小,禁不得吓,他真怕蘇蔓青那封信裏有什麽機密。
“爹,娘,你們多保重,我跟孩子們回去了。”
蘇蔓青看了一眼已經探頭探腦的鄰居,選擇了再次離開。
“不行,你不能走。”
一心想着錢,牛翠花見蘇蔓青要走下意識就去拉扯。
“你放開我媽媽。”大毛幾個孩子早就防備着大伯娘,見牛翠花拉扯蘇蔓青,趕緊圍上去又是踢腿,又是拉手,最小的三毛直接上口咬。
一下面對三個孩子的攻擊,牛翠花在懵了瞬間的時候也被結結實實踢痛了。
大巴掌輪圓了向大毛扇去。
從身型來說,蘇蔓青是打不過牛翠花的,但她經歷過後世,學過跆拳道,也練習過打架技巧,見牛翠花連孩子都打,毫不客氣對着牛翠花的左腋就是重重的一拳。
她這一拳比牛翠花扇向大毛那一巴掌快了那麽一點。
而這一點剛好解了大毛被扇的圍。
“哎喲。”
捂着腋下,牛翠花踉跄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同時她也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蘇蔓青你個賤人,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既然已經開打,牛翠花可就顧不得再裝什麽好人。
面對沖過來的牛翠花,蘇蔓青一腳踢向對方,同時對三個孩子使了一個眼色。
孩子們天天跟蘇蔓青一起,不說是心意相通,起碼這個眼神是看懂了,瞬間,三個孩子張嘴大哭起來,那響亮的哭聲是集合的最佳‘號角’。
就在牛翠花捂着肚子緩過勁來時,他們家門前已經圍上了好些鄰居。
遠處還有更多的村民在彙集。
“老大家的,趕緊回來。”蕭家老兩口是要面子的人,見村民們圍過來,臉上頓時無光,光天化日下兩個兒媳打架,這可真是家門不幸。
“爹、娘,蘇蔓青這賤人打我。”
吃了虧的牛翠花可不想善罷甘休,在自家門口吃虧她怎麽能咽下這口氣。
“賤人你罵誰?”
面對胡攪蠻纏的牛翠花,蘇蔓青火氣也起來了。
“罵你,我是你大嫂,俗話說長嫂如母,你居然敢踢我。”牛翠花瞪着一雙大眼恨恨盯着蘇蔓青,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對方連續兩次打到。
“賤人承認自己是賤人,果然夠賤。”蘇蔓青嘴上也不饒人。
罵完又接了一句,“你知道什麽叫做長嫂如母,在娘還在世的時候說這話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取而代之嗎?”
“撲哧——”
看着牛翠花陷入語言陷阱,圍觀的村民頓時大笑起來,他們還真沒見過自己上杆子自認賤人的。
“蘇蔓青!”
發現上當,又被村民們取笑,牛翠花氣得臉色更紅,高大的身子直撲蘇蔓青,這要真撲實了,就蘇蔓青那纖細的身子肯定不是對手。
圍觀的村民頓時起了憐惜之情。
再看着一邊哭泣一邊幫忙蘇蔓青抵擋牛翠花的三個孩子,大家只覺得蕭家這個大兒媳真是太霸道。
已經逼得二房淨身出戶了,居然還這麽欺負人,真是太欺負老實人了。
“忠良家的,你要真敢打蕭老二家媳婦你就不怕蕭老二回來收拾你?”
“毆打軍人家屬可是犯法的。”
“就是,得了那麽多便宜就算了,還這麽欺負人真當大家眼瞎嗎?”
……
左一言右一句,村民們義憤填膺起來,更有一些年輕的小夥子在挽衣袖,兩個婦人打架,他們不好參與,但勸個架還是可以的。
“夠了,夠了,都給我住手。”
眼看着兩個兒媳還要當着那麽多村民的面打架,蕭老頭氣得狠狠打了身旁蕭忠良一巴掌,管不了兒媳,他總能管自己的兒子吧。
這一巴掌非常意外,但也及時阻止了牛翠花撲向蘇蔓青的身子。
“爹!”
牛翠花震驚地看着滿臉通紅的蕭老頭。
“你還認我是你爹就趕緊回家,不然也別進門了。”狠狠打了蕭忠良一巴掌,蕭老頭一甩手直接回了院門,他不想再看了,再看擔心自己會被氣死,但他也在心裏埋怨蘇蔓青。
就不能少說一句嗎!
“老頭子。”
蕭老太太追着蕭老頭的腳步進了家門,沒辦法,兩個兒媳她一個都管不了,管不了就只能眼不見為淨,躲開點。
頂着紅彤彤的巴掌印,懵逼了好一會的蕭忠良回神了,然後他臉色就開始發紅,然後白,最終黑沉一片。
瞪着牛翠花,他眼裏全都是火氣,“還不滾回家。”
“哦,哦。”之前牛翠花有多嚣張此時就有多低聲下氣,作為傳統女性,還是以夫為綱的。
“慢着。”蕭家人不想再丢人現眼,蘇蔓青可沒打算就這麽放過。
“你還想怎樣?”
牛翠花轉身怒氣沖沖瞪着蘇蔓青,那眼神恨不得活剝了對方。
就連蕭忠良都轉頭陰沉地看了過來。
“今天你牛翠花,你們整個蕭家不給我一個交代,事情就沒完,我會請縣長出面為我跟我的孩子主持公道。”蘇蔓青一邊安撫着三個哭泣的孩子,一邊目光森寒地看着牛翠花,看着蕭家大門。
面對她的目光,在院門口偷偷張望的二牛吓得白着一張臉膽小地縮了回去。
蕭家老兩口也停下了回房的腳步。
他們這是做了什麽孽,怎麽就娶了這麽個兒媳。
“什麽什麽要給你交代,需要給你什麽交代,剛剛明明是你踹的我,我根本就沒動到你們一根指頭。”說起來牛翠花也覺得冤死了。
她是想打大毛跟蘇蔓青來着,但她連兩人一根毛都碰上,反而是連着被蘇蔓青這個賤人跟三個孩子又打又抓又撓的受了傷。
圍觀的村民其實也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就連牛翠花口口聲聲說蘇蔓青打了她也沒有村民看見。
“忠良家的,你不會是裝的吧?就你那身材說被蕭老二家的打,你問問在場衆人,誰信啊?”
一個看不過眼的村民忍不住在人群裏說了一句。
“你眼瞎了嗎,沒看到我捂着肚子?老娘肚子被她踹了。”牛翠花氣得怒目而瞪。
“我眼倒是不瞎,就看見你家蕭忠良臉上被他爹扇出的大巴掌印,也不知道是造什麽孽才吃這一巴掌的。”被罵眼瞎,仗義執言的人對牛翠花更不滿了,直接就哪話戳了牛翠花的肺管子。
“王狗蛋你個傻逼玩意,你沒被你爹打過嗎?跑出來裝什麽癟蛋,滾一邊去。”牛翠花張嘴就罵。
“蕭忠良,我們敬重的只是為國為民的蕭老二,可不是敬重你,你要沒本事管住自家婆娘的嘴,那就讓老娘給她洗洗嘴,看她還敢賤不賤。”牛翠花護夫,王狗蛋的老婆當然也護自家男人。
一看婆娘之間的戰鬥蔓延到男人身上,蕭忠良臉更黑了,沖到牛翠花面前,直接就是幾巴掌扇了下去。
這一下,牛翠花臉上比蕭忠良臉上還多了好幾個巴掌印。
全場鴉雀無聲,都看着蘇蔓青。
蕭忠良也看着蘇蔓青。
蘇蔓青需要的可不是這種不明不白的交代,冷笑一聲,當着衆人的面揚了揚手裏的信封,“昨天大嫂去蘇家莊以爹娘的借口借糧,一口氣把我家一半糧食帶了回來,還有孩子們抓的金蟬。”
一看蘇蔓青的表情村民們就知道這是要說前因後果,現場更是安靜。
“今天我帶着孩子們回家看望爹娘,我們帶了禮,是雞蛋,喏,在哪。”蘇蔓青手一指,大家就看到蕭家院門後一個看着不算小的籃子。
“我分家時沒從蕭家拿走一片瓦,這些雞蛋我還是在蘇家莊跟鄉親們借的,我不是哭窮,再窮,我們也沒忘記爹娘,蕭旌旗在部隊回不了家,我替他盡孝。”
蘇蔓青的話說得太大義凜然了,頓時贏得了所有村民的好感。
被淨身出戶分家沒有怨言,也沒有怨恨,而是帶着幾個孩子回娘家獨自教養,在養孩子時也沒忘記公公婆婆,就算沒錢還貼心地借雞蛋回來孝敬公婆,這上哪找的好兒媳,這蕭家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可以證明蕭老二家的确實是淨身出戶,一分沒拿蕭家的。”匆匆趕來的村長聽了蘇蔓青的話終于忍不住挺身而出作證。
嗡的一聲,現場頓時響起了激烈的讨論聲。
聲音非常大,說什麽的都用。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蕭家分家居然是這樣的分家。
蕭家什麽情況村裏人都知道,蕭老二沒當兵前他們家可窮了,窮得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幹的,開始好轉是蕭老二當兵後托人帶回家的錢糧。
有了錢糧,蕭家才越過越好。
但這有一個前提,前提就是蕭家的起勢是因為蕭旌旗。
好家夥,整個蕭家靠着蕭旌旗過上好日子卻欺負人家剛剛娶進門的媳婦、欺負三個沒爹的孩子,這可太不要臉了,這簡直就是無恥到家。
議論聲一聲大過一聲,蕭家的老底都被揭了開來。
被村民們議論,又被大家用異樣的眼光審視,蕭家所有人的臉紅了。
蕭家老兩口的嘴唇不停地顫抖着,他們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看着院門一角的雞蛋,他們眼裏閃過難堪,羞恥,還有心虛……
“怎麽會,怎麽可能有雞蛋……”
牛翠花也瞪着那一籃雞蛋滿臉滿眼的不可置信。
她之前明明沒有見到蘇蔓青他們提禮物上門的,怎麽院門一角突然就冒出了這麽一籃雞蛋,有了這籃雞蛋,她就算是有一萬張嘴也辯解不清了。
“娘,是真的雞蛋,滿滿一籃。”
二牛早一步揭開蓋在籃子上的青草,綠與白,瑩潤的雞蛋就那麽視覺強烈地沖擊着所有人的眼睛。
“我能證明這雞蛋是蕭老二家的送來的,之前他們進村的時候我看見過她提着這籃子。”一個鄰居适時出言證明。
這樣一來,所有人看向蕭家人的目光就更不對。
蘇蔓青身邊,大毛跟二毛對視一眼,見形勢對他們有利,他們的心情終于好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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