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
原本五嬸對于集合的事一點都不在意, 結果磨磨蹭蹭出門剛好聽到狗蛋敲鑼打鼓大喊,一聽蘇蔓青家今天摘的紅菇裏混了毒紅菇,她的臉立刻慘白起來。
“你不會是……”
蘇老五跟五嬸可是二十幾年的夫妻, 彼此什麽性格, 什麽人品那是太了解不過,一看五嬸的神色, 蘇老五的臉色也變了。
這死婆娘,怎麽連這種便宜都敢占!
“當家的, 怎……怎麽辦?”五嬸突然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站在原地六神無主地看着蘇老五, 同時伸手往自己的嗓子眼摳, “嘔——”
幹嘔聲毫不意外的響起。
五嬸怕死,蘇老五當然也怕死, 怕死的他不比五嬸慢多少把手指伸到嗓子眼。
“你……你也吃了?”
聽着耳旁傳來的另一道幹嘔聲,五嬸震驚地看向蘇老五。
“廢話,老子餓了當然吃了。”摳了好一會喉嚨, 蘇老五把胃裏的東西全部吐出來後反而轉身回了家。
“當家的……你這是什麽意思?”完全搞不懂蘇老五什麽意思, 但發現自己一沒眩暈,二沒氣短,吐了好一會的五嬸想了想也跟着回了家。
漱了口, 洗了手,蘇老五才看向五嬸, “我就吃了兩小塊, 剛剛都吐出來了, 一會多喝點水肯定沒事。”說完問道:“你吃了多少?”
“就出門前吃了一小塊。”五嬸臉上開始恢複血色。
“那應該沒事, 摳摳嗓子眼再多喝點水就算真中毒也能解了。”作為村裏人, 蘇老五不是第一次吃紅菇, 誤吃一點毒紅菇當然知道怎麽急救。
只要吐得快,吐得早,人體能吸收的毒素也就少。
“那我再摳摳嗓子眼。”安心的五嬸接着一邊摳嗓音眼一邊幹嘔,等到胃裏什麽都吐不出來後才停下來漱口、洗手,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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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跟茉莉呢?他們吃蘑菇沒?”
照顧好自己,蘇老五才有功夫關心兩個孩子。
“都沒吃,茉莉在後院喂豬,鐵柱在房裏睡覺。”五嬸說完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幸好鐵柱睡覺了,不然……”
看着桌上還散發着熱氣的飯菜,她眼裏閃過可惜,今天鐵柱受了驚吓,為了安撫,她特意宰了一只雞炖紅菇,現在這些紅菇卻不能吃了,真是好心疼。
五嬸心疼不能吃的雞,蘇老五當然也心疼。
眼珠子一閃,問道:“這蘑菇你當初是怎麽拿的?有人看見嗎?”
“我趁亂抓了兩把塞兜裏,沒人看見。”聽到蘇老五的話五嬸立刻回過了神,興奮道:“ 我們可以說這些毒紅菇是青丫頭那幾個孩子主動給的,這樣一來,青丫頭必須陪咱們醫療費。”
剛被蘇蔓青訛了一筆醫療費,五嬸立刻現學現用。
“這方法還有點不太妥,你等等。”皺着眉頭,蘇老五轉身去了後院。
後院不小,除了豬圈,雞圈,還有茅廁。
“茉莉。”看着正在給豬倒食的蘇茉莉,蘇老五一臉深沉,他還在生這孩子的氣,要不是死妮子把鐵柱帶上山也不會出那麽一堆事。
“爹。”聽到蘇老五的叫喚聲,蘇茉莉身形一抖,然後怯生生地看了過去。
“豬你先別管,去把你幾個伯父叫到咱們家來,說我有事商量。”蘇老五吩咐道。
“是。”蘇茉莉不敢多問一句,放下潲桶就趕緊去了就近的幾個伯父家。
看着蘇茉莉出了家門,躲在一邊的蘇老五趕緊把院門關上,然後小聲說道:“要想把事栽到青丫頭那幾個孩子身上,光咱們倆人不行,得把戲臺子搭起來,越大越好。”
蘇蔓青在田産上算計了蘇家幾兄弟,沒有一個不恨之入骨,此時既然有了機會,他打算合力再算計。
“你這是想讓大哥他們來演戲?”五嬸秒懂。
“對,咱倆必須得扮中毒,不然怎麽陷害?”蘇老五還是有點腦子的。
理是這麽個理,但他們倆此時的身體一點變化都沒有,要說中毒,那也沒人信啊!這點五嬸挺擔心,“咋裝?”在蘇蔓青手上吃多了虧,她還真有點虛。
“天色馬上就暗了,臉上抹點白灰,應該看不出真假。”蘇老五出鬼主意。
“行。”
想到蘇蔓青輕輕松松就能掏出十塊錢吃一個夏天的西瓜,眼紅心熱的五嬸最終下定決定,她就不信一大家子人還搞不定一個年輕丫頭。
蘇茉莉去得及時,堵在幾個伯父出門前把人請到了自己家。
一進門就見到地上躺着兩個口吐白沫的家夥。
“老五!”
一貫沉穩的蘇老大看到地上的兩人頓時大吃了一驚,然後就猜到蘇蔓青家丢失的蘑菇被這兩口子吃了。
“大哥,別急,別急。”
剛準備試試戲的蘇老五見驚到大哥,趕緊坐起身看了一眼院門。
雖然不知道蘇老五要搞什麽,但多年的默契還是讓最後一個進門的蘇老二順手就把院門給關上了,然後幾兄弟齊齊看着蘇老五兩口子。
“老五,你想訛青丫頭?”
蘇老大不愧是大哥,光憑蘇老五兩口子的造型立刻就猜到了原因。
“大哥,我不甘心。”
想到即将劃分的家庭成分,蘇老五臉上閃過狠與戾色。
“什麽借口。”
說這話的時候蘇老大看了一眼身後努力縮小身子降低存在感的蘇茉莉,心中有點惱,老五兩口子也不等等,這種事怎麽能當着晚輩的面說,但撞都撞到了,此時再讓蘇茉莉退避也沒什麽意思。
“大伯,我去後院喂豬。”
蘇茉莉知道自己不被待見,趕緊找借口偷溜,不管爹娘跟幾個伯父算計什麽,她都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更不敢參與。
見蘇茉莉還算懂事,蘇老大滿意地點了點頭。
得到首肯,蘇茉莉低垂着頭趕緊回了後院,站在豬圈旁,她用力呼吸着,汗從額頭大顆大顆滑落,甚至連後背也被汗浸濕。
“呼呼——”
壓抑之極的呼吸聲。
蘇茉莉的指甲狠狠紮進了掌心,剛剛她偷偷看了一眼飯桌,飯菜都沒有動過的痕跡,也就是說她爹娘現在不是吃了蘑菇中毒,而是在裝中毒。
可惜了。
可惜了那只雞,也可惜了那麽多‘紅菇’。
不管蘇茉莉此時怎麽想,蘇老大幾兄弟已經聽明白了蘇老五兩口子的打算。
看着深皺眉頭的蘇老大,蘇老五其實還是挺忐忑的,等了好一會,在鐘聲中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哥,你看這辦法行得通嗎?”
“不管行不行得通都應該試一試。”
蘇老大最終同意做戲。
“那……”小心看了一眼蘇老大的神色,蘇老五有點莫名的興奮,“大哥,那咱們現在就開始?”他有點迫不及待想看蘇蔓青倒黴。
“要鬧,咱們就大鬧,至于能鬧出什麽樣子,那就看運氣了。”蘇老大對于再次算計蘇蔓青也沒有把握,但他确實也想再試一試。
“怎麽大鬧?”
蘇家幾兄弟都看向蘇老大。
“把咱們家所有人都招呼過來,人少不夠吸引人。”蘇老大手一揮,讓其他兩個兄弟回家等,等他們這邊鬧出動靜就趕緊帶人過來。
“還是大哥聰明。”
蘇老二跟蘇老三拍了記馬屁就趕緊回家,他們擔心晚了家裏的子女都跑村口,那戲還怎麽唱。
果然,有了蘇家幾兄弟的參與,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
就在村民們陸陸續續往村口去的時候蘇老五家響起了驚天的哭嚎聲,那一聲又一聲的慘嚎,活像是蘇老五兩口子歸了西。
這一下不僅把部分村民吸引了過去,在屋裏睡覺的鐵柱也被驚醒。
驚醒的鐵柱脾氣很大,踹開房門就一臉兇狠地跑了出去。
然後他就看到他爹娘躺在院子裏的地上口吐白沫,一旁的飯桌被打翻,香噴噴的蘑菇炖雞灑落一地,他幾個伯父跟伯娘正在掐他爹娘的人中,堂兄弟姐妹們正一臉倉惶圍在院子裏哭嚎。
“鐵柱,鐵柱,爹娘中毒了啊——”
就在鐵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有心心疼灑落的蘑菇炖雞時,她姐的聲音突然在一片清晰的嘈雜聲中響起。
中毒!
鐵柱一愣,趕來的村民們也一愣。
“爹、娘!”
慘叫一聲,鐵柱扒開人群沖到蘇老五兩口子身邊,這一看,他更是吓得眼淚都下來了,只見他爹娘臉色白得像鬼,嘴裏還冒着白色的沫子,眼睛也在不停地翻着白眼,這确實是中毒的現象。
“爹,娘,你們可不能死了,你們死了我咋辦,誰給我做飯洗衣,娘啊,娘——”
鐵柱拖着長長的尾音哭得真心實意。
這讓知道內情的蘇家兄弟噎了好幾秒才調整好臉上的表情。
“老五,老五,你醒醒,你怎麽舍得丢下鐵柱不管,你們快醒醒!”
蘇老大情深意重地對蘇老五念叨着親情。
蘇家大家長都哭了,蘇家其他人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立刻把哭聲提高了好幾個度,這樣一來,半個莊子都聽到了,這讓在村口敲鐘的蘇蔓青與張氏也趕往了蘇老五家。
看來還是晚了,出事了。
“青丫頭,別怕,紅菇又不是你們主動給的,是他們偷的,偷吃中毒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步履匆匆的張氏忍不住安慰了蘇蔓青一句。
“嬸子,我省得。”
蘇蔓青可不是聖母,沒打算給自己攬責任。
半道上她們倆與村長、陳向東這群土改隊員撞上了,根本就不用商量,人命關天,抛除個人恩怨,一群人直接沖到了蘇老五家。
在門口望風的蘇老二遠遠看到蘇蔓青的身影立刻奔向地上的蘇老五,“老五,老五,你誰害了你,你跟哥哥說,哥哥給你報仇。”
圍觀的村民:……
蘇蔓青這一方剛滿莊子說有人偷了她家的毒紅菇,蘇老五這邊就一副中毒樣,兩件事一聯系,大家就明白又是冤家路窄。
這蘇蔓青好似跟蘇家人天生犯沖,彼此遇到都沒好事。
這樣一想,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進入蘇老五家的通道。
蘇蔓青:……
真是謝謝你們的體諒,如果你們不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就更好了。
但此時不是多想時,她趕緊跨進了院門。
“哥,二哥,救我……快救我,我不想死。”院子裏,蘇老五接到暗號立刻一手抓蘇老大,一手抓蘇老二演起了戲。
“救命……救命,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救命啊……”五嬸也在一旁努力飙着演技,甚至為了取信蘇蔓青,她還把手伸到了嗓子眼。
這一下,所有的感覺都真實了。
手指撥動嗓子眼,胃裏立刻翻江倒海。
就在五嬸汗流浃背地嘔吐時,一旁的蘇老五也努力表演着,四肢亂顫,口吐白沫,一看就是中毒很深的樣子。
“老五,你們忍忍,我們馬上就送你們去縣醫院。”說完這話,蘇老大立刻轉頭看向剛進門的村長,一臉期盼,“村長,你家有馬車,借你家馬車送老五兩口子去醫院,你看行嗎,真去晚了可就出人命了。”
該來的人都來了,戲立刻緊鑼密鼓地開始。
看着地上大吐特吐的兩人,村長的臉色非常難看,一個是他妹妹,一個是他妹夫,哪怕再不待見也是親人,趕緊答應一聲轉身就回家套馬車。
他是真擔心出人命。
結果在離家還有點距離的時候被人攔下了。
聽了對方低語的話,村長想到自己也落入了蘇蔓青的算計,立刻點了點頭,然後就是慢吞吞的去後院駕馬車,那動作慢得好似地上有花一樣。
就在村長磨洋工時,蘇老五家的院子裏也上演着大戲。
“哥,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鐵柱就拜托你了。”蘇老五按照劇情演。
“爹啊,娘,我不要你們死。”
聽到這話,蹲在兩人身邊的鐵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鐵柱,我的苦命的兒呀……娘也舍不得你,鐵柱……我的鐵柱喲……”抓着鐵柱的手,五嬸也哭成了淚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鐵柱死了。
幾人身旁還蹲着個低頭嘤嘤嘤的蘇茉莉。
一家人哭的哭,喊的喊,熱鬧無比,活像馬上就要生離死別人間悲劇。
“哪來的毒紅菇,你們都是莊裏的老人,吃了半輩子的蘑菇,有毒沒毒難道分不清?”眼看所有演員與觀衆都各就各位,蘇老大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追究起責任來。
看病治病可都需要錢的!
“是……是……”蘇老五在衆人的視線下一邊艱難說着是,一邊把視線轉向人群,等看到蘇蔓青,他的手立刻顫顫巍巍指了過去。
蘇蔓青:……很好!
所有圍觀的村民也懷疑,真的是蘇蔓青故意害蘇老五?回想一下兩家的恩怨,有些人信,很多人不信。
如此一來,部分人看向蘇蔓青的目光就有了不同。
“老五,你可別亂指,青丫頭可是咱親侄女,她怎麽會害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看着随時可能‘死’過去的蘇老五,蘇老大的演技也更完美。
“對啊,老五,這可事關人命,青丫頭就算跟咱們有誤會,那也只是誤會,她肯定不會真的想害你們。“
蘇老二接上蘇老大的口,話裏話外把幾兄弟跟蘇蔓青的恩怨擺在了明面上。
“五弟啊,你可要想清楚,人是不能亂指的。”蘇老三也在意有所指。
蘇蔓青:……呵呵。
還有閑工夫算計自己,看來人是死不了,說不定還是個圈套。
“是……是大毛那孩子送……送……”斷斷續續的話從蘇老五的嘴裏冒出來。
“不可能!大毛怎麽可能送你紅菇,我們一直很大毛幾兄弟在一起。”沒輪到蘇蔓青回答,完成任務跑來看熱鬧的狗蛋突然怒吼了一聲。
“蘇老五,話可不要亂說,今天我們大家是一起上山的,可沒誰見大毛送你東西,你是不是中毒記憶出錯了。”人群裏,張氏的臉也黑沉了下來。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蘇老家兩口子是打算訛人。
“就是,蘇老五,大毛可是烈士遺孤,你要是沒證據,咱們就去縣公安把事情搞清楚。”
“捉賊捉贓,無憑無據,我們憑什麽相信你空口白牙。”
“我能證明大毛那幾個孩子從山上到莊子裏這段路程不可能送蘑菇給你們,因為他們的背簍在我們幾個隊員的身上。”張延也适時開口。
“我也能證明,我就走在土改隊員的身邊。”一個村民站出來。
“我也能證明。”又一個村民。
……
因為大毛幾個孩子的真實身份,村民們看這三個孩子早就帶上了光環,一見事情不對,大家紛紛發言,就連土改隊員中都有幾個發言了。
烈士遺孤,不容誣陷。
蘇老五完全沒想到村裏居然有這麽多人自願幫蘇蔓青母子說話,頓時有點慌了,慌了的他趕緊看了一眼身前的蘇老大。
蠢貨!
蘇老大第一次知道平時挺機靈的老五這麽不經事。
開弓沒有回頭箭,蘇老大知道沒有退路,暗中掐了蘇老五一下,語氣深沉道:“老五,說清楚怎麽回事,咱們不能誣陷了好人,但也不能放過壞人,不然以後要是誰看誰不順眼用毒紅菇害人怎麽辦?”
苦澀地扯了扯嘴角,蘇老五努力找補着圓謊,“我們吃的是茉莉竹簍裏的紅菇,她說裏面有一些是大毛那幾個孩子送給她的。”
一直低頭哭泣的蘇茉莉聽到這話震驚地擡起頭看向五老五。
眼裏是滿滿的不信。
繞了半天,她最終成了背鍋的。
用力搖着頭,蘇茉莉想否認蘇老五的話,但在大伯那充滿了暗沉的目光下,她最終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
她竹簍裏摘的紅菇确實被五嬸全部炖了,可那些都是真正的紅菇,沒有毒。
看着一臉慘白敢怒不敢言的蘇茉莉,村裏人哪裏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冷眼看着這場大戲,蘇蔓青心中冷笑連連,她家孩子可不背這樣的鍋,“蘇茉莉,你把話說清楚,你竹簍裏的蘑菇到底是你自己采的,還是大毛送了你一些?”
嘴唇蠕動着,蘇茉莉非常想當着衆人的面說是大毛送她的。
但看着蘇蔓青那雙清澈中帶着冷意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就害怕了,害怕着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大毛送的,竹簍裏的蘑菇都是我采的。”
說完強調了一句,“我絕對沒有拿大毛竹簍裏的蘑菇。”
“嗯。”淡淡點了點頭,蘇蔓青才把視線對準了衆人。
“我在這裏鄭重申明一點,我跟三個孩子這是第一次上山摘野菜,我們不僅對野菜不熟悉,對蘑菇也不熟悉,摘回來的所有東西我都打算請張家嬸子幫我重新挑選,在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哪種野菜能吃的情況下,我們是絕對不會把存在危險的食物送人。”
“這點我可以作證,在山上的時候青丫頭跟我商量過。”張氏站出人群。
“我也能作證,我就在我奶旁邊。”狗蛋速度也不慢。
“我聽見了,我當時離青姑姑的位置不遠。”有個小朋友舉起手也幫着證明。
“我能證明。”又是一個村民舉手。
當時蘇蔓青跟張氏說話的時候人群剛分散,離得不太遠,加上張氏當時是大聲提醒蘇蔓青的,所以這一需要證明站出來的人就挺多。
在場人群中只要是早上一起上山的大部分都出言證明。
不證明的也不是使壞,而是确實走遠沒聽見或者是沒聽清。
如此一來,蘇老五兩口子說毒紅菇是大毛送給蘇茉莉的事就不可能存在。
這下可就尴尬了。
蘇蔓青家的蘑菇長腳跑進蘇老五家的鍋裏,回想起蘇老五兩口子的人品,村民們在內心深處不停地呵呵……
“我沒拿,我真的沒拿。”
失魂落魄的蘇茉莉不停地搖着頭,看上去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已經猜到怎麽回事的村民見蘇茉莉被逼成這樣,于心不忍起來,在沒證據的情況下也不好明說蘇老五兩口子貪小便宜自作自受,而是順着蘇茉莉的話說。
“蘇老五,你們也別攀扯了,我覺得你們可能聽岔了,茉莉這孩子沒說過紅菇是大毛那孩子送的,估計是采摘的時候沒注意分辨。”
村裏每年都有人誤采毒紅菇,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對啊,毒紅菇跟紅菇只有傘柄有一點點微小的區別,采錯的可能性很大。”又一個村民幫忙說話,“對了,正常來說紅菇采回來下鍋前會再次分辨,你家蘑菇是誰分辨的?”
五嬸:……
她貪心,以為竹簍裏的紅菇是村裏其他孩子的,想着村裏孩子從小就能分辨紅菇與毒紅菇,才在清洗的時候沒有再次分辨。
村民譏諷地看向五嬸。
五嬸眼睛一閉,嘴一歪,沒誣陷到青丫頭一家,也不想看村民們那調侃的目光,幹脆裝死算了。
五嬸暈過去了,大家頓時着急起來。
光顧着掰扯責任,不會是中毒嚴重了吧。
“娘,娘,你醒醒,你快醒醒,你別睡。”鐵柱一邊搖晃五嬸一邊痛哭流涕,唯有他什麽都不知道,是真心實意擔心着親娘。
“完了,完了,不會真要死人了吧。”
五嬸暈得駭人,一些村民被吓到了。
“快,快送醫院,馬車呢,馬車怎麽還沒來?”真擔心出事的村民立刻也跟着嚷嚷起來,心急的人更是主動跑向了村長家。
就在人群亂糟糟間,蘇老五得到蘇老大提示也頭一歪,口吐白沫暈了過去。
“爹,爹,你醒醒啊!”
鐵柱剛哭着娘,結果一轉頭發現他爹也一臉慘白地暈了過去,立刻一會爹一會娘地呼叫起來,看上去特別特別的凄慘。
走近蘇老五,蘇蔓青伸出手。
“你要幹嘛?”
在蘇蔓青的手還沒有碰到蘇老五時,幾只手同時阻擋了過來。
看着蘇家幾兄弟阻擋自己的手,蘇蔓青默默收回手,看了一眼脖頸跟臉色完全是兩個色的蘇老五,一臉擔心,“我看五叔跟五嬸的臉色慘白,口吐白沫,這毒中得有點深,縣醫院離咱們有點遠,就算送去估計也來不及。”
“啊,那怎麽辦,我不想爹娘死。”
原本鐵柱是一心一意哭爹娘的,聽到蘇蔓青的話,趕緊轉身抱着蘇蔓青的腳,“姐,堂姐,我聽你的話,你救救我爹娘。”
蘇家人:……這傻孩子。
裝中毒的蘇老五兩口子:……
“游郎中,你來看看。”蘇蔓青眼睛尖,早就看到人群裏的游郎中。
“青丫頭,我可不會解蘑菇毒,你們還是把人趕緊送縣醫院。”被點名,游郎中吓得打了個哆嗦,然後就是拒絕,他早就看清蘇老五兩口子的樣子,說實話,他有點害怕,害怕被
賴上。
蘇家人多勢衆,不管蘇老五兩口子是真中毒還是假中毒,他都不想沾惹。
“游郎中,村裏就你一個赤腳醫生,那可是你剛認的岳父岳母,你不幫忙幫忙?”
“對啊,你這女婿眼睜睜看着岳父岳母死?”
“太沒孝心了。”
游郎中在山上趁火打劫的事村裏已經傳遍了,此時見他退縮,立刻就有人擠兌起來。
“我醫術有限,根本就不會解毒,幹嘛強人所難讓我醫,那是耽誤時間,是害命,別扯什麽孝不孝,我們兩家還沒訂親,你們有這功夫廢話,還不趕緊把人送縣醫院。”
原本游郎中貪圖蘇茉莉年輕好看,但再次見識到蘇老五兩口子的無恥,他對于這段婚姻也有點打退堂鼓。
“對,快送醫院才是正理。”
蘇老五兩口子的樣子真有點恐怖又駭人,關系到兩條命,村民們也顧不得說風涼話了,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幫忙擡人。
“可是青丫頭說蘇老五兩口子中毒太深,就算送到縣醫院估計也晚了。”有人還記得剛剛蘇蔓青說過的話。
這話一出口,全場就是一靜。
這可這麽辦?
“青丫頭,你是不是有辦法救人?”有腦子靈活的人立刻轉過了彎。
蘇蔓青沒有回答,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蘇家幾兄弟。
蘇老大再次感覺到了壓力。
如果他說不讓蘇蔓青幫忙,在外人眼裏就是不把自家弟弟的命當回事,如果讓幫忙,這可就存在穿幫的可能,進退兩難,他覺得被架在火上烤了。
“蘇老大,是救還是不救你倒是給句話啊!”外人看得着急死。
蘇家幾兄弟也糾結死。
“姐,堂姐,你救救我爹娘,求求你。”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鐵柱,他雖然被蘇蔓青收拾過好幾次,也很害怕蘇蔓青,但不知怎的就特別相信對方,相信對方一定能救回爹娘。
聽到鐵柱的聲音,不管是蘇家人還是圍觀者都松了一口氣。
“蘇蔓青同志,你在大城市上過學,有見識,有能力,你要真能救,就救救人,不管有什麽誤會都先放一放,畢竟是兩條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圍觀了全場的張延也開口了。
就蘇老五那兩口子的樣子他是真擔心人還沒送到縣醫院就沒了。
“對啊,青丫頭,試試,不管成不成總得試試,總比人真沒了的好。”
“就是,反正是鐵柱求你的,你又不是醫生,救得了是他們兩口子的運氣,救不了也是他們的命數,怪不了誰,蘇老大,你說是不是?”
村民們擔心蘇老五兩口子真的沒命,但也為蘇蔓青留了後路。
被村民們逼迫着,又在土改隊員的目光下蘇老大最終只能無奈點了點頭,“那就試試。”
“行,我試試。”
蘇蔓青一直等的就是這個結果,上前摸了一把蘇老五兩口子的脈搏,心中更冷笑連連,然後一臉擔憂道:“來人,去取點金汁來給他們灌下去,既然是吃進去的東西有毒,那就先催吐,把胃清空。”
“金……金汁是啥?”
愣了好幾秒,人群裏才有人問了這麽一句。
張延這些土改隊員作為學識淵博之人來說當然知道金汁是什麽,于是有人就順嘴解釋了一句,“金汁是古時的稱呼,其實就是糞水。”
一聽是糞水,所有人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把那玩意灌進蘇老五兩口子胃裏真就能把人救回來?
“不……我不喝那玩意……”裝死的蘇老五聽到了蘇蔓青的話,哪裏還顧得上裝中毒,立刻掙紮着坐起身,結果剛一起身就倒了下去。
這下不用裝了,因為他是真的頭昏眼花,心跳加速,眼前看見了一群奇奇怪怪戴着尖尖帽子的小人圍着他又叫又跳的轉圈。
“小……小人……好多小人……”張着嘴,蘇老五嘴角流出涎水,眼神也呆滞起來。
這是真中毒了!
雖然他之前也摳嗓子眼吐過一回,但一直沒有中毒的反應加上忙着算計蘇蔓青,就忽略了再多吐幾次,時間一耽擱,可不就真中毒了。
“糟了,五叔這情況更嚴重了。”蘇蔓青早就不滿蘇家人的再次算計,直接把情況往嚴重說。
“不……不喝……”
蘇老五還有點理智,這點理智讓他倔強地拒絕着。
“五叔,如果命沒了,那就什麽都沒了。”蘇蔓青一點都不着急,如果蘇老五沒中毒,她可能還要費點功夫收拾人,但人現在是真中毒,那喝不喝,可就由不得他。
“呃……呃……”
咽喉裏發出奇怪的聲音,蘇老五表情變了,一半笑,一半哭,嘴角流出的涎水也更多。
“五叔,再不決定就算能救命,但你也會變傻。”蘇蔓青吓唬人。
“命……命重要!”
一旁的五嬸此時也跟蘇老五一樣神情,只是因為蘑菇比蘇老五吃得晚一些,神智比對方保留得好一點,但不受控制的全身讓她吓破膽,來不及多想,直接就同意了蘇蔓青的救命方法。
“還不快去取!”
蘇蔓青瞪了一眼身邊的一個堂兄,好像是三伯家的。
被蘇蔓青瞪,這位堂兄背脊發寒地去了茅廁。
在等待中,村民中有人問道:“那玩意真的能解毒?”他家有親戚吃蘑菇中毒死過,所以最是關心,畢竟蘑菇每年都有人吃,誰也不敢保證自家就一輩子不會出事。
“金汁确實能催吐,這是古方。”忍着惡心,陳向東終于也說了句話。
接連聽到最有學問的人都說糞水能解蘑菇毒,村民們再無疑問。
但陳向東還有話說,“這只能在情況緊急的情況下使用,正常來說中毒還是要送醫院,醫院有更加完善的醫療體系,而且也不會用金汁來催吐。”
“什麽辦法?”村民們愣愣地看着陳向東。
就在陳向東打算再說點什麽的時候,堂兄提着一桶金汁回來了,“爹,咋辦?”
“什麽怎麽辦,當然是灌。”
蘇老大也不想蘇老五真出事,眼見事态失控,面對中毒的弟弟他也是無計可施,只能讓蘇家小輩們摁住蘇老五與五嬸,然後開灌。
幸好不是很濃的那種。
蘇蔓青早就站到了上風口,沒遭什麽罪。
啧啧,還是她善良,蘇家人都算計她的命了,她也只是還擊對方喝點金汁。
“唔……唔……我不……咕嘟……”
蘇老五全身的青筋都掙紮起來了也沒逃過被灌金汁的命運,至于五嬸,怕死,早就自己張口喝了。
金汁不愧是金汁,一口下肚,蘇老五兩口子直接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之前吃進肚子的蘑菇不管是消化還是沒消化的都混着各種液體被吐出。
看着吐得驚天動地的蘇老五兩口子,蘇蔓青讓人多灌了幾口才滿意地用手在鼻翼下扇了扇風,說道:“一會馬車來了就趕緊把人擡上送去縣醫院。”
說完又加了一句,“對了,一會弄點肥皂水路上再給他們灌點,那東西也能催吐,我擔心胃裏有殘留,。”
“肥皂水也能催吐?”蘇老大人等人傻眼了。
“當然可以,就算是去了縣醫院也是用肥皂水催吐的。”蘇蔓青自信得很,五十年代的醫療水平有限,小地方的催吐還真是用肥皂水。
“你……你故意的,嘔!”
手顫抖地指着蘇蔓青,蘇老五很想暈死過去,大庭廣衆下被灌了糞水,這讓他以後可怎麽活。
蘇蔓青可不願接受蘇老五的指責,解釋道:“五叔,你別好賴不分,肥皂水催吐慢,剛剛你跟五嬸的情況非常兇險,只有金汁灌下才會馬上吐,我可是在救你們的命,看看,你現在多精神。”
能言善辯,她還沒怕過誰。
村民也信了蘇蔓青的話。
“你這個……毒……”
就在蘇老五打算揭破蘇蔓青虛僞的面目時,一旁的鐵柱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爹,別說話,快吐,快多吐點,你跟娘千萬別死,你們要是死了,我可怎麽辦?”
被兒子捂住嘴的蘇老五最終眼一翻,暈了過去。
與他同樣情況的還有五嬸。
“大伯,我家還有孩子要照顧,就不送五叔他們去縣醫院了。”整了蘇老五兩口子一頓的蘇蔓青不打算再管,吐也催了,只要送去醫院打點鹽水就沒事,她就懶得跑了。
“嗯。”
從蘇蔓青說出肥皂水的時候蘇老大就知道可能又被坑了,但就算被坑也只能自認倒黴。
就剛剛老五兩口子的樣子,不催吐還真危險。
臨走前蘇蔓青想起蘇老五兩口子不承認偷自己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