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這……這怎麽可以?!”好半天, 鐵柱才磕磕巴巴說了這麽一句。
面對鐵柱的質問,記仇的大毛神色一點都沒有變,“怎麽就不可以了?本來就是我媽媽讓狗蛋拿給張奶奶的西瓜錢, 我, 我全家都可以作證,是你自己打人搶錢耍無賴在先, 也好意思問我這句話,呵呵, 你這麽不要臉, 你媽知道嗎?”
大毛跟二毛待久了, 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冷嘲熱諷, 還是一損就損倆。
從五嬸那一脈相承了無賴品性的鐵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大毛這句話,漲紅着一張臉, 硬是吭哧了半天也找不到反駁點。
“對,這錢明明就是青姑姑給我奶的西瓜錢,你敢搶, 我就告我奶去。”錢不在自己手上, 沒那麽緊張的狗蛋終于恢複了理智與正常。
“是我的錢,就是我的錢,你們還給我!”鐵柱看着手下敗将狗蛋都敢跟自己嗆聲, 還要告家長,頓時氣得眼珠子都紅了。
大毛見鐵柱還在胡攪蠻纏, 冷笑一聲, 誘惑道:“哦, 你說是你的錢, 行, 你叫叫看, 看它應沒應你?”說完還故意揚了揚手裏的十塊錢。
這可是十塊錢。
看着近在眼前的十塊錢,鐵柱的眼珠子瞬間亮了起來,極致的他生怕大毛反悔,學着剛剛對方的樣子張嘴就來,“錢啊錢,你告訴我,你的主人是誰。”
“是張奶奶。”大毛立即搶答。
被搶答的鐵柱:……
剛剛正着急着以為大毛要吃虧的狗蛋:……
“撲哧……”早就忍笑忍到肚子都疼了的蘇蔓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跨出大門笑看着剛剛走到家門但是把孩子們的童言童語都聽進去的張氏,說道:“嬸子,這是我剛剛給大毛的西瓜錢,你家西瓜好吃,我跟孩子都喜歡。”
“那太好了,不是我吹,我家西瓜确實好吃,鄉裏鄉親的,吃個西瓜哪需要什麽錢,青丫頭,我家裏還有,我讓狗蛋給你們再抱幾個過去。”
張氏不知道蘇蔓青打算在她家定一個夏季的西瓜,但剛剛她可親眼看到大毛是如何維護自家孫子的,為了大孫子,她樂意再給蘇蔓青幾個西瓜,畢竟難得看到‘小霸王’鐵柱這麽吃虧。
“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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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親奶奶,狗蛋底氣終于足了,跑過去拉着張氏的手就想解釋這十塊錢的來源。
結果他話還沒說,剛剛還蠻狠無比的鐵柱居然跑了。
不僅跑了,還一邊跑一邊平地摔跤。
不跑不行,他怕蘇蔓青,怕得渾身都疼,哪還顧得上那本就不是自己的十塊錢,就算是給他一百塊他也不敢站在蘇蔓青面前。
腿軟加怕死。
暗中的五嬸看着窩囊兒子的慘樣心塞得恨不得立刻沖出去大罵一頓,但最終在蘇蔓青輕飄飄看過來的目光中灰溜溜的溜走了。
昨天她也被蘇蔓青借收拾鐵柱的機會抽了一頓,她至今身上還疼。
心虛加惹不起的她只能跟着兒子一樣慫唧唧地落跑。
“媽媽,你好厲害,就像古代的大将軍一樣讓敵人望風而逃!”大毛沒有見到暗藏起來的五嬸,但看着狼狽滾走的鐵柱,心中痛快極了。
心裏一得意,誇誇自然張嘴就來。
“以後你跟弟弟們會比媽媽還厲害。”薅了一把大毛的頭,蘇蔓青說道:“把錢給張奶奶。”
“嗯。”乖巧點了點頭,大毛跑到張氏身邊把十塊錢遞了過去,解釋道:“張奶奶,我媽媽說定你家一個夏天的西瓜,這是定錢。”
“一個夏天的西瓜?”
看着眼前的十塊錢,張氏才知道這錢的根源。
“嬸子,拿着吧,我家是真喜歡你家的西瓜,孩子爸每月都有津貼寄回來,不差孩子們吃西瓜這點錢,快拿着。”吃一個西瓜是人情,吃多了那可就不僅僅是人情的問題了,這點蘇蔓青懂。
“好……好吧!”
十塊錢定一季的西瓜不多不少剛剛好,多了她不好意思接,少了又不劃算,最終,想明白的張氏把錢接了過去。
她家大兒這幾天去城裏賣瓜,八九個個頂個大的大西瓜一天能賣兩三塊錢就不錯了,如果遇到挑剔的客人,或者是不小心裂掉的,那一天的收入就更少。
這能在家門口就賣出十塊錢的西瓜,張氏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同時也聽明白蘇蔓青話語裏的意思。
也對,青丫頭就算嫁了個二婚,可人家男人畢竟是有點身份的軍官,軍官每個月可是有津貼的,吃一個夏天的西瓜一點都不過分。
跟張氏有着一樣想法的還有周邊幾家聽牆角的鄰居。
“嬸子,快回家給狗蛋看看,剛剛鐵柱搶了他手裏的錢,別傷了哪。”蘇蔓青出來得晚,沒撞上鐵柱跟狗蛋打架,此時只能這麽跟張氏說一聲。
“诶,行,青丫頭,那我回去給狗蛋看看。”
鄉裏鄉親都不興說什麽謝不謝,張氏記下了蘇蔓青的關心,同時對五嬸也記恨上了。
一家子混蛋玩意。
張氏領着狗蛋回家了,蘇蔓青也帶着大毛進了屋。
一進屋,大毛就小心翼翼看向蘇蔓青,他在等着挨罵或者是表揚。
“今天做的不錯,可以再接再厲。”回想着大毛堵鐵柱的那些話,蘇蔓青差點忍俊不禁再次笑出聲。
“嘿嘿……嘿嘿……”
被誇獎,大毛屁股後搖起了看不見的尾巴。
早就等在門裏的二毛、三毛剛剛也在門後看見了大毛的機智與威風,于是對着大毛比了一個大拇指,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以為大毛會沖上去打架。
“二毛,三毛,來,叫哥哥。”
大毛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家夥,面對兩個弟弟的大拇指,搖晃的尾巴立刻高高豎了起來。
“大毛。”一字一頓,二毛偏偏不如大毛的意,他只有在外人面前才會給大毛面子叫哥,一般在家都是叫名字。
看着二毛那張精致中自帶高傲的小臉蛋,大毛最終退而求其次把熱切的目光對準了三毛。
臭二毛弟弟不乖,三毛弟弟肯定是個乖寶寶。
“大哥。”笑得大眼彎彎,三毛最終如了大毛的意。
“三毛,你是我最愛的弟弟。”滿足了當哥哥欲望的大毛興奮地背起俊秀得像小姑娘一樣的三毛直奔院子,然後在院子裏撒歡跑起來,嘴裏還烏拉烏拉地歡呼着。
八歲的大毛力氣已經很大,背着三毛一點都不費力。
“哥,大毛哥,駕,駕~”大毛是人來瘋,三毛也被影響得恢複了六歲小孩應有了活力,此時的他想起了爸爸以前扛着自己玩耍的樣子,幹脆把大毛當大馬騎了。
“幼稚,哼!”
看着院子裏跑得一臉燦爛的‘親兄弟’倆,二毛嘴裏都是嫌棄。
但蘇蔓青知道二毛這孩子到底有多羨慕,因為裝模作樣的二毛走出了同手同腳。
哎喲,不行了,今天這幾個孩子要讓她笑死了。
揉着肚子,蘇蔓青眼裏都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媽媽,很好笑嗎?”察覺到異常的二毛仰頭看着蘇蔓青幽幽地冒出了這麽一句。
“沒有,怎麽會。”
努力壓下笑意,蘇蔓青清咳一聲,她知道二毛很要面子,為了孩子的面子,她幹脆裝模作樣一本正經地看向廚房,“二毛,你要不要跟媽媽去做午飯。”雖然剛剛才吃完西瓜,但那都是水,上幾次廁所就沒了。
肚子沒點實貨,過不了多久就會餓。
看着還在院子裏瘋跑的兩個小孩,蘇蔓青打算做午飯,手臂酸痛揉不了面,還是可以做其他食物的。
雖然知道媽媽在心裏笑話自己,但二毛還是打算眼不見為淨去幫忙。
他是個體諒媽媽的好孩子,才不像大毛那般不靠譜。
帶着驕傲的心思,二毛跟着蘇蔓青進了廚房,然後好奇道:“媽媽,中午咱們吃什麽?”自從吃過蘇蔓青做的飯,他每天都很期待對方做出的新美食。
“做小面魚。”
蘇蔓青打算做簡易版的面魚。
“小……小面魚?”二毛一腦袋的問號,小面魚跟昨天晚上吃的面魚兒有什麽區別嗎?
“有區別。”
蘇蔓青一邊翻櫥櫃一邊回答二毛的疑問。
“什麽區別?”二毛太好奇了,惹不住追問了一句。
“不需要揉面。”蘇蔓青轉身對着二毛眨了眨眼睛。
二毛總覺得媽媽在應付自己,但他沒有證據。
今天的櫥櫃裏已經多了很多糧食,除了增加了米、面,還多了玉米面粉,荞麥面粉,綠豆,紅豆,這些都是她昨天晚上偷偷從地下室 ‘偷渡’上來的。
地下室存的那些糧食也要吃,不然時間長壞了就可惜了。
“二毛,你會燒火嗎?”蘇蔓青詢問二毛的技能。
“會。”二毛默默蹲在竈膛前點火,燒鍋。
“鍋裏放兩葫蘆瓢的水,燒到開始冒氣泡就叫我。”蘇蔓青一邊從櫥櫃裏拿出面粉,玉米粉,一邊對着二毛交代了一聲。
“嗯,知道了。”
二毛麻溜幹活的同時也好奇地看着蘇蔓青。
只見蘇蔓青把适量的白面粉、玉米面粉攪拌均勻後,就開始加鹽,堿,最後是冷水,到了這時候,她才用筷子把這些混和物攪成沒有任何疙瘩的糊糊才停了下來。
“媽媽,水起氣泡了。”
二毛知道這是在等自己這邊的進度,看了一眼鍋裏的水,已經冒起不少的小氣泡。
“二毛,撤去柴火,留根大的溫着鍋就行,你再去幫我去把大毛叫進來,一會還需要攪拌,我手沒力氣了。”不用揉面,但攪糊糊還是很費力的,蘇蔓青還是高估了自己昨天晚上的勞動成果。
“媽媽,我能攪拌。”
二毛自告奮勇站在了蘇蔓青的身邊。
看着自薦的二毛,蘇蔓青想了想,點頭,孩子願意幹活就讓他幹,要是幹不好大不了吃點帶疙瘩的小面魚,“行,你來攪拌,一會我把糊糊慢慢倒進鍋裏,你就用竹勺順着一個方向勻速地攪拌,不用着急,慢慢攪。”
“嗯。”二毛站在土竈前一臉嚴肅。
蘇蔓青非常遺憾手裏沒有相機,不然可想把此時的二毛拍下來,心癢癢間,她忍不住多逗了逗這個孩子,“準備好了嗎?”
抓着長柄竹勺的二毛此時有點緊張,舔了舔嘴唇,但還是點頭道:“準備好了。”
随着話音落下,端着面盆的蘇蔓青開始傾斜手裏的面盆,盆裏的面糊糊随着面盆的傾斜如同絲帶一樣彙入熱氣騰騰的鍋裏。
二毛立刻按照蘇蔓青之前的指導攪拌起來。
面糊越倒越多,水也在慢慢減少,最終只剩下面糊。
加了玉米面粉的面糊随着溫度的升高變熟,色澤也出現了變化,最終成了金燦燦的黃色。
如同金秋十月稻田裏的色彩,非常漂亮。
比昨天的面魚兒還要漂亮。
“媽媽,你們在做什麽好吃的?”就在蘇蔓青跟二毛通力合作時,聞着味的大毛背着三毛進了廚房,剛剛在院子裏瘋跑了一通,兩個孩子此時都是滿頭大汗。
就這樣了,兩個孩子的目光還忍不住讓鍋裏瞧。
“在做小面魚,你們趕緊去洗洗,一會冰鎮下就能吃了。”蘇蔓青看着一頭大汗的大毛覺得自己都熱了,趕緊把小孩往外趕。
“嗯嗯,知道了。”
被嫌棄的大毛一樣樂呵呵。
看轉身背着三毛出廚房的大毛,蘇蔓青吩咐了一句,“大毛,一會收拾完自己打半桶井水進來。”她家井水是搖的,就算孩子打水也沒危險。
“知道了,媽媽。”
大毛樂滋滋帶着弟弟去了水井邊。
廚房裏,整盆的面糊糊都進了鍋,蘇蔓青看了看鍋裏的色澤,去把竈膛裏的火再控小一些。
面糊糊快全熟了,火力一點都馬虎不得。
不然吃到的就是帶着糊味的小面魚。
控制了一下火溫,蘇蔓青回到了二毛身邊,“二毛,你休息一會,我來攪。”面糊攪到後面會越來越粘稠,孩子還小,力道肯定不夠,她得頂上。
“媽媽,我還能攪。”
此時的二毛雖然已經感覺到手臂在打顫,但他還是不打算讓蘇蔓青幫忙,他還記得蘇蔓青的手沒有力氣,此時的他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逞強,應該讓大毛那個力氣大的家夥來幹這種費力費時的活。
看着逞強的二毛,蘇蔓青知道孩子在體諒自己。
于是把頭伸出窗外對着院子裏撩水玩的大毛叫道:“大毛,趕緊洗完來幫忙。”
“哦~,來了,來了。”
長長應了一聲,大毛趕緊對蹲在自己身邊的三毛說道:“弟弟,你自己擦臉上的水啊,我去給媽媽他們幫忙。”說完趕緊打了半桶水提着往廚房走。
雖然才八歲,他力氣是真的很大。
就算是蘇蔓青,一次也只能提半桶水。
看到提水進門的大毛,手臂已經酸得快握不住竹勺的二毛松了一口氣,招呼人道:“哥,來攪糊糊,像我這樣順着一個方向攪。”
有求于人,他肯叫大毛是哥哥了。
大毛一點都沒記仇,放下水桶就接過二毛手裏的竹勺幹活。
“大毛,你別攪太快,太快面糊會濺出來。”蘇蔓青知道大毛那毛躁的性格,趕緊叮囑了一聲。
結果她話還沒大毛手快。
竹勺在大毛的手裏就像沒有阻力一樣,鍋裏的面糊被他攪得飛快,鍋沿上都濺上了好多面糊。
“大毛!”看着毛毛躁躁的大毛,二毛氣得用力拍了一下對方的背。
早知道就不叫這家夥哥哥了。
“唉,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剛剛不是還沒來得及聽媽媽的話嗎。”幹了壞事,大毛理虧得很,解釋完就趕緊低眉順眼老老實實攪面糊。
這讓随後進廚房的三毛又笑彎了大眼。
到了這時候,蘇蔓青也顧不得教訓大毛,她眼睛盯着鍋裏的面糊一眨不眨,小面魚最終口感如何可就在這最後的起鍋時間。
多一秒鐘不夠筋道,少一分鐘又差點意思。
蘇蔓青把大毛提進來的井水倒入放在竈臺上的面盆裏,竹笊籬架在面盆上,然後就拿着大勺子嚴陣以待。
她的嚴肅影響了幾個孩子。
大毛攪動得更勻速,二毛盯着竈膛裏的火,至于三毛,則緊張地看着鍋裏金燦燦的面糊,光看着這顏色他已經覺得很好吃了。
“二毛,把火全部撤了。”
說完這一句,蘇蔓青就利落地把面糊舀入竹笊籬,熱乎乎的面糊透過竹笊籬的圓孔落入下方冰涼的井水裏立刻凝結成拖着長、短小尾巴的面疙瘩。
難怪這種食物被叫做小面魚,确實挺像剛孵化出的小魚。
“哇~”
整齊的驚嘆聲響起,是來自三個孩子的震驚。
“像小魚吧?”蘇蔓青沒有停下手裏的活。
“像,真的好像小魚。”三毛他們今天在河裏學游泳的時候可見着了很多剛孵化出的小魚,印象無比深刻。
“不僅像,還更好吃。”蘇蔓青笑得眼睛都彎了。
“肯定好吃,媽媽做的絕對好吃。”随着大毛的肯定,三道不同的吞咽口水聲響起,只要一回想起昨天晚上那帶着酸辣味的面魚兒,他們的口腔裏就條件反射般分泌出讓人壓都制不住的唾液。
還別說,就連蘇蔓青的喉結也動了動。
大夏天吃酸辣的食物确實好開胃。
等所有的面糊都濾進面盆後,蘇蔓青像做面魚兒一樣接連往面盆裏換了三次水,等小面魚涼下來才倒進水桶,然後吩咐大毛把水桶吊在井裏。
小面魚也是涼食,涼着吃口感才最好。
澆頭沒有像昨天做的那麽複雜,辣椒油還有,蘇蔓青就用昨天剩下的洋柿子做了個湯,做完把今天才收獲的秧雞蛋拿出來全部敲進大碗裏攪拌均勻,然後滴上幾滴香油開始隔水蒸。
等待開飯的時候母子四人上了好幾次廁所,之前吃的西瓜差不多就消化完了。
感覺到胃部空落落後,大毛期待的目光看向了蘇蔓青。
“行了,開飯。”蘇蔓青也感覺到了一點餓意。
“哦耶。”
三個孩子開開心心跑向廚房。
揭開鍋蓋,剛剛蒸好的蛋羹Q彈中帶着誘人的金黃光澤,一股不同于雞蛋的異香撲鼻而來,撒上水靈靈的蔥花,三個孩子頓時挪不動步。
他們還從來沒吃過這麽好看、這麽香的蛋羹。
用抹布墊着碗沿,蘇蔓青小心翼翼把滾燙的蛋羹端到院子裏的石桌上,她決定今天的午飯在室外迎着微風吃。
“大毛,你去把小面魚取上來,我去炒個青菜。”
看着大毛把涼了的西紅柿湯放到桌上,蘇蔓青幹脆又給對方安排了一點活幹。
“好的,媽媽。”
大毛非常喜歡幫蘇蔓青幹家務,因為這樣讓他對這個家更有歸屬感,他喜歡現在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
空心菜是張氏洗好的,蘇蔓青只随便涮了一下就下鍋炒。
大火猛油,不到一分鐘就起鍋。
起鍋的空心菜青翠欲滴,根根都帶着讓人想吃的欲望。
蘇蔓青先給幾個孩子一人舀了一小碗蛋羹才說道:“先吃蛋羹,然後再吃小面魚。”
“媽媽,你的蛋羹呢?”
看着蒸碗裏還剩的一點蛋羹,幾個孩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蘇蔓青。
“媽媽當然也吃啊。”還來不及給自己盛蛋羹的蘇蔓青當然不會錯過品嘗秧雞蛋的美味,家裏那麽多金條,她當然不會虧待自己。
再說了,她還沒吃過秧雞蛋,當然得嘗嘗。
眼睜睜看着蘇蔓青把蒸碗裏的蛋羹都舀到自己碗裏,三個孩子才心滿意足地吃起了蛋羹。
“好吃,媽媽,這種蛋羹真的好好吃。”
第一個誇誇的果然又是大毛。
一口鮮嫩的蛋羹進嘴,大毛的眼睛都瞪圓溜了。
沒有腥味,一點腥味都沒有,蛋羹除了有股說不出的香味,還很Q彈,入口即化,好吃到他還沒來得急仔細品味就滑進了胃裏。
“确實好吃。”蘇蔓青嘗了口也被蛋羹的口感征服。
她覺得這是自己前後兩世吃過最好吃的蛋羹,如果再撒上點芝麻,肉末,那味道應該會更完美,可惜,可惜幾十個秧雞蛋也才做出這麽一碗蛋羹。
“媽媽,等我找到秧雞蛋,咱們再做這樣的蛋羹吃。”大毛還沒吃完就再次打起了秧雞蛋的主意。
“媽媽,我也去幫忙找。”三毛積極響應。
“我也去。”二毛矜持地開口幫忙,他也喜歡秧雞蛋的口感。
“好,媽媽等着你們的成績。”蘇蔓青鼓勵三個孩子。
“嗯嗯,嗯嗯。”三個孩子自信地齊齊點頭。
一大碗蛋羹一會的功夫就被母子四人瓜分完畢,舔幹淨嘴角的細碎蛋末,大毛滿足地摸了摸肚子,感嘆道:“媽媽,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要是爸爸媽媽一犧牲就遇到蘇蔓青就好了。
他非常願意成為蘇蔓青的兒子。
“傻兒子!”
薅了一把大毛的毛頭,蘇蔓青給幾個孩子盛小面魚。
小面魚要軟糯些,沒有面魚兒筋道,雖然也是涼食,但卻是另一只口感,但也贏得了三個孩子的喜愛。
一頓豐盛的午飯吃完,母子四人再次癱坐在了石凳上。
好像又吃撐了。
歇了好一會,大毛、二毛才自覺起身收碗、洗碗,最小的三毛也跟着跑了兩趟廚房,他還小,雖然做不了什麽事,但态度得表現出來。
看着兄友弟恭的三兄弟,蘇蔓青眼裏是大大的欣慰。
但看着孩子們身上那可能堅持不了多久的衣服,她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必須得給孩子們做衣服了。
心中有了打算,蘇蔓青趁孩子們午睡的時候把原主所有衣服都翻了出來,挑挑揀揀,撿出幾件樣式在她看來很老土但料子還算不錯的衣服打算拆開給三個孩子一人做一身衣服。
作為現代人,在沒有縫紉機的前提下做衣服肯定不在她的能力範圍內。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狗蛋奶奶。
村裏人沒那麽講究,只要是力所能及的都自己做,莊子裏做衣服做得好的張氏就是其中一人。
看了看天色,蘇蔓青沒有馬上去找張氏,而是午睡。
早上只在河邊補眠了一會,金條對多巴胺的刺激減退後,她現在非常困,要不是堅持着找衣服,她之前在看着三個孩子睡着的瞬間就能立馬睡過去。
打了個哈欠,蘇蔓青倒在床上昏睡了。
炙烈的陽光下,蘇家大宅安安靜靜,所有人都香噴噴地睡着午覺,但遠在北京的蕭旌旗卻在宿舍裏提筆寫信,他身邊已經有一封給父母寫好的信,他此時在寫另一封。
信紙擡頭是幾個讓他無限眷戀的字。
蔓青同志。
就這簡簡單單四個字讓他再也寫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能跟蘇蔓青說些什麽,難道要告訴對方自己即将奔赴前線,難道要告知對方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雖然蕭旌旗還沒有上戰場,但他知道這一次的戰鬥到底有多兇險,九死一生能回來就算是幸運,最怕的是再也回不來。
想到如果回不來,他不甘心極了。
他剛娶的媳婦,連抱都沒有多抱過,他怎麽甘心讓媳婦另嫁。
腦海裏閃過各種念頭,天放亮時,蕭旌旗的筆終于再次落在了信紙上。
鋼筆摩擦信紙的沙沙沙聲只響了幾秒就停了下來,而紙上也只多了一句話,一句濃縮了他全部思念與不甘的一句話:等我回來。
他沒有給自己留餘地,為了妻子,為了三個真心把自己當父親的孩子,他得回來,得在這場艱難的戰争中回來。
把信塞入信封,随着塞進去的還有錢,是他目前所能拿出的所有錢,也包括這次上戰場的補貼。
不多,也就三百來塊,但這是他這個丈夫的心意,陪不了老婆孩子,就讓錢陪代替自己陪着他們。
至于這次為什麽不給父母寄錢,主要是回家成親的時候他已經帶了一筆錢回去,那筆錢依照他的了解肯定不會落入蘇蔓青的手裏。
“鐵柱。”
“到。”一直在門外的趙鐵柱聽到蕭旌旗的聲音立刻推門進來,是他蕭旌旗的警衛員,這次也要跟着上戰場,在過去的這一夜,他也寫了家書。
也是情緒掙紮的一夜。
他們這待遇還算是好的,先頭部隊直接就是從各駐地到了邊境線集合才知道下一場仗在哪打,留給他們寫家書的時間更短暫,短暫得有些戰士甚至還來不及寫家書就跟着隆隆的列車走了。
“把這兩封信送到特事後勤部。”
蕭旌旗把封好了口的兩封信遞向趙鐵柱。
特事後勤部是這次戰役專門單獨成立處理後勤事務的部門,每個戰士的家書都會有專門的人員送到家屬手上,這也是蕭旌旗為什麽敢在信封裏塞錢的原因。
“是,旅長,保證完成任務。”敬了個禮,趙鐵柱轉身就走。
“等等。”剛剛那短暫的接觸,蕭旌旗看清了趙鐵柱眼裏的紅血絲,那是一晚沒睡的證明,甚至趙鐵柱有可能還偷偷哭過,看着趙鐵柱那稚嫩的臉,他最終說道:“鐵柱,你這次不用跟我去。”
趙鐵柱家裏只有年邁的父母,不在入戰場的條件之列。
“不行,旅長,我是你的警衛員,你去哪我就去哪,還有,我參軍前,我爹娘可對我叮囑過,要我一定要跟着你,保護你,我不能不聽爹娘的話。”一聽蕭旌旗不讓自己跟随,趙鐵柱急得轉身瞪了蕭旌旗一眼。
“鐵柱,這次不一樣。”
看着才十九歲的趙鐵柱,蕭旌旗滿嘴苦澀,但作為軍人就應該以保家衛國為己任,他可以嚴格要求自己,但卻希望鐵柱能安全。
能回家給父母盡孝。
“旅長,我不管,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打死我也不會離開你!”趙鐵柱死心眼得很。
“鐵柱,你家就你一個孩子,按照政策,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上戰場,後方一樣需要你,一樣有你發揮才能的地方。”這場仗蕭旌旗連自己的生死都不知,真在戰場上,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護得住趙鐵柱。
“旅長,你別想甩開我,我去送信了。”
不想再聽蕭旌旗勸說,趙鐵柱耷拉着一張臉直接跑了出去,出門前還理智地把自己的家信也揣上。
蕭旌旗不僅救過他的命,也救過他父母的,如果沒有蕭旅長,他們一家人早就死了。
多活一天都是賺來的,他趙鐵柱惜命,但也感恩。
無奈地看着趙鐵柱跑遠的背影,蕭旌旗目光深邃,最終化作一聲幽幽的嘆息。
為了身後四萬萬百姓,為了國,為了家,他們這些軍人只能前進不能後退。
蘇家莊,三個孩子美美睡了一覺就醒了過來。
最先醒來的是大毛。
別看大毛精力旺盛,但恢複能力也強,同樣的睡眠時間他先醒,醒來的他先是看了看熟悉的房間才放心地把視線轉移到身旁兩個弟弟身上。
他睡的是炕尾,挨着他的是二毛,再過去是三毛。
看着二毛那長長的睫毛,大毛思索着要是自己拔一根會不會挨揍。
就在他的小手蠢蠢欲動時,二毛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裏淡淡響起,“敢拔就揍死你。”說完翻了個身抱着三毛接着睡。
剛剛大毛離自己那麽近,熱熱的呼吸都噴在臉上,他不醒才怪。
被二毛看破打算,大毛也不尴尬,反而半爬起身子居高臨下看着二毛得意地說道:“嘿嘿,你打不過我。”他對自己的力氣非常自信,不然鐵柱欺負三毛時他能隔那麽遠把鐵柱砸得滿頭包。
“蠢,我難道不會告狀嗎?”
明知道打不過還硬打,那才是笨,二毛非常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裏。
“你還告狀!那不是告……告狀精嗎?”大毛硬憋了好一會才憋出這麽句。
“呵呵,信不信我不告狀也能收拾你?”睜開眼睛,二毛推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臉,然後靜靜看着大毛,他肯告狀都是看在跟大毛兄弟一場的份上,要不然,就大毛這毛躁個性,他能坑死對方。
二毛的眼珠子又黑又亮,一眨不眨盯着人看時,非常容易讓人信服。
後背有點涼的大毛果斷點了點頭,“我信。”
剛剛被兩人說話聲吵醒的三毛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就從炕床上一骨碌爬起來,速度非常快,然後趿拉着鞋飛速跑了出去。
看着三毛的動作,還躺在床上的哥倆也沉着一張臉蹦起身趿拉着鞋就跟在了三毛的身後,跑的速度跟三毛比只快不慢,沒辦法,之前吃了那麽多西瓜,再不跑快點就要尿在褲子裏了。
緊趕慢趕,兄弟三人終于在廁所相會。
齊刷刷三根水線歡快地釋放着。
“二毛,我剛剛差點尿褲子上,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說那麽多話,我早就來廁所了。”大毛吃的西瓜比兩個弟弟都多,剛進廁所脫褲子的時候差點沒憋住,幸好他用力咬了咬舌尖才沒出醜。
聽到大毛的話,二毛漂亮的眼睛斜斜看了大毛一眼,眼裏都是不屑。
大毛慣會推卸責任,也不知道是誰先招惹誰的。
“嘿嘿~”被二毛這麽一看,大毛也回想起自己想拔二毛睫毛的事,頓時傻笑着想把事揭過。
“哥,你尿滴鞋子上了。”
已經完事的三毛一邊提褲子一邊好心提醒了大毛一句,他懷疑二毛就是因為發現了這情況才沒嘲諷大哥的。
“啊,我的鞋!”
大毛慘叫着提起褲子就跑,氣死他了,他要去洗鞋。
“二哥,你故意的?”三毛剛剛可是看見二毛故意逗大毛說話的,大毛有個毛病,跟誰說話就會下意識把身子偏向誰。
撒尿的時候身子歪了,尿的落點也就歪了。
面對三毛的質疑,二毛淡定地提起自己的褲子,然後拉着三毛的小手就往外走,“一塊芝麻糖。”之前蕭旌旗給他們買了一斤芝麻糖,他舍不得吃完,藏到現在還剩五塊。
現在為了收買三毛,只能忍痛割愛。
“兩塊。”三毛舉起兩根略微有點胖的手指讨價還價。
“就一塊,不要拉倒。”二毛其實不在乎大毛有沒有發現自己坑了他,他只是知道三毛一直饞自己的糖他才忍疼找個借口送出去一塊而已。
估計是看出讨價還價沒用,三毛痛快地點頭,“成交。”
達成共識的兄弟倆在水井旁看到了猛刷鞋的大毛,笑得一臉的意味深長。
幸好穿的是涼鞋,不然大毛今天可就沒鞋穿了。
“給你們打好洗手的水了,香皂在臉盆旁邊。”大毛頭也沒擡地照顧着兩個弟弟。
“哥,你真好。”
三毛得了一塊芝麻糖後嘴更甜。
“嗯嗯,誰讓你們是我弟弟呢?”大毛這家夥說他胖他還喘上了,頓時讓三毛心中那一點點愧疚消失殆盡,嗯嗯,用哥哥換糖吃不錯。
三個小孩各自收拾完自己就坐在桂花樹下看着蘇蔓青的房間發呆。
微風吹來,太陽一點一點西移。
“媽媽怎麽還沒起床?”已經圍着桂花樹轉了好多圈的大毛忍不住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平時媽媽午覺也沒睡那麽長時間,今天是不是有點太久了。
想起早上蘇蔓青說身體不舒服的事,幾個孩子坐不住了。
“去看看。”二毛站起身就往東廂房走。
身後是緊緊跟随的大毛、三毛。
孩子們不是第一次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