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聽蘇蔓青這麽一說, 心急的蘇老三頓時炸了鍋,“青丫頭,這些田地你家都種多少年了, 我們動都沒動, 咋就成了我們家的,這去哪說都沒這道理。”
“沒事, 只要産權上的名字是你們的不管你們種沒種過,就都是你們的。”
蘇蔓青之前那麽幹脆利落讓這幫親戚分了家産那是因為快到六月三十號了, 1950年的6月30日可是中央頒布《中華人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的日子, 從這天起, 全國都将按照土地法重新劃分土地。
當然, 地主階層也将被清算。
能迅速甩鍋,此時的她就跟六月天吃了雪糕一樣惬意。
看着蘇蔓青那張美麗到張揚的臉龐, 蘇老大內心是恐懼的,但求生欲還是讓他鎮定着情緒露出一張堪稱慈祥的笑臉,語氣誠懇。
“青丫頭啊, 你是女孩, 之前我們是怕你家産被外人謀奪了去,才暫時分了你家田産,其實也不叫分, 只能說是暫時保管,我跟你幾個叔伯早就商量好了, 如果你被欺負回了娘家, 咱們就物歸原主, 畢竟我們跟你爸可是親兄弟, 我們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好。”
雖然不知道蘇蔓青為什麽突然回村, 但連嫁妝都擡了回來, 蘇老大猜想肯定是在蕭家出了什麽事被掃地出門。
這種情況下只要他們這邊說點好聽的,給點溫暖,肯定能把沒什麽處世經驗的青丫頭糊弄住。
只要扔出燙手的田、地産,就算裝孫子他都願意。
看着把自己當傻子耍的蘇家幾兄弟,蘇蔓青內心冷笑不止。
我可真是謝謝你們為了我好,呵~
“對對對,青丫頭,确實就是大哥說的這樣,你是女孩,早晚得嫁人,我們一合計可不就想了這麽個辦法,做法可能不太妥當讓你傷了心,但那畢竟是做戲,做不得真,你也得體諒體諒我們這些當叔伯的不容易,說起來,你可是老四唯一的後人,我們不幫襯你幫襯誰。”蘇老二腦子也迅速開動補圓漏洞。
蘇家兩兄弟前後這麽一說可就高大上了,頓時把算計侄女家産的事變成長輩對晚輩的愛護與操心。
“真的嗎?”蘇蔓青感動壞了,一臉激動地看着幾個叔伯。
一看糊弄有門,蘇家幾兄弟也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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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真的,青丫頭,咱們可都流着一個祖宗的血,打斷骨頭連着筋,都是一家人,怎麽可能像外人說的那麽不堪,之前鬧騰的那些都是表象,是假的。”蘇老三也跟上幾個哥哥的節奏。
“大伯,可我至今還記得當初五嬸罵我的那些話!”
水靈靈的大眼裏迅速積滿淚水,此時的蘇蔓青看起來要多柔弱就有多柔弱。
早就躲在暗處觀看的五嬸迅速沖了出來,然後一臉自責與心疼地抓向蘇蔓青,“青丫頭,都怪五嬸之前話說重了,可之前要是話不重,你肯定不肯把家産分出來,不肯分,你嫁人後家産可就保不住嘞。”
不動聲色後退一步避開五嬸伸來的手,蘇蔓青一臉茫然。
“五嬸,可當初我并不想嫁人,是你們逼我嫁人的,如果當初我不嫁人,就不存在有人算計我家的家産。”
五嬸與蘇家幾兄弟頓時被蘇蔓青的話噎住了。
粗糙的臉皮狠狠抖動了幾下,內心無比焦灼的蘇老大深吸一口氣接着哄騙道:“青丫頭,你是女孩,嫁人是必定的,如果當初你五嬸不給你介紹人,也許你自己看上誰就結婚了,我們只是早一步斷了你被算計的可能。”
“是嗎?”蘇蔓青看向蘇老大的目光多了一絲信任。
“當然是真的,青丫頭,你看,知道你帶着孩子回家,我們這不就趕緊把田契,地契給你送來了嗎?”說到這,蘇老大再次揚了揚手裏的契書。
終于把事情全部圓上了。
“可五嬸還是讓我傷心了,我當初真是以為……”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五嬸,蘇蔓青一臉傷心難過的樣子。
“啪啪啪——,是我不好,都怪我做戲做過了頭,青丫頭,五嬸給你道歉,你大人大量原諒我。”
知道不出點血不行了,五嬸也算狠,直接拍了自己幾巴掌,每一掌都很用力,臉頰迅速腫了起來,甚至還留下了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不狠不行,她家大哥也偷偷轉了老四家好多田産,按照新政策,可都算是地主階層,為了自己家,為了大哥,她不得不在蘇蔓青面前低聲下氣。
“五嬸,我爸媽的死……”蘇蔓青非常記仇。
“撲通。”見五嬸連自己的嘴巴都打了,蘇老五也幹脆利落面朝蘇家大宅跪了下去,指天發誓道:“四哥,四嫂,是我不是人,是我辜負了你們的恩情,當初你們救了我,我一時心慌沒敢說出真相,對不起,四哥,四嫂,我對不起你們,也對不起青丫頭,你們放心,以後我一點會好好對青丫頭,我發誓。”
戲做到這份上,蘇蔓青才用手輕輕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淚。
“爸,媽,你們安心地去吧,我會撐起這個家的,日子也會越過越好。”沒有說原諒蘇老五兩口子的話,蘇蔓青看向蘇家大宅一臉堅定。
“青丫頭,你看?”
跪也跪了,臉也打了,蘇老大不得不繼續之前的話題。
沒時間了,他們得盡快把田、地産還給蘇蔓青。
“大伯,我跟孩子匆匆忙忙趕回來,我們都還沒吃飯……”話蘇蔓青只說一半,但她知道蘇老大一定知道該怎麽做。
“老五家的,趕緊去通知你幾個嫂子來給青丫頭跟孩子做飯。”聽話聽音,蘇老大頓時知道蘇蔓青是什麽意思,立刻吩咐五嬸,同時幾兄弟也幫忙着把蘇蔓青的嫁妝箱子都擡進了蘇家大門。
“辛苦幾位叔伯了。”
當空手掌櫃的蘇蔓青一點都沒覺得指使幾個長輩有什麽不對,很是自然地牽着早就目瞪口呆的幾個孩子跟着進了家門。
大伯娘幾妯娌來得很快,她們不僅從各家帶來了不少的糧食、鮮肉、臘肉,青菜,還招呼在家的孩子都過來幫忙打掃。
蘇家占地面積大,自己打掃的話肯定費神又費力,有了免費的勞力,蘇蔓青頓時把堂兄妹致使得團團轉,人多力量打,飯做熟的功夫,整個家就被擦洗得煥然一新。
就連院子裏栽種的綠化植物都被再次剪出了形狀。
坐在餐桌前,大毛三兄弟看着豐盛的午餐猛吞口水,紅燒排骨,蒸臘肉,油汪汪的炒青菜,白花花的大米飯,這……這真的是他們的午餐嗎!
“別看了,快吃吧。”
端起碗筷,蘇蔓青給幾個孩子一人夾了一塊排骨才開動。
別看幾個伯娘嘴毒又愛算計人,但做飯的手藝還過得去,吃着香噴噴的大米飯,蘇蔓青心情更好,好到同意一會就陪同幾個叔伯去縣城更改田地契的持有人。
一頓飯吃得母子四人都無比滿意。
放下碗筷,蘇蔓青都覺得有點吃撐了。
主要是幾個伯娘知道蘇蔓青挑剔,不僅衛生過關,就連送來的青菜掐的都是最嫩的,這讓在蕭家沒好好吃上飯的母子四人一不小心就都吃撐了。
挨個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蘇蔓青笑得一臉溫和,“一會跟我去趟縣城。”
“我們也要去嗎?”二毛大眼閃爍了一下。
“嗯,一起去。”沒跟幾個孩子多解釋,蘇蔓青回了卧室,打開擡回來的箱子,從裏面拿出一個木盒子,這裏蕭旌旗留給她的,裏面是一些紙質的文件,看着上面蓋着的紅色印章,她才用原主曾經上學的挎包裝了起來。
就在蘇蔓青在卧室裏整理該帶的各種證件材料時,大毛幾個孩子也在打量蘇家前廳。
很大,很漂亮,就像他們曾經的家一樣。
“你們說,她為什麽要帶咱們去縣城?”摸着帶着軟墊的太師椅,二毛精致的臉上有着隐約的擔憂。
早就把前廳所有家具都摸了一遍的大毛看着一個一人多高的落地瓷瓶一臉開心,猜測道:“縣城可多好吃的,媽媽肯定是帶咱們去吃好吃的。”
跟着蘇蔓青不僅有肉吃,還有白米飯,他一點都不排斥跟蘇蔓青出門。
看着沒心沒肺的大毛,二毛把視線轉移到一直沒說話的三毛臉上,“我聽說縣城可多人了,要是不小心走丢,可就再也找不到家了。”
聽到二毛的話,三毛臉上閃過一絲害怕。
他還小,就算聰明,但對于二毛問的這個問題還是很害怕,爸爸不在身邊,他們就這麽跟着才認識幾天的新媽媽來到完全陌生的環境,說實話,他內心既矛盾又害怕。
“我們為什麽要走丢,牽着媽媽的手就好了。”大毛對于兩個弟弟的杞人憂天很是不理解。
“要是牽不到手怎麽辦?”
二毛腦海裏浮現被丢棄的凄慘畫面。
“那……那我們就自己抓住媽媽的衣角,這樣肯定不會走丢。”大毛磕巴了一下就找到了辦法。
“好吧。”看着自信滿滿的大毛,二毛跟着三毛回到了餐廳,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用菜葉子包起米飯捏成團子塞進了衣兜。
“我也帶。”
跟過來的大毛雖然沒有意識到兩個弟弟為什麽這樣做,但非常自覺地也給自己包了兩個飯團子塞到衣兜裏。
等母子四人再相聚時,幾個孩子臉上的神色各不同。
看了一眼幾個孩子那鼓鼓囊囊的衣兜,蘇蔓青立刻知道裏面裝了食物,不過她并沒有拆穿,而是很自然地牽起大毛的手往大門走去,“走,我帶你們去縣城逛逛。”
就在母子四人各有打算時,蹲在蘇家大門外的蘇家幾兄弟也愁眉苦臉。
“大哥,你說她信了嗎?”蘇老三狠狠踩了踩地上爬過的螞蟻,臉上都是不确定的擔心。
“要是不信咱們不虧死了嗎?”想到送進老四家的那些精細米面,老二的臉頰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這是心疼了。
“大哥,青丫頭不會是耍我們的吧?”回想起在蘇蔓青手上吃過的虧,蘇老五心裏更是忐忑不安,忍不住站起身走近蘇家大門看了看。
門關得嚴實,啥都看不見。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希望青丫頭不知道政策下來了,這樣還有可能糊弄過去,畢竟這麽多田産、地産,是個人都會眼紅。”把手裏的煙杆在石頭上磕了磕,蘇老大也是一肚子的難過。
幸好村長早一步得到消息,不然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就在幾兄弟打着如意算盤時,身旁緊閉的蘇家大門嘎吱一聲打了開來,看着整整齊齊的一大四小,幾兄弟眼裏閃過詫異。
“大伯,孩子小,又是第一次跟我回家,我不放心他們單獨在家。”挎着布包,蘇蔓青一邊帶着孩子鎖門一邊跟蘇老大等人解釋了一句。
解釋完還敲了敲隔壁張氏家,拜托對方幫她照看照看家門。
張氏看着蘇蔓青身後不是善茬的蘇家幾兄弟,眉頭微微皺了皺,但最終還是咽下了關心的話語,點頭同意幫蘇蔓青照看家門。
“青丫頭,咱們借了村長家的馬車,你跟孩子都上車,這樣速度也快點。”
蘇老五很熱心地幫蘇蔓青把幾個孩子都抱到早就等待在一旁的馬車上。
“我走得慢,确實容易耽擱時間,也好,各位叔伯,我就不客氣上車了。”知道幾個糟心叔伯擔心的是什麽,蘇蔓青也沒客氣,直接坐上了車。
蘇家莊去縣城可不近,她可不想用腳步丈量尺寸。
馬車本來就不大,坐上蘇蔓青母子四人後也就只餘一點位置,這個位置最終年齡最大的蘇老大坐了上去,其他幾人跟在馬車後面走路。
馬車行走在一片沃野中,到處都是被風吹得浪起的稻谷。
綠油油的,非常動人心弦。
“大伯,咱們這的田地可真好,這稻子長得一看就比別處精神,秋天一定能大豐收。”看着連綿的稻浪,蘇蔓青覺得心情更好了。
別說她心情不錯,就連三個孩子也忘了之前的擔憂,興致勃勃地看着四周的景。
遠處是起浮不絕的高山,一條大河順着村莊蜿蜒流淌,連綿的稻田裏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農人,他們甚至還眼尖地看見在河裏玩耍的小朋友。
蘇家莊的景比柳樹村好,玩的地方也多。
看着滿眼都是興奮的蘇蔓青母子,蘇家幾兄弟怄得快吐血,蘇老大只能五味雜陳地支吾的一聲,回答道:“這片最好的田都是你們家的。”
要是沒有新政策,這些田可都是他們的!
這一刻,蘇家幾兄弟都覺得心痛無比,這麽好的田,他們還沒捂熱就要吐出去,想想一點都不甘心,腦海中甚至閃過一絲大逆不道。
要是……
蘇蔓青腦海裏雖然有整本書的劇情,但從小不管事的原主還真不知道眼前這片如此美的田全都是他們家的。
看着在田地裏細心勞作的一些人,她立刻知道都是她家的佃戶。
就是租種他家田的農民。
不過以後這種職業就沒有了,土改後,人人有田種,戶戶有土耕,再也沒有地主階級。
垂下眼簾,蘇蔓青沒有遺憾自己沒有當上大地主,她知道時代在發展,政策在轉變,她只要順應歷史總能把日子過好。
馬走得快,一個多小時後,一行人到了縣城。
縣城外圍還留着高高的城牆,只是城牆上殘留着一大塊一大塊的黑斑,蘇蔓青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戰争留下的創傷,也是歷史的見證。
全國解放了,進出城沒有任何手續。
馬車一路帶着衆人來到了縣政府。
現在不是後世,很多職能部門都集中在縣政府,田、地産變更的部門也在裏面。
留下蘇老五照看着馬車,蘇老大神色拘謹地帶着一行個人小心翼翼走進了政府大門。
半輩子的農民,他們一直都害怕跟‘官家’打交道,要不是這次牽扯到全家的命運,他們也是不敢自己來辦事的。
再次敬畏地看了一眼三層樓高的縣政府,蘇老大熟門熟路地來到上次辦理田、地産過戶的辦公窗口,然後捏着一大摞田、地産契書拘謹地對工作人員說道:“同……同志,麻煩幫我們辦一下田、地産權轉讓。”
正在低頭書寫的工作人員擡頭詫異地看了一眼蘇老大,然後熱情地說道:“同志,響應國家政策,全國停止一切産權轉讓辦理。”說完還指了指一旁的牆上,“同志,上面都有關于政策的相關內容。”
“停……停止辦理産權轉讓?”
磕磕巴巴間,蘇老大的臉頓時變得慘白一片。
早就看到牆上貼着的告示,算計了一切的蘇蔓青暗自笑得肚子都疼了,此時見蘇老大一副天塌的樣子,她趕緊裝出一副不知情的詫異神色。
“同志,土地要改革了,以後國家會按照人頭分田地,你放心,只要是農民都會有田種,有糧吃。”見蘇老大的臉色實在是難看,工作人員還熱心的解釋了一句。
“大哥,什……什麽情況?”
蘇家幾兄弟識字不多,并不能完全理解牆上告示的意思,但他們已經聽明白了工作人員最開始的那句話。
停止辦理産權轉讓,那他們就是絕對的地主成分。
這怎麽行!
老四吃肉的時候他們只輪到喝了點湯,好不容易老四死了,算計了家産的他們還沒輪着吃肉就要承擔地主階層的責任,他們絕對不幹!
一着急,蘇家幾兄弟就面紅耳赤地沖到辦事窗口。
“同志,怎麽就不能辦了,我們頭兩天才來辦理的,中間就隔了幾天,這才幾天咋就不一樣了。”雙手緊緊掰着窗口,蘇老三急得把頭都伸了進去。
頓時吓了工作人員好大一跳。
“老鄉同志,這是國家政策,并不是個人能做主的,你們別着急,也別擔心,都回去安心等着,過幾天就有幹部下鄉處理土改的事。”工作人員雖然被吓到,但還是很有耐心地再次解釋了一句。
“不行,才三四天功夫就不能辦理,要是不能轉讓,之前的也不算。”
搶過蘇老大手裏的田契、地契,蘇老三把它們全部扔到了工作人員的桌上,直接耍起了賴。
看着作死的蘇老三,蘇蔓青心情很好地看了一眼門口配槍的戰士。
這年代為了地方安穩,縣政府這些部門可都有戰士保衛,而蘇家幾兄弟的大嗓門早就引起了這些戰士的注意,背上的木倉都微微動了好幾次。
“同志,我們有政策的……”
工作人員脾氣還算不錯,一邊無奈地再次解釋一邊拿起了蘇老三扔進去的産權契,等看清楚上面具體有多少田地後,剛剛還略帶笑容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同時對着門口的保衛戰士點了點頭。
早就留意着這邊動靜的幾個戰士沖了過來。
被強勢按倒在地時,蘇家幾兄弟還是一臉的懵逼。
怎麽回事,他們怎麽就被抓了!
“同志……”看着蘇蔓青與大毛幾個孩子,所有戰士臉上的神色都非常嚴肅,他們剛剛可是看着蘇蔓青跟蘇家幾兄弟一起來的,可以說是一夥。
“同志,我是軍人家屬。”
第一時間蘇蔓青就對自己的身份做了說明,同時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身上的挎包,“幾位同志,包裏有我身份的證明文件。”非常時期,安全第一,她沒敢自己掏包。
“同志,你等等。”
工作人員小心取下蘇蔓青身上的挎包翻看起來。
看着文件上一枚枚紅色的印章,工作人員神色嚴肅的同時也肅然起敬,就連看向蘇蔓青的目光也帶上了溫和,“同志,你請稍等,我得向上級做個彙報。”包裏的東西牽扯實在是大,他做不了主。
“好的。”蘇蔓青神色自然地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走近戰士低語了幾句,然後就帶着蘇蔓青的挎包匆匆離開了。
随着他的離開,幾個戰士也放開了蘇家幾兄弟。
後背沒有了強勢的按壓力量,但蘇家幾兄弟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起身,而是渾身冷汗地趴伏在地。
害怕,帶木倉的戰士讓他們害怕。
也正是因為極致的害怕讓他們此時抖得像篩糠,無法站立。
“同志,需要幫忙嗎?”剛剛短兵相接,戰士們并沒有在蘇家幾兄弟身上摸到武器,加上看在蘇蔓青母子四人的面份上,他們才對蘇家幾兄弟客氣了幾分。
“不……不用了。”
艱難爬坐起身,蘇老大的視線一點都不敢往幾個戰士的身上停留。
戰士們也沒有強求,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遠遠監控着全場。
戰士們退去,蘇家幾兄弟才感覺到自己還活着,艱難從地上爬起身子然後佝偻地站立着,本就畏懼的心更畏懼了,畏懼得腦子一片糊塗。
害怕留下,也不敢走。
看了一眼慫唧唧的幾個叔伯,蘇蔓青眼眸深處閃過譏諷。
呵~,欺軟怕硬的人渣,這才哪到哪,等等過段時間你們就知道搶別人家産會遭到怎樣的報應。
沒有等多久,工作人員就帶着蘇蔓青的挎包回來了,跟着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身穿筆挺中山裝的威嚴中年男子,男子胸前的口袋裏插着一只戴帽的鋼筆。
這打扮一看就是領導。
身姿筆挺地看着走近的‘領導’,蘇蔓青臉上一點懼意都沒有,不僅是她神色自然,就連站在她身邊的三個孩子也是一臉沉穩。
吳鎮軍詫異于蘇蔓青的年輕,但并不怠慢,伸出手,他臉上是溫和的笑意,“蘇同志,你好,讓你久等了。”
“蘇同志,這是吳縣長,吳鎮軍同志。”辦理産權證的工作人員小張及時小聲介紹了吳鎮軍的身份。
“吳同志,你好。”蘇蔓青伸出手與對方握了握。
“蘇同志,你父親每年都給國家無償捐贈大批糧食,是我們的革命同志,請問,有什麽是我們能幫到你的?”雖然蘇蔓青只等待了短短十幾分鐘時間,但吳鎮軍不僅搞清楚了蘇蔓青與蕭旌旗的夫妻關系,也搞清楚了蘇家幾兄弟對蘇蔓青的算計。
“吳同志,我想單獨跟您彙報一些情況。”
看着一臉懵懂的幾個孩子,蘇蔓青并不想把幾個孩子真實的身份宣揚得人盡皆知。
有些功勳對于孩子們來說是一生的悲痛。
“好,小張,你跟我們來做談話記錄。”吳鎮軍認真看了一眼蘇蔓青,再看向大毛幾個孩子的眼神就更加溫和。
看着蘇蔓青與吳鎮軍遠去的背影,蘇家幾兄弟臉色更加慘白。
縣長對青丫頭都那麽客氣,完了!
縣長辦公室,蘇蔓青鄭重地把挎包裏的各種證件整整齊齊擺放在吳鎮軍的桌面上,然後才說話。
“吳同志,這是每年我爸媽捐贈給□□的糧食,這些糧食是我家全年産出的百分之七十。”說話間,她從一堆證件裏推出了一份簽字蓋章的文件。
“對,這些都是我當初代表組織接收的,這上面的簽名是我簽的,你家的情況我已經向上級領導做了彙報,你放心,土地我們會按照政策收回來重新分配,但我給你家申請了開明紳士這個頭銜,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影響。”
吳鎮軍解放前是周邊這片區域最高黨領導,對于蘇老四的貢獻他比誰都清楚。
“謝謝,謝謝吳同志的體恤。”
蘇蔓青瞬間放了一百個心,只要她家有了開明紳士這個頭銜,哪怕曾經是地主階層在即将到來的土改中也絕對不會受到牽連。
看蘇蔓青臉上露出笑容,吳鎮軍神色更溫和了,“蘇同志,黨會記住每一位同志的付出。”
“嗯!”
重重點了點頭,蘇蔓青才把另外三份蓋着紅色印章的文件遞向吳鎮軍,而這也是她今天願意跟着幾個叔伯進城的最重要原因。
站起身,吳鎮軍非常鄭重地接過蘇蔓青遞來的戰亡證明,拿着這沉甸甸的文件,他知道蘇蔓青對組織有所求。
果然,蘇蔓青開口了。
“吳同志,我跟蕭旌旗收養了這三個孩子,這三個孩子我們希望他們能無憂地長大,他們雖然跟着我們生活,但我們希望能保留他們各自的戶口,他們都是家裏的獨苗,我們夫妻希望他們長大以後能繼承他們父母的遺願,做一個對國家有貢獻的人。”
“好。”
聽了蘇蔓青一席話,吳鎮軍高度贊揚,“蘇同志,你這個要求一點都不過分,我們一定會迅速辦理。”
說完,側頭對談話記錄的小張說道:“小張,你盡快把蘇同志這件事落實下來,軍人為國犧牲,咱們一定要讓軍人的後代感受到黨的溫暖。”
“是,吳同志。”小張站起身鄭重點頭。
事情到了這一步,離蘇蔓青進城的目的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她也開口了,“吳同志,剛剛牆上的最新政策我看了,我想問問,我家情況有點特殊,我跟蕭旌旗都不想孩子們的身世成為別人議論的對象,能不能提前按照政策幫我們分家。”
吳鎮軍略一思索立刻就明白了蘇蔓青真正的意思。
“我記得你家房子不算小。”蘇老四家他去過,知道大體占地面積。
微微一笑,蘇蔓青自信地接過了話頭,“吳同志,按照政策分成四戶剛剛好。”這樣一來,她不僅保住了整棟房子,孩子們也能生活在她身邊。
一舉兩得。
“你家情況确實特殊,我們就按照政策特事特辦,一會讓小張帶人去你家跑一趟,實地考察後就按照政策給你們提前把房子給分了。”吳鎮軍跟蘇老四合作多年,對年紀輕輕就失去父母的蘇蔓青多了一絲疼愛。
“感謝吳同志為人民服務。”
這時代不興說過多的感謝話語,蘇蔓青幹脆敬了個軍禮。
大毛幾個孩子雖然不太明白蘇蔓青最終獲得了什麽樣的利益,但他們還是乖巧地跟在身後對吳鎮軍也敬了一個軍禮。
面對一家四口整整齊齊的敬禮,吳鎮軍神色更溫和了。
從縣長辦公室出來,小張趕緊安排勘察的人員與車輛,如果今天就要去蘇家莊給蘇蔓青一家四口按政策‘分家’,那必須是開車去,不然時間上來不及。
“大伯,幾位同志得去家裏考察一趟,我先陪他們回家,我會跟幾個伯娘說你們随後就到。”
歉意地看了一眼蘇老大幾兄弟,蘇蔓青帶着孩子上了停在縣政府門口的吉普車。
這可是縣裏唯一的一輛吉普車,可見對蘇家的重視。
“蘇同志,你真善良。”二十出頭的小張見蘇蔓青對蘇家幾兄弟還是一臉的尊重,忍不住從副駕上回頭看着蘇蔓青感嘆了一句,如果換做是自己,他肯定做不到對算計自己家産的人笑臉相迎。
“張同志,謬贊了。”
把蘇家幾兄弟耍得團團轉的蘇蔓青非常滿意自己的演技。
“蘇同志,你這言談舉止應該是上過學,我是南開大學畢業的。”蘇蔓青的容貌本就吸引人,再見到對方談吐不凡,小張頓時找到了共鳴。
客氣而疏遠地一笑,蘇蔓青禮貌回答道:“我是上海交通大學的,剛剛畢業。”別看她才二十歲,但她确實畢業了,主要是這年頭的大學只需要讀兩年,上學上得早,二十歲可不就畢業了。
“那蘇同志可以來咱們縣政府工作,政府特別缺有文化的大學生。”小張興奮了。
“謝謝,我會考慮的。”
面對小張的熱情,蘇蔓青含蓄地表達了謝意。
可小張第一次在縣裏遇到大學生,興奮讓他控制不住多說了起來,他說着自己學校裏的趣聞,也說着工作中的不容易,反正自從知道蘇蔓青跟他一樣是大學生後,非常的自來熟。
結婚人士蘇蔓青可不想說那麽多話,她先是看了一眼開車的戰士,然後用手捏了一下二毛的胳膊。
“哎呀~”
清脆的童音在車裏響起,打斷了小張滔滔不絕的話語。
“怎麽了?”
小張擔心地看着二毛這個長相精致的孩子。
“麻煩停下車,二毛有點緊張,想……”蘇蔓青歉意地看着小張跟駕駛員。
“哦,原來是想上廁所,哈哈。”小張樂呵呵地伸手摸了摸二毛的腦袋,然後讓駕駛員把車靠邊停,幸好此時已經出了城,廣闊的田地也方便一個孩子上廁所。
憋紅着臉,二毛跟在蘇蔓青身後下了車。
他冤枉!
他根本就不想上廁所!
帶着二毛走到路邊一棵大樹後面,蘇蔓青笑了起來,“二毛,你們不是答應爸爸要保護我嗎?”
“可你也沒遇到危險。”二毛不明白蘇蔓青為什麽掐自己。
“小張同志太健談了,我不想跟他說那麽多話,你們是不是得為我分擔一點。”蘇蔓青不好跟孩子明說什麽避嫌,幹脆明說。。
看出蘇蔓青是認真的,二毛點頭了,“好吧。”
“嗯,回去吧。”蘇蔓青向二毛伸出了手。
早就在心中羨慕大毛每次都被蘇蔓青牽着走,二毛很是矜持地扭捏了一下,“我是大孩子了,我能自己走。”說是這麽說,但臉蛋卻變得紅撲撲起來。
知道二毛傲嬌口是心非的性格,蘇蔓青笑吟吟帶着二毛在路邊的水渠裏洗了洗手,然後牽着小手往吉普車走。
被牽住小手,二毛得意地看了一眼車裏東張西望的大毛。
大毛有點莫名其妙……
當車再次開動起來後,二毛就從衣兜裏掏出一個飯團子遞向一臉溫和的蘇蔓青,“媽媽,吃。”這是他第一次叫蘇蔓青為媽媽。
大眼忽閃了一下,三毛也從自己的衣兜裏掏出飯團遞向蘇蔓青。
兩個弟弟都那麽大方,大毛肯定不能落後。
“媽媽不餓,你們自己吃。”蘇蔓青非常滿意幾個孩子的大方,但也沒有接飯團,而是讓孩子們自己吃,已經下午四點,孩子們吃個飯團也不會積食。
母慈子孝,後排座上一家四口頓時樂融融,外人一點都插不進去。
本來還想說話的小張只能遺憾地閉嘴。
縣城到蘇家莊的道路還算可以,雖然路面偶有坑坑窪窪,但車速彌補了不足,二十來分鐘車就進了蘇家莊。
吉普車一進莊,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莊裏愛熱鬧的孩子甚至一路追随在車後。
幾分鐘後,車停在了蘇家大門口。
車上不僅下來蘇蔓青一家四口,還有穿着幹部裝的人員與幾個帶木倉的戰士。
這輛吉普車經過改裝,有兩個後排,才能帶這麽多人。
“各位同志,辛苦了,請進。”打開緊閉的大門,蘇蔓青叮囑大毛帶着兩個弟弟在院子裏玩耍後就領着小張等人對房屋的面積進行實地考察。
就在小張等人忙忙碌碌時,村裏也傳遞着無數閑言碎語。
甚至有過分的人說蘇蔓青被抄家了。
早就等着消息的五嬸等人沒有看到蘇家幾兄弟,本就擔心不已,此時再聽到對蘇蔓青不好的傳言,頓時坐不住了,直接就往大哥家跑。
她家當家的不會是被抓了吧!
氣喘籲籲跑到村長家,五嬸還來不及叫人,她嫂子就從門裏沖了去來。
“大嫂,我哥呢?”眼疾手快抓住大嫂,五嬸一頭一臉的汗。
“你哥暈倒了,我去叫游郎中,你進去照看照看。”大嫂扯開五嬸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