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蕭旌旗走了,婚禮的流程也走完了,晚上,蘇蔓青坐在鋪滿了紅色被褥的炕上環顧四周。
新房很簡單,靠窗的大炕幾乎占了一面牆,炕尾兩個大大的樟木箱,這是蘇蔓青帶來的嫁妝,裏面裝着她的衣服與被褥,除了這,就是進門的一側有個落地式的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一個帶着大紅喜字的搪瓷盆。
紅色的牡丹花,非常喜慶。
搪瓷盆裏放着嶄新的毛巾,牙刷,漱口缸。
看着陌生的房間,蘇蔓青靠在了木箱上盯着窗花上的喜字窗花沉思起來。
蕭旌旗走得非常突然,之前答應自己分家的事可能就會不了了之,回想起書中關于蕭家大哥一家的描述,再看了看自己一個繭子都沒有的雙手,她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她不喜歡一大家子住一起,人多矛盾就多,事非也多。
看來,她還是得想個辦法分家。
第二天一大早,蘇蔓青就在院子裏各種響動聲中醒了過來,但她并沒有起床。
昨天蕭旌旗走後,蕭家老兩口心有愧疚,拉着她說了半天話,話裏話外都帶着歉意,結束時還叮囑她好好休息,晚點起,既然蕭家大家長都開口了,看着微亮的窗戶,蘇蔓青翻了個身,打算再眯一會。
主要是太早了,不到五點她雖然也能起,但起床氣肯定會有,她不打算為難自己。
“大丫,你個懶鬼,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是不是不吃飯了,還不快去打豬草!”
“三丫,衣服都泡了一晚,還不趕緊去河邊洗了,等着當千金大小姐嗎?也不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
就在蘇蔓青迷迷糊糊快睡着時,一道如同高音喇叭一樣的聲音在院子裏不停地叭叭着,同時還伴随着各種敲敲打打聲,一聽就是故意的。
睜開眼睛的蘇蔓青氣笑了。
這就是她一定要分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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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蕭家大嫂這種斤斤計較的性格大家能和平共處才怪,說實話,她一點都不想占對方的便宜,但也不想對方給自己立威當‘二婆婆!’
這家分定了!
“翠花,你小聲點,二牛還在睡覺,你別吵到他。”坐在院子一角修整秧耙的蕭忠良被牛翠花的大嗓門吵得腦門都疼,直接拿捏住了媳婦的命門。
二牛是兩口子唯一的兒子,今年十歲,已經在村裏上小學,一般七點才會起床。
聽到蕭忠良的話,牛翠花憋下了即将出口的話,但還是看着西廂房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家裏一下增加了四張嘴,二叔的工資都在蕭家老兩口手裏,他們大房可沒落到什麽好處,一想到自己已經起床忙活二房新媳婦還在睡覺她心裏就超級不平衡。
都是當兒媳的,她嫁進蕭家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幫忙做飯,怎麽二房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是等着自己伺候?
想到這,牛翠花臉色更難看了,心氣不順的她耷拉着臉轉身進房去看大丫、三丫起床了沒有,兩個賠錢貨,一天天就知道偷懶,跟新進門的一樣白吃飯。
別怪蕭大嫂沒點大局觀,主要是她已經偷偷打聽清楚了,蘇蔓青家産全部被幾個叔伯分了,嫁到蕭家除了兩個不值錢的箱子,幾床被褥,還沒她當初進門的嫁妝多。
大丫、二丫早就知道自家娘的脾氣,在聽到呵罵聲的第一時候就麻溜地起床收拾自己。
蕭大嫂進門,兩孩子已經各自忙活起來。
狠狠瞪了兩個丫頭一眼,蕭大嫂才去了廚房做飯。
婆婆身體不好幹不了什麽活,家裏家外的活可都是他們兩口子在幹,好不容易二叔結婚了,結果娶了個……腦子裏回憶了一下蘇蔓青的容貌與身段,蕭大嫂的臉拉得更長。
氣超級不順。
自從蕭大嫂進了廚房,裏面就沒停止過乒乒乓乓的各種摔打聲。
早就習慣了自家媳婦的脾氣,蕭忠良看了看天色,然後扛着秧耙去了田裏,早點幹活早點回家,要是太陽出來還在稻田裏幹活那才是遭罪。
高溫,濕氣,再加上稻谷那些鋒利的葉子,會讓人癢得發狂。
蕭忠良沒有管牛翠花,正房裏,早就醒來的蕭家老兩口也無奈地嘆息着。
“老頭子,分家吧。”蕭老太太看着屋頂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蕭老頭沒有回答,只是臉上的褶子又深了一點。
“你之前也答應了老二要分家,還是分了吧。”側頭,蕭老太太認真看着自家老頭子接着說道:“就翠花那脾氣沒有人受得了,與其天天聽她指桑罵槐不得安寧,還不如早點分家各自清淨。”
說起來,她是真的沒想到大兒媳居然第一天就能給老二家的臉色看。
“我再想想。”蕭老頭有點猶豫不決。
“還有什麽好想的?你是沒聽見大兒媳的罵聲嗎?她這哪是在罵大丫、三丫,分明是不滿家裏多了幾張嘴。”坐起身,蕭老太太看向蕭老頭的目光帶着十分不滿。
“老婆子,不是我不想分家,你也看見了,就老二家的那雙手,你覺得老二不在家她能幹多少活?能養活三個孩子?”坐起身的蕭老頭抓起一旁的煙杆在嘴裏狠狠嘬了一口。
不是他看不起蘇蔓青,而是真不信那麽一個嬌滴滴的女孩沒人照應能把日子過好。
畢竟那三個孩子可是老二犧牲戰友的孩子,既然答應了要照顧好,就不能食言。
“這……”
蕭老太太也不知道該說啥了。
當初媒人把蘇蔓青說得太好,人漂亮,有文化,知書達理,這樣的姑娘配他家老二當然滿意,但唯一沒考慮到的就是老二會帶三個半大孩子回來。
大兒媳自從見到三個孩子就沒啥好臉色。
蘇蔓青不知道蕭家老兩口已經商議過分家的事,她沒有在蕭大嫂摔摔打打的不滿聲中起床,而是硬躺到了七點才起來。
推開房門,蘇蔓青與剛起的三個繼子撞了個臉對臉。
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三個孩子。
最高的那個孩子長得虎頭虎腦,一看就屬于調皮搗蛋類型,這應該是大毛,二毛長相精致,長大一定是個難得的美男子,至于三毛……
這個最小的孩子一雙大眼在有着嬰兒肥的臉上尤其吸引人。
三個孩子別看年紀還小,但長相都非常出色,可以間接看出他們父母的基因如何,以後有機會問問蕭旌旗關于他們父母的事,不能讓孩子忘了本。
他們是收養了三個孩子,但不是讓他們不認自家父母。
打定主意,蘇蔓青看向幾個孩子的目光中就帶上了一絲溫和。
張了張嘴,面對蘇蔓青,叫不出媽媽兩個字的大毛突然就紅了臉。
昨天蕭旌旗走得匆忙,根本就來不及給雙方介紹,加上昨天晚上人多又有點亂,他們這勉強綁在一起的關系讓雙方都有點尴尬。
“去洗漱。”
看着身高從高到低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個孩子,蘇蔓青沒有強求他們叫自己媽媽。
胡亂點了點頭,三個孩子趕緊拿自己的洗漱用具出了門。
剛剛在面對蘇蔓青的時候他們居然緊張了,不僅緊張,還有對未來生活的茫然,說起來,昨天晚上心事重重的三人都沒有休息好。
蕭家後門就是河,水很清澈,除了洗衣洗菜,村裏人早晚的洗漱也都是這條河。
端着臉盆,蘇蔓青看着河兩邊稀稀拉拉正在洗漱的村民微蹙起了眉頭。
同用一河水洗漱,對于有輕微潔癖的她來說她實在是接受不了,算了,她還是去水井那邊打水洗漱,最起碼不用用別人用過的水。
看了一眼蹲在河邊洗漱的三個孩子,蘇蔓青往村中心走去。
村中心有口井,井水供給着全村人的飲用。
早上七點,太陽才剛剛升起來一會,各家的煙囪已經冒出了青煙,村子裏到處都是雞犬相聞聲,走在鋪着石板的村路上,蘇蔓青突然就有了一種真實感。
對于她來說這不是虛幻的書本,而是活生生的生活。
聽着村裏各處傳來的人聲,蘇蔓青腳步都輕盈了幾分,連續讓過幾個擔着水的婦人,她終于來到了水井邊。
水井一旁有棵高大的榕樹,枝繁葉茂,巨大的傘蓋不僅覆蓋了水井上空,還給周邊帶來了陰涼,這真是個夏天乘涼的好地方。
趁沒人打水,蘇蔓青用水井裏的葫蘆瓢打了滿滿的一盆水,然後蹲在一旁刷牙洗漱起來。
周邊跟她一樣動作還有幾人,估計都是有點潔癖的。
“聽說克父克母,家裏叔伯嬸娘都怕她。”
“那蕭家還敢娶?”一聲小小的驚呼聲壓抑着傳來。
“一個克父母,一個命硬,說不定沒事。”
“怎麽可能,你們沒看昨天洞房都還沒入蕭家老二就離家了嗎,估計是要打仗了,這打仗可不是什麽好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
“這麽說,是克着了?”
蘇蔓青安靜地洗漱着,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旁的竊竊私語。
“天啊,咱們可得離她遠點,不然……”
洗漱完,蘇蔓青很自然地端着水潑了出去,随着她這一潑,竊竊私語消失了,嘴碎的幾個婦人頂着一頭一身的水目瞪口呆。
她們是真的沒有想到一看就嬌滴滴的蘇蔓青會潑她們洗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