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抓住棒棒糖
就算很少想那方面的事,棠棠好歹也是上過生理課的,馬上明白了情況。
試想被三個快能當奶奶的老嬷嬷壓着誰能有什麽欲望,那些嬷嬷為了盡興肯定是給裴慕下過藥的啊,要不然怎麽玩。
所以剛剛裴慕讓她滾,不讓她碰還掙紮得那麽厲害并不是以為她對他還有什麽非分之想,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棠棠默默轉過頭,也沒敢再看裴慕,石化片刻然後嗖地一下逃也似的奪門而出,砰地一聲把大門合在了身後。
一出屋棠棠就蹲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她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腦中一會是裴慕被捆在床上,衣襟半敞、紅布封口的荼蘼模樣,一會又是他蜷成蝦米,壓抑着□□的無助樣子....她心跳砰砰砰,臉頰燙得吓人,直到一陣冷風卷着落葉迎面吹過,将通紅的小臉被吹冷了些才清醒過來。
這實在不是棠棠對裴慕起了什麽心思,而是這些畫面對于她而言尺度太大了,她越不想回想,那些畫面就越鑽進來。
好在被寒冬臘月的冷風像刀子,幾下猛吹已經将她的腦袋徹底吹清醒了。棠棠扶着腿站起來,忽然感到嘴鼻上有什麽冰涼黏膩的東西,她伸手一摸,看見一抹血紅。
她竟然流鼻血了!
我的天哪,棠棠簡直無語,這這這絕對不是說她對裴慕起了什麽奇怪的反應,而是原身身體的太敏感了!是她沈語棠的鍋,不是她紀棠棠的!
對!就是這樣,要不然原身在後來怎麽會被人慫恿找了面首呢!就是她!
棠棠這樣安慰了自己好幾遍還是欲哭無淚,她羞憤交加地垂下頭,結果這麽一低頭,鼻血流得更多了,她一個沒捂住就落到了淺蔥色的鬥篷上。
我日!
這都是什麽事啊!
現在院子裏也沒人,棠棠無奈之下只好自己摸進了淨房。她兌好熱水給鬥篷擦了擦,但由于顏色太淺怎麽擦都明顯。這麽冷的天不穿鬥篷也不行,要是穿上了被人看見又要問東問西。
哎,這可怎麽辦?
棠棠看着那一灘血跡發愁,片刻之後忽然靈機一動。她把鬥篷抖了抖,然後換了個面,毛裏朝外披在了身上。這樣一來看起來就像穿了件白裘大氅,雖然看着有些奇怪但至少不會被人發現。
哈哈,我真是個天才!
一樁難事解決,棠棠心情恢複了幾分。她想起自己剛剛吐過還沒有漱口,便尋了個茶杯漱起口來。先前不覺着,現在一靜下來她覺着嘴裏發苦,胃裏也有些犯惡心。于是她打開商城,用積分換了個棒棒糖。拿起熟悉的塑料小棍子一看包裝,不錯,是柚子味的,正好能緩解下惡心。
悠哉悠哉地吃完柚子棒棒糖,棠棠估摸着裴慕應該把自己收拾好了,便走出去輕輕敲了敲房間門。她此行的目的是找遺落的荷包,雖然發生了一系列震驚事件,但好歹目的她沒忘。
棠棠等了一會,裏面沒動靜,于是她想了想,隔着門說道:“我要進來了啊!”
裏面還是無人答應,棠棠便推開了門。
門一開棠棠就明白為什麽裏面沒人應了,裴慕人已經暈倒在地上了。
他面朝下倒在盆架邊上,雙目緊閉,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嘴唇蒼白幹裂。
裴慕已經燒糊塗了,他本來就高燒未愈,還被人強灌了□□,而被□□激出來的幾分力氣随着剛剛那一次發洩消失殆盡,現在藥效褪去,高燒帶來的酸痛無力感變本加厲,喉嚨像吞了刀子般疼痛,每個關節都疼得像馬上要融化掉一般。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覺着寒氣從地底滲透到骨頭縫裏,猶如鋒利的刀刃般要将他分肉拆骨。
他知道不能繼續躺在地上,這樣病會越來越嚴重,但是他意志已經控制不住身體。每一塊肌肉都有千鈞重,裏面像有密密麻麻的蟲蟻在撕咬。更可怕的是,他的大腦也開始不受控制,開始一件件跑馬燈般回憶有生來的一切。
在梁國的時候母妃被人誣陷成妖女賜死,父皇從此厭惡他,任他自生自滅,他被那些兄弟逼着和狗一起進食,他們将他當做奴隸、玩物,到後來就算是一個卑微的宮女或太監都敢打罵他。十歲之後他從一個地獄來到了另一個地獄,周國的王孫公子折磨人的花樣更多,男子惡毒,女子淫邪,一次又一次地□□他,就算他躲在角落藏着也會被人拖着腿拽出去羞辱。
恨意一波強過一波地湧來,讓他本就被高溫炙烤着的身體更加疼痛。
不如就這樣吧,就躺在這裏,然後死去,那樣就解脫了,何苦還在刀山火海中掙紮。
不行!一根神經狠狠攪動一下,濃濃的恨意和不甘噴湧而出。憑什麽要死得這般窩囊,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報複那些□□他的人,才有機會剝他們的皮,拆他們的骨,讓他們生不如死!
也才有機會,有機會....
熊熊燃燒的仇恨岩漿中,一個白衣身影飄然而至。她聖潔美麗如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只要出現在那裏,就算什麽都不做也能給他烤成焦炭的心帶來撫慰與寧靜...
沈語荷,他喃喃地念着這個名字,就算嗓子疼得快要裂開,他也要拼盡全力念出她的名字。
那個名字、那個人是他的救命藥,是他暗無天日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她柔弱又堅強,純潔又善良,就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明明自己也身在泥潭,被惡毒跋扈的妹妹踐踏欺辱,卻一次次願意冒着得罪權貴的危險為他出頭...
就算為了她,為了有朝一日能和她一起逃離這魔窟,他也不能死!
這樣想着,裴慕就像真的汲取到了力量,将幾乎粘在一起的眼皮分開了。不知是否上蒼可憐他,他也真的在眼前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眼角馬上濕潤了,他艱難地翻滾着喉結,拼盡全身力量像那人伸出手:
“沈....”
然而她人遲遲未動,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纖長蒼白的手漸漸支撐不住,顫抖了起來。
肯定是幻覺,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裴慕自嘲地笑了笑,所有的意志如大廈倒塌般瓦解,無力和疼痛感占取上風,腕骨轟然墜地。
就在最後一刻,一只溫暖的手接住了他的。
白衣少女在他面前蹲下,雪白的長袍被動作帶起,如同白色蝴蝶般膨開翅膀,一股清新的水果香味撲面而來。
......
啊....
好甜.....
意識消散之前,裴慕這樣想到。
好在裴慕昏倒前已經把衣服褲子換好了,不然可有的尴尬了。棠棠吃力地将裴慕扛到床上,累得呼哧氣喘出了一身汗。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想起身倒杯茶喝,腕上卻一緊。
她又被人攥住了。
棠棠一頓,轉身看向裴慕。只見他雙目緊閉,額頭面頰全部燒紅了,像是做了什麽噩夢一般眉頭擰成了個川字,整個人不安地扭動着。
棠棠看了會,默默地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
她又不是奶媽,沒有加血功能,抓着她也沒用,而且她現在好渴想喝水,喝完了水還要找荷包,哪有時間在這耗着。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人都燒迷糊了她再怎麽對他好人家也不知道啊,不知道就不會降低仇恨值,那麽還白讓他抓着有什麽用?
看得出裴慕很用力地在抓她手腕,但病嬌病成這樣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棠棠沒怎麽費力就掙脫了桎梏。
她收回手腕的一瞬間,裴慕啞着嗓子說了聲不要。
他的四肢纖長,骨節明顯,有一種少年人特有的單薄,生病時這種單薄感尤為明顯。而棠棠收回手後,他猶然保持着一個抓握的姿态。但掌心空蕩蕩的,配上那一小塊突出的腕骨和血紅的磨傷,看上去格外無助可憐。
棠棠看了一會,沒有理會。多年的看文經驗告訴她,珍愛生命,遠離病嬌,一旦穿書一定要保持客觀情緒。适當的幫助降低仇恨值可以,但千萬不要陷進去,因為你無法保證自己的結局真的和那些穿書文女主一樣。
于是她起身去喝了茶水,然後在屋子裏翻箱倒櫃找荷包。
她裏裏外外找了個幹淨,連裴慕的貼身衣物都翻過了也沒有衤糀找到,不禁範起了嘀咕。
難不成沒落在他這?還是讓他藏起來了?
可是他這“質子府”一共就這麽大個地方,裏面東西也不多幾乎一目了然,要藏能藏在哪啊?
棠棠找也找累了,心裏也覺着八成不在這,于是她便坐墩椅上歇了會。
不知不覺目光又一次移到了裴慕身上。
從她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那只手垂在床邊,手指合攏,好像不死心地想要抓住什麽。
棠棠瞪着眼睛看了半響,越看越覺着礙眼。
她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将那只手塞回了被窩。
棠棠站在床邊看了一會,院子裏響起腳步聲,琥珀他們回來了。
可算回來了,這一天,荷包沒找到還遇見這麽多倒黴事,現在她只想回将軍府窩在她柔軟的大床上睡一覺。
棠棠轉身走向門,手指碰上門時卻聽見了一聲極低的啜泣。
......
她嘆了聲氣,快步走到裴慕床前。
病嬌的眼睛緊閉,人還在暈着,但睫毛濕濕的。即使在人不清醒時他似乎也不想示弱,一聲啜泣後便咬緊了嘴唇。
棠棠皺着眉頭看他,微微掀開被子,果然看見被子下的手還保持着那個姿勢。
我就知道,她心想。
幾乎每次生病她都是自己一個人扛過去的,所以棠棠知道那種希望有人陪在身邊,想抓住點什麽的感覺。
實話實說,現在她确實有些同情裴慕了,但讓她一直坐在這裏陪他是不可能的。
于是離開前,她彎下腰,将一根棒棒糖放進了裴慕虛合着的手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