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舌系統
紀棠棠像死魚一樣睜大着眼睛盯着床板上的雕花有十多分鐘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穿了。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嗒嗒的腳步聲一踏進內屋就猛地停下來，然後是咣當一聲水灑盆倒的聲音。棠棠機械地将目光移到床前，望見一個梳着雙丫髻的丫鬟驚慌失措地撿起水盆，一臉驚恐地看着她磕巴道：“小....小小姐，你醒了？”
棠棠撐着床坐起來，擡起手想做一個安撫的手勢，就看那丫鬟撲通一聲跪在潮濕的地上，磕頭道：“小姐恕罪！”
棠棠看着自己半擡的手，默默無語：原主到底是個什麽兇神惡煞？一句話還沒說就給小丫頭吓成這樣。
這時另一個丫鬟端着藥碗進來，一看屋裏這情形還沒等棠棠說話就也跪下了。于是兩個丫鬟開始賽着磕頭，咚咚咚磕得地上直響棠棠連想插話都做不到。
多次試圖阻止未果，眼看這麽磕下去非得磕出腦震蕩，棠棠情急之下一巴掌拍在床上，大喝道：“夠了！給我停！”
主子發了話，兩個小丫鬟不敢磕了，她們哆哆嗦嗦地擡起頭，腦門都磕紅了。二人畏畏縮縮地偷瞄了棠棠一眼，卻發現棠棠保持着一手拍床的姿勢，茫然又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棠棠此時确實茫然又震驚，因為剛剛她一聲大喝後，腦袋中忽然響起機械音：“積分+50+50，恭喜宿主激活惡毒女配毒舌系統。”
“歡迎宿主穿入小說《鸾鳳傳》，成為惡毒女配沈語棠，請宿主嚴格遵守系統要求，完成每日毒舌任務。”
棠棠在心裏卧了個槽。
《鸾鳳傳》是本古早瑪麗蘇言情文，女主就是她這幅身體的庶出姐姐沈語荷。在這本書中，女主沈語荷和男主周國三皇子齊蕭突破重重障礙走到一起，最終成為帝後，而她這個惡毒女配則陰差陽錯嫁給了暗戀女主的敵國質子裴慕，結局十分悲慘，被回歸故國的裴慕抓走削成了人彘。
至于為什麽裴慕那麽恨沈語棠，那可就有的說了。惡毒女配沈語棠從小就喜歡欺負庶姐女主，在得知自己喜歡的三皇子表哥心儀庶姐後，更是變本加厲地欺辱她，連帶着也欺辱暗戀女主的質子裴慕。而在被迫嫁給裴慕後，沈語棠羞憤交加，又是在外面養面首給裴慕帶綠帽子，又是變着法地折磨打罵他，沒給裴慕一天好日子過。
哎，總之，就那段劇情，棠棠自己看了也恨得牙癢癢，在沈語棠被削成人彘後她還直呼大快人心，飯都多吃了一碗。
不過現在輪到自己變成了沈語棠，她可笑不出來了。腦袋裏滿是書中的畫面：裴慕笑着砍下了沈語棠的四肢，在沈語棠的哀嚎中，他蘸着她的鮮血抹上她毫無血色的唇，端詳了一番後說道：“還是這樣好看....”
棠棠：......
啊啊啊啊——不要啊！
棠棠在腦中哀嚎，她看過的那些穿書文不是這樣寫的！惡毒女配換了裏子就可以不走惡毒路線，甚至還能在書中笑到最後，一手男人一手財富成為人生贏家！為什麽她會綁定垃圾毒舌系統，想洗白都洗白不了！這是摁着她的頭讓她變成人彘啊！
這時，系統的聲音又響起：“宿主不必擔心，毒舌系統難度為初級，只要嘴毒就可以，并不需要宿主真的害人，并且罵人有積分，積分可兌換茍命道具，助宿主活到最後。”
哦，這樣啊。
受家庭因素影響，棠棠從小就不是個善茬，嘴皮子功夫厲害，但她并不是個鬥雞，人家不來找她麻煩她一向是安靜如雞老實做人的，如今讓她無緣無故地毒舌別人，雖然是在書裏，她也覺着有些別扭。
于是棠棠試探着問道：“如果我就不罵呢？”
系統冷冰冰道：“會被抹殺，換人，不缺你一個。”
棠棠閉嘴了。她穿進來時正遭遇了一場車禍，按照穿書尿性，她在外面多半已經死了，穿書就是一個重活的機會，如果在這裏也被抹殺，那就真的死了。
“好吧....”棠棠無奈地說道。
系統：“今日任務，罵人十句，積分可在商城兌換商品，請宿主加油。”
說完，系統便沒聲了。
棠棠還沉浸在茫然和驚異中出不來，那兩個跪着的丫鬟卻已經暗自嘀咕了起來。
這兩名丫鬟一個叫琥珀一個叫珊瑚，是對雙胞胎，文中曾一筆帶過說她們有特異功能，可以感應對方所想。
于是珊瑚默默看了琥珀一眼：小姐怎麽不說話也不動，該不是傻了吧？
琥珀冷笑：想什麽呢，哪有這種好事？
....
棠棠對兩個丫鬟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她正在翻看商城。商城中一頁一頁的都是貨架，貨架上是一個個暗色的小方框，上面寫着積分。她現在的積分是100，買什麽都不夠，所有商品全沒解鎖。
棠棠關掉商城，看見珊瑚琥珀還在地上跪着，便說道：“起來吧。”
珊瑚琥珀面面相觑，沒敢動。
看來好好說話不行啊，棠棠又一拍床，提高音量道：“起來啊！”
小丫鬟噌地一下站起來了，動作無比麻利。
一行小字分別憑空在珊瑚琥珀頭頂出現又消失：積分+50，積分+50。
棠棠：“嗯...”看來只要語氣差一點，給人有兇煞的感覺就也算罵人。
不過雙胞胎小丫鬟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現在吓得像兩只小鹌鹑，棠棠也無意再向她們發火，便揮揮手讓下去了。
她們一走，棠棠就蹦下了床。她平日裏最喜歡看古裝劇，對古色古香的東西愛不釋手，沒少做夢有朝一日穿進古言小說裏，這下可爽翻天了。
她摸了會兒架子床上粉藍色的羅紗床帳，又撲向一紫檀木方角櫃猛吸了一大口。
淡雅的木香撲鼻而來，貨真價實的紫檀木啊，要知道在現代一小串紫檀佛珠就要成百上千了，這麽大一個櫃子全用紫檀木做得值多少錢啊，只有富豪才能買得起！
不過原主的父親是周國赫赫有名的鎮國大将軍，母親是當朝天子胞姐、安陽長公主，所以棠棠現在也算妥妥的富二代了。棠棠打開櫃子，一陣濃郁的熏香撲鼻而來，只見裏面整整齊齊放滿了各種小襖褂子裙子，衣服布料上又是鑲嵌珍珠又是綴金絲暗紋的，确實很精致，一看就是上等貨，不過多是大紅色的稍顯老氣，棠棠喜歡的嫩色只有兩三件。
不過這都不是問題，原主家這麽有錢，差人重做幾件就行了。
棠棠笑容滿面地拽了一張披帛在原地轉了個圈裹住自己，高興得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雖然是架空朝代，但原書中對古代起居的描寫很細致，這也是棠棠能看得下去這本狗血言情文的重要原因，現在她看着滿屋子奢華的古典家具裝飾，錦衣環佩，簡直要幸福得暈過去。
要知道在原本的世界裏棠棠父母離異各自重組家庭，兩人像踢皮球一樣将她推來推去誰也不想要她，她小小年紀就自力更生吃盡了苦頭。車禍被撞司機逃逸，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給誰打電話都不接，如今一朝穿書成富二代要啥有啥還有人丫鬟伺候，那爽勁兒別提了。
餘光中掃見妝臺上的黃銅鏡，她有些擔心地拿起來照了照。原書中并沒有多寫這個惡毒女配的相貌，現在的一切她還比較滿意，如果原身長得不醜的話，那就完美了。
銅鏡中的少女看起來和那兩個丫鬟差不多大，睫毛濃密，眼睛又圓又大，有一種濃墨重彩式的好看，就是不知是不是因為之前生病了的緣故，面頰消瘦，不說話的時候看着有些兇。
總得來說底子還還行，養一養應該是個美人。
不錯不錯，只要好好罵人換積分，這日子能過！
還沒待她把傻笑咽下去，門外就傳來紛雜的腳步聲，緊接着一個衣着華貴的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年紀已經不小，但保養得不錯，體态豐腴膚白若凝脂，一看就是位在蜜罐子裏長大的富貴花，棠棠馬上就猜到了她是誰，于是向她露出個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地問道：“母親您怎麽來了？”
華貴婦人正是當今皇上親姐，安陽長公主，原身沈語棠的母親。
沈語棠從小脾氣不好，奈何一衆皇親國戚寵着她，早早地給封了郡主。她被長輩慣得不成樣子，動辄打罵下人，就算對父母也經常也只是維持一個不冷不熱地欠錢臉，何時露出過現在這樣甜美乖巧的表情過。
長公主一下子愣住了，老半天才道：“娘親來看看你啊...”
這時她才注意到棠棠穿着單薄的中衣，身上就環了個披帛，人也沒在床上躺着，于是趕緊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到床上，不悅地對身後跟着的下人呵斥道：“小姐醒了也不知道在身邊伺候着，大冷個天就這樣下了床，萬一凍着了怎麽辦？！”
珊瑚趕緊去櫃子裏拿出件半新的灑金大紅襖子給棠棠披上，琥珀則手腳麻利地撥了撥炭，然後把一紅絨黃銅小暖爐放進棠棠手裏。
做完之後兩人又撲通一聲跪下了。
棠棠：.....
長公主早就習以為常或者說覺着理所應當，根本沒看兩個小丫頭。閨女罕見地一臉乖巧，生病剛好一臉蒼白虛弱的樣子把她的心尖都疼軟了，她拉着棠棠的手噓寒問暖，一會摸摸棠棠消瘦的臉頰，一會又把她抱在懷裏緊緊摟着。
不過沒一會她臉色就變了，怒聲說道：“都是那個賤丫頭，才把我兒害成這樣！來人吶，把沈語荷叫過來！”
須臾，一個穿着月白小襖的女子低着頭跟在下人後面匆匆趕來，她眉目清秀自有一股溫婉的小白花氣質，進屋先向長公主行了個禮，然後偷偷看了棠棠一眼。
然後長公主就是一聲暴喝：“還不跪下！”
“撲通”一聲，現在棠棠床前跪仨人了。
沈語棠不允許下人穿好看的顏色，所以珊瑚琥珀的衣服都是洗得發了白的淡黃色，她也不許沈語荷穿得好看，于是沈語荷也幾乎是一身素衣，現在三個穿着近乎白色衣服的人跪在棠棠床前，活像棠棠馬上就要駕鶴西去了....
長公主極其厭惡這個通房丫鬟生的庶女，指着她一頓罵，罵得棠棠都心疼了，問系統：“我媽罵人給我漲積分嗎？”
系統當然沒理她，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不過棠棠從長公主的罵聲中也理順了劇情，終于知道現在自己進度條到了哪。
前幾日是皇太後生辰，原主帶着庶姐一同前去，然後在宮中和幾個小姐妹彙合一起欺負庶姐，結果被質子看見了。當時原主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地拿着鞭子要抽沈語荷，被質子擋了一下，然後原主就摔下來了，昏迷到現在。
這段劇情棠棠記得，說白了這純屬是原主自找的。本來進宮祝壽根本用不着把庶姐帶着，庶姐又和太後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原主就偏偏愛帶着她，原因無他，就是為了和小姐妹們在宮中一起欺負她。
畢竟一個人欺負人太無聊了啊！
而且摔下馬車也是原主作惡未遂，想要抽質子結果沒站穩，自己摔下來的，與質子沒有半點關系。
但是不妨礙她的小姐妹們對後來聞聲趕到的公主貴妃颠倒黑白，把髒水全潑到質子和庶姐身上。
沈語荷畢竟是将軍府的庶出小姐，長公主雖然惱怒也沒體罰她，只是扣了她和她母親瑜姨娘三個月的月錢。而那質子可慘喽，被心疼外孫女的太後直接罰跪在華宣門外，到現在已經跪了一天一夜。
棠棠無語地捂住腦門，這原主太會作死，現在就已經把病嬌質子得罪上了。她默默點開積分商城看了眼還未解鎖的茍命道具，又看了眼積分。
第一個茍命道具要一萬積分，她得罵多少人才能攢夠啊。
這時，系統又說話了：“任務提示：今日罵人十句中必罵女主五句，時限：今夜子時之前。”
棠棠看着被長公主訓斥到擡不起頭的沈語荷，張了張嘴，實在是罵不出口。
忽然她靈機一動，在長公主訓人的間隙拍了下巴掌，惡狠狠地贊同道：“母親說得太對了！”
不知道可不可以蹭一下她媽的嘴炮，棠棠說完後就屏息等着，果然看見沈語荷頭上出現一行小字：積分+1000。
果然行！
而且罵女主的積分這麽高嗎，她罵一個丫鬟才漲五十個積分，蹭了她媽的嘴炮罵了句女主竟然漲了一千個積分！
于是她靠着這個方法蹭了三句話，剛想蹭第四句話的時候長公主罵累了，理了理衣服囑咐了棠棠一番回屋了。
棠棠依依不舍地和長公主道了別，心疼剩下的兩句話沒法蹭了。
不過這個方法也不能總用，用多了看起來不正常。
長公主走了，沈語荷沒走，依舊跪在地上。這麽多年來潛移默化的規定，長公主和沈語棠沒叫她起來她不能起來。
棠棠看着三個穿白衣服的人跪自己床邊實在怵得慌，皺着眉頭道：“都起來吧。”
珊瑚和琥珀互相看看，先起來了，她們之前就體會過，小姐好像不喜歡人跪着了。
沈語荷遲疑了一下才起，她擡起一張柔柔弱弱的女主臉，小聲問道：“妹妹，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棠棠醒來的時候沒有感到任何不适，便心不在焉地答道：“我身體棒着呢。”
沈語荷聞言放心地一笑，說道：“太好了。”
棠棠滿心都在想最後那兩句怎麽罵，想得直心煩，聽她被人欺負成這樣還為原主身體康複開心，不由得煩上加煩，語氣不善地說道：“有多好？”
話音一落，沈語荷的頭頂冒出字：積分+1000。
棠棠又驚又喜，看着沈語荷被怼得一臉窘迫的臉，想到：原來怼人也行啊。
沈語荷不知道棠棠說這話什麽意思，嗫嚅着回答道：“就是非常好，好極了...”
棠棠揮揮手沒理她，現在只剩一句話了，只要沈語荷随便說點什麽，然後她再一怼，今天任務基本就完成了。
然而沈語荷遲遲沒有說話，棠棠等得有點不耐煩，心想要不就直接罵她一句吧。
躊躇間她看見沈語荷局促地搓了搓手。
那雙纖長的手指上生滿了紫紅色的凍瘡，生生地破壞了美感。
府中下人看臉色辦事，知道長公主和二小姐不喜歡大小姐，便克扣炭火，導致沈語荷生了一手的凍瘡。這寒冬臘月，棠棠的屋子裏暖得像春天，而沈語荷卻穿着洗得脫了棉的衣服，帶着一手的紅紅紫紫。
棠棠又罵不出口了。
猶豫間，沈語荷終于弱弱地開了口，然而她說的卻是：“如果妹妹身體好了，明天能不能進宮向太後求求情，質子殿下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
原文中沈語棠一直沒給女主好臉，所以女主最後也沒問出這句話，但是棠棠能想到，要是她還是原主的話聽見沈語荷說這會有多生氣，又該怎樣折磨她。
這就是古早言情文中的小白花女主嗎？自身難保還想着他人，棠棠忽然升起一股無名火，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
她罵道：“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先管好你自己吧！”
“滾滾滾，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幾行小字出現又消失，棠棠沒顧得上看，把走到門口的沈語荷叫住：“回來！”
沈語荷不明所以，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走回來了。
棠棠把手裏的東西向她一丢，說道：“接着！”
沈語荷慌忙接住。手中的東西不輕不重，入手之後立即溫暖一片，絨毛被烤的暖烘烘的，将她手指的刺痛也烤化了。
她驚訝地看着手中的紅絨黃銅小暖爐，一動不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