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況危急，隋漾漾來不及多想，她猛地跪在地上，身體後仰，幾乎貼着地面。
同時擡起手臂，護住頭臉。
那只黑狗來勢太兇猛，剎不住，直接從她身體上飛了過去。
大概是狂性被激發出來，黑狗落地後，還想沖回來，隋漾漾随手撿起幾塊土疙瘩，扔了過去。
她手法極準，黑狗吃痛，又看到身後一大群人追過來，略一遲疑還是轉頭跑了。
“漾漾你沒事吧？”剛才那一瞬間，趙簡陽他們吓得心跳都快停了。
“你們瘋了嗎？”隋漾漾還跪在地上，怒道，“為什麽要追着狗跑？”
這是第一次見隋漾漾發火，一群人被吼得腳步齊齊一頓。
“對不起，我們只是……”趙簡陽低聲解釋，“看它長得像孫大叔家的狗，沒想到它那麽兇。”
“鄉村的狗不是城裏的寵物犬，野性……”隋漾漾皺了皺眉，後半句話卡住了。
“你別說了，是我們不對。”餘溪沖過來，“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
隋漾漾摸摸臉頰，又看看手臂，那只黑狗确實沒碰到她，她搖搖頭說：“它沒碰到我……”
“狗子還是通人性的。”莊芯在旁邊說，“漾漾姐，你剛才砸它那幾下太狠了……”
“你閉嘴吧！”餘溪忽然怒了，轉頭沖莊芯吼道，“是不是腦子有坑？！這種時候你還怪漾漾下手狠？你要不要來躺這裏試試！”
莊芯自從紅了後，到哪裏都被捧着供着，當然也吃過暗虧，但無論怎麽作，從來沒人敢大聲對她說話，更別提被罵了。聞言直接懵在原地，好幾秒才回過神來，眼眶一紅，就要掉淚。
但就在這時候，趙簡陽忽然驚呼一聲：“漾漾，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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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漾漾一直跪在地上，大家順着趙簡陽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土裏有血。
炎熱的夏季，田埂間的土塊都硬得像石頭，隋漾漾今天穿着短褲，剛才跪下去那一下又急又重，怎麽可能不受傷。
“天吶……”餘溪低呼一聲，伸手去扶隋漾漾。
隋漾漾“嘶”了聲，沒能站起來。
“我背你吧。”餘溪剛要轉身，忽然被人推開。
他愣了下，就看到一直沒動靜的褚居雲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直接蹲下身，将隋漾漾抱了起來。
褚居雲不負他的佛系稱號，平常表現都很随和，也不仗着資歷老就搞特殊，欺壓別的嘉賓。
就連今早反對蕭聞，也始終是很溫和的态度。
但這一刻，他佛系的面具裂開了，臉色蒼白，嘴唇緊緊抿着，眼神似刀。他一言不發，抱着隋漾漾大步離開。
走到他自己的PD跟前，才問了句：“村裏有醫院嗎？”
PD愣了下，反應過來：“有個診所，先去處理一下。”
褚居雲将隋漾漾一抱起來，大家就都看到了。
她的兩邊膝蓋都血肉模糊，殷紅的血跡在細白的腿上蜿蜒，簡直觸目驚心。
“我去開車！”趙簡陽反應最快，急忙朝前跑去，“誰知道診所在哪裏，來給我帶路。”
一群人像被按了暫停鍵又恢複過來，都跟在後面跑。
連莊芯的跟拍和PD都跑了，将她遺忘在原地，只剩一顆眼淚在眼眶邊緣打轉，不知道該不該掉下來。
隋漾漾倒是一直沒哭，醫生處理傷口的時候，酒精淋上來，疼得她一陣抽搐，是真想放聲大哭，到底沒好意思。
褚居雲伸了只手過來：“疼就咬我。”
隋漾漾忽然就被他逗笑了，笑得有點誇張，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讓人分不清是笑的還是疼的。
“你別笑了。”褚居雲心裏極不是滋味，頓了頓又說，“對不起。”
就不提當一男一女面對危險時，身為男人他該站在女士面前了。
單說如果不是知道他怕狗，隋漾漾不先去推他，就有更多時間躲開黑狗，也用不着那麽極端的方式，導致自己受傷。
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對隋漾漾受傷這事，都深感抱歉。
“沒關系。”隋漾漾坦然受了，又說，“我也要跟褚老師說聲對不起。”
“為什麽？”趙簡陽在旁邊問。
隋漾漾笑着道：“這下子全國網友都知道我們英明神武的褚老師……怕狗了，我偶像保持這麽多年的光輝形象就這麽毀于一旦，造孽呀……”
“褚老師會怕狗，的确想不到。”趙簡陽明白隋漾漾的意思，跟着道，“我以為褚老師是神仙，什麽都不怕。”
褚居雲深深看着隋漾漾，心情複雜。
隋漾漾這句道歉，并不僅僅是為了化解有些凝重的氣氛，她是在幫他解釋。
他怕狗的事情，一直沒有正面說過，現在出了這樣的意外，難保沒有鍵盤俠罵他慫。
隋漾漾真的是用盡全力在維護他。
沒有人知道，褚居雲會來參加這檔真人秀，其實和隋漾漾有點關系。
但并不是什麽好聽的理由。
褚居雲覺得，他需要重新認識這個疼到滿臉細汗，卻還在言笑晏晏的女孩。
“褚老師，你為什麽怕狗啊？”一個飛行嘉賓問。
隋漾漾猜道：“肯定小時候被咬過。”
她是在提醒他，可以不用說實話嗎？
“對，就是小時候被狗咬過。”褚居雲順着隋漾漾的話道，“被追着跑了幾裏地，最後還是被咬了，現在屁股上還有塊疤，說起來就不好意思。”
他是影帝，演技一流，邊說邊比劃，逗得大家都笑起來，隋漾漾也笑，悄悄松了口氣。
褚居雲表現得再佛系，能達到今天的成就，都不會是個簡單的人。他那麽怕狗，老遠看着就行動遲緩，靠近了更是全身僵硬，連躲都不會躲。
這絕對不是小時候被追一追就能造成的陰影，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但那種傷疤，沒必要剖開給大衆看。
隋漾漾傷口看着吓人，但好在都在皮外傷，只要不感染，養幾天就好了。
包紮好傷口後，褚居雲還不放心：“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萬一傷到骨頭……”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真沒事。”隋漾漾想了想，對聞訊趕過來的康弘學說，“這事別讓孫大叔一家知道。”
大叔是好心，找狗也只是随口一說，他大概沒想到這些明星會那麽蠢。
現在讓他們知道隋漾漾受傷，肯定會自責。
随行衆人都沉默了一瞬。
在這節目開始前，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對隋漾漾毫無好感。
然而這才兩天功夫，他們就對她刮目相看了。哪怕是作秀，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記得孫大叔一家，真的很暖心。
“漾漾姐，夏姐電話。”跟着隋漾漾來錄節目的小助理羅新月拿着手機跑過來。
隋漾漾剛喊了聲“夏姐”，就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隋漾漾你真長本事了，出去錄個節目，差點把小命都搭進去！你一向不是最會偷懶、最怕疼的嗎？什麽時候學會廚藝、學會當英雄了……”
她雖然罵得兇，隋漾漾聽着倒是有點美。
夏婉玉這是擔心她了。
知道是私人電話，跟拍和其餘嘉賓都退到一邊，沒有偷聽。
隋漾漾可憐兮兮地說：“夏姐罵得好，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可我現在真的好疼啊。好姐姐，你能不能跟康導請個假，讓我提前回去養傷？你看，我是不是依然最會偷懶？”
她對這真人秀本就沒什麽興趣，來參加全是因為沒錢付違約金，甚至想上完就退圈。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當然樂得偷偷懶。
“活該你疼！疼死你看能不能長個教訓！”夏婉玉罵完又說，“把電話給導演。”
隋漾漾高興得很：“康導，夏姐想跟你說幾句話，可以嗎？”
康弘學不敢大意，馬上接了電話。
隋漾漾在旁邊都能聽到夏婉玉用比剛才罵她狠十倍的語氣在讨伐康弘學，什麽“出了人命你們賠得起嗎”、“為什麽沒做好防護”、“我們小藝人就活該被欺負，做得多、吃得少、挨白眼受嘲諷還要被狗咬”……忽而強勢忽而可憐，還時不時押個韻，宛如戲精上身。
足足兩分鐘，康弘學一個字沒插進去。
最後夏婉玉提出讓隋漾漾回家修養的時候，康弘學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隋漾漾一臉無辜又誠懇地說：“對不起，康導，給大家添麻煩了。”
康弘學：“……不，是節目組對不起你，好好養傷，下次錄制我們再見。”
三個小時後，隋漾漾從飛機上下來，看到夏婉玉推着輪椅在等她。
“沒那麽嚴重。”隋漾漾嘴裏這麽說，屁股卻飛快挪到輪椅上了。
怎麽說也是膝蓋受傷，每走一步都會有影響，紗布都微微滲血了。
夏婉玉看了眼她的膝蓋，到底沒再毒舌。
走出機場，隋漾漾忽然按住夏婉玉的手，急急道：“什麽情況？”
一大群人整整齊齊地等在通道邊，有些人舉着燈牌，有些人舉着特別簡陋的紙牌，就随手畫了只小羊。
因為漾和羊發音近似，原主的粉絲都親切稱她“美羊羊”。
但是，已經很久沒人來接機了。
隋漾漾記得，上次有幾個送機的，還是夏婉玉花錢雇來的。
“這麽多，得花多少錢？”隋漾漾心疼不已，“你看我窮得叮當響，把錢給我用啊，這種排場又不能當飯吃，不要也罷。”
“是我讓你花錢的？”夏婉玉提起就氣，瞪了她一眼。
隋漾漾：“……”
那也不是我花的啊。
“都是看了直播，自發來的。”粉絲當前，夏婉玉沒為難隋漾漾，解釋了一句。
因為節目是直播，所以隋漾漾受傷的事馬上就傳遍了。為了不讓大家擔心，後面的治療和隋漾漾請假離開，都全程直播了。甚至褚居雲送隋漾漾去機場，節目組都有跟拍。
有些粉絲和附近的熱心網友，就自發來接機。
今天來的人都特別懂事，沒有人吵鬧，沒有要簽名要合影，沒有人擁擠……她們自發組成人牆，把采訪的媒體都隔絕在外。
大家站在兩邊，只是七嘴八舌叮囑隋漾漾要好好養傷，還有幾個姑娘給隋漾漾送了各種藥膏。
短短一段路走完，隋漾漾回頭，看着還站在原地目送她的網友和粉絲，每個人眼裏都閃着溫暖的光。
“感動了？”上車後，夏婉玉看隋漾漾還盯着車外，問道。
“有一點。”隋漾漾如實道。
她以前并不是藝人，甚至不理解追星的人是什麽心态。但在這一刻，她好像有點懂了。
“那就別再作了。”夏婉玉半是嘲諷半是感慨，“再作下去，連這幾個都要沒了，當你粉絲也是夠可憐。”
車子緩緩前行，隋漾漾回頭看那些粉絲還在朝這邊揮手，燈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忽然就覺得，或許，她可以不用退圈，而是試着去努力做個好藝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