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回
葉展顏在師公的房間內,整理好了師公的遺物,起身想去尋花善果,被邵昌明攔下。邵昌明說:“師公生前最喜歡讀這本經書,我們為他抄錄一本,可好?”
葉展顏接過經書,說道:“這本善果曾經抄過。”邵昌明說:“不一樣的,善果是被罰。”葉展顏點點頭,一邊尋到紙筆,一邊坐下,說道:“确實不一樣。”
見葉展顏認真的抄寫起來,邵昌明走上前去,站在桌旁幫忙研磨。葉展顏擡頭看了看邵昌明,說道:“師兄,你若是忙,就先去,不必陪我。”
邵昌明說道:“今日并沒有什麽忙的。”葉展顏蘸了蘸墨,說:“師兄不忙,能否幫我去看看善果。”邵昌明放下正在磨的墨,也坐到桌旁,拿出紙筆,邊看向經書,邊說:“我說了,要同你一起的,綠雲會照顧善果的。”
葉展顏忽然覺得安心,欣慰的說:“是啊,有綠雲在。”邵昌明雖然不言語,一副認真抄寫的樣子,可心裏七上八下的。葉展顏又說道:“難得善果這幾日沒有闖禍,能這麽好好在屋內呆着,肯定憋壞了。”
邵昌明放下手中的筆,試探着問:“展顏,如果善果并非你想的那樣,你會怎麽辦?”
葉展顏說道:“再親近的人,也有不同之處。”邵昌明問:“所以呢。”葉展顏答:“接受就好了。”
邵昌明又問:“那如果無法接受呢?”葉展顏寫字的手停了片刻,微微愣了一下,又像無事那樣繼續下筆,同時問道:“師兄,是善果又做了什麽,惹師伯不高興了嗎?”
邵昌明奪過葉展顏手中的筆,說道:“你不能帶善果走。”葉展顏察覺到不對,起身想去尋善果,被邵昌明按住。
葉展顏掙紮着問道:“師兄,你放開我。”邵昌明問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善果是妖,你早就知道,是嗎?”葉展顏推開邵昌明,說道:“我知道,我會帶他走的。”邵昌明說:“不可以,你不能帶他走,他傷了你怎麽辦?”
葉展顏望着邵昌明,說道:“他不會傷我的,善果不會的。”邵昌明只覺得葉展顏不清醒,說道:“他是妖啊!”葉展顏看着略微激動的邵昌明,神情平靜的說:“他是我師弟。”邵昌明似乎突然明白了過來,一下子坐了下來。
這時,寺東沖了進來,哭着喊道:“師父,師叔們要燒小師叔,師父,你快去…去救小師叔。”邵昌明回過神來,葉展顏已經跑了出去,邵昌明忙追了出去。
在最初被大火圍困時,花善果只覺得熱氣一陣陣包圍過來,讓人除了求生,沒有心思想其他。當火花燒到自己身上時,鑽心的疼,讓花善果聽不到自己叫的聲音,很快,連銅都不覺得了。花善果透過火苗,望向将自己困住的師兄師伯們,一瞬間,花善果想起了從藤蔓裏伸出的手,那雙眼睛裏,沒有奢求被救,只有恐懼。
藤蔓裏的小妖被救了,而如今,沒有人來救花善果,火苗跳動,跳動,師兄們都不像剛才那麽緊張了,火苗裏的貓妖已經被燒成了灰燼,花善果死了。回過神來,自己已不是花善果,而是魔界婉兮,婉兮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和胳膊,想着剛剛大火包圍自己的樣子,看着師兄和師伯們望着還未熄滅的火焰。
婉兮想忍住不哭,可眼睛裏的眼淚不聽話,一滴一滴的落下來,婉兮靜靜地看着那群凡人,那群自己在凡間時最親,也是将自己送離凡間的人。
在委屈嗎?在怨嗎?在恨嗎?婉兮不知道,但她現在只想做一件事,放火燒了崇安。
Advertisement
葉展顏跑來時,只看到了未熄滅的火焰,葉展顏大喊着:“善果。”邊往火中去,及時跑來的邵昌明緊緊拉住要沖進火裏的葉展顏,說道:“晚了,善果已經…”
葉展顏撕心裂肺的喊:“沒有,我會救他出來的,我會帶他走的。”邵昌明牢牢抱住葉展顏,說道:“救不回來了的。”
師兄弟們看着痛哭的葉展顏,又看了看跳動的火苗,一聲孩童的哭聲響起,寺東一邊嚎着一邊跑了過來,噗通跪了下來,斷斷續續的嚎着:“小師叔,小師叔,我老難過了,你快出來。”
被寺東這麽一嚎,人們不僅回憶起與善果一起的回憶,點點滴滴,催人淚下,心內的滋味,不僅僅是難過可以形容的。花善果是妖,崇安攜手除去了。同時,崇安也親手殺死了一名崇安的子弟。各種滋味攪和在一起,有些人已在抹淚,但也不能說後悔,畢竟,妖太可怕了。
這時有風起,樹葉晃動的聲音,由小漸大,陣法內的火焰跟着風晃動,猛然間,火苗竟變大,随着風,向四周圍散開,圍繞火焰的人們不知所措的後退着。
寺東停止哭嚎,瞪着眼睛問:“小師叔,你在哪?”衆人一聽,紛紛拿起自己的劍,進去戒備狀态。被邵昌明緊緊攔住的葉展顏,只覺得一陣看不到的火在燃着自己,邵昌明感覺到葉展顏情況不對,扶着葉展顏坐下,問道:“展顏,你怎麽樣?”
葉展顏一只手撓着地,一只手抓着邵昌明,說道:“火,火在燒我。”衆人看到明明沒有着火的葉展顏呈現出一副被火焚燒的痛苦模樣,吓得心驚膽戰。
邵昌明看着掙紮的葉展顏,喊道:“善果,真的是你嗎?”火苗往外擴了一圈,陸鳳陵說道:“布陣,滅火。”
衆人雖恐懼卻仍然配合的布起陣來。邵昌明和寺東守在葉展顏身旁,見葉展顏漸漸平穩了下來,寺東抹着眼淚,叫着師叔,師叔。邵昌明也喚了聲展顏,伸手摸了摸葉展顏的脖子,楞在了那裏,寺東看着愣住的師父,問道:“師父,五師叔好點了嗎?”邵昌明把手收回來,說:“好多了。”
寺東追問:“那師叔什麽時候醒啊。”邵昌明說:“五師叔,他去找小師叔了。”寺東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葉展顏是一頭霧水的離世的,他傷心着與師弟的離別,又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突感火燒之痛,凡人之軀,受盡折磨,活活痛到離世。但對雲旗來說,這火燒之痛年幼時已經歷過,現在看着脖子上挂着祥雲鎖的女子,正挂着淚,帶着怨,卻又帶着些許猶豫不定,崇安的火苗是漸漸漲起的,可對婉兮來說,只需自己一轉念,便能将火熄滅,或讓大火吞噬整個崇安。
可對崇安的情意,不許她放火燃起崇安,但她心內的怨氣,又不許她将火熄滅。火苗便時而漸旺,時而漸弱,使崇安施法的人們誤以為是自己陣法尚可控制住火勢。
雲旗用法力壓住自己的反噬之痛,施法滅了崇安的火,婉兮見火滅,一下子怨氣上來,要施法燃了崇安,雲旗忙制止。婉兮不服,雲旗上前去,拉拉扯扯,雲旗從背後抱住婉兮,抓住婉兮的手,婉兮生氣的說:“松開,敢燒我,看我不燒平他們。”
雲旗勸道:“凡人自有輪回,有運勢,你我不過過去玩一遭,何必那麽生氣。”婉兮生氣的說道:“說什麽風涼話,你又沒被燒。”
雲旗安慰道:“我要沒被燒,怎麽醒的來?”婉兮看着崇安的子弟們在慶幸滅火成功的同時,發現了離世的葉展顏,一個個疑惑又傷心的樣子,問道:“你怎麽死了?”雲旗說道:“你還問我?”
婉兮細想了下,也沒想起,說道:“方才太生氣,沒留意你,你到底怎麽死的?”雲旗說道:“難道你不知道神魔在凡間施法作惡,是會遭反噬的麽?”
婉兮瞧不起的白了雲旗一眼,神氣的說道:“才不會呢,我兒時就一把火燒過凡間,根本沒什麽反噬之說,都是唬人的。”雲旗無奈的看着婉兮,說道:“你怎麽來凡間了?是想我嗎?”
雲旗越是阻攔,婉兮越是想要施法,一邊掙紮着要施法,一邊回答道:“嫂嫂讓我來找你,讓你給我摘鎖。”
雲旗一邊按住婉兮的手,一邊說:“那姐姐有沒有告訴你不可随意在凡間施法?”婉兮停下手裏動作,說道:“嫂嫂說,有什麽不如意的別忍着,別委屈着自己。”說完又想掙脫開雲旗。
雲旗死死按住婉兮,說道:“姐姐的意思,是讓你在凡間為凡人時,別受了委屈。”婉兮喊道:“我現在就受委屈了。”
雲旗牢牢抓住婉兮,說道:“你為善果時,都是你戲弄別人,何時委屈了,他們方才燒,也不過是懼怕貓妖罷了。”婉兮委屈巴巴的說:“你說的輕松。”說完似乎眼淚又要落下來了。
雲旗輕聲安慰道:“都過去了,不是嗎?”二人就這樣站在那裏,遠遠看去,就像是雲旗抱着婉兮在深情的看向凡間一樣。
婉兮看着崇安的師兄們抹眼淚的樣子,看着寺東嚎啕大哭的模樣,想着不過魔界兩日,不過凡間兩年,各種情緒在心裏翻騰着。忽然開口問道:“六界以外真的還有另一個世界嗎?”
雲旗才想起來自己曾在凡間這麽哄過婉兮,說道:“自然是有了。”婉兮似信不信的看着雲旗,又問:“講講。”雲旗說:“那我要想想才行。”婉兮趁雲旗大意,想要施法,又被雲旗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