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是夜,熱鬧了一日的杭州城安靜了下來,城外的流民雖然有施粥救濟,但是人數衆多,依舊不能果腹,也就只能入夜了早早睡去,壓制一下腹中的饑餓。
還未進深夜,天瀾國沒有宵禁的傳統,但是街上走動的人依舊不多,店鋪早早便已打烊,惟有一些深夜小店還開着,亮着一兩盞小燈,有累了一天的碼頭勞工正坐在店內喝酒吃肉。
武林盟的屋頂上,曲盡青正在思考人生,因為他方打開了系統的任務列版,許久不見,他發現那個尋找西域蠱王傳人的任務進度條,終于動了一丁點。
到目前為止,不管是武林盟,魔教還是西域魔教的情報系統,都沒捕捉到這位西域蠱王傳人的半點蹤跡,大概是因為他們所知道的他的信息實在太少了,除了知道是個半大的少年,長得很無害以及他的名字之外,他們沒有其他的資料。如果真的要隐藏蹤跡,僅憑這些,他們是找不到這個人的。
現下,進度條卻前進了?
曲盡青有些搞不懂系統到底是什麽意思。
段祁謙來找他的時候,曲盡青正在看天空的月亮。
并非十五,月亮不圓,半隐沒在雲彩之間,月光也有些淡然,這樣的夜裏,偷雞摸狗,殺人放火都挺适合的。
段祁謙跟着上了屋頂,他才站好,曲盡青便察覺到動靜望過來了。
因着段長老一點都不歡迎曲盡青,所以段家的晚飯,曲盡青都不去跟着參合,段祁謙兩邊跑,總想陪着他吃飯,再去那邊安撫他的父親,所以曲盡青吃晚飯總是要比段家早些,方便段祁謙這邊吃點,那邊再吃點。
今天段祁謙來找他的時間晚了些,曲盡青猜了猜,覺得他大概又被段父批了。“你父親,還是看不慣我?若是真的不喜我留在武林盟,其實我可以去外頭的客棧的,想來魔教的據點住起來會舒服些。”
段祁謙湊上來一把就摟住了他的腰,臭不要臉的蹭了蹭他的側臉。“我怎麽覺得青青等着說這句話等很久了?”
“的确挺久的。”曲盡青幽幽嘆道:“你這麽和他死扛着有什麽意思嗎?”
“有啊,我喜歡青青,我的家人就算不喜歡青青,也不能讨厭你才是。”段祁謙抱着他,曲盡青也沒有推開,他們兩人目前這種也不知道算是心知肚明還是其他的,總之曲盡青沒有拒絕他的親近,對他的一些話也不反駁了。除了一些界限不能觸碰,現在的段祁謙也勉勉強強算是成功了一小半吧。“其實我父親也不是讨厭你,他只是在氣我,大概是因為我從小到大,終于有一次不聽他的話了,所以他氣到了。”
曲盡青有些詫異道:“你從小到大,就這一次不聽他的話?”以段祁謙的秉性,曲盡青才不會聽他胡扯。
“青青還不了解我嗎?我向來是陽奉陰違,明面一套背後一套,人前人後兩張臉啊。”段祁謙笑眯眯這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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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盡青:“……這話并不是誇獎人的。”
“我知道啊,怕青青說我不要臉,所以不是很敢誇自己。”
曲盡青:“原來你在我面前還是要臉的……”
“其實啊,我爹在家裏沒什麽話語權。”
曲盡青上次見到段長老就知道這件事情了,畢竟他雖然表現得非常的生氣,但是段祁謙依舊好好的在自己面前晃悠,也沒什麽人來找他的茬。像是最初來到這裏時候,那些人找些人圍在他院中的事情,也沒有發生。這足以說明段祁謙對于武林盟的掌控,雖然他總說他是吉祥物,但是這個人向來十句話裏沒半句真,天知道他到底掌控了多少。
“從小呢,我們家就沒幾人聽他的話。我們家兄弟三人,二弟風流倜傥,整日裏不思進取,學武功招式都要最華麗好看的,用來勾搭女孩子,江湖上哪個有名的俠女他都撩過,整天惹事,父親常常會被他氣得要死。三弟又整日裏都是想考取功名,每日就是讀書寫字,也不管盟裏。唯獨我,走的路最符合他的期望,武功好好練,位置好好接,但是我又太單純善良了,雖然武功高強,但是作為武林盟主,多少還是會吃虧。随意雖然父親退下了盟主的位置,卻還是接過了長老的位置,為我籌謀一二,真的是操碎了心。”說這話的時候,段祁謙搖頭晃腦的。
“你剛才還說你要臉的。”
“是嗎?”段祁謙捏了捏曲盡青的手:“不過為了能争取更多的事情和青青在一起,不要點臉也沒什麽。”
曲盡青:“……”真的好想打他,怎麽能這麽欠抽呢。
“我聽他的話好好練武了,聽他的話乖乖接任武林盟主了,也聽他的話不怎麽出去招惹是非了,所以,他偶爾聽一次我的話,讓我娶個男媳婦,不算難吧?”段祁謙這話說的有些委屈,可憐兮兮的,真不知道的,可能因為他的這段話為他不平,但是曲盡青知道他底細的,翻了個白眼就懶得理會他了。
“好啦,這些事情不用青青你來管,你只要安安心心在這裏待着就好了~”段祁謙湊上前想親親他,但是曲盡青直接站起來躲開了。
“不是說今夜要去夜探知府府衙嗎?”
段祁謙有些可惜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跟着他站了起來。“嗯,青青等不及,我們便現在去吧,想來知府大人還未歇下,不知道能不能探聽到一些我們想知道的消息。”
“嗯。”
知府府衙和武林盟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方位,要走過大半個杭州城才能見到府衙,兩人一路用輕功飛過去,發現府衙的燈還亮着。既然還亮着,他們就不能肆無忌憚了,兩人稍微小心了些,慢慢的潛入了府衙之中。
杭州城的知府大人就住在府衙之中,現下府衙大部分的燈已經滅了,走廊點着一些燈,有侍女拿着燈在走廊上走着,似乎端着什麽東西。
兩人跟了上去,發現她手中端着的是茶壺,他們現下也沒什麽目标,只能是跟着那個侍女一起走。
沿着彎彎繞繞的走廊,他們穿過了外堂進了內院,一路走進了知府的房間。
房內還點着燈,知府并不在,他的夫人正在等下繡花,見到侍女拿着茶壺進來,笑道:“這是大人讓送進來的?”
“這是新送來的茶壺,大人知道夫人必然會喜歡,叫奴婢先送來叫夫人瞧瞧。”說着,便把手上的茶壺放在了桌上,之後便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順手還把門關上了。
知府夫人用手磨蹭着那個茶壺,臉上帶着笑意,看起來對茶壺喜愛非常,之後她起身,将手上的茶壺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之上,架子之上都是各式各樣,各有風味的茶壺。
她又站在架子前端詳了半晌自己的收藏品,心情越發的好了。
嘎吱,門被推開了,身子微微有些發福的男子穿着常服進了門,見到站在架子前的夫人,笑道:“看來這個茶壺是很對夫人胃口了,夫人愛不釋手啊。”
知府夫人勾了勾唇,問道:“哪裏來的?”
“儋縣的縣令送上來的。”說到這裏,知府眯了眯眼:“沒想到他們遭了災,還能多處這些東西來送禮。”
“這時間送禮?”知府夫人并不是什麽什麽都不清楚的深閨婦人,她出生世家,愛好獨特,對于官場之事,也多有了解,聽到知府的這句話,有些疑慮。“有什麽目的?總不能儋縣都毀成那個樣子了,他還想從中撈點什麽好處吧。”
“呵,鼠目寸光的家夥。”知府低聲呵斥了一聲,道:“這些人,都打這朝廷赈災銀子的主意呢,希望我能多分些給他們,別讓他們收不上來稅,還分不到朝廷好處。”
說到這一點,知府夫人有些不贊同道:“水災都鬧成這樣了,還整日裏腦子裏都是銀兩,頭上烏紗帽不想要了不成。而且,那些銀子哪裏分得到他們手裏。”
“是啊,上面就有諸多需要打點,京城年前出了那樣的事,不少的路都被新換上來的人堵住了,我們若是不多留點銀子在手裏,這一年的日子還不知道好不好過呢。”知府嗤笑了一聲。“赈災銀兩,又有多少是真的能用來赈災的,一層層摸下來,能給他們多搞來兩粒米,就是他們運氣好了。”
“真是晦氣,新年剛過就出這樣的事情,城外還堵着一堆的難民,不少人都不願到杭州城裏來了,畢竟那些人瞧人目光都透着綠光。”說到這個,就來氣。“今日我妹妹帶着小侄女出城去燒香拜佛,居然被那些流民攔下了車子,求着她施舍些吃食給他們,小侄女回來了吓得一直哭,哄都哄不回來。”
“好了,這些日子叫他們都不要出城去,等武林盟的人沒那個閑錢給他們施粥了,他們就只有餓死和回去重新過活兩個選擇了,又不是沒給他們新的種子,再熬半年,糧食種出來不就行了嗎?”知府大人低罵了一聲,摟着夫人道:“天色也晚了,夫人也該歇下了。”
“若非武林盟多事,那些人也不至于都堵在城門外。”知府夫人有些氣悶道:“不過是區區江湖中人,整日裏就會多管閑事,你這杭州知府,偏偏整個杭州城都只知武林盟不知道杭州知府。你這樣什麽時候能夠往上升遷,姐姐在京中等了我許久了。”
“京中現在也不是什麽好待的地方,夫人稍安勿躁,該上去的時候,自然就上去了。”
知府吹滅了燈,屋內沒了燭火,房梁上坐着的兩人也将放在屋中的全副心神都收了回來,他們并未和對方過多言語,目光一對視,兩人互相點了點頭,悄悄然離開了知府府衙。
他們來的悄無聲息,走也未帶走一片雲彩,府衙走廊上點着的燈因為夜裏的微風搖搖晃晃,在某個瞬間,映出了離開的兩人的影子。但也只有那麽一瞬,沒人捕捉得到,自然也沒人知道,這兩位深夜的訪客到底都打聽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