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泠蘭也算是個疑心重的,想透自己與君尋的那層關系之後,原有的坦蕩鎮定便消弭的一絲痕跡也無,反而忸怩拿喬起來,想起府內知曉此事的饒舌丫頭婆子也應是有的,帶來的那幾個雖俱是家生子,但也是各抱心思的,即使是當中算是得她青眼的繡月,也是難以掌握的,李父真當有能力鎮住這些蠢蠢欲動的人?高牆內的消息真當嚴實的密不透風?李家真當與自己同心同德?重重憂慮之下,泠蘭愈發覺着請這君尋來真當是一步險着,雖是暫時見了效應,但仍不是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反而是隐患重重的,但紫曉也是沒了法子,若換做泠蘭,怕也是難以兩全的,因的泠蘭只得将憂心放入肚裏,敵方未動,自己若是先慌了陣腳,那便是大忌了,自己果真是不夠成熟的。
“紫曉,前些日子的事查的如何了?家裏那邊有沒有消息?”泠蘭面上現出憂色,這些日子的種種思量似是個無底洞,張着血盆大口要吞沒了她,因的四下無人,又是身處密室,泠蘭這才開口相詢,音量也是降至最低的,過去在泠蘭身上豁開血口,抹不去,忘不掉,傷的泠蘭生疼,因的這才想着委個信任的人,分|身調查此事。
“從奴婢這些天暗地裏打聽來的消息看,皇上懲處了一幹犯上的奴才,算是殺雞儆猴,這些人中與成後無明顯聯系,反倒是徐婕妤的人居多,椒房殿裏的也有幾個,皆是些小蝼蟻,無足輕重的,家中那邊也表示的很是氣憤,但是雷聲大雨點小,老爺夫人象征似的牢騷了幾句,也未發難,奴婢以為,娘娘些須顧好了腹中的小皇子再做打算,畢竟娘娘身邊的人不多,若是……奴婢日後若是不在娘娘左右,更是護不了周全的。”紫曉面上的表情很是凝重,說出來的信息自是讓泠蘭心冷的,文宋颀按捺了性子,遲遲不作為,意圖為何,若是文宋颀知曉真兇為誰,卻是有心包庇,輕輕放下她又該如何。
“紫曉,你的意思本宮懂的,只是這真兇一日不伏法,本宮與皇兒的日子便不得安寧,若是不懲處了這位,怕是日後那些個滿腹算計的将要猖狂的無法無天了。”泠蘭苦笑,也不知自己的執着是對是錯,只是既然行了這一步,便沒了退縮的道理,自己若是一味的退讓,怕是教後宮其他人欺到了頭下罷,泠蘭此舉,委實無奈。
“娘娘自有娘娘的思量,只是奴婢仍以為,如今的專職便是照料好小皇子,如此便是有了砝碼的,若是連這憑借也無,若是日後落拓了,難免又是一番苦頭在內的……”紫曉很是執拗,認準了一點之後便不退縮,興許是跟泠蘭的日子過久,也是變的有些膽大了,說話的聲氣自是也少了從前的怯懦的,紫曉以為文松颀子嗣不豐,即便是出生不堪,也是待遇尚好的,連的身份低微的生母也沾了光,日子好過了不少。
“最難揣測便是帝王心,當年漢武帝便能手刃衛太子,滅其滿門,何況是……只要是失了聖寵的,若是不得聖心,反惹了厭惡,怕是堪比廢後陳氏,空怨長門,連後宮裏頭得臉的奴才也不如,且不說陳氏,就連寵極一時的衛後也是下場凄慘的,若是遭了嫌惡,到時又有何可倚仗。”泠蘭卻不這麽以為,紫曉到底是低估了天家的,翻臉起來,怕是哪家都比不過天家的無情冷酷,以史為鑒,泠蘭自是不願重蹈陳阿嬌的覆轍,一相情願的相信真情,怕是将如阿嬌般,絕望的死去。
“娘娘……”紫曉雖是個伶俐通透的,但仍是對人心有些未泯滅的信任,聞言也不住一頓,自家娘娘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這文宋颀對娘娘總還是留有幾分真情的,不然也不會在盛怒之下仍留娘娘一條性命。
“本宮留于世上,不過是因為本宮不能死,于世人,尚存一分價值,若是沒了價值,從前的種種便成了催命符,教你不得安生。”泠蘭見紫曉若有所思的模樣,也知是難以道明的,自己于文宋颀,怕僅餘利用價值罷了,文宋颀如此會逢場作戲的,于自己的溫存,怕也是虛無的,自己何苦去妄求那些個虛情假意的東西。
“奴婢省的。”如此道理,紫曉哪有不懂的道理,眼瞧着泠蘭面有凄凄,紫曉也是一陣心酸,自己如若不陪侍左右,誰人又能保娘娘平安呢,宮牆深深,掩了人的心思,教人嘗遍了辛酸榮華,葬送了青春熱血,剩下的,又是什麽……
“本宮乏了,如若無事,教旁的不相幹的人勿來打攪。”泠蘭也是累極,熬幹了心血,窮極心思去整理這些,稍稍能使人寬慰的是,她算是有了頭緒的,只是她困的緊了,瞌睡蟲上腦,也顧不得其他,畢竟身子有緊,便呵欠連天的躺下,不消一刻種的時間便睡的沉了。
泠蘭倒是樂得自在,興許是先前便受了折磨,此時倒是少了噩夢侵擾,睡的極沉,也無了夢的蹤影。
約摸着是一拄香的時間,泠蘭這頭便幽幽轉醒了,泠蘭卻覺着這一覺睡的極為綿長,也是極為舒爽的,抻抻筋骨,只覺得渾身都充滿了氣力,偏頭發現紫曉早已不見了蹤影,心下覺得正詫異,便起身推開門去尋,偏生門口候着的小太監又是個貪玩糊塗的,泠蘭也問不出什麽,兜兜轉轉了幾個來回,由撞見的紫染姑姑相扶将,竟是走至了偏室,也是宮人們所居住的地方,遠遠便瞧見溶月捂着胸口,極為不适的樣子,但她竟是強忍着,實在是壓制不住了,便小跑至偏僻的角落,大吐特吐了起來,淩蘭眼神極好,也瞧清楚了溶月所為何事,這頭卻是沒有發作,只是對一旁的紫染道:“這件事還望姑姑不要張揚出去,本宮自有打算。”
紫染聞言,點點頭,算是應允了:“那老奴便扶娘娘回屋了?”
泠蘭想着這紫染也算是個體貼的,只是日久見人心,泠蘭也不好妄下斷言,紫染雖是在泠蘭遭難的日子裏表現的安靜,但紫染也是歷經了風雨的老人了,如此也不會看透,因而還有待觀察。
回了屋,才發現紫曉已急的團團轉了,見了泠蘭仍是好好的,紫曉面上的焦急才攏了幾分,趕忙上前問道:“娘娘剛才去何處了?可叫奴婢好找!”
“不過是見風景極好,便貪戀的走走,不妨事的,有紫染姑姑陪着的。”泠蘭見紫曉真當把眼睛急紅了,便柔聲勸慰道,想來這丫頭也是無心之過,也不好追究了。
“方才奴婢瞧着小廚房裏的藥快煎好了,便想着給娘娘端來,這才教娘娘……唉!作死!作死!”紫曉也有些後怕,若是泠蘭出了什麽事,後果怕是難以擔待的,娘娘也真是莽撞,好在有紫染姑姑相陪,若是旁的人去了,又不知生什麽枝節。
“這溶月近些日子有什麽異常?”泠蘭光想着溶月了,也未曾往自己身上想旁的,便省了枝節,跟紫曉攀談起來,這溶月行為畏縮古怪,似是藏着什麽秘密,此人定是留不得的,但也要好生養着,也好引蛇出洞。
“溶月近些日子道是感染了風寒,有些不适,只是瞧着她平日裏行為古怪異常,追問起來也是面色發白的,估摸着怕是有什麽事瞞着。”問及溶月,紫曉也是滿腹的疑問,瞧着溶月那副模樣,鐵定心裏是有事的,雖說同是李府裏頭出來的,仗着面容姣好,溶月平日裏也是傲氣淩人的模樣,因的紫曉與溶月的感情算不上親厚,如今這副恹恹的模樣也是教人生疑的,況且又是滿腹心事的跡象。
“今兒個偶然路過偏房,瞧着她面色蒼白,精神不濟,又是惡心嘔吐的模樣,本宮覺着是有尋個郎中替她瞧瞧了,若是真的病了,底下人又要怪本宮治人不善,待人不親厚了。”泠蘭說的是煞有其事,其實底下腦筋轉的飛快,溶月是個可疑的,但也沒了奪人性命的狠辣,若是此般博了個美名回來,也算是适得其所了。
“奴婢省的。”泠蘭的言外之意,紫曉哪有不懂的道理,便見機的點頭,忙忙喚了外頭的小柳子,打算特地開恩尋了個太醫替溶月診斷。
“老奴願意請纓,老奴算是略懂些歧黃之術,應是能診斷一二。”一旁沉默着的紫染擡起頭來,眼中滿是堅定之色。
“如此,本宮便委與姑姑這個任務好了。”因的紫染也同泠蘭一處,因的泠蘭所聞所睹,紫染自也是清楚的,因而泠蘭便未避過紫染,省得紫染又是好一陣猜度,也心患紫染妄言,招致不必要的禍端,畢竟這溶月很可能是有了身孕,若是教太醫知曉了,怕也是件麻煩事。
“老奴叩謝娘娘恩典,定不負娘娘厚望。”紫染雖是波瀾不驚的模樣,但眼裏仍是露出狂喜的,似是得了什麽上好的賞賜般。
經的紫染一确認,果不出泠蘭所料,溶月有身子了,問過紫曉溶月平時的起居,也算是正常的,那這孩兒,究竟是誰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