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三個世界
并沒交談多少句, 況且又是在甲板上, 不時有浪潮打過來, 濺濕彼此高檔華貴的衣物,于是商越提議到樓上茶廳坐着好好聊。
商欽颔首沒表示拒絕,兩人一前一後往四樓專門供游客休閑和娛樂的樓層去。
包間似乎是提前就訂好了的, 兩人到的時候門口站了一個穿西裝的人,不是酒店員工,一見商越來,就恭順的将門打開, 并低聲道了句老板。
商欽經過那人身邊時,往對方腰側邊斜了一眼, 應該不是錯覺, 那裏可能掩藏了某種并不友好的東西。
茶廳格局不大不小, 中間一個棕灰色木質半人高的茶桌, 上面放置了一整套的茶具。
商越往裏面坐,商欽坐外面。
“特地去學了幾天,手藝一般, 要是待會泡出來的茶水味道不好, 你可多包涵。”商越已經上手做準備工作, 裝了純淨水的水壺放在爐子上,一室都是淺淡的茶香。
姚錦在房間裏吧臺邊,剛才商欽坐過的那張高凳上坐着,長腿一條曲起踩在高凳下的橫杆上,另一只腳尖落地。他半側身, 一肘撐着下颚,望着落地窗外茫茫的大海,海水湛藍,天空透徹,萬裏晴空。
剛才電梯那裏,碰到了雙生子,過程卻相當平靜,仿佛兩個人真的只是來和他打個招呼,真的是這樣嗎?姚錦可不會那麽認為。
現在有多平靜,等真正的海嘯來臨時,就會有多狂烈。
姚錦手指摩挲着裝有純淨水的玻璃杯,将隔斷聯系的系統叫了出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可以單方面剪斷和系統的聯系,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但總歸好的更多,心裏想什麽,都能被其他存在窺見,并不是什麽好的體驗。
419:你想知道什麽?
“你能說的。”心知有很多,就算問了,估計也得不到答案,姚錦也就懶得再廢口舌。
419:商越準備對商欽下手。
“商欽沒那麽蠢。”
419:是,但總歸棋差一招,他不知道雙生子和商越聯了手。他的人應付商越綽綽有餘,可雙生子那邊,就落于下風了。
“那只能說是他運氣不好。”
419:你就一點不擔心,商欽如果被困住了,你的處境就沒現在這麽安穩。他們兩什麽嗜好,你之前親身體會過,想再來一次?
“從這裏跳下去,生還幾率有多少?”
419:零。
“那就對了。”
419:你能這麽快釋懷?像上個世界一樣?起碼得讓他們流點血再走吧。
“這一點就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了。這次航行有意外沒?”
419:有。
一群海鷗從天際一端迅疾撲扇着翅膀飛過來,經過巨型的游輪,正好從頂層掠過,一只只白色鳥獸擦過落地玻璃窗,姚錦眸光沉寂,看着最後一只海鷗消失影蹤。
商越動作娴熟,沒多會就泡好了一壺龍井茶,空氣中茶香濃郁起來,幽香浮動。倒了兩杯出來,遞了一杯到商欽面前,商越笑地輕松惬意。
“嘗嘗看,茶葉不是這裏提供的,我專門托人從原産地空運過來。”商越特地提了一句。
拿起玲珑精致的茶杯,商欽抿了一口,入口清爽醇厚,吞下喉嚨,仿佛整個口腔裏都是茶香,後味充足。
“挺好。”商欽評了兩個字。
得到評價的人立刻加深笑容,拿過空了的茶杯,再次注滿。
“老頭子挂了,如今你算是商家的主人,但你看啊,我商越怎麽說也是商家的一份子,到現在,老頭子都入土一段時間了,是我不對,總鬧點事出來氣他,可人嘛,哪有不犯錯的。我骨子裏也流着商家的血,按理來說,有些東西應該歸屬我。我要的也不多,就你手底的東英集團。怎麽樣?給個話吧!”商越手指捏着茶杯,垂眸看着碧色的液面。等說完了才将目光擡起。
商欽沒有表情,和剛才的一樣,冷靜,淡漠,強大。
“集團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很多股東,你想接手,先讓他們同意。”
商越呵地笑了聲:“大侄子你估計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讓你把手上東英的股份都賣給我。”
“只要有股份了,也就不需要那些老家夥的同意。他們還是在家裏坐着養老,等着數錢就行,其他的事,讓我們年輕人來做。”
第二杯茶,商欽就沒再喝了,他站起身,朝對面的人道別:“多謝你的茶,出來玩,還是別談其他不相關的事。我奉勸四舅一句,有多大的胃,就吞多大的東西,超出範圍,脹破胃不說,也許小命也會跟着沒了。”
商越污濁的眼眸晃動,一瞬間,惬意的笑消失在他逐漸猙獰起來的面孔:“這句話,我也還給你,順便說一下,你身邊那人還不錯,你如果哪天玩厭了,可以考慮送給舅舅我。”
從商欽看青年的眼神,就大概能猜得到,這個侄子恐怕是真喜歡對方,越是這樣,他越有想弄到手上玩弄一番的想法。
商欽轉頭,就往門口方向走。
他拉開門,門外不知道何時多了幾個生面孔。
“走那麽快幹嘛,茶都還沒喝完,侄子你這麽迫不及待想去會你的小情人嗎?也許有其他人幫你招待他了。”茶座上的商越将手掌邊微冷的茶拿起來直接喝完,他揚了抹玩味十足的笑。
“誰?”商欽聲音瞬間寒了下去。
商越搖頭,這次換他少話了。
商欽稍停了片刻,繼續往外面走,保镖和商越的手下立刻打成了一團,商越的保镖和姚錦一樣,走的正統路數,對方有三個人,也都差不多,很快,保镖就似有不敵。其中對方的一個人沖到了商欽前面,試圖阻隔,商欽後面是走廊牆壁,他頓了腳步,視線越過攔路的人,看向他後面。那人見自己拳頭都快揮到商欽身上,後者卻不躲閃。
猛地,耳邊有冷風襲來,襲擊者弓背想躲,但對方速度比他快,躲避的動作還沒進行到一半,後背骨骼就發出咔噠的聲音,鈍痛襲來的同時,身體不受控制的前撲,面前的男人還是穩站不動,肩膀又搭上來一只手,襲擊者被拽到了一邊。
局勢頃刻颠倒。
茶室的門大敞着,商欽同裏面的商越目光對上,讓商欽較為奇怪的是,商越先動的手,打破本就脆弱的關系,他商欽自然不是什麽軟柿子,任由人揉捏,眼下商越處于必敗的地步,他卻表現出成竹在胸的神色。
一種事态快脫離掌控的感覺,在商欽心裏漸漸升起。
由着自己的人和商越的纏鬥在一起,商欽加快腳步,離開這層樓。
電梯停在底樓,看不出有要升降的趨勢,這裏離頂層也不算遠,商欽走向一邊,直接走的樓梯。
到第七層,正轉過一個彎道,要繼續時,前面站了一排人,把原本就不寬的過道給堵嚴實了。為首的一個年輕男人深灰色眼眸,雖然臉上笑意連連,可眼底都是淩然邪氣。
“商總這麽急,要趕去哪裏?我看,晚了吧。”權佑腦袋往左傾斜了一個很小的弧度,不無可惜地道。
房間裏也配備有電視和報紙書籍一類幫忙打發時間的,甚至還有不同種類的煙。姚錦有點煙瘾,大多時候雖說可抽可不抽,但若是有,也不會拒絕。
都是進口的煙,上面全英文,姚錦選了白色盒子的,拆開封口,抽了一根出來。
嗒的開火,點燃香煙,咬在口裏深深吸了一口。
輪船放慢了速度,落地窗外,晚霞染紅半邊天穹,紅霞似血,将湛藍的海水也映照的緋紅。
波光粼粼,海水蕩漾。
将煙夾在指間,抖了一下,深灰的煙灰掉落在煙灰缸裏。
一室安靜忽然被門外的敲門聲打破,擰滅燃着的煙,姚錦無聲笑了笑,冷漠複又取締,重新将整張面孔都籠罩着。
姚錦拉開門,看到熟悉的一張臉躍進視野。
“待在屋裏應該挺無聊,出來玩個游戲怎麽樣?”帶了幾個人堵在姚錦門外的權佐對他說道。
姚錦先是往助理那裏看了眼,對方臉色相當不好看,像是爹媽死了一樣,心裏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問:“什麽游戲?”
“暫時保密,你去了就知道了。”權佐賣了個關子。
“你帶路。”姚錦也不拖泥帶水,幹脆道。
權佐擡起右臂,指向右邊。
“請!”
姚錦跨出門,身邊助理見他要跟權佐走,伸胳膊想攔人,手臂還沒碰到人,讓姚錦給抓住。
異樣酥麻的感覺忽然就毫無任何征兆地從腕部流竄向全身,助理呆呆的發愣,旁邊保镖以為他魔怔了,保镖的職責是保護姚錦不受傷害,這個不認識的青年暫時對姚錦沒有威脅,因此他只是旁邊跟着,加上對方帶來的兩個人,保镖估計了一下,真動起來手來,他未必能贏。保镖直接将姚錦和助理都撥除在外。
到那邊一群人都快走出拐角,助理立馬打了個冷激靈,小跑着追過去。
到的是一間棋牌室,空間很寬,差不多有一百多平米。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人了,基本都是認識的,商欽,還有商越。
姚錦站在門後,一行人一進入,門就自動閉合,更有清晰的落鎖聲,應該是反鎖了。姚錦對其他人沒關注,他目光筆直的看着左上方的男人。
那是從來沒見到過的,對方脆弱的一面,男人坐在一張獨椅上,身邊兩個人壯漢,每人手裏都舉了把槍,黑漆漆的槍口頂在男人腦袋兩邊。
猶如一頭困獸,意外陷入了鐵籠裏,而籠子讓人通了電,它不敢碰觸任何地方,因為一動,就會傷筋動骨。
之前沒看見的雙生子中的另一個,權佑也在。他面前一張長方形的牌桌,手上拿着一副牌,姚錦他們進來,他也在繼續洗牌。
“玩幾局。”權佑下颚高擡,語氣不是商量,而是直接命令的形式。
權佑正對面的一張空置的椅子,顯而易見,那是給他留的。
姚錦走過去,拉開椅子就入座,他兩手擱上牌桌,身體略往前傾:“賭什麽?”
“錢……”權佑把洗好的牌放上桌,他淺笑,“好像沒意思,太普通了。賭人如何?”
姚錦也同樣勾了唇回以微笑:“哪些人?”
“一,二,三!”數到數字三時,權佑食指指向姚錦,至于前面兩個,則分別是坐着被困住的男人,還有站在牌桌一邊的人。
“……喂,權佐,怎麽有我,不是之前就說好了的嗎?你們在騙我!”商越見賭注裏面竟然又自己,顧不上看戲了,開口就大聲嚷嚷,甚至還撲向權佑,想問個清楚。
但走了沒兩步,他就止住了聲音,止住了步伐,眼睛幾乎鼓出來,滿臉不可置信,以及震驚。
權佑抽了最上面一張牌,是個紅桃A,他把玩着紙牌,冷幽幽道:“商老板眼神好像不太好,我可不是權佐,那邊那個才是。”
室內除了牌桌也有個吧臺,權佐在那邊靠臺而坐,面向着牌桌這邊。
一旁助理自從到屋裏後,就一直維持一個表情,像是在做夢,完全還沒有醒來的迷茫神情。他們總裁,怎麽會被人制住,一定是在做夢。
“開始……”權佑忽然就停了一下,随後繼續,“牌是我洗的,為避免你後面輸了,會覺得是我在裏面動了什麽手腳,都換新的。”
一邊權佑的部下拿了一個箱子上來,裏面裝了數十盒新牌。
“玩最簡單的,猜點數和花,以多的那個為贏家。能接受吧?”
“可以。”姚錦微點了下頭。
“十局六勝,勝一場可以随便選一個人。”權佑補充。
“一共就是三十局?”姚錦道。
權佑笑:“對,不會耽誤你吃晚餐。”
姚錦拿了最上面的一盒牌,拆開:“一人開一盒。”
“好,你先!”
在監獄那會,姚錦一個人無聊時,會猜點數打發時間,沒有系統從旁協助,失誤也不多。
因此,姚錦這次也就沒讓系統幫忙,全憑自己。
第一輪五五打平,加了一場,姚錦猜對了花型,沒猜對點數,權佑都猜對了。
權佑指了下額頭已經開始冒冷汗的商越,對商越後腦勺上的槍順勢撤開。商越瞬時松了一大口氣。
第二輪,四六,姚錦六。
一室沉靜,似乎只聽得到彼此呼吸聲,姚錦朝商欽那裏瞧了一眼,權佑打了個手勢,撤了一把槍下來,還有一把。
第三輪,也是四六,但姚錦四。
“船一靠岸,我們就會放人,不過目前就委屈一下商總了。”權佑兩手攥一起,看着對面冷眼冷臉的人說道。
“帶下去。”權佑命令部下。
握槍的大漢按住商欽肩膀,強逼後者起來,商欽盯着不遠處的姚錦,青年神情無波,似乎對自己輸了這件事,就那樣輕易接受了。
你就這麽讨厭待在我身邊?商欽想問他一句,不過估計得到的答案不會是他想聽的。
商欽離座,跟着大漢往門方向行。
他暗中捏着指骨,到門開的瞬間,商欽如猛獸一樣忽然就行動,一把擒住大漢手臂,彎折對方臂膀,一膝蓋重頂,手快速上前抓握,直接把槍從大漢那裏給搶到了自己手中。
砰砰兩聲響,第一聲是槍聲,第二聲是再次的關門聲。
擋在身前的大漢胸口中彈,商欽以大漢為障礙物,槍口調轉,對上正面的權佑。
至于旁邊,雙生子的人則全都拿出了各自武器。
“你那裏只有六發子彈,這屋裏除你以外有十個人,況且……”權佑從牌桌後走出來,到姚錦身邊,一壁抓着姚錦肩膀,“刀槍無眼,別把這個人弄傷了,你難過,我們也會心痛。”
“對嗎?”權佑低下身,虛貼着姚錦耳側低語。
他眸光稍移,從高處往底,很清楚看到姚錦領口衣襟下,光潔細白的肌膚,他想自己記憶應該沒出現差錯,約莫半個月前,他在那裏劃了長長一刀,眼下詭異的是,疤痕不見,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