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新本能地伸手一撐,及時避免後腦勺着地的慘劇,下一秒便回想起身在何方,從地板上爬起來。
他看了眼腕表,五點整,生物鐘雷打不動。他總是比共度一夜的炮友起得早,不打招呼只身離開,被稱為淫棍,與這種拔屌無情的作風有着莫大關系。
白新自覺無辜,他習慣早起,醒了當然要走,如果留下跟人耳鬓厮磨,對方肯定會産生不切實際的妄想,平添不必要的麻煩。
他疊起毛毯去衛生間洗漱一番,換上自己的衣服回到客廳。
主客相見,兩人都愣了一下。
白新沒想到鄭俊起這麽早:“嗨。”
“嗨。”鄭俊眼神恍惚,合起嘴巴咽了口唾沫,“你臉怎麽了?”
“哦。”白新摸了摸起了紅點的臉頰,“我不太習慣用電動剃須刀,不小心拔了幾根。”
“啊,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下次……”
“未必有下次。”白新打斷他的話,雙手抄兜等着,但眼前的人還處于腦部尚未全部激活的半夢游狀态,只好提醒他,“鄭老師看看屋裏丢沒丢東西,沒丢就把錢包給我,我該走了。”
“沒必要。”白新全身上下只有四個口袋,帶不走什麽值錢東西,何況家裏也沒什麽現金和貴重物品。鄭俊把錢包還他,他倒是毫不避諱地當面檢查了一遍。
鄭俊送他出門,回到客廳看到毛毯疊得整整齊齊、方正地擺在沙發上,不由得笑笑。
他用極低的效率洗漱、打豆漿、炸油條、撈泡菜;看着早間新聞吃完早餐,又以極低的效率收拾桌子、洗淨碗筷,待一切收拾妥當,才坐到桌前處理家長和學生的留言。
上午時間充裕,足夠他悠閑地解決一切問題,下午才是他最頭疼的時間——跟合夥人一起詳細了解客服的電話記錄、追蹤新員工的培訓、看各科的學生反饋、研究市場計劃等等,這些不得不做的事無一不給他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
鄭俊時不時想把這個小輔導機構甩給野心勃勃的合夥人或者賣給随便誰,自己就像剛起步時那樣當個輔導老師,不操老板的心,不遭老板的罪。
但如果這麽做了,不僅合夥人不幹,他爸媽也會殺了他。他好歹是名校畢業,回來這個三線城市也就罷了,開個輔導學校好不容易有了知名度,居然不求上進、不賺大錢,活活辜負一副好頭腦好皮囊。
Advertisement
錢衛的電話把他從焦慮中拯救出來,問今晚要不要找樂子。
“不太想去。”
“Ken也來。”
“……那我去吧。”
沒人百分百确定他跟彭會有過一段,但人人都知道他們關系特殊,很多時候想讓其中一個出席聚會都得扯上另一個當誘餌。曾有人戲稱兩人像夫妻,結果不僅彭會當場翻臉,一貫好脾氣任人調侃的鄭俊也猛皺眉頭,那場不歡而散的後續,卻是兩人各自推開身邊的炮友,去鄭俊家鬼混。
自從彭會宣布脫單,別人叫他出來玩都順帶叫上鄭俊,不然他就玩得束手束腳,不敢放開了喝。原因很簡單,彭會自知酒品差,酒後必亂性,除了鄭俊可以坐懷不亂,那些狐朋狗友八成會順水推舟帶他去開房。
鄭俊曾經說應該脫離這些人,建立正常的人際關系,彭會問:“你除了他們有人際關系嗎?”
鄭俊無言以對。
當初回到煙臺,如果不是彭會拖着他進入這個圈子,他認識的人就只有幾個中學同學還未必有來往;而這圈子也并非一無是處,鄭俊能這麽快組建出一個小輔導學校,多虧了其中幾個有人脈的。
除了管不住下半身,都是些足夠仗義的朋友。
彭會這天穿了件格子衫,被恥笑得不輕,有人上手把他的衣扣多松開一顆,露出胸膛,說這才有你往日的牛郎風采。彭會給那人一拳,又扣上。
鄭俊和彭會之間隔了四五個人,幾次目光接觸都沒持續過一秒。
“哎,你跟淫棍後來怎麽樣了?聽說你前天要到了他的微信。”
鄭俊正聽着大部隊閑聊,身邊的錢衛來了這麽一句,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怎麽樣?”
錢衛伸胳膊攬着他:“互加微信就沒有然後了?怎麽也得來一炮。”
鄭俊別臉躲過他吹出來的煙:“沒,他對我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就不會給你微信了。”錢衛用夾煙的手放在他肚子上,慢慢揉,“你之前忙得沒空玩,應該積攢下不少,到嘴的鴨子怎麽能讓他飛了?”
“我不是非做不可。”
錢衛是在調情,卻得到了無情趣的一句回答,興致未減反而更高。他喜歡鄭俊的原因就在于此,喜歡他掃興得像個直男、又乖順的像被灌了迷藥:“今天來我家吧。”
鄭俊這才反應過來錢衛揉他肚子是什麽用意:“等我送Ken回家。”
“他一滴酒還沒喝呢,你走了他就更不喝,他不喝你就沒必要送他回家。”
“他不喝大家就玩不盡興,那樣多不好。”鄭俊從錢衛指間拿過煙屁股,傾身撚滅在煙灰缸裏,用掌心貼着他大腿內側摸了摸,“錢哥,我肯定去你那兒。”
錢衛腰都軟了。
鄭俊雖然總不開竅,卻記得住所有人肉體上的喜好,取悅人的功力一流。這種讨好的性格每每讓他心癢難耐,恨不能立刻把他揉進心裏填補空缺,但錢衛算是這小團體裏最有道德感的一個,知道當着彭會的面拖走鄭俊不太合适,實際上彭會現在都已經是一副要弄死他的神情。
“那我在家等你。”錢衛拍拍鄭俊肩膀,跟人換了個位置,以免彭會繼續仇視自己。就算彭會現在名草有主,錢衛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也不想跟這個小帥哥反目。
感情這種東西,一旦産生就會發展出獨占欲,違反自由經濟并帶有壟斷性質。但只有感情是不夠的,除非有勇氣将其升華成愛情,不然還是會被人在背後挖了牆角。就像錢衛挖了鄭俊,也并不會抱愧于彭會,畢竟誰也不屬于誰。
有其他人過來搭讪鄭俊,鄭俊既然被錢衛預定下,當然是婉言拒絕,彭會隔着桌子問他;“我今天沒喝酒,你拒絕人家幹什麽?”
“沒興致。”
“不會是一暑假沒用生鏽了吧?”
此言一出全體大笑,鄭俊被人拍背拍得幾乎彎下腰去,也跟着笑。
玩到後來,三個明天上班先撤的,一個被勾走的,兩個內部解決的。彭會依然滴酒未沾,繞過桌子居高臨下地看着鄭俊:“走了哥們兒,你就非得送我回家是吧。”
鄭俊扶着膝蓋站起來:“走。”
兩人出了酒吧,彭會雙手抄兜,踢踢踏踏地走。
鄭俊大一寒假回來,兩人在街頭也是這麽并肩走着,然後彭會打破沉默承認自己确實跟人睡過了,反問鄭俊難道分開的幾個月從沒出軌。鄭俊說我跟你不一樣,我有自控力和羞恥心,我沒碰過別人。
十多年前了,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
“以後不管你在不在場,我都不喝酒,一口都不喝。”彭會把鑰匙插進鎖孔,額頭抵着院門門板,盯着腳下,“我既然跟佳文在一起了,就不應該再霸占着你,這對你不公平對他也不公平。”
鄭俊在一步之外看着他的脖子:“怎麽突然懂事了?”
“你三兩句話就要到了淫棍的微信,挺厲害的。我以前覺得你沒了我牽線,根本打不上炮,其實你不是沒了我不行。你從小就什麽都比我好,不可能在這方面比我差,你這幾年不是找不到伴,是故意陪着我鬼混,不願讓自己有個好下場。”
“你想多了,我确實沒法自己找伴。”
彭會不反駁:“我現在不鬼混了,你也給自己找個固定的吧。淫棍不好,他太濫了,不适合你。”
他打開門,背對鄭俊反手關上。
鄭俊看了會兒門板,轉身離開到路邊打車。早早離席的錢衛半小時前就做好了準備,只穿內褲給他開門,催促他洗澡。
鄭俊真像彭會說的那樣,生鏽似的半天硬不起來,錢衛嘴都麻了,從他腿間爬起來摸了根煙點上。
“不好意思錢哥。”
“沒事。”錢衛靠進他懷裏,仰頭枕着他的肩膀往半空吹煙,“抱我一會兒就原諒你。”
鄭俊抱住他。
錢衛一根煙沒抽完,覺得自己肩膀濕了,伸手摸一把鄭俊的臉往嘴裏放,鹹的,歪頭靠着他的腦袋道:“徹底失戀了?”
“嗯。”
“你和Ken究竟怎麽回事?”
“不想說。”
“喜歡他?”
“不知道。”
錢衛揉揉他頭發:“別流鼻涕啊。”
“嗯。”
鄭俊哭得悄無聲息,錢衛竟被他的眼淚勾起了興致,扔掉煙手淫到射,從他懷裏滑出去枕在他肚子上,喘息着看眼前颠倒的面孔:“我把你該幹的事幹了,還叫你來幹什麽?”
鄭俊抽了幾張紙巾幫他擦淨:“對不起。”
一句挑逗又被按字面意思理解,錢衛無奈,起身用食指沿着淚痕擦幹,抱住他輕輕拍背:“好了好了,別傷心了。不就是個Ken麽,他以前是所有人的寶貝,現在是他男朋友的,反正從來都不是你的。”
鄭俊愣了一會兒,解開他的手臂:“我知道。”
“知道就好。”錢衛用手指挑了挑依然蔫蔫的性器,俯身含弄起來。
他的嘴上功夫經多人認可,沒理由不叫醒眼下這根。雖然花了一些時間,但鄭俊總算振作精神,把他壓在床上默不作聲地幹,錢衛讓他快他就快,讓他慢慢磨就慢慢磨,順從而且溫柔。剛射過一次的錢衛很快繳械投降,鄭俊也不糾纏,退出來自己解決。
錢衛以前碰到這種情況都讓對方自己摸出來,這一次可憐他,替他弄射了。
“哭成這樣哪像個老板。”錢衛擦淨手,又點上根煙,“這麽個帥小夥在我床上流眼淚,搞得我都心動了。”
他看鄭俊不作聲,笑道:“在我這兒過夜吧,剛失戀一個人睡特別難受,這張雙人床很長時間徒有虛名了,怎麽樣?”
鄭俊苦笑着搖頭,下床去浴室收拾。
錢衛抱着胳膊倚在門口:“我要是再年輕二十歲,就認真把你追到手,可惜我比你老這麽多,不适合戀愛,只适合包養,但是你又不缺錢,是吧。”
鄭俊知道他在開玩笑,這玩笑開的也不是一兩次了:“不缺。”
“除了缺愛,什麽都不缺。”錢衛替他總結一句,用力拍他的後腦勺,拍得他一個踉跄,“洗完澡就快點滾,回自己家凄涼入夢去吧。”
鄭俊在路邊站了半天也沒見着一輛出租,有一瞬間後悔沒留下過夜,轉身正看到身後公寓樓裏的最後一盞燈滅了,不知怎麽就打消掉折回去的念頭,在夜蟬的聒噪聲中彳亍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