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畫手與音癡

第18章

第二天一大早，幾乎所有的音樂系學生都傻了眼般，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在練美聲的聞人東。她仿佛不受任何人影響，自顧自的将聲音域拉寬提高，對于在場的人來說，單是聽這重複單調的美聲，也是一種享受。

一開始是幾個勤奮的學生聽到教室裏傳出了聲音，到教室時，她們還花了點時間才認出那個在她們出現時，冷然的瞥一眼的似女非男的人是她們的學姐。

怪只怪聞人東每次出現都很低調，她大多數時候都會戴着帽子，坐在教室的角落，通常，課程還沒結束她就會偷偷溜掉。可謂神龍見首不見尾。

幾個女生呆呆的看了一會，如夢初醒般拿出了手機，開始發朋友圈，登校內論壇發貼子，消息以光速傳播着。不到一會，聞人東那張未經允許的偷拍的照片就被廣為轉發，貼子也被頂上了首頁。于是乎，一些還沒睡醒的，正在吃早餐的，不是音樂系的各路男男女女們，紛紛齊聚音樂教室。

聞人東對這一切不是沒有察覺，她只是懶得管。中場休息的時候，她醜話說在了前面：“看看可以，別把我的照片發到網上，那些拍有的，趕緊删了。不然告你侵犯肖像權哦！”

衆人發出哄笑聲，大概是她最後那句話顯得太過漫不經心，沒啥威懾力。聞人東一抿唇，作了個不耐的表情，就在衆人以為她要說些更有威懾力的話，她卻忽然眼前一亮，仿佛在那一瞬間變了個人。

聞人東走向人群，大觸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淡藍色的斜紋V領襯衫襯的她皮膚更加白皙，配上黑色的小腳褲、帆布鞋，給人一種幹淨、高挑且很有親和力的感覺。

“你怎麽也來了？看熱鬧？”聞人東懶懶的說，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暧昧，但在有些人耳中就不是這樣了。比如李佴旁邊的小學妹。

“陪學妹來看看。”李佴有些窘迫的說。她不想承認，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見她。前晚她興沖沖的打開某直播軟件，從以往聞人東習慣開直播的九點鐘一直等到了十點半，愣是沒有她的一點動态。她想不通，按理說，好不容易回了家，再怎麽說也該去和那群挂念她的網友們打聲招呼吧。

而且，昨晚聞人東還是沒有出現。她不由的聯系起來，越是深入，越發惶恐。今早在朋友圈看到那條動态後，就想着來看看。剛才，旁邊的小學妹為她提供了很好的借口。

“哦。”聞人東瞧一眼小學妹，後者立刻害羞的粉了臉頰。她又對看鬧熱的衆人大聲說：“不就練了幾聲和音嘛，用得着像看戲一樣圍着我嗎？真是，不是音樂系的趕緊給我從哪來回那去！”

她剛說完，李佴就接了句：“那學妹我們也走吧。”

聞人東立刻像被驚醒一樣，連忙拉住她的衣袖。李佴裝作好奇的回頭，“怎麽了？”

旁邊的小學妹臉上沒表情，卻在心裏笑的要死，學姐太可愛了。就算是她也聽出了學姐話裏的玩笑性，那完全像，像情人間一方吃醋後的小脾氣。但即便她聽出來了，所有音樂系的學生都聽出來了，聞人東也聽不出來，現在的她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還真挺讓人難以啓齒的。

“你待會有空不？”聞人東問，李佴說有，于是聞人東扭捏了一下，說：“一起去吃早餐？”

李佴這次是真的奇怪了一下，現在還吃早餐？她之前吃的又消化完了？“不了，我吃過了。”

聞人東急了，一把拉過她，在她耳邊耳語了一番。聲音之小幾乎像氣音，除了兩人沒有其他人能聽見。小學妹眼睜睜的看着李佴從臉頰微紅到嘴唇的弧線凝結成一道微妙的笑，心裏好奇死了。

“懂了吧。”聞人東最後說，她都快要餓死了，可她的兜一毛錢都沒有，卡也忘在了家裏，現在的她就是傳說中的身家全無。

李佴笑着點頭，表情呆愣可愛。她和小學妹簡單說了幾句，就帶着仿若餓死鬼投胎的聞人東去校外的面館。她任由她點單，聞人東要了一碗牛肉面。看見她吃的那麽香，李佴覺得自己也應該餓了。

吃着吃着，見她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聞人東都有點不自在了。于是她靈機一動，夾起沒碰過的一塊牛肉，舉到李佴嘴邊，嘴裏還念叨着：“這家店的牛肉很好吃的，試試？”

李佴張口咬下，盡量不讓自己的嘴唇碰到她的筷子，怕被她嫌棄。但很快她就發現，聞人東對這一切并沒有特別在意。開了頭之後，她又給她夾了些碗裏的青菜，據她說，她不喜歡蔬菜，愛吃肉。

李佴想起上次的青椒事件，“那你總不能每次都扔掉吧，太浪費了。”

“不會啊，”聞人東咬着筷子說，“以前都是我跟我弟一起去吃飯了，不喜歡的菜我就給他咯，誰讓他長得那麽高，現在知道錯了吧。”

李佴：“……”什麽亂七八糟的。不過，她支起手來，下巴抵在手上。“你和家人吵架了？出來那麽急，錢沒帶就算了，連鞋也不要了？”

經她這麽一說，聞人東下意識的彎了彎露在空氣中的大拇指，尴尬，腳踩拖鞋太尴尬了。她頹廢起來，嘆口氣，連牛肉面都沒胃口吃了。

“簡單點說，我離家出走了。”

李佴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幼稚的行為是現在的聞人東會幹的，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大人了。李佴覺得，聞人東歌神的高大上形象在她心中一破再破。然而，她并沒有因為這件事為聞人東惋惜，正相反，她為自己能真正認識聞人東而高興。那是一個對自己毫無保留的聞人東，原來她也會生氣，也會罵人，也會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唯一一個真正看透聞人東的人。

“好吧。”李佴回過神，問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總不能真的和家人鬧翻吧。”

“當然不會啦，”聞人東說，語調輕快，“我錢還在那裏呢，不拿回來怎麽行……得得，別那樣看着我，我說實話行了沒？”

李佴滿意的點頭，等着她的實話，但她等到她的面都吃完了，還是沒等到。

“吃飽了吧，可以說了？”

聞人東長長的嗯了聲，眼睛向上看，嘴唇微張，她一慣思考時的模樣。上次在直播時，李佴被萌了一把，現在又不可抗拒的又被萌了吧。聞人東有時候真的很像小孩子。

“怎麽說也得等過幾天，我找我弟打探打探消息後再說。”聞人東思考完畢，卻是說了句廢話。随即她站起來，扭了下僵硬的脖子。“反正在學校住的也還行。對了，我微信轉錢還你行不行？”

李佴也站起來，面無表情的，指了指她身後的貼着各類面食的菜單牆，上面貼有一張大大的二維碼。聞人東轉頭一看：可微信支付。

她瞬間笑出聲來，又一本正經的解釋：“不能怪我，前幾天內存滿了，我剛把微信卸掉。”

李佴：“……”她還能說什麽？還是結賬走人吧，省得繼續丢人。

出了面館，聞人東死活要賴着她，說什麽要去看她畫畫，以彌補上次在別人家美術室裏的遺憾。

“那裏有很多同學。”李佴隐晦的點出問題。

“沒事啊，沒有導師就行了。”聞人東絲毫聽不出來，她的世界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單純。

李佴又沒什麽好說的了。于是兩人往美術系的專用教學樓走去。曾幾何時，聞人東一個人偷偷背着畫板或是全副武裝僞裝自己後溜去那裏不下十次，如今這種光明正大的感覺讓她十分受用。她一邊走，一邊透過窗戶玻璃看教室裏面的構造。大多寬敞且明亮。有些學生正在安靜的練習，身後的牆上挂滿了往日的作品。

聞人東這才想起一件被她遺忘多時的是：“上次的比賽還沒問你呢，得獎了嗎？”她直白的說，要不是東道主學校太摳門，連獎金都不舍得發，她一定會直接讓李佴請客的。

“嗯。”她說，內心卻在想：求你別再問了。

“哦，冠軍？”

“……嗯。”李佴的聲音不可控制的弱下來。果然，下一秒她就聽見了聞人東那句飽含羨慕以及對世事不公的不滿。

“卧槽！”她喊道：“這不公平，我辛辛苦苦、奮發圖強、不分晝夜、辛辛苦苦的努力學畫，愣是沒擺脫掉靈魂畫手的稱呼。你卻随随便便、輕輕松松的得了冠軍，這不公平！”

李佴很想說，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還有，她有一個詞多用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