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爺也不是傻子, 即便前頭瞧不出宋琉璃那般殷勤是為何,眼下也瞧出來了。
他似笑非笑看着尾巴都快冒出來搖上幾下的小狐貍:“怎麽着, 爺這是餓着你了?”
說罷他還擡起頭看了眼那其嬷嬷,有些不敢相信, 那其嬷嬷可從沒跟別的嬷嬷一樣在膳食上折騰過人,這不是換了主子便有些拿不準分寸了吧?
即便那其嬷嬷對四爺來說要比其他人得臉些,宋琉璃身份也不算高, 可在他心裏到底他和宋琉璃都是主子, 絕沒有叫一個奴才拿捏的道理。
那其嬷嬷一看四爺的神色便知道他心裏如何想的,趕緊跪下聲音不見半分委屈, 只更柔和了些:“格格午膳也用了不少,下午剛用了一碟子點心, 可不敢吃太多,雙胎……更是不好生呢。”
宋琉璃讪讪地笑了笑, 她也不是想要為難那其嬷嬷。
見四爺叫那其嬷嬷起身後, 她才晃了晃四爺的胳膊:“婢妾就是饞得慌, 可一個人也吃不完, 爺在這兒用膳, 婢妾用得更香一些,這才有些孟浪了,不如……”
她有些心痛,手不自覺又捂住了胸口:“剛才那些……減半吧。”
四爺被她逗得差點兒沒笑出來,他捏了捏宋琉璃柔嫩的臉頰:“不用,蘇培盛, 去傳膳吧。”
那其嬷嬷聽了心底就有些着急,這宋格格懷孕後有些上火,她不太敢叫膳房上熱性大的膳食。
前頭由着那雙可憐巴巴的眸子忽悠了兩回,等宋琉璃嘴裏起泡眼淚汪汪喊疼後,她這才狠下了心。
可瞧着她那可憐巴巴垂下頭的樣子,顯然四爺這心是狠不下來的。
四爺掃了那其嬷嬷一眼,知道她是真心實意的擔憂,對着自己的奶
嬷嬷到底是多解釋了一句:“待會兒嬷嬷看着些便是,左右爺最近也忙。”
偶爾放松一下也不算什麽。
那其嬷嬷笑着點點頭,轉頭吩咐茯苓去泡金銀花茶,也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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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願意照顧得更周到些,卻不是多事兒的人,不然也不能呆了這麽久還能叫宋琉璃願意忍着。
宋琉璃這才樂開了花兒,她跟那其嬷嬷也算是鬥智鬥勇出了經驗,晚膳一上來,她緊着給四爺夾了些菜,自己吃的頭都不擡。
等那其嬷嬷臉色都要忍不住變了,這才乖乖喝了碗雞湯,朝着膳房主動進上來的幾盤青菜動了幾下。
這廂宋琉璃心滿意足窩在軟榻上,拉着四爺的手蓋在自己肚子上,軟軟說着胎教二三事兒,後院裏近來一段時間的平靜卻有些穩不住了。
別說一院之隔的張氏心思如何不虞,哪怕是伊氏,瞧着虎頭虎腦已經會叫阿瑪和額娘的弘昂也有些難受。
弘昂的周歲因為正趕上災年,也沒有大辦,只是在正院裏叫福晉主持着抓了周,由四爺給起了名字便罷了。
其實這孩子還算是聰明,不滿周歲就會說話了,第一個會叫的就是阿瑪,可他阿瑪卻甚少來越漪苑看他。
“格格,該讓小阿哥休息了。”伊氏的大丫鬟惠香進門看着還在軟榻上玩兒的起勁兒的弘昂,輕聲提醒。
“嗯,抱走吧。”伊氏将弘昂遞給奶嬷嬷,叫惠香伺候着散了頭發。
“爺今晚歇在蘭柏軒?”
惠香一邊給伊氏通頭,一邊輕聲回答:“回格格的話,瞧着時辰應該是。”
伊氏嘴裏發苦:“若是她這龍鳳胎生下來,以後府裏還有誰會把弘昂當回事兒呢?”
惠香是個老實的,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格格,只能嗫嚅道:“到底是爺的子嗣,早晚爺會來的。”
伊氏默然,是啊,早晚爺會來的。可一年就來個幾次,又有什麽用,現在她一個養着小阿哥的格格,混得比武氏還不如,不就是因為她太和軟了嗎?
她思量着前些時日家人傳進府裏的消息,心下這才算是下定了決心。
五月初宮裏頭選秀結束,康熙大筆一揮,給直郡王和太子都賜了兩個格格,誠郡王因為寵着田側福晉,子嗣也不少,這次府裏
倒是沒進人。
而最叫人矚目的自然是四爺和廉郡王,萬歲爺給四爺府賜了三個格格,分別是鈕祜祿氏、耿氏和蘇氏。
廉郡王胤禩那兒就更叫人說道了,康熙直接以胤禩無子嗣為由,将明珠的嫡女賜給了胤禩做側福晉,還賜下了喜塔臘氏和張氏兩位格格,一時間倒是叫京城的王公貴族們都瞧了個新鮮。
前些時日大街小巷的有人傳唱八福晉善妒,不許八阿哥進其他人屋子這事兒,連宮裏都聽到了消息。
良嫔是不敢說什麽的,可惠妃卻不客氣的把八福晉叫進宮裏訓斥了一頓,把八福晉氣得回府就躺下了,有小半個月都起不來身。
雖說同樣都是賜人的旨意,可側福晉進門要比格格早,最早進府的自然是納蘭氏。
胤禩被康熙敲打過後,只能捏着鼻子去了納蘭氏院子裏住滿了三宿,直叫正院換了一批又一批的瓷器,卻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來。
可一府之隔,廉郡王府這點子雞飛狗跳,四爺自然是清楚的。
“到時候了,叫人把所有的釘子全都割了舌頭,挑了手筋和腳筋,該誰的人給送回誰那兒去。”四爺冷着臉吩咐。
蘇培盛臉上也沒有絲毫動容和害怕,敢進來當釘子就得做好生不如死的覺悟:“喳!奴才定讓人盡快辦妥!”
短短三日功夫,直郡王府和廉郡王府的莊子上都有管事夜裏入府禀報。
“老四瞧着像是淡然禮佛無欲無求的樣子,沒成像倒還真是只咬人的狗!”直郡王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叫自家弟弟看穿了自己的計謀,還以如此的方式反還回來,叫直郡王丢面子丢得心下煩躁。
“大哥,弟弟早就說過,四哥絕不是看起來那般好對付,是咱們大意了。”胤禩揉着鼻梁,帶着幾分疲憊道。
直郡王即便是有謀算,可他性子還是有些急,那段時間頻頻動手,倒是更給了四爺察覺的機會。
胤禩心思更深一些,卻苦于不好在直郡王面前太過暴露自己的實力,到底也是叫四爺反咬了一口,他還不知道那傳唱的事兒也是四爺的手筆呢。
無論如何,二人心裏都對四爺産生了幾分忌憚,暫時倒也沒打算再莽撞做些什麽。左右他們兄弟之間的這些事兒
如同後院宅鬥,只要不叫老爺子看見,那不管私下裏鬥得再狠,明面兒上也依然是哥倆好的樣子。
“老爺子瞧着倒像是要放過太子,索額圖那邊本該有動靜的,可也不知太子跟老爺子說了什麽,雖然撸了索額圖的差事,卻也留中不發,沒任何處置,這有些不太對。”胤禩沒過多說四爺那邊的事兒,他今日來還是為了跟直郡王商量更重要的事兒。
“這個不急,爺本就是老爺子給太子豎起來的磨腳石,哼……可天高皇帝遠的,老爺子也掌控不了所有的事兒不是嗎?”直郡王說到這個,臉色漸漸冷靜下來,捏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神幽暗。
“大哥是想要動王國昌?”胤禩見他這個樣子,大概也知道直郡王要做什麽了。
“災民頻繁遣送回鄉,進京的流民卻依然止不住,老爺子現在肯定正惱着,不正是加把火的好時候嗎?”直郡王唇角挂起淡然的笑容。
胤禩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他總覺得現在時候有些早了,可這話說出來只會叫直郡王覺得他太優柔寡斷,索性按下不提。
五月中,山東布政使張奇上了密折,揭發原布政使劉皚貪污受賄,致使山東庫銀虧空,而時任山東巡撫的王國昌卻上報說并無任何虧空。
康熙收到密折後,看着夾在折子裏的萬民請願書,龍顏大怒,派四爺和十三阿哥前去山東和河南調查實情。
差事來的急,只給了四爺三日時間,三日後就要出發,外院裏着急忙慌着收拾行囊。
四爺想了想,帶着蘇培盛去正院用午膳。
“宋氏禁足蘭柏軒,李氏那邊爺會去說,爺走的時日不會太短,爺不希望府裏出現任何問題!”見了福晉,四爺并沒有多說廢話,只用完了午膳便淡聲道。
烏拉那拉氏聽到宋琉璃禁足的事兒心下微沉,可面上依然不變:“臣妾定管好府裏,不給爺添麻煩,宋妹妹身子沉了,本就該免了她的請安,她記挂着規矩不肯,眼下禁足也是好的。”
四爺不置可否:“你心裏有數便可,府裏頭近段時間缺了些奴才,爺自會派人補上缺,就不必從內務府要人了。”
福晉聽着像是有幾分深意,可她一時也沒想明白,只點了點頭:“臣妾
知道了。”
待得警告完福晉,四爺并沒有留下來歇晌兒,而是直接去了清風苑。
這還是自打李氏小産後,四爺第一次過來,清風苑的奴才們都歡喜異常,連剛躺下的李氏都趕緊爬了起來。
“爺怎麽大晌午的過來了?春巧,快去拿溫水和帕子來。”李氏臉上帶着些控制不住的歡喜,可也沒失了分寸,往昔的明豔和爽利一點不少,倒是叫四爺看着順眼了些。
“你先別忙,坐下,爺有話要跟你說。”四爺指了指軟塌,李氏毫不遲疑坐到了四爺對面。
“爺馬上要出門辦差事,這些時日弘昀身子骨也不太好,大格格那裏你也要多關心幾分。”雖然忙着,可四爺也隐約聽到了些奴才間的傳言,他已經叫蘇培盛敲打過底下人,沒人敢慢待了清風苑。
李氏有些不舍地點點頭:“爺放心便是,婢妾過去多有疏忽,現如今也真明白了,定會好好照顧大格格和弘昀!”
四爺定定看着她:“李氏,因為有弘昀,所以爺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別叫爺失望。”
李氏心頭一震,她知道四爺這是在說叫她別對蘭柏軒動歪心思,雖然她本就沒打算做什麽,可心裏還是有些發酸。
她起身利落跪了下來,仰起一張明言的臉龐:“爺,婢妾原來是做錯過事情,可您也知道婢妾的性子,婢妾從不平白招惹別人,只是鑽了牛角尖到底是壞了規矩,以後婢妾定不會再那般了,即便是為了弘昀,婢妾也知道該如何做。”
四爺見她眼神清明,臉色和緩了不少,上前将她扶起來:“瞧着你也清減了許多,照顧好弘昀,也照顧好自己吧。”
李氏眼眶微紅,到底是叫她等着了不是嗎?她以前真是太傻了,才會叫爺逮着把柄。
她沒撒謊,她以後再不會那麽傻,叫人逮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