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回憶錄

第11章 ☆、11.來電之後

拆過一輪繃帶後，奇犽的傷也算是好全了，不過腹部上的那道明顯的傷口還是有點礙眼。

卓拉撩了些消毒水洗了洗手，回頭跟站起來抻着臂膀的少年道：“要不要讓拉爾回來制作些祛疤的，男孩子應該不會注意這些吧？”

“要那些有什麽用。”奇犽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

時常受傷對他來說也算是常事，如果真這麽在意還不得煩死？

算算時間也不早了，兩人也該收拾一下各自就寝，奇犽放下手凝視着卓拉氣色不太好的面頰，猶豫了一下出聲關切：“喂，你昨晚有睡好嗎？接了電話後就很不在狀态。”

“恩，有嗎？”她心不在焉的換了下頭，明顯就沒認真在聽他講話。

非常的明顯。奇犽忍不住暗自嘆氣。

對于他這種聽覺靈敏的人來說，即使她沒開外放也能很清楚的從電話中聽到她和那個人說話的內容，大概覺得也不是什麽機密的事情卓拉并沒有避開他——所以說事情的始末他是清清楚楚的。

能讓她這麽失神的人到底是誰？

他完全猜不出來，要說是媽媽的話，她跟那個人說話的口吻完全不像……邊思忖着奇犽眼疾手快的拉着她的手腕往後一拽，避免了她恍惚的撞上門框。

“去睡一覺吧，你這萎靡的要命的樣子真的很煩人。”

原本他想着讓她去睡了也免了這樣精神不濟的瞎折騰，今天光她打碎了盤子就有三個了。

他回憶了下覺得自己的口氣有點太兇了，面對妹子的時候該怎麽辦……真是煩人，他覺得真要這麽好聲好氣的實在太過折磨。

這樣吐槽着他就擡手拽了下卓拉的發尾，帶着商量的口吻：“就這樣，恩？”

卓拉被這個臭小子突然間溫柔的不行的口氣下的一個機靈，原本就缺乏點表情的臉更不知道該怎麽擺弄，她一時口急說了句讓自己都想去撞牆的話。

“睡不着……”

雖然是大實話可是這麽一聽就像是在撒嬌啊！她對着一個比自己小太多歲的小孩子撒嬌！

“咦？”奇犽向前邁了一步，感受到身後的人靠近，卓拉丢的忍不住鑽到地縫去……她能做出這種事也算是腦子不太清醒了。

表皮上的高冷成功的讓她将內心的窘迫掩蓋了下去，她擡手指指有些明顯的黑眼圈，幾乎認命的說道：“因為一直放不下心所以睡不着，你看他們都出來湊熱鬧了。”

……這話怎麽聽都有點逗比。

“閉着眼總會睡着的，我覺得萬一明天你猝死了我還會成嫌疑犯，所以說你還是乖乖休息去。”奇犽二話不說扯着她的手腕往前走，“我只是打個比方，如果說錯什麽就不要介意。”

卓拉嘴角跳了跳。

這話跟‘如果我說的哪裏不對，你來打我啊有什麽區別’。

不過她倒是沒看出來，這小子關心起人來的樣子……真可愛。

咦才幾天她就在一直誇他可愛啊，卓拉都覺得自己離奇犽廚不遠了。

見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反倒是用不正常的方式關心人的銀發少年先炸了毛：“什麽表情！要不是看你難受的要死我是……”

話一出口他又覺得自己是個笨蛋，卓拉剛有點緩過來了，又因為他無心的話神情一點點黯了下去。

奇犽覺得自己長這麽大……好吧，雖然之前的事情都忘記了，可是自從失憶以來，他對自己的處境都沒怎麽上心，可反而每天去揣測卓拉的心情就讓他覺得累的半死。

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真的不是虛傳。

他覺得如果卓拉是個男人自己早就忍不住揍她一頓，邊揍邊說——他喵的那女人還沒死為什麽你就跟在提前哀悼她一樣！

“抱歉，謝謝你了……奇犽。”

卓拉真心覺得她情緒這麽時好時壞的不正常，還有一瞬間差點想遷怒奇犽，她硬生生的停下來，想着先關到房間去調整下情緒再說。

出去拉爾重傷的消息讓她産生些許不安外，最重要的是她還不知道動手術的人是不是熟練工——她這半個外行人都在着急了。

她低下腦袋掰開奇犽松松握着她手腕的手，一言不發的扭頭往房間走。

“很奇怪啊！你沒有錯為什麽要道歉，還有你們女人煩死了，每天心裏都在想些什麽，難過的話說出來不就好了嗎？成天自己憋着到底有什麽意義。”奇犽牙尖嘴利的一陣吼，低頭一看卓拉低着頭，眉眼一片陰翳，氣的更不打一處來，“真是吃力不讨好，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奇……”卓拉心情低落的不想理他，可總不能把他擱在那不理會，正打算開口說句安撫他的話——下一秒她整個身子騰空而起，雙腳空落落的騰在空中，再加上及其搶存在的失重感都讓她不得不從憂郁中抽離，“喂——快……”

“啰嗦，你聽我的睡一覺就好了。”

卓拉臉頰一陣燙，公主抱對她來說是第一次，可即使她跟奇犽比起來戰鬥力相差太多，掙脫這種事情連想都不要想。

然後她實在沒辦法，緩緩的擡起手捂住了臉。

太丢臉了，在這樣下去她的高冷畫風就保不住了。

“一開始還覺得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到頭來還不是磨磨唧唧的。”

“……從一開始就沒什麽區別。”

“什麽？”

奇犽坐到沙發上，将幾乎認命了的卓拉放下來。

她蜷着身子枕在奇犽的膝蓋上，才将将能躺下，一日未睡的惡果也上來了，幾乎身子一挨到沙發她就四肢發軟，眼皮也得費力才能睜開。

“作為大姐姐要給你一個貼心忠告，幾乎沒有女人是省油的燈，如果你小看女人的話那好自為之。”卓拉半閉着眼睛精神不濟的說着，這聽起來倒不像是忠告更像是在恐吓他，奇犽滿不在乎的‘唔’了一聲接道。

“早就清楚了，家裏的那兩個就夠兇殘了，真不知道我是怎麽挨到現在。”提起她們時奇犽的臉色整個都變了，他低頭意味不明的望着卓拉疲倦的面容，像是在審度着她是否有自己還未發現的特性。

對于奇犽來說這種心态真的挺微妙的，大概是這個女人從一開始表現出的冷靜鎮定在自己心中占的太多，他之前根本沒有‘啊，原來她跟其他女人沒什麽區別啊’這種的感覺。

多半是嫌頭頂的燈太過亮堂，卓拉翻過身，把手遮在前額，剛好擋住了頂燈的光亮。

奇犽見狀從桌上的果盤裏拿了一個堅果，對準點燈的開關随意一彈就關掉了客廳的燈，毫無征兆的黑暗讓卓拉猛地一抖，明白過來是奇犽做的後她擡手拍拍他的膝蓋。

“吓死了，下次提前說一聲。”

“唔。”

經過幾秒的适應他也能在黑暗中看清卓拉的面容，她颦着的眉毛舒緩了不少，看起來即将入睡，奇犽放輕動作倚着沙發背，默不作聲的看着天花板，回憶着昨天她接到電話時的反應。

“喂，拉爾，你那邊怎麽樣了？”

幾乎在她接起電話的一瞬間奇犽就豎起耳朵聽電話裏的動靜——出乎他意料的是話筒中傳出的是個男人的聲音，他瞬間汗毛都立起，在她背後虎視眈眈的盯着手機。

[她出了點意外，不過死不了，看在和她認識的份上……恩，還有你母親，我覺得按照禮儀需要跟你說一下。]奇犽能聽到一點電波的幹擾，看來對方的信號并不是太好，不過讓他在意的是這個聲音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你們現在在哪，死不了是什麽狀況，請将能告訴我的都講一下，就看在你和拉爾是朋友的份上。”卓拉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不是錯覺的話，他明顯能聽出她努力壓抑在喉間的顫音。

[咦？原來我們是朋友嗎，恩……果然就不應該讓你跟着她，我以前還是很欣賞你的。聽好了，她是下屬，所以不要再搞錯了，被人誤會就不好了。]

瘦削的肩膀緊了又緊，胸膛劇烈的起伏，手握成拳——一切的跡象都在表明她在努力的壓抑自己的情緒。電話中的那個男人說話很氣人卻又禮貌的讓人找不到可以挑刺的地方，奇犽覺得如果自己對上他的話估計也讨不了好。

他說不出卓拉這到底是恐懼還是憤怒……或者說兩者皆有，此時的卓拉對于電話中的那個人大概是這種的态度。

奇犽放下手中的水杯，走近了她輕拍了兩下緊繃着的後背，然後卓拉像是被鼓舞了一樣，緩緩的放松了身體。她平複了下心情開口，即便聲音上還是聽上去很差勁。

“我知道了，對不起。我只想知道她怎麽樣了。”

[嘛，具體的情況不能告知，反正不會死就是的了，醫務隊的會在明天趕到，按她的能力是足夠吊到醫務隊趕到的。其實如果她真的死了對我來說損失也很大，畢竟培養了這麽多年才有了一個勉強能看的，當年我是想選擇你來着，不過既然她想代替你也沒辦法了，勤能補拙她也很好的體現了。話說她這次竟然會失誤真是讓我失望，吶，你有沒有興趣，畢竟多培養一些後繼人也是很有必要的。]

男人話唠的屬性充分的體現出來，卓拉沒說兩句他就自顧自的跟她侃大山，口氣熟稔的似乎是多年相識的老朋友，只不過話題的內容在奇犽聽來都覺得有點刺人罷了。

卓拉隐忍的皺了下眉，出于對他的畏懼也沒敢打斷，直到他自己說夠了，才将話題扯回了正道：“你問我這些事情根本沒用，受重傷的人是她，你也不能替她承擔些痛楚，不是嗎？所以你來問我這些事情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好的，我知道了。”卓拉嗓音喑啞的妥協，然後她挂了電話很受不了的嘆了口氣……一直郁郁寡歡到現在。

這是他所了解的一切。

估計卓拉被那個男人也氣得不輕，奇犽甚至看到她身上微弱的氣都有炸開的跡象，而後都被她妥帖的壓抑住了。若不是她戰鬥力低，奇犽認為她現在不是在這裏窩囊的等消息，而是直接去找跟她通電話的人幹架了。

不過聽起來她兒時的處境倒是要比他艱難的多。

并且說起培養，他終究是想不到好的地方去。

他閉眸回想着初見時這個女人對他的态度簡直就平常到不行，果然即使在這種平淡的環境中還是掩蓋不了她的特殊，這種處變不驚的性格，縱然她不是在腥風血雨中走過一遭，多半也是成長環境導致的。

“拉爾從我有記憶開始就照顧我了。”

卓拉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話打破了寂靜。

“……我還以為你睡着了。”

他話說出來後，卓拉又是一陣沉默。

卓拉的膚色天生就比普通人要白，而在暗沉沉的環境中愈發的明顯，他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卓拉卻毫無反應。

就當他以為卓拉已經睡着了——

“那個男人太煩了。”

“……原來你沒睡啊。”

“恩。”她停頓了一下，“謝謝你，奇犽。”

奇犽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接着口是心非的說，“啰嗦。”

他說完後又等了很久，而這次回應他的是一陣綿長的呼吸，卓拉終于安安分分的睡着了。他用手指撥了撥女人微卷的長發，确定她不會醒來後，帶着一種奇特的心情用骨節刮過她的臉頰，然後指尖描摹着精致的五官。

驀地，他掙紮的收回了手指，緊接着安靜的房間中蕩開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