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氣

第48章 04

“淼淼，你一個人在家乖乖呆着，哥哥很快就回來。”我不得不回去見我的父母一面，不管我做了什麽決定，我始終要尊重他們。

他看着電視機裏播放的動畫片，瞄都不瞄我一眼，只是不住的點頭：“嗯，淼淼在家！”

我前幾天給家裏安裝了監控，想來應該沒什麽事，卻還是忍不住再三叮囑：“淼淼千萬不能出門，外面有吃人的怪獸，也不要開門讓怪獸進來。”

“淼淼不會讓怪獸進來的！淼淼會保護好哥哥！”

我獎勵地揉揉他的腦袋，他笑呵呵地繼續盯着電視看。我檢查了一遍攝像頭，才關了門前往父母的住處。

“少爺回來了。”阿姨接過我手中的外套，母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我到家立刻沖我道：“你這孩子，多久沒回來了？”

“媽，最近身體還好嗎？”我坐在母親的身邊，握着她的手。

她抿唇笑了笑，“還不是老樣子，你要是真關心我就該早來看看。”

“您也知道我工作忙，爸呢？”

“在樓上呢，你和你爸好好說，郁淼那孩子的事我也聽說了，他也可憐，你既然喜歡他，就好好待他，你爸是老古董，媽媽支持你。”

我笑着抱了抱母親，她總是這樣溫柔體貼，“那我先上去和爸說會話，待會再來陪您。”

“去吧。”

我踩着旋轉樓梯上了樓，一步一步踏上未知的前方。我站在房間門口，擡手敲響房門，等待着一個最終的宣判。

“進來。”

我進了書房，父親正戴着眼鏡，對着電腦屏幕不知道在看什麽，我站在書桌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句：“爸。”

“你想好了嗎？”

“爸，我沒法放棄郁淼，他只有我一個人。”

“那你怎麽不想想我們就你一個兒子？”

我默然地低下頭，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父親的話，我不得不作出選擇，盡管我覺得父親是錯的。

“爸，我并不是放棄了你們，您怎麽就不明白呢，郁淼和我在一起這麽多年，他出了意外我就放棄他，難道您從小教育的兒子是這樣的嗎？”

父親怒瞪着眼睛，“我以前就不同意你和郁淼，郁淼他是什麽人家的孩子？他出了這種事，他的父母躲都來不及，你看看這樣的人家能養出什麽孩子？”

“郁淼和他父母不一樣！”

明知道和我父親争辯不出什麽結果，可還要去做這些無用功，盡管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去争取。

“你要是決定帶着郁淼，以後就不要回來了，公司的事你也別管了。”

“爸，您說這些氣話是做什麽？我可以不管公司的事，可百年之後難道您要把公司交到別人手裏？”

“交到別人手裏也比交到一個不聽話的兒子手裏強！”

我沉默了一會兒，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無非是留一絲最後的期盼，“既然您這麽說，那我先回去了，郁淼一個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

父親沒說話，我默默地退出了房間，母親就站在門外，白了一張臉沉默地看着我，我上前抱了抱她，“媽，我先回去了，有空會帶郁淼回來看您。”

母親點點頭，拍拍我的後背：“去吧，好好照顧郁淼。”

“嗯，謝謝媽。”

我驅車趕回家，在樓下的蛋糕房買了些郁淼喜歡的小蛋糕，他好的時候是一點甜的都不愛吃，現在變了心性反而愛吃這些甜食。

“淼淼，淼淼，買了你最愛吃的蛋糕，淼淼……”我将蛋糕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電視機還開着，裏面播放着他最愛的動畫片，可原本坐在沙發上的人卻已經不見，我趕忙去各個房間轉了一圈，卻毫無蹤影。我立刻調出錄像，我離開後郁淼在沙發上坐着，可沒坐一會兒，他就站起身來，嘴巴裏不停地叫着哥哥，叫了幾分鐘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打開門跑了出去……

我關掉錄像，拿出手機，翻出秘書的電話，可按下撥號鍵的時候，我的腦子裏卻閃過了一絲猶豫，我愛他，卻不能忍受失了心性忘了自我的郁淼陪伴我度過一生，每日每夜披着郁淼的皮囊來消磨我的愛意。

我閉了會眼睛，再睜開時看着茶幾上的漂亮盒子，電視裏還播放着郁淼愛看的動畫，我按下撥號鍵，沖出了房門。

我和秘書找來的人在家周圍找了一夜，都不見郁淼的蹤影，過了今夜他又會忘了我，我找到他要如何帶他走，他生了病，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我不敢往深處想，只想盡快找到郁淼，若是24小時後還沒找到，只有報警這一條路。

“季總，在步行街的芝麻胡同裏找到了郁先生，郁先生的情緒有些不穩定，我們沒敢靠近。”

我挂了電話，趕緊趕到了芝麻胡同，郁淼還穿着昨日的衣服，只剩一只拖鞋穿上腳上，另一只腳的白襪子染成了黑色，一條條淚痕挂在臉上，和灰塵夾雜着，額頭還破了一塊，嘴角幹澀起皮，不過一晚上，他就成了這樣。

“淼淼……”

“嗚嗚……”

“淼淼……是哥哥……淼淼別怕……”我湊近了他，蹲在他身邊伸出的手微微發抖。

“哥哥……”他喃喃低語，瞪大眼睛看着我，長密的睫毛在眼皮上輕輕地發顫，發黑的瞳孔裏映着我慌張的臉：“是哥哥……是哥哥！”

他把撲到我的懷裏，緊緊地抱着我的手臂，眼淚唰地就掉了下來，我摟着他，将他按在懷裏，撫摸着他的後背，“淼淼乖，哥哥來了……”

“哥哥……哥哥被怪獸抓走了……淼淼救哥哥……淼淼要救哥哥……”

“淼淼……你……”我推開郁淼，看着他被淚水洗白的臉蛋：“你沒忘記？”

他歪着腦袋，像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算了，先和哥哥回家。”不管他忘沒忘記，我帶着他回了家，等他緩一緩，才好觀察他是不是再也不會忘了我。

“淼淼，先去洗澡，待會再看電視。”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難過和疼痛，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吃着蛋糕看着動畫片。

我牽着他的手走進浴室，将他的衣服脫掉，發現他手上竟然一直握着一張紙，剛剛忙慌着竟然沒有發現，他一直握着這個東西。

“淼淼……松開給哥哥看一眼。”

郁淼顧着飄在浴缸上的小鴨子，将手上的紙遞給我，還沒脫下褲子便坐進了浴缸。

我攤開紙團，發現竟然是一張照片，照片的正面是我和郁淼的合照，前年我和郁淼去南方小鎮旅行，他笑的眉眼都化了一般，嘴角還咬着一朵花，我當時怕引路人側目，只敢扶着他的肩膀……我翻過照片，背面的中間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着幾個鉛筆字，‘淼淼和哥哥’，背面的下面也有幾個鉛筆字‘淼淼救哥哥’。我低着頭，沉默了良久，眼眶竟然覺得有些發熱，原本平靜的心湖被扔下了一小顆石子，卻沒想到激起萬丈滔天。

我将照片放在手心，低頭吻了吻照片上歪歪扭扭的鉛筆字，他的心智是不在，但他對我的愛還在，盡管這愛很微弱，但至少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愛情。

我褪下他的褲子，脫掉自己的衣服換上一缸幹淨的水，我擁着他坐在浴缸裏，他乖巧地玩着他心愛的小鴨子。

生活總是要過下去，我已經和郁淼走完了那麽多個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他心裏還僅存一點對我的愛意，我就能再和他過完一個又一個三百六十五，大概一天都不會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