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對方的哭鬧中, 薛明珠知道了,這是那個?被繼父欺負了女孩的母親,兩個?孩子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如今女人覺得學校的操作讓她失去了男人, 這日子沒法過了。
女人就坐在辦公室門口哭,過往的學生都好奇的往這邊看。
曲老師幸災樂禍的看着薛明珠,陰陽怪氣道,“薛老師, 這事兒不是你負責的嗎, 怎麽?, 這事兒你就不管了?我們早就說了這事兒不該弄。現在好了, 弄的人家破人亡的, 讓人家沒了頂梁柱,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門口的女人哭聲一滞, 目光看向薛明珠惡狠狠的問道, “是你組織的?”
說着女人又哭嚎起來,“我不活了, 我不活了啊,我以?後怎麽?辦啊, 我還有倆兒子要養呢。”
很顯然?, 女人要養的孩子不包括她的女兒。
薛明珠一陣厭煩。
曲老師嚷嚷道, “薛老師, 你看看這事兒鬧的,之前就跟你說別搞這個?, 你非得不聽, 把人好好的家都弄散了, 你這可真?是作孽了。你看看,現在怎麽?辦, 我知道你家裏條件好,有權有本事,但你現在辦的事兒也不地?道啊。你還能給人養孩子啊。”
她話裏挑撥的意味實在太明顯,薛明珠想聽不出來都難。
薛明珠看了曲老師一眼,淡淡道,“你不說話沒人當啞巴,你這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不關心學生呢。有你這樣的老師你的學生真?可憐,有你這樣的媽你閨女真?可憐。”
曲老師頓時變了臉,“你怎麽?說話呢。”
薛明珠懶得看她,“你怎麽?說話我就怎麽?說話。”見曲老師還要再說,薛明珠哼了一聲道,“你最好給我閉嘴,不然?你怪我巴掌扇在你臉上不給你留臉。”
像曲老師這樣的人就是欺軟怕硬,薛明珠之前不搭理她,她自己就來勁,現在薛明珠說話硬氣了,除了氣的跟什麽?是的也不敢真?的把薛明珠怎麽?樣。
“你男人為什麽?被抓難道您不知道嗎?”薛明珠懶得理會曲老師這樣的,只?看着地?上哭的女人道,“你非要當着你兩個?兒子的面說嗎?說出來很光榮嗎?你的孩子以?後不要做人了嗎?”
女人哭聲一滞,顯然?倆兒子就是她的軟肋,惡狠狠的蹬着她道,“跟你有什麽?關系,多管閑事兒。你憑什麽?管我們家的事兒,是不是那個?死丫頭找你的,看我不打死她。”
“我多管閑事兒?你都跑辦公室門口在這哭了,影響我工作了,影響我心情了,怎麽?就跟我沒關系了。你不敢公安較勁跑來學校鬧事,好啊,我已經讓人去報公安了,你往公安面前哭去。你去告訴公安你男人沒犯法。看看公安會不會把你也抓起來,到時候看你倆兒子怎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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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上這樣的女人,薛明珠覺得作嘔。
為什麽?世上會有這樣的母親,離了男人活不下去嗎?竟然?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女兒被繼父欺負,不但不給孩子讨個?公道,還要求自己的女兒忍氣吞聲。
現在自己女兒自己尋求幫助了,男人抓起來了,她反而罵自己的女兒還要打死女兒,這樣的女人真?的配當一個?母親嗎?
薛明珠說完,女人有些瑟縮。
這年月雖然?公安威懾雖然?大不如從前,但普通人在提起公安的時候還是覺得害怕和恐懼。
當然?這種事真?的找公安也解決不了問題,實際上她已經給林老師使眼色讓她去找婦聯的人了。
因為前幾天的事,于主?任直接每天都會過來一趟,目的就是為了及時了解學校女生的情況。讓她們有問題可以?直接去找她。
而這個?時間,于主?任應該也在校長辦公室,喊過來也不是問題。
像這種事,讓薛明珠處理,她也沒法處理。跟講理的人講道理能講通,顯然?這個?女人根本不是講理的人。
既然?這樣那就讓婦聯的去教育去吧。說她是多管閑事兒,那婦聯的來管這事兒可不是多管閑事兒了吧。
沒一會兒于主?任跟着曹校長匆匆趕來了,對現在這狀況于主?任顯然?也早有準備,直接出示了她的證件,然?後由曹校長作陪讓學校安保隊的直接帶着這女人走了。
臨走前于主?任看了眼曲老師,然?後道,“如果作為老師都不想幫助自己的學生,甚至還幸災樂禍,那只?能說枉為人師。”
于主?任沒有點?名是誰,但大家夥卻?都知道說的是曲老師。曲老師的臉蹭的就變紅了。
但于主?任說完也沒停留,轉身走了。
待于主?任一走,曲老師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可惜沒人同情她,就是之前跟着她不參與的老師這會兒也讪讪的,似乎很不好意思。
于主?任的話就像一記重錘砸在衆人的心口上,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薛明珠也懶得搭理曲老師,轉身又忙自己的去了。
這事兒也沒掀起什麽?波瀾,後來倒是有幾個?學生的家長找過來,意思就是學校不該給孩子講這些東西,怪丢人的。
薛明珠直接問她們,“怎麽?丢人了?”
當家長的又說不出來了。
薛明珠便?繼續問,“這些本來該當母親的跟自己孩子講,可你們做到了嗎?如果做到了,她們為什麽?連來例假都不知道?為什麽?她們來例假的時候肚子疼也沒人管?為什麽?有些時候她們在外頭受了欺負也不敢回去說?因為你們眼裏只?有兒子,考慮的也只?有兒子。”
幾個?女人有些讪讪,“女人不都這樣嗎,我們都是這麽?過來的,憑什麽?她們就不行?了。哪那麽?矯情啊。”
聽到這話薛明珠只?想冷笑?,“你們也說了,你們也是這麽?過來的,那麽?你們在十三四歲的時候難道就沒有疑惑為什麽?沒人關心你們嗎?如果有人跟你們講怎麽?做,為什麽?這麽?做,受欺負了該找誰尋求幫助,你們覺得會有不同嗎?你們的人生已經這樣了,難道也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要延續你們的生活嗎?她們是活生生的人,也是你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就不能給她們一點?點?愛嗎?”
“你們嫌棄她不是你們期盼的男孩子,那你們生她們之前有問過她們是不是願意托生在你們肚子裏嗎?如果她們能提早知道你們不愛她們,恐怕她們都不願當你們的女兒。”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母親都重男輕女,有些完全?是覺得羞恥,薛明珠講明道理後還會自責以?前的時候沒多關心自己的孩子。
可也有很多覺得很丢人。
幾乎一周的時間薛明珠都在重複的講道理。
雖然?很累,但也有效果,起碼很少人家長再找過來了。
甚至也有女生偷偷的來跟她說謝謝了,因為她們有些回家後有人多問她們兩句了。
曲老師自從被于主?任說了那兩句之後就很沒臉。看着薛明珠應付那些家長從一開始幸災樂禍到最後不吭聲了。
而在忙碌中,泉城又下了一場大雪。
薛明珠放學回去的路上就想,瑞雪兆豐年,快過年了,崔志成?的事兒也該結束了吧。
還有她寄出的信謝寬也該收到了吧。
在泉城人民穿上大棉襖大棉褲過冬的時候,遙遠的東南,謝寬将衣服穿上,從通訊兵手裏拿過信件,“謝了。”
周楠看見他收到了信,頓時有些牙酸,“這是你那對象寄來的?”
“那當然?。”謝寬生怕被周楠看見,直接不拆了,将信小心翼翼的塞進口袋裏,“我先回去了。”
周楠急了,忙追上去,“你跑什麽?啊,不看看啊。”
謝寬給他看才怪。
周楠突然?搗了他兩下,“說真?的,你真?去找田政委了?聽說現在田苗苗被關在家裏了,要給她介紹對象了。田苗苗長的挺漂亮的,你就這麽?看不上?你那對象難道比田苗苗還漂亮?”
說這話的時候周楠還特意去看謝寬的神色,但謝寬似乎并不在意,臉色也淡了下來,“我是去找田政委了,子不教父之過,我就不信田苗苗這麽?大張旗鼓的田政委不知道這事兒,說出去誰信啊。至于我對象漂亮不漂亮……”
謝寬白了周楠一眼,“關你屁事兒。”
田政委是第一集 團軍師政委,雖然?跟他們關系不大,但人家級別在那兒擺着。
之前田苗苗追謝寬追的兇,很多人都說女追男隔層紗,以?為田苗苗追上謝寬是早晚的事兒。就是田政委兩口子對這事兒也是樂見其成?。畢竟謝寬要相貌有相貌要前程有前程,家裏條件又好,自家閨女嫁過去絕對不吃虧。
可誰都沒想到謝寬出了趟任務回來說相親了,還是自己爺爺朋友的孫女。
不少人因此同情田苗苗,甚至還有人說謝寬喜新?厭舊沒良心。
這樣的傳言誰傳出來的謝寬不是不知道,若是以?前謝寬不在意也懶得去解釋,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有對象了,那必須得保持他的清白。
接着謝寬又直接找上田政委,是一點?臉面沒留,就差直接說:你不會管閨女的話我給管。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田政委也覺得沒臉,直接将田苗苗拘在家裏,據說要強硬的給安排相親了。
但也因為這事兒,整個?軍區都知道謝寬有對象的事兒了。
不少人都對謝寬的對象很好奇,有人甚至問到周楠這裏來了。
但周楠哪知道啊,就是知道也不敢說啊。
于是就想找謝寬問,但謝寬才不說呢。
只?說了句,“跟你什麽?關系。”
謝寬回宿舍看信的時候,薛明珠終于踏着鵝毛大雪和趙萍萍回家了。
趙萍萍最近吃的好,臉色也好了許多,人也比以?前開朗多了。
要不是半夜時候趙萍萍經常哭醒,薛明珠恐怕都以?為趙萍萍已經完全?好了。
到家的時候薛明珠發現溫大娘也在。
薛明珠驚訝道,“大娘,您怎麽?過來了?”
“你胡大爺朋友給了一條羊腿,我們也吃不完,就拿了一些過來。”說着溫大娘起身去廚房給她們盛,“大冷天喝完羊湯舒坦。”
薛明珠道了謝,想着改天也買點?東西去看看她們。
正想着溫大娘端了一小盆進來,薛啓民邀請溫大娘吃了飯再走,但溫大娘不肯,“不吃了,我回去吃就行?了。我就先走了,明兒再來。”
才出了門,溫大娘又回來了,“對了,我給萍萍做了一雙棉鞋,記得試一試,不合适的等告訴我,我看看能不能改改。”
這時候做棉鞋大多不會做的正好,在鞋跟兒那的梆子上會額外用線繃一道,等鞋子穿小的時候再松開,這樣能多穿兩年。
薛明珠這才看到椅子上放了一雙紅色條絨面的棉鞋。
沒等她伸手拿,溫大娘已經拿在手裏蹲下等着趙萍萍換鞋試試了。
薛明珠有些驚訝,溫大娘似乎格外喜歡趙萍萍。
但溫大娘的熱情讓趙萍萍有些羞澀,也有些恐慌,“大娘,我自己來。”
趙萍萍試了,大小合适,抿着嘴兒跟溫大娘道謝。
溫大娘似乎松了口氣,“你喜歡就好,我正給你做棉襖了,過年就穿新?的。”
這下趙萍萍更不安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薛明珠就發現趙萍萍心事重重,薛明珠問她,“怎麽?了?”
趙萍萍猶豫半晌,還是不想瞞着薛明珠,“溫大娘為啥對我這麽?好啊。”
薛明珠一愣,“可能是因為你乖巧懂事,所?以?喜歡你。”說着她伸手摸摸趙萍萍的頭,“你這麽?乖巧,沒人會不喜歡你的。”
“這樣嗎?”趙萍萍咬唇想了想,“那好吧。”
趙萍萍想不明白,薛明珠其實也不是很明白。
等趙萍萍睡着了,薛明珠出去找爺爺。跟爺爺說了自己的困惑。
薛啓民到底經歷的事兒比較多,便?問她,“我記得你說過溫大娘原先有個?兒子是小謝的戰友?”
“對,但她兒子犧牲了……”薛明珠突然?頓住,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難不成?溫大娘是想把趙萍萍領回去當閨女養着?
見她皺眉思考,薛啓民就知道她是明白這中間的事兒了。
沒人能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
薛明珠她們能和溫大娘達成?交易也是因為各取所?需。在此之前,就是薛明珠準備好飯菜,溫大娘中午過來幫忙做飯。
像今天這樣又是送羊肉又是送衣服鞋子倒是沒有過的。要說溫大娘沒這意思,薛明珠也找不出來其他的理由。
畢竟這時候大家日子過的都緊巴,做衣服需要布票棉花票,趙萍萍現在穿的還是翻出來的薛明珠以?前穿小了的棉衣,肯定不如新?的暖和。但薛家現在棉花票也緊缺,不可能都用在趙萍萍的身上。
薛啓民給她時間思考,半晌才問,“你覺得這事兒怎麽?樣?”
“不怎麽?樣。”薛明珠想都不想就這麽?說,“趙萍萍現在看着開朗許多,但實際上內心很敏感?膽怯。到如今,半夜的時候她都經常哭醒。如果這時候讓她跟着溫大娘過日子,她可能不會拒絕,因為她擔心成?為我的累贅,可到底心裏會不會真?的接受就不好說了。”
薛啓民點?頭,“多一個?人吃飯我們家是沒問題的。但問題是你處對象了,你和謝寬哪怕要再相處一段時間,但也用不了多久吧?如果你和謝寬結婚了,勢必要随軍,到時候趙萍萍怎麽?辦?”
這不是嫌棄不嫌棄的問題,這是現實的問題。
哪怕薛鶴鳴現在把趙萍萍當閨女看,但到底沒血緣關系。有薛明珠在家的時候還好,如果薛明珠結婚了,趙萍萍還在薛家,那不管對誰都不好,外頭說什麽?的都會有。
可讓趙萍萍跟着薛明珠去随軍嗎?
那也不現實,還有謝寬呢,時間日久,恐怕也會有人說閑話。
這是目前無解的問題,薛明珠也沒什麽?好的辦法。
但她确定的是在趙萍萍徹底走出那段痛苦之前,不能讓趙萍萍離開她。
薛明珠不敢想象離開她後趙萍萍會不會又變成?以?前的那個?趙萍萍。
溫大娘和胡大爺或許會把她當成?親閨女,但趙萍萍就會一定把他們當親爹娘嗎?
不見得。
對趙萍萍來說,她是趙萍萍的老師,有着天然?的信任在那兒,連帶着對她的家人也信任了。但溫大娘和胡大爺不一樣,于趙萍萍來說那就是比陌生人好一些。
如果真?的提出來了,趙萍萍可能會不想給她添麻煩跟着溫大娘走了,可對趙萍萍就真?的好嗎?
薛明珠想了想道,“爺爺,說實話我現在也沒有很好的辦法,但如果僅僅因為這些問題就讓趙萍萍去跟溫大娘生活,我做不到。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要結婚了,那就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那時候趙萍萍已經走出來了。”
她沒說的是趙萍萍其實挺聰明的,學東西也很快,她打算趁着放寒假的時候讓她将初中兩年的知識都學完,等恢複高考後她們一起去參加高考,到那時候見識了更廣闊的天地?,離開了泉城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上學。等待趙萍萍的将是全?新?的人生。
薛明珠做了決定,薛啓民也不再多說,“那就這樣吧。有她在家裏也熱鬧不少。”
薛明珠回屋,趙萍萍早就睡熟了,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靠着牆,眉頭緊緊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着可怖的噩夢,嘴裏嗚嗚咽咽的哭着,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薛明珠伸手輕輕将她眼底的眼淚擦去,又輕撫她的眉頭,趙萍萍這才松開了,然?後沉沉睡去。
“萍萍,你會幸福的。”
隔天溫大娘再來時,薛明珠偷偷的問溫大娘的意思。
溫大娘也沒隐瞞,直言道,“你也知道,我們原先有個?兒子,但那是個?短命的,死在戰場上。原先就想着兩口子湊合過算了。這不是看着萍萍可憐,就想要不讓她給我們當閨女算了。”
薛明珠倒是不驚訝了,卻?也直接拒絕了,“大娘,這事兒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