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二天下午, 蘇落楠是被噩夢忽然驚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額發間沁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絲,腦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鼻子也有些呼吸不暢。
總感覺全身都很疲乏, 并不比昨天醉酒的時候舒服到哪裏去
窗外雷聲轟鳴, 暴雨席卷着狂風肆無忌憚的敲打着窗戶。
窗戶和門都被緊緊閉上了,屋子裏黑漆漆的,耳邊只剩下狂風暴雨敲打窗戶的聲音。
蘇落楠擡頭看了一眼牆上挂着的鐘表。
下午五點四十,平時這個時間外面還豔陽高照的呢,現在天居然已經徹底黑了。
昨晚她喝的爛醉, 正常來說現在應該完全斷片了,但她居然居然還詭異的記得一些細節。
比如她昨天也不知道抽了什麽風,抱着季衍痛哭流涕了好半天, 具體說的什麽忘了,只隐隐約約記得這個畫面。
現在想想昨晚應該還挺尴尬的。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之後, 蘇落楠來到書房前試探性的敲了敲門。
剛才出來的時候聽見書房裏有翻書的聲音, 季衍大概就在裏面。
果然, 門內傳來了季衍的聲音,聲線低沉磁性,很有辨識度。
“進來。”
門被推開, 昏沉的光線立馬順着門縫透了過來。
桌前的季衍穿着黑色睡袍,大概剛洗完澡, 頭發還沒完全擦幹, 皮膚在燈光的映襯下也顯得更加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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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被他随意卷起兩層, 露出一截白皙流暢的手臂, 他擡頭看着她, 喉結不受控的滾了一下。
怎麽莫名覺得有些……欲?
蘇落楠喉嚨有些發幹,慌忙移開視線。
這還是蘇落楠第一次看見季衍的書房,一共有上下兩側樓,書籍擺放的滿滿當當的,拐角處是一個木制的手扶樓梯。
地方大到跟上學那會的圖書館都有得一拼了。
“醒酒了?”
季衍眉角微揚,沖她招了一下手。
“我看看。”
“你工作結束了嗎?”
蘇落楠沒敢靠得太近,在距離他一米遠的位置停下了腳步,試探性地問道。
“沒工作,就是半個月之後可能要去國外一趟,我看看行程是什麽。”
他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夾,随手翻了兩下。
怎麽忽然有種自己在查崗的感覺。
蘇落楠摸摸鼻尖,輕輕嗯了一聲,猶豫兩秒後,她還是主動開口道。
“我昨晚喝醉了,所以可能有些口無遮攔,好多東西都是亂說的,你別在意。”
季衍沒吭聲,目光落在她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蘇落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強行移開目光。
“那我昨晚,對你說了什麽?”
“哦,也沒什麽。”
季衍視線落到手中的那只黑筆上,慢條斯理的轉了一下,唇角微微揚起。
“也就抱着我親了半個小時而已,說什麽你好想我,忘不掉我之類的話。”
“?!”
蘇落楠腦子嗡的一下,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識的捂住嘴巴脫口而出。
“親了哪裏?!”
“嘴啊,沒看這都爛了一塊嗎。”
季衍揚起下巴,指了指自己嘴角一塊小小的紅痕。
“沒想到,你還挺會趁機占便宜的。”
蘇落楠:“……”
雖然季衍這人很不着調,經常騷話連篇,但是畢竟她昨晚抱着季衍痛哭流涕老半天那畫面還在腦海裏徘徊。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真的。
蘇落楠有些心虛的摸摸鼻尖,臉頰幾乎紅到發燙。
也不知怎麽的,她忽然也覺得自己唇角酥酥麻麻的,像是被電擊了一樣,明明剛才還沒有這種感覺。
“咳,對,對不起啊,我昨天……”
話還沒說話,口袋裏的手機就忽然震動了一下。
她下意識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是顧長錫發來的消息,問她最近有沒有時間,說要不要再約個時間出來見見。
昨晚回家之後,顧長錫就發了一條消息,問她有沒有到家,蘇落楠那時候正在醉酒沒回,顧長錫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了。
這人倒是個挺紳士的人,不管從什麽角度看都沒什麽瑕疵。
“顧長錫找你?”
季衍淡淡掃了她一眼,原本在指尖環繞的筆停住了。
接着,他忽然蹙了一下眉:“蘇落楠,你臉上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蘇落楠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一下自己臉頰,轉身看了一下身後的反光鏡。
臉頰左側的位置長了兩顆紅疹子,輕輕碰一下,癢癢的,還有些疼。
“不知道,可能是季節性過敏了吧,或者是蚊子叮的,正好換季。”
蘇落楠并不是很在意,指尖輕輕撓了兩下,臉頰上立馬出現了一道明顯的紅痕。
“我前兩天身上就有,就是今天起來好像更嚴重了些。”
“多久了?沒去醫院看看嗎?”
黑筆被他啪嗒一聲放到桌子上,季衍快步走過來,掀開她的袖子看了一眼,接着眉頭忽然緊緊蹙起。
紅色疹子密密麻麻的布滿手臂,打眼看上去觸目驚心,明顯不是什麽蚊蟲叮咬的程度。
蘇落楠也挺震驚的,她剛才就感覺自己身上瘙癢不止,但一直忍住沒撓,沒想到已經到了這麽嚴重的地步。
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的想将袖子放下去,解釋道。
“我昨天,昨天還不是這樣的。”
明明前兩天都只有一兩顆而已,現在怎麽已經嚴重到布滿全身了。
季衍眉頭蹙的更緊了,拉着她的手臂快步朝着門外走去。
“等一下,我們去哪啊?”
“醫院。”
“可,你還沒換衣服,外面很冷的。”
季衍情緒明顯帶着幾分壓抑,語氣不太友善。
“都這個時候,你還有空管我?”
他現在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麽當時一時心血來潮,非要給家裏所有員工都放了假,連個家庭醫生都沒留。
隔壁正好有家三甲醫院,之前季衍還被程竟文帶着來這裏看過好幾次心理醫生。
下車之前,季衍随手從車裏拿了個黑色口罩帶上,也沒過度包裹,依舊穿着那身黑色睡袍。
醫生看完蘇落楠手臂上的紅疹之後,又給她用溫度計測量了一下溫度。
和他料想的一樣,果然發了點高燒。
他收回溫度計,慢悠悠的掀起眼眸掃了兩人一眼。
“是真菌感染導致的突發性風疹,也沒什麽嚴重的,別擔心,一會給你們開點藥,最好在家隔離一到兩周別出門。”
蘇落楠眉頭緊蹙,立馬追問道。
“可是,這種疹子不是小孩才會得的嗎?”
“你從哪裏聽來的這種話,免疫力不好的大人也容易得,尤其是換季期間。”
說到一半,醫生忽然掀起眼眸看了一眼季衍,“你是她男朋友嗎?”
蘇落楠正想下意識的反駁,肩膀就被季衍輕輕按了一下。
他也沒正面回答,順勢問道:“怎麽了?需要我做什麽嗎?”
“哦,也沒什麽。”
大概是夜班時間無聊,醫生看着面前年輕的男女,也多了幾分八卦的心思。
他語氣慢悠悠的,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就是這病雖然不嚴重,但是傳染風險還是很大的,萬一疹子起到臉上一時半會都下不去,這段時間可是要破相的。”
在醫院呆久了,他什麽樣的患者沒見過,像這種長相氣質都絕佳的情侶他也見過不少。
有的一聽說這病會傳染甚至有破相的風險,恨不得跟對方保持兩米遠的距離,不少人還因為這點小事當場就鬧了分手,原本甜甜蜜蜜如膠似漆的小情侶鬧得很是難看。
醫生夜班時間樂得清閑,就當是看了個熱鬧。
聽到傳染兩個字,蘇落楠吓了一跳,立馬捂住嘴巴,撤出季衍半米遠的距離。
她盡量保持理智的問道:“請問,傳染的渠道是什麽,傳播概率很大嗎?”
“呼吸,咳嗽,密切接觸,都是傳染的渠道。”
從醫院出來之後,蘇落楠始終捂着嘴巴,和季衍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
就連上車都不坐副駕駛了,專門縮到後排角落,即使帶着口罩也緊緊捂住自己嘴巴。
季衍挺無奈的,透過後視鏡看着她。
“你打算什麽時候松開?因為起個破疹子就不想活了,活活把自己憋死?”
蘇落楠:“……”
她依舊沒有把手放下來的打算,整個人縮在後排角落。
“你離我遠點,這是傳染的。”
季衍輕挑了一下眉,語氣漫不經心的。
“那你昨天都快把我嘴咬爛了,也沒見你說傳染啊。”
“那,那是我不知道,我現在知道了,要不,你,你還是把我送回出租屋吧,我能照顧自己。”
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季衍也沒再跟她辯論,啓動車子之後,輕聲開口道。
“我身體好,不怕傳染。”
“可是你半個月之後還要去國外,還有工作要忙。”
“工作沒你重要,放一放沒什麽的。”
一貫吊兒郎當的人忽然語氣裏帶了幾分真摯,兩人都挺別扭的。
一個是不習慣說這樣煽情的話羞于唇齒,一個是聽他這樣赤.裸裸的表達情感有些不自然。
車內寂靜無聲,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言,一直別扭到了季家別墅。
季衍當天晚上就跟經紀人打電話推了去國外的行程,明顯已經做好了被傳染的打算。
經紀人挺生氣的,隔着電話蘇落楠都能聽見她壓抑着情緒,數落了季衍整整半個小時。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蘇落楠幾乎每天都在感冒發低燒,食欲也開始減退,身上的紅疹子也褪的很慢。
季衍一概平時懶懶散散,吊兒郎當的性格,這幾天幾乎将蘇落楠照顧的無微不至。
他也自知做飯難吃沒那個天賦,打電話将保姆叫了回來,讓她變着花樣給蘇落楠做飯,做好了後再離開。
有一次蘇落楠醒得早,竟看到他偷偷跟着保姆學做早餐,手上甚至還拿了個小本子在記筆記。
季衍這人從小就聰明,不管學什麽都快,偏偏只有做飯這件事極為遲鈍。
他明明不喜歡身上這種油煙味。
他們上學那會,季衍性格還挺中二的,說什麽他覺得下廚做菜的男人很沒出息這種話。
現在長大了,也學着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做早餐。
季衍打心眼裏覺得,這不丢人。
蘇落楠也不是木頭,她能明顯的感覺到,這段時間季衍對她的耐心是裝不出來的。
尤其是每天晚上隔三個小時都會過來給她蓋被子側體溫,每次都還輕手輕腳的怕會吵醒她。
蘇落楠假裝熟睡,喉嚨卻酸的不像話。
內心有什麽堅持許久的東西,忽然有些動搖了。
扪心自問,她真的……有那麽排斥他嗎?
季衍好像也沒有做什麽十惡不赦,讓她一輩子沒有辦法釋懷的事情吧。
這段時間,那份埋藏依舊的眷戀幾乎在她心底發了狂的瘋長,愛意中夾雜着幾分不甘,在腦海裏反反複複,潮起潮落。
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別扭,搞不懂到底想要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