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封璟并不在意所謂的傳承。
倘若他無意中人, 又倘若他不曾對衛令儀産生執念,他大可擴後宮開枝散葉。
亦或者,他只擴後宮, 卻不繁衍子嗣。
總之, 是否有自己的骨血傳承,并非是一樁多麽大不了的事。
他自幼早熟, 少時更是看遍人間冷暖, 見慣百姓流離失所, 貪官餓虎饑鷹, 大好河山早已滿目瘡痍, 他全力輔佐父親那幾年,有私心, 也有抱負。但對無上皇權的渴望并不強烈。
至于為何要在父親坐上龍椅之際殺了他,封璟純粹是覺得父親不配。
他也太清楚一旦父親登基,他手中一切實權皆會被剝奪得一幹二淨。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禦極三載, 他已習慣了當一個皇帝,他并不以明君自居, 也從未想過讓封氏皇族一直傳承。
可……
眼下不同了。
只因,此事牽扯到了衛令儀。
若是他不能生育,又如何能夠牢牢穩固他與她之間的牽扯?
男子不能生育, 豈不會對尊嚴最大的打擊?
若無衛令儀,他是否生育,又是有顏面, 皆不重要。
可如今有了衛令儀, 那是世俗的、約定俗成的、相沿成習的一切, 都變得無比重要起來。
廊庑下的被夜風吹得叮鈴作響, 如泠泠冷泉,一滴滴落在了封璟的心尖上,涼意森森。
他無法接受,自己不能讓心愛的女子懷上孩子。
封璟膽識過人,少時便敢做旁人不敢做的事。
可此刻,他怯弱了。
他能直接詢問緣由麽?
若是診斷結果如他想,那……他又該如何面對?
“說。”封璟嗓音低低沉沉,像隔着浩瀚時空,幽幽蕩了出來,“朕命你如實說出來。”
壓抑着無比沉聲的心思,以及……恐懼。
太醫哪裏敢說實話?
可若是不說,似乎也是死路一條。
顫抖之餘,太醫慌亂着打腹稿,思量着如何在不得罪皇上的情況下,言明事實。小片刻,在一股無形的威壓逼迫中,太醫只能如實說,“皇上,微臣……微臣醫術淺薄,只能診出帝王龍/精/有異,似不能讓女子正常有孕,但并非是皇上龍體有恙!微臣鬥膽一問,皇上可曾中過奇毒?”
太醫這話一方面讓封璟打消了某個可怕念頭。
另一方面,也喚起了封璟塵封多年的回憶。
“退下。”封璟一聲低沉輕喝,極具威壓,“今晚之事,不得洩露出去半個字。”
封璟雖未直接說,洩露出去必死,但天子一言,已是聖旨。便是給他一個牛膽,他也不敢洩露出帝王的秘密,何況他還肩負着整個家族。
“是,皇上,微臣領旨!”
太醫顫顫巍巍站起身,躬身後退出好幾步,這才敢轉身離開,行走之餘,還時不時用廣袖擦拭額頭。
封璟立于廊下,暗處影衛不知帝王還繼續打算站多久,反正風十三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風十三迎着夜風,望着天際的銀月,暗暗感嘆——
皇上當真是命運多舛。
歷經幾載才抱得美人歸,現下卻是不能生育……?!
風十三自是不敢探查帝王的房中事,還以為帝王是純粹不行。那,此前皇上與貴妃在內殿作甚?
風十三表情凝滞。
顧長安近日/情/路又不順了。
蘇故裏雖失了幾年很不愉快的記憶,可現下對他的癡戀并沒有高漲,甚至于還不如從前。他和她是少時結識,人之一生,最為純潔且熾熱的情感,便是發生在那時。往後餘生,任何人都成了将就。
顧長安早已悔了,當初順從內心,追逐他心中的道義,卻無視了蘇故裏的內心,讓她寧願在後宮老死,也不願同他離去。
而今,上蒼又給了他一次機會,顧長安自是會牢牢握住。
他已有從龍之功、家財萬貫,只要他願意,亦可左擁右抱美嬌娘。可過盡千帆之後,他誰也不想要。
到底還是心頭那束珍藏的白月光,才是此生最想呵護之人。
封璟神色煞然的過來時,顧長安眉梢掠過一抹嫌棄之色。
怎又來了?
師弟如今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已将渴望已久的女子占為己有,他不免嫉妒。
顧長安半醉微熏,呵呵一笑冷聲,“這個時辰,皇上怎有空來我這裏?”
不該溫香軟玉,抱滿懷麽?
封璟未置一言,幽眸冷沉,直接遞給顧長安一只青花瓷瓶,“師兄,且看看,此物可有異樣?”
顧長安不疑有他,便當真接過瓷瓶,揭開桃木塞,細細一聞。
初聞,只覺熟悉。
再聞,頓覺異常。
對上帝王幽冷深邃的眸子時,顧長安略有一些悟了,表情變得十分不自然,甚至可以說是扭曲。
封璟,“師兄,你擅岐黃,且說說看,朕之龍/精/有何不妥?”
顧長安,“……!”師弟,我謝謝你!
作者有話說:
顧長安:老天一定是故意懲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