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衛令儀自幼不愛紅妝, 鮮少會像尋常京都貴女一樣打扮。
她幼時多數時間便是放在研讀地理志、游記之類的雜物之上。年少起便在修路築橋方面極有天賦。
彼時,還是少女的衛令儀,得知江南道洪水泛濫, 無數橋梁崩塌, 生靈塗炭,她便帶上幾名家仆連夜趕赴江南道, 陪同當時還是工部尚書的叔父赈災, 順手畫了幾幅橋梁圖紙。
後來, 叔父從圖紙中甄選出了最佳的建橋方案。
現下, 江南道的有些橋梁便是出自她的設計, 也的确起到了防洪的作用。
但父親擔心她年少揚名對命數不利,便讓叔父一直緘口三言。
叔父幾年前死在戰火之下, 世間知道衛令儀繪制橋梁圖紙的事少之又少。
衛令儀萬萬沒有想到,封璟手上竟然有她年少時候所畫的圖紙!
他是從何得來?!
皇上應當不知是出自她之手吧?
在僅僅幾個呼吸之間,衛令儀已思量萬千。
此時,封璟站在衛令儀身側, 一手撐在龍案上,長臂近乎将衛令儀整個人攬住, 男人俯身而下,将衛令儀罩在懷中。
男人投下的陰影落在圖紙之上。
衛令儀只覺得自己被帝王的雄性氣息緊緊束縛,無處可逃。
機智如她, 絕對不會直接說自己看不懂圖紙,那樣未免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衛令儀思量的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之內,封璟再度俯首, 清隽面頰就在衛令儀臉側, 唇緊挨着她的耳垂, 若即若離, 旖旎氛圍烘托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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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在撩撥這一方面,也可謂是無師自通。
大抵男子遇到了自己肖想之人,都會變得這般風流無度吧,完全是本能使然。
封璟嗓音低低沉沉,輕笑着催促,道:“朕的乖乖乃天之嬌女,從前擅繪圖,想來如今也必然精通,不久的将來,乖乖一定會成為朕的賢內助。”
衛令儀心一橫,經歷複雜心路之後,最終決定将計就計。
她越是掩飾什麽,便越會叫人看出什麽。
不如直接坦坦蕩蕩。
于是,衛令儀對着自己之前繪制出來的橋梁圖,徹底放飛自我,一番指指點點的評價,又在幾處細微的地方進行了修改,就算是完善了一下她之前的繪制。
封璟眸色微眯。
故意試探衛令儀的同時,又被他的梵梵驚豔到了。
他對修路搭橋也有涉獵,可以直觀的看出衛令儀思路的精妙之處。封璟稍稍起身,在衛令儀的發心落下一吻,說了句酸牙的情話,“梵梵的小腦袋也讓朕沉迷不已。”
衛令儀,“……!”
換做是從前,封璟若是說出這種混賬話,她大概會直接拔劍逐客。
可現下,明知封璟私底下是口無遮攔之人,也明知他慣是葷言葷語,可封璟竟然說出“沉迷她的腦袋”這種……離奇的話!
竟叫衛令儀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為好了。
但她很快就将自己置于癡兒的角度看待一切。
癡兒狂妄自大,自诩普天之下唯她第一。
衛令儀此刻還能感受到失了心智之後的心境。
扪心自問,換做是正常狀态,她若是碰見像自己失心智之後的那種女子,她大概會将那女子摁地一頓狂揍。
衛令儀小臉擰巴,可下一刻,她側過臉,立刻就對着封璟驕傲一笑,“那是自然,我是皇上的貴妃,必然智慧過人。”
好一個智慧過人。
封璟身心皆贊成。
圖紙一事算是暫且告一段落。
封璟不再繼續揪着圖紙的事不放,讓衛令儀有種他并未識破自己的錯覺。
她滿心狐疑。
明明處處都是陷阱,可又似乎是她自己多慮了。
封璟緩緩收起圖紙,可還是保持着俯身的姿勢,在衛令儀耳畔低低輕喃,語氣十分輕晃,卻透着叫人窒息的威壓,“梵梵,朕近日得知北地的消息,慕容蘇那亂臣賊子欲要勾結柔然。上次朕為了你一怒之下,砍殺了柔然使臣與太子,如今看來,與柔然一戰是免不了了。梵梵以為,慕容蘇此人,該如何應對才好?”
衛令儀剛被帝王誇贊了智慧,此刻被問了這麽一個送命的問題,她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殺了他吧,以絕後患。”
封璟薄唇一抽。
好一個“殺了他吧”。
又是好一個“以絕後患”。
呵,他的乖乖倒是個狠人。
倘若有朝一日,衛令儀離了皇宮,會不會也在另一個男子面前,說着諸如“殺了帝王”之類的話。
封璟并非是生性多疑之人,可在衛令儀面前,總喜歡給自己加戲。
衛令儀壓根沒有提及他,可封璟卻已經在腦子裏完成了自我腦補,一時間內心湧上強烈的憋悶之感。一低頭逮住美人的粉唇,好一番牛嚼牡丹,怎麽強勢怎麽來,此前不舍得傷了衛令儀,可此刻卻恨不能釋放出內心壓抑太久的困獸。
又嫌兩人高度不一,難以盡興,封璟放開衛令儀的下一刻,就将她提上了龍案,再度強/勢/吻/了過來。
衛令儀,“……”
這日子啊,當真沒法過了!
忍受帝王的強勢也就罷了,還得學着癡兒之前的做法,反過來“攻擊”帝王,這仿佛就成了宿敵之間的抵死較量了。
兩只狐貍,誰也不服軟,都恨不能将對方永遠壓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甚是心機。
在內殿的小張子早已識趣的垂下頭去。他算着時辰,當真懷疑皇上與貴妃要在禦書房繁衍子嗣。
好片刻過後,衛令儀才得了自由,她攀附着封璟的肩,呼吸亦然紊亂。
就仿佛是經歷了一場九死一生的歷險。
封璟也好不到哪裏去,他之所以沒有繼續,無非是發洩內心憤恨,狡猾的小女子既是恢複記憶,又為何不與他坦白?她到底在防備甚麽?
是不信任他麽?
還是另有目的?
衛令儀一日不自己坦白,他便陪着她玩一日。
他倒要看看,她能裝到幾時。
反正來日方長,封璟就全當是男女之間的小/情/調了。
今日午後沒有庭議,封璟牽着衛令儀去了校場,命人拿來了箭矢,對着美人笑意風流,“梵梵是将門之女,從前十分擅長百步穿楊,還曾一箭/射穿朕的胸口。不過,想來梵梵什麽都不記得了,朕也不會怨你。”
帝王的臉背對着日光,午後旭日的光打在他的墨玉發冠上,男人的眸中仿佛影藏了一片陰影,叫人讀不懂看不透。他的目光像是穿越了萬裏的征程,歷經滄桑一般。
衛令儀心髒驟然狂跳。
是了。
她曾經試圖射殺過他。
并且沒有一絲絲猶豫。
那日山谷風和日麗,衛令儀取了父親的龍/骨/弓,隔着百丈之遠,她瞄得十分精準,目的就是取了亂臣賊子的項上人頭。
此刻,衛令儀心慌的同時,也心有餘悸。
封璟他……差點死在自己手裏。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衛令儀的心髒又縮了縮,似被人一掌握住,又狠狠捏緊,讓她呼吸一滞。
很詭谲的感受。
但見封璟全須全尾,她又暗暗松了口氣。
被帝王凝視着,衛令儀使出渾身解數擠了幾滴眼淚出來,淚眼朦胧的看着帝王,“皇上,都是我的錯,虧得皇上毫發無損,不然……我豈不是要守寡?”
她胡言亂語,試圖混淆視聽。
這個時候了,衛令儀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不到最後一刻,她絕對不會卸下僞裝。
封璟摟着美人細/腰,故意長臂用力,将對方的身子貼近自己,眼底是衛令儀看不清楚的深沉,似是哂笑一聲,“朕的命就是梵梵的,梵梵若要取走,便可随時拿去。反正,朕從來都是一無所有。”
衛令儀,“……”
帝王的情話叫人無法正視。
氣氛又烘托到這份上了,衛令儀只能趴在帝王胸口,又是一番期期艾艾的哭泣。
真真是難煞她了。
宮人取來了/弓/弩/,封璟将衛令儀圈在懷中,握着衛令儀的手,對準了數丈開外的靶心。
嗖的一聲,箭矢射出,正中靶心。
随後又是一根箭矢射出,這一次,是将前一根箭矢當場劈開。
小張子被精湛箭術驚嘆到目瞪口呆。
他自是不知道貴妃已不是癡兒了,心想着,若是等到貴妃娘娘恢複如常,那麽,只要皇上和貴妃娘娘聯手,天下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恢複太平盛世。
小張子欣賞着帝王與貴妃站在一塊的畫面,實在是養目極了。
這大概就是天造地設、天生一對的璧人了吧。
就仿佛世間無人能配得上皇上,除了貴妃娘娘。
世上也沒人有資格擁有貴妃,除了帝王。
他二人就是絕配。
若是能早日誕下龍嗣,那是最好不過了。
射了幾靶之後,封璟眼角的餘光瞥見美人脖頸細微的香汗,忽然來了靈感,附耳提議,“梵梵出汗了,正好朕下午無政務,不如一起去浴殿可好?朕午膳喝了大補湯,現下有效果了。”
這話實在暧昧。
用意也是昭然若揭。
衛令儀雙腿有些發軟。
即便還沒去浴殿,她已經能想象到自己今日的下場。
可事到臨頭了,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臨陣脫逃。
誰怕誰?!
豁出去了!
衛令儀轉過身來,沖着帝王嫣然一笑,“好呀,我迫不及待了呢。”既然要裝,那就裝得徹徹底底。
她不是貞潔烈女,也不是矯情之人。
自幼便是好勝心甚強。
哪怕是男女風月上,她也想和帝王一較高下,想到之前次次被封璟壓制,她此刻已完全放飛自我。
來吧,且讓暴風雨更猛烈一些。
封璟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
妙啊~
作者有話說:
衛令儀:誰怕誰?來吧!
封璟:O(∩_∩)O
衛定修:每天盼着大外甥~
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