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明亮的日光,從沒有拉掩飾的窗簾縫隙裏流淌出來,像被扯碎的金線,綿綿延延、細細碎碎灑了一地,很快爬到占據室內最大的空間的床上。
分化成功的人魚,感官的敏銳程度,會急劇上升,當細小的光線破窗而入的時候,蘇卡就已經感覺到,并清醒過來。
但他實在太累了,別說動動手指,連眼皮都不想掀起,只能任憑細致的感官,感受這陽光從細碎的點,慢慢聚集成金色的一條線,照在床上。
蘇卡以前總覺得遲渡是一位冷漠嚴肅的人,事實上也是如此。
他像一尊神祗,無欲無求,甚至很多時候,能讓人感覺到他始終是俯視所有人的,高高在上,哪怕高處不勝寒,也不會輕易落地和普通人在一起。
可是昨晚,那些堆疊起來深情冉冉的情話,似乎還在耳邊回蕩,滾燙的身體,親密無間。
當這些忽近忽遠的回憶,飄蕩在蘇卡不清醒的腦子裏,他都有一種渎神渎了一晚上的不真實感,那個遲先生,八成是壞掉的,不能信。
指不定,一會從床上爬起來,一腳就把他踹到地上去。
蘇卡身體很累,人魚發情非常消耗體力,而且發情的第一天就成功滾床單,從室外滾到室內,滾得到處亂七八糟,他不敢回頭看四周。
只能為遲渡和自己的體力點贊,進一步确定了他是一條名副其實的色魚。
想着想着,蘇卡摟住遲渡的胳膊,把臉深深埋入枕頭裏,羞恥得兩只腳趾卷在一起,使勁兒摳床單,試圖在上面摳出個三室一廳。
遲渡其實在他頭鑽被單的時候,就醒來了,但蘇卡懶床的行為太過可愛,他不忍打斷。
直到對方不但鑽進枕頭底下,還把薄毯拉過頭頂,試圖悶死在裏面,他才迅速出手,把光溜溜搗亂的人抱進懷裏,阻止掉一切搞笑的行為。
“你是想給酒店省早餐嗎?”遲渡輕捏住他的下巴,“把自己做成悶燒大紅鯉,直接在床上給我加餐。”
“……”蘇卡羞憤欲絕,突然想起昨晚,由于剛剛分化完全,又直接趕上發情,他盡情沉溺在遲大爺的美色中,什麽尾巴和腿,根本不能控制,搞得遲大爺,一會在吃人一會在吃魚,不亦樂乎。
這個老板壞透了!
他本是一條渾身柔白的珠光大白魚,純潔的不得了,為什麽遲大爺只記住了他的花尾巴?!他不是大紅鯉魚啊!
蘇卡生着一口悶氣,慢慢蹭開他的手指,然後趁他不注意,啊嗚,咬了一口那根不老實的手指,“海裏面的魚可多了,也是有鯊魚的,你別得意!”
遲渡根本不怕,任他咬住,還壞心眼地用大拇指抹過他的嘴唇,“我知道,還有迷死你的,脫衣海豚。”
“……”蘇卡微張着嘴,沒接住他的話。
只一夜時間,遲先生怎麽可以變得這麽騷呢?難道人類也有發情後遺症嗎?
在水球,有的人魚發情期愛人比較冷淡,或者碰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情,就會留下輕重不一的發情後遺症。
但蘇卡可以确定,自己好的很,對面這個笑得跟吃了一池塘魚似的狐貍,八成是得病了!
蘇卡不是很想理他,瞬間變成人魚體态,成功從他懷抱的束縛中溜出來,大搖大擺滑進卧室右手邊,開放的巨大窗臺浴室裏。
遲渡披上睡袍走到窗邊,看他無比順暢地跳進浴缸,感應注水器很快注滿,美好的尾紗伸展不開,從浴缸邊滑落,尖端亮紅。
“大、紅、鯉、魚。”
蘇卡甩起大尾巴,飛濺起巨大的水花,濺了遲渡一頭一臉。
他們在酒店膩味一整天,最後,還在精妙的空中小花園裏,依靠着彼此,看見了城市中,最美輪美奂的夕陽。
燃燒的光,火紅的雲,腳下的車流,連成條彩帶一樣的路燈。
遠處CBD,像一片鋼筋混泥土的森林,夕陽餘光打在玻璃幕牆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一切都是那麽寧靜、美好,有點不真實。
蘇卡是不願出名的,哪怕遲渡硬把兩人關系挑開,之後他都沒有在社交平臺上發布任何消息,磐石對他的脾氣性格,了然于心,一直默默清除着紛亂消息的影響,讓他得以還算清靜的生活在自己正常的世界裏。
但今天,他好想、好想,告訴所有人,他和遲渡在一起,這個瘋狂的想法,像海中的巨浪,反複拍打着他心底嚴密的礁石,很快破開一條不可彌補的口子。
蘇卡找來總統套房的管家,用手機拍攝了,無盡美麗的夕陽裏,他和遲渡肩并肩,手牽手,相互依偎着的背影。
管家受過很好的訓練,堪稱萬能,開了暈染、對比,使得蘇卡和遲渡的背影,像兩只清晰的剪影,在光暈裏彷如一張難得的藝術作品。
蘇卡興奮地拿着照片,左剪剪,右剪剪,折騰半天,最後虔誠地将照片發在自己的社交平臺上。
這回,沒有詭計,沒有設計,他心甘情願,讓所有都知道,他們在一起,很幸福。
輿論炸了,磐石哭了……
遲渡是活閻王人設,身邊根本沒有緋聞,經過上次的風浪,背地裏,大家都在猜測,蘇卡這老糊星,到底什麽時候被甩掉?
結果,沒過多久,蘇卡與遲渡一起看日落的照片一出,互聯網酸狗們,又遭受到更大的打擊。
這次輿論方向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不僅僅是磐石往日的鋪墊做得好,更多的是,蘇卡的照片能看出深情,整個氛圍有一種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味道。
互聯網的消息,拉踩少了,酸味兒更重,檸檬含量嚴重超标。
而蘇卡根本不在乎這些,完整分化并經歷了發情期,他似乎增添了獨特的魅力,更加光彩照人,在遲渡的呵護下,也增添了更多自信。
以前總想躲避鏡頭,躲避信息,只想抱着自己原地生活。
但現在不同,他愛的人是天之驕子,注定不能是平凡的生活,他也不想遲渡每天為個廢物,揮舞着權利的大棒,惹人厭煩。
蘇卡是個只要想通,就特別堅定能忍耐的人。
他經歷過水球人魚的卑微,不想再做依附于權利、美貌、小魚魚,被一生囚禁在華麗城堡裏的人魚。
蘇卡更不求成為和遲渡一樣,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但也要努力,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他正式回複磐石,接到了一檔美食節目的嘉賓工作,算是個順利的複出。
而遲渡面對磐石隐晦的詢問,也只是笑笑,讓他們做好工作,并未阻止,蘇卡有自己的才華,需要平臺去展示。
這是一檔新開的野外美食節目,開播收視率就不錯,蘇卡剛好參加的是圍海野餐的主題。
他性格溫和,人長得賞心悅目,配合豐富的海洋生物知識,絕妙的烹饪手法,讓人垂涎的新鮮海味,整個節目效果非常出色。
在後續的花絮裏,甚至有工作人員大膽提問,問他遲渡有沒有吃過他做得海鮮。
蘇卡一掃平時訪問,遮遮掩掩的頹勢,大大方方感謝工作人員提醒他,回去要給遲渡做點好吃的。
他說得又甜蜜又自然,能直接從話語中,體會到兩人早就生活在一起,彼此信任的感覺,實在是惹人豔羨。
而遲渡,坐在國內最大的金融中心,地标建築,俯視萬千財富,卻捧着手機,把蘇卡的節目看了一遍又一遍。
節目播出後,大家都以為蘇卡說給遲渡做吃得,只不過是節目效果,為提升收視率随口說說。
誰也沒想到,蘇卡是認真的。
他從海邊錄制節目回來,其實緊跟着就拿到《野味》的邀請,成為正式成員,接下來需要立刻啓程,飛往西南山區,拍攝後面幾期的內容。
蘇卡非常珍惜這次工作機會,主要還是喜歡這檔節目,但是,時間太過緊張,說真的,他很想給遲渡做頓飯,再陪陪他。
最後,他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他和磐石向節目組提議,不如加一期特別制作,就叫《愛·滋味兒》。
因為蘇卡認真分析了節目,固定成員也好,嘉賓也好,都是擁有一定廚藝,而且大部分有家庭,也有着圈內羨慕的生活。
而且,下一期節目正在七夕前後,無論從題材,還是內容上來說,都很契合。
蘇卡和磐石的提議,很快被節目組接納,緊急制作一期特別節目。
而此時,蘇卡想的是,終于他也能以公謀私,給遲先生一個驚喜了。
節目的準備工作,從各位成員的家裏開始。
蘇卡分化後,其實并沒有和遲渡同居,不想太惹眼,還是住在原來的公寓,不過時長過來遲渡市中心的公寓,久而久之,狗仔媒體都聚集在這裏。
他身後跟着攝像人員,只戴墨鏡,身上別着無線話筒,随和地跟門口記着們打招呼,親自去超市買食材。
最近的精品超市,正是此次節目的贊助商之一,品類特別豐富,可以随手找到世界上比較知名的各類食材,是蘇卡很喜歡的一家超市。
攝像頭跟随着,全程除了軟廣告,并未插入其他臺本內容,全靠蘇卡自由發揮。
節目的氣質和他非常契合,每一種食材的介紹,加上豐富的烹饪知識,還有參觀過頂級大賽的視野,讓蘇卡應對這類節目游刃有餘。
正在拍攝中間,電話響了,他并不避諱,拿起來一看,是遲渡來電。
攝像機在此刻,認真負責地記錄下來。
“喂,遲先生。”蘇卡輕柔的嗓音響起。
随行導演和工作人員,完全沒有料到,還有這樣的突發,全都屏息凝神望着他。